第一章
密室里的小丑
深秋的雨丝像冰冷的针,扎在沃恩庄园锃亮的黑色铁艺围墙上。管家阿尔弗雷德·佩恩握着黄铜门把手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上午九点,按照埃利阿斯·沃恩先生三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他该在书房里审阅基金会的文件,可书房的门从内部反锁了。
先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穿透厚重的橡木房门,消散在寂静的走廊里。没有回应。他绕到窗外,雨珠顺着梧桐叶滑落,打湿了他的燕尾服下摆。书房的窗户紧闭,插销牢牢扣在锁扣里,只有窗帘缝隙透出一丝昏暗的光。
当阿尔弗雷德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时,一股混杂着高级雪茄与淡淡苦杏仁的气味扑面而来。书房中央,埃利阿斯·沃恩倒在波斯地毯上,昂贵的丝绸睡袍被血渍浸染成深褐色。他的姿势诡异——双腿弯曲,双手交叠在胸前,像一幅精心摆放的静物画。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书桌上那幅临摹的《哭泣的小丑》:画布上的小丑眼眶淌着黑色泪滴,嘴角却咧着僵硬的笑,与地毯上的尸体形成一种荒诞的呼应。
沃恩的右手紧握着一枚象棋棋子,是通体乌黑的黑国王,棋子冰冷得仿佛刚从寒冬里捞出来。
报警。阿尔弗雷德对着对讲机说完,便背过身,用袖口擦拭着泛红的眼角。三十年的忠诚,在这一刻凝固成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当地警局的警车呼啸而至时,伊莎贝拉·斯特林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一份未结案的卷宗皱眉。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线条清晰的侧脸。办公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是米勒警长粗哑的声音:斯特林,去沃恩庄园。埃利阿斯·沃恩死了,现场……有点怪。
怪伊莎贝拉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密室仪式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叹息:你到了就知道。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推理,尽快给我一个能交代的结论。
挂了电话,伊莎贝拉抓起风衣,快步走出警局。她知道米勒警长为什么不情愿派她去——她太固执,总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不像其他警探那样擅长快速结案。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那些被忽略的不和谐细节,那些往往藏着真相的裂缝。
抵达沃恩庄园时,警戒线已经拉起,几名警员正在周围勘察。伊莎贝拉出示证件后走进书房,立刻被现场的违和感攫住了。她没有先看尸体,而是蹲下身,目光扫过地毯的纹路,最终停留在窗户插销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反复摩擦过。
法医怎么说她站起身,问身边的年轻警员。
初步判断是中毒,体内检测出两种毒素,一种是慢性的,会逐渐导致虚弱,另一种是急性致命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警员递过报告,现场是‘准密室’,门从内部反锁,窗户插销扣死,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伊莎贝拉走到尸体旁,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沃恩紧握的手。那枚黑国王棋子果然如警员所说,冰冷刺骨,与室温格格不入。她示意法医打开死者的手掌,仔细观察棋子表面,没有发现指纹,却在棋子底部看到一个模糊的刻痕,像是某个俱乐部的徽章图案。
死者指甲缝里有东西吗她突然问。
法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重新检查死者的指甲:有!一点细微的粉末,像是……颜料
伊莎贝拉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盯着那幅《哭泣的小丑》临摹画。画布上的颜料还带着些许湿润感,显然是近期完成的。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颜料的质地,那种深邃的黑色带着独特的光泽,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油画颜料。
把这些颜料样本送去检测,还有那枚棋子,查一下它的来源。她吩咐道,目光再次扫过书房。墙上挂着沃恩与各界名流的合影,书桌上摆放着基金会的文件,一切都透着成功慈善家的完美气息。但那道窗户插销上的划痕、冰冷的黑国王棋子、指甲缝里的特殊颜料,以及两种毒素的存在,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谋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充满仪式感的复仇。
这时,阿尔弗雷德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伊莎贝拉:警探小姐,外面雨大,喝点热的暖暖身子。他的声音平稳,带着英式管家特有的克制,但伊莎贝拉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那幅《哭泣的小丑》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沃恩先生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比如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收到过奇怪的信件伊莎贝拉接过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盯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
阿尔弗雷德垂下眼帘,语气恭敬却疏离:先生一直很专注于基金会的工作,性格温和,从未与人结怨。至于异常……他最近确实有些疲惫,大概是因为上个月的艺术品修复项目太忙了。
艺术品修复项目伊莎贝拉捕捉到关键词,具体是什么项目
是修复一批十七世纪的油画,由基金会聘请的艺术修复师负责,那位小姐很专业。阿尔弗雷德回答得滴水不漏,如果警探小姐需要了解细节,我可以提供相关资料。
伊莎贝拉点点头,将咖啡放在桌上。她知道,阿尔弗雷德没有说实话——没有哪个温和的人会让身边的人如此拘谨,也没有哪个从未结怨的人会遭遇如此诡异的谋杀。但她没有追问,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沃恩的完美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枚哭泣的黑国王,就是揭开秘密的钥匙。
第二章
颜料与谎言
三天后,伊莎贝拉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面前隔着一张金属桌,坐着沃恩的妻子塞雷娜。这位年轻貌美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眼眶泛红,手里紧紧攥着一条珍珠项链,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我和埃利阿斯……我们的婚姻很幸福。塞雷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缺乏真实的悲伤,他很照顾我,虽然工作忙,但总会记得我的生日,给我准备惊喜。
伊莎贝拉看着她,没有说话。审讯桌的灯光打在塞雷娜脸上,照亮了她眼角精心描画的眼线,也照亮了她眼神深处的慌乱。
你说他‘照顾’你,伊莎贝拉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穿透力,是指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据我们了解,沃恩先生对家里的财政控制得很严,甚至你的信用卡副卡,都需要他的授权才能使用。
塞雷娜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用手帕擦拭着眼角:他只是……比较谨慎。毕竟我们家大业大,需要有人打理。而且,他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考虑。
那莱奥·格兰特呢伊莎贝拉继续追问,你和他走得很近,甚至在案发前一天,还和他一起在画廊看展。沃恩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提到莱奥的名字,塞雷娜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们只是朋友!莱奥是个很有才华的艺术家,我欣赏他的作品,这有什么错埃利阿斯也知道,他甚至还资助过莱奥的画展!
伊莎贝拉看着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塞雷娜的慌乱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被戳穿了谎言。她和沃恩的婚姻,更像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得到财富和地位,他得到一个完美妻子的形象。而莱奥,或许是她试图逃离这场交易的出口。
但这足以成为杀人动机吗伊莎贝拉不确定。她结束了对塞雷娜的审讯,转而传唤了马克斯·德林。
马克斯走进审讯室时,姿态从容,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他坐在伊莎贝拉对面,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锐利而冷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警探小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马克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关于我和沃恩的商业分歧,确实存在。他太理想化了,总想着用基金会的钱做一些‘慈善’,却忽略了实际的收益。但这不足以让我杀他,我们是三十年的合作伙伴,我没必要为了这点分歧毁掉自己的事业。
data-fanqie-type=pay_tag>
那阿尔弗雷德账户里的五十万呢伊莎贝拉直接抛出关键问题,案发前一周,你的公司向他的私人账户转了五十万,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马克斯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那是沃恩授意的。基金会有一些‘特殊支出’,不方便走正规流程,所以让我从公司账户走账,转给阿尔弗雷德,由他代为处理。具体是什么支出,沃恩没说,我也没问。这在商业上很常见,警探小姐,算不上什么秘密。
‘特殊支出’伊莎贝拉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怀疑,有书面记录吗或者沃恩的授权文件
马克斯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之间的信任,不需要这些东西。
伊莎贝拉看着他,知道从马克斯这里得不到更多信息。这个男人太精明,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既承认了异常,又将责任推给了死去的沃恩,让自己置身事外。
接下来是莱奥·格兰特。这位年轻的艺术家走进审讯室时,情绪激动,满脸通红,像是随时会爆发。
我没有杀沃恩!他一坐下就大喊,虽然我恨他!他毁了我的作品,说我的画‘太阴暗’,不配被他的基金会收藏!他还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的要求修改风格,就停止对我的资助!
伊莎贝拉示意他冷静: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我在工作室画画!莱奥的声音依旧很大,我的助手可以作证,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直到凌晨一点才离开。
伊莎贝拉让警员去核实莱奥的不在场证明,随后问道:你使用的颜料,是什么牌子的有没有用过一种……带着特殊光泽的黑色矿物颜料
莱奥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用的都是市面上常见的颜料,马利、温莎·牛顿,偶尔会用进口的,但从来没有什么‘特殊光泽的黑色矿物颜料’。那种颜料很贵,而且很难买到,只有修复古画的时候才会用到。
修复古画伊莎贝拉心里一动。她想起阿尔弗雷德提到的艺术品修复项目。难道那指甲缝里的颜料,和这个项目有关
她结束了审讯,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着颜料检测报告。报告显示,沃恩指甲缝里的颜料,是一种罕见的天然矿物颜料,名为玄黑,产自南美洲的一座矿山,价格昂贵,且只有专业的艺术品修复机构才能买到。而最近购买过这种颜料的机构,正是沃恩基金会。
看来,我该去基金会看看了。伊莎贝拉拿起外套,快步走出警局。她有一种预感,那个看似无关的艺术品修复项目,藏着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而那个负责修复的艺术修复师,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三章
消失的女儿与沉默的修复师
伊莎贝拉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一叠泛黄的文件。那是托马斯·怀特自杀案的卷宗,距今已有二十年。卷宗里的照片上,托马斯·怀特躺在自家的书房里,姿势与埃利阿斯·沃恩惊人地相似——双手交叠在胸前,身边放着一杯打翻的咖啡。警方结论是因投资失败,不堪债务压力而自杀,但卷宗的边缘,有一行模糊的批注:现场资金流向可疑,待查。
待查最终变成了不了了之。伊莎贝拉看着批注,心里很清楚,这背后一定有沃恩的手笔。一个能在短短几年内建立起庞大商业帝国的人,绝不会允许一个自杀案成为自己发家史上的污点。他必然动用了关系,压下了真相。
托马斯·怀特有家人吗伊莎贝拉问身边的警员。
有一个女儿,叫安娜,当时只有五岁。警员递过一份补充资料,怀特死后,安娜被送进了孤儿院,两年后被一对夫妇收养,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收养记录上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现在都已经无效了。
失去联系伊莎贝拉皱眉,是真的失去联系,还是有人故意让她‘消失’
警员摇了摇头:不清楚。当时的孤儿院已经倒闭,收养人也搬了家,找不到任何线索。
伊莎贝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托马斯·怀特的死,沃恩的发家,安娜的消失,这三者之间一定有着紧密的联系。而沃恩的谋杀案,很可能就是这场陈年旧怨的延续。凶手精心布置现场,模仿《哭泣的小丑》,握着黑国王棋子,显然是在向沃恩复仇,向那个毁掉托马斯·怀特一家的国王复仇。
那么,安娜在哪里她还活着吗如果活着,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凶手
伊莎贝拉睁开眼睛,拿起那份关于玄黑颜料的检测报告。报告显示,这种颜料是沃恩基金会上个月才采购的,用于修复一批十七世纪的油画。而负责这个修复项目的,是一位名叫艾拉·科森的年轻艺术修复师。
去查一下艾拉·科森的背景。伊莎贝拉对警员说,越详细越好,包括她的教育经历、工作经历,还有……她的真实姓名。
当天下午,伊莎贝拉驱车前往沃恩基金会。基金会位于市中心一栋复古风格的大楼里,大厅里摆放着几尊雕塑,墙上挂着修复完成的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
前台得知她的身份后,立刻联系了基金会的负责人。几分钟后,一位穿着米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热情地伸出手:警探小姐,我是基金会的运营总监,叫我戴维斯就好。关于沃恩先生的事,我们都很悲痛。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想了解一下上个月启动的艺术品修复项目,还有负责这个项目的艾拉·科森小姐。伊莎贝拉直截了当地说。
戴维斯点点头,带着她走向修复工作室:艾拉是我们从巴黎聘请来的修复师,很年轻,但技术非常好。她修复的那批油画,都是沃恩先生的私人收藏,价值连城。
修复工作室位于大楼的三层,宽敞明亮,四面墙上挂满了正在修复的油画。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年轻女人正站在一幅画前,手里拿着细小的画笔,专注地修补着画布上的裂痕。她的头发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线条柔和,眼神专注而平静。
艾拉,这位是斯特林警探,她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戴维斯走过去,轻声说道。
艾拉转过身,看到伊莎贝拉,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警探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伊莎贝拉看着她,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女人看起来太过平静,太过完美,就像一幅精心修复过的油画,找不到任何瑕疵。
我想了解一下,你在修复过程中,有没有使用过‘玄黑’颜料伊莎贝拉问,目光紧紧盯着艾拉的眼睛。
艾拉点点头,语气自然:用过。那批十七世纪的油画里,有几幅用到了这种颜料,我需要用相同的颜料来修补缺损的部分。这种颜料很难得,是沃恩先生特意让人从国外采购的。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伊莎贝拉继续追问。
我在工作室加班。艾拉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因为有一幅画第二天要展出,我必须赶在当晚修复完成。工作室的监控可以证明,我从晚上七点一直待到凌晨一点。
伊莎贝拉看着她,没有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任何慌乱。她的不在场证明看似无懈可击,但伊莎贝拉知道,监控可以被篡改,证词可以被伪造。这个叫艾拉·科森的女人,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
你认识托马斯·怀特吗伊莎贝拉突然问道,观察着艾拉的反应。
艾拉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疑惑:托马斯·怀特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我记不清在哪里听过了。他是谁
她的表情自然,疑惑也恰到好处,仿佛真的只是对这个名字有模糊的印象。但伊莎贝拉注意到,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是紧张的表现。
伊莎贝拉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谢谢你的配合,科森小姐。如果后续还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
离开基金会后,伊莎贝拉坐在车里,看着大楼的方向。艾拉·科森的反应很可疑,但她没有证据。这个女人就像一个谜,看似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这时,手机响了,是警员打来的:警探,我们查到了艾拉·科森的背景。她在巴黎的艺术学院留学五年,毕业后在当地的一家修复工作室工作,两年前回国,经人推荐进入沃恩基金会。她的身份信息都很完整,没有问题。但是……
但是什么伊莎贝拉追问。
但是我们发现,她的出生日期,和托马斯·怀特的女儿安娜一模一样。而且,她的收养记录里,有一处模糊的地方——收养她的那对夫妇,其实是托马斯·怀特的远房亲戚。
伊莎贝拉的心脏猛地一跳。真相的轮廓,开始在她眼前清晰起来。艾拉·科森,就是安娜·怀特。那个消失了二十年的女孩,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仇人身边。她用精湛的修复技术作为武器,用耐心作为盾牌,一步步靠近沃恩,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而那枚冰冷的黑国王棋子,那幅哭泣的小丑,还有那两种毒素,都是她复仇计划的一部分。她不仅要杀死沃恩,还要用最具仪式感的方式,审判这个毁掉她家庭的国王。
伊莎贝拉握紧方向盘,眼神变得坚定。她知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证据,揭开安娜·怀特精心编织的谎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第四章
冷库对峙
伊莎贝拉站在沃恩基金会大楼的走廊里,手里攥着一份监控报告。报告显示,案发前一周,艾拉·科森曾多次在深夜进入基金会的冷库——那里用于存放需要低温保存的艺术材料,包括一些珍贵的颜料和画布。而每次她进入冷库的时间,都与沃恩体内慢性毒素的发作周期吻合。
黑国王棋子的冰冷感,慢性毒素的来源,还有‘玄黑’颜料……伊莎贝拉在心里默念,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艾拉·科森,也就是安娜·怀特。她利用修复师的身份,接触到沃恩,用慢性毒素逐渐削弱他的身体,再在案发当晚,用急性毒素将他杀死。而冷库,就是她藏匿证据的地方——或许是剩余的毒素,或许是用于制造密室的工具,甚至可能是能证明她真实身份的物品。
伊莎贝拉立刻联系了警局,请求支援。她知道,安娜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很可能会在今天销毁证据。她必须赶在那之前,阻止她。
十五分钟后,伊莎贝拉带着几名警员,再次来到沃恩基金会。她没有通知前台,直接冲向三层的冷库。冷库的门紧闭着,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堆放着一排排金属货架,上面摆满了密封的箱子和罐子。
伊莎贝拉示意警员守住门口,自己则掏出钥匙——这是她从基金会负责人那里借来的备用钥匙。她深吸一口气,插入钥匙,转动锁芯。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伊莎贝拉推开冷库门,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她走进冷库,目光快速扫过货架。就在这时,她看到货架的尽头,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似乎在往里面装什么东西。
是安娜。
艾拉·科森小姐,伊莎贝拉开口,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或者,我应该叫你——安娜·怀特
安娜的身体僵住了。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温和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她手里依旧握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直勾勾地盯着伊莎贝拉。
你查到了。安娜的声音不再轻柔,而是带着一种压抑了二十年的沉重与愤怒,我还以为,我能做得更完美一点。
完美伊莎贝拉看着她,用谋杀来寻求完美,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你父亲托马斯·怀特如果地下有知,绝不会希望你用这种方式为他复仇。
提到父亲的名字,安娜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握紧手里的盒子,指节泛白:复仇不,这不是复仇,这是审判!沃恩那个恶魔,他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伪造证据,侵吞我父亲的财产,逼死他,还对外宣称他是‘自杀’!这些年,他顶着‘慈善家’的光环,享受着本该属于我们家的一切,而我和母亲,却只能在贫困和痛苦中挣扎!母亲因为思念父亲,抑郁而死,我在孤儿院受尽欺凌,这些痛苦,都是他造成的!
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眼泪。二十年的隐忍,已经让她的眼泪流干了。她看着伊莎贝拉,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与愤怒:我花了十年时间,学习艺术修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靠近他。我进入他的基金会,看着他伪善的笑脸,听着他谈论‘慈善’和‘正义’,每一天都在忍受着煎熬。我用慢性毒素让他变得虚弱,让他体会我父亲当年的绝望;我模仿《哭泣的小丑》布置现场,因为他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小丑,表面光鲜,内心肮脏;我让他握着黑国王棋子,因为他自认为是高高在上的国王,却最终死在了我的手里,像一个被弃子的棋子!
那密室呢伊莎贝拉问,你是怎么从反锁的书房里逃出去的
安娜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鱼线和一个金属钩子:很简单。我提前在窗户插销上做了手脚,用鱼线和钩子连接插销,再将鱼线的另一端通过窗户缝隙,系在窗外的梧桐树枝上。我杀死沃恩后,从房门离开,走到院子里,拉动鱼线,插销就会自动扣上。之后,我只需要剪断鱼线,清理掉痕迹,一个完美的密室就形成了。沃恩庄园的布局,我早在进入基金会之前,就摸得一清二楚。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那枚黑国王棋子,我提前放在冷库里冷冻,就是为了让它保持冰冷,混淆死亡时间。还有‘玄黑’颜料,我故意在修复时蹭到沃恩的指甲缝里,就是为了将嫌疑引向基金会的修复项目,让你们以为凶手是内部人员,却没想到,你们真的查到了我的头上。
伊莎贝拉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安娜的遭遇令人同情,但她的手段却令人不寒而栗。她用正义为借口,行杀戮之实,最终也让自己坠入了黑暗。
你以为这样就能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吗伊莎贝拉问,你杀死了沃恩,却也毁掉了自己的人生。这不是审判,这是同归于尽。
安娜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恢复了决绝:我不后悔。至少,我为父亲讨回了公道。沃恩死了,他的伪善面具被撕碎了,这就够了。
她举起手里的黑色盒子,看着伊莎贝拉:这里面,是剩余的毒素和我伪造身份的证据。我本来想把它们销毁,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安娜将盒子放在货架上,伸出双手,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我准备好了。
伊莎贝拉示意身边的警员上前,给安娜戴上手铐。当冰冷的手铐锁住她的手腕时,安娜没有反抗,只是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冷库深处。那里,存放着她父亲当年收藏的一幅画——那是托马斯·怀特最喜欢的一幅画,也是她修复的第一幅画。
走出冷库时,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安娜身上。她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没有了愤怒和决绝,只剩下一种疲惫的平静。或许,在复仇完成的这一刻,她才真正得到了解脱。
伊莎贝拉跟在后面,看着安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案件告破了,真相大白了,但她没有丝毫喜悦。正义或许得到了伸张,但代价却是一个年轻生命的毁灭。她想起沃恩书房里的那幅《哭泣的小丑》,突然明白,在这场复仇大戏里,没有赢家。沃恩是哭泣的国王,安娜是哭泣的复仇者,而她自己,是见证这场悲剧的哭泣的旁观者。
第五章
落幕的棋局
一周后,伊莎贝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结案报告。安娜·怀特因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证据确凿,她没有进行任何辩解,坦然接受了法律的制裁。马克斯·德林向阿尔弗雷德账户转账的五十万,确实是沃恩授意的特殊支出——用于掩盖当年侵吞托马斯·怀特财产的证据,与谋杀案无关。阿尔弗雷德因为知情不报,被判处缓刑。塞雷娜·沃恩在沃恩死后,继承了部分财产,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向不明。莱奥·格兰特则继续他的艺术创作,只是再也没有接受过任何基金会的资助。
米勒警长走进办公室,将一杯咖啡放在伊莎贝拉面前,脸上带着难得的赞许:干得不错,斯特林。这案子破得很漂亮,虽然过程有点……曲折。
伊莎贝拉看着他,笑了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米勒警长挑了挑眉,你知道吗,沃恩的基金会在他死后,由新的管理层接手,他们已经开始重新调查托马斯·怀特的案子,准备为他平反。安娜虽然犯了罪,但她确实揭开了一个被掩盖了二十年的真相。
伊莎贝拉没有说话。她想起安娜在法庭上的最后陈述:我不乞求原谅,我只是希望,这个世界上,不再有像我父亲那样被冤死的人,不再有像我这样被迫走上复仇之路的孩子。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伊莎贝拉的心里。她知道,法律可以惩罚罪恶,却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安娜的悲剧,沃恩的罪行,都是人性黑暗面的缩影。而她能做的,就是继续寻找那些被忽略的真相,让正义不再缺席。
米勒警长离开后,伊莎贝拉拿起桌上的那枚黑国王棋子。经过检测,棋子底部的刻痕确实属于沃恩早年常去的绅士俱乐部,而那个俱乐部,正是当年沃恩和托马斯·怀特商议合作的地方。这枚棋子,不仅是复仇的象征,也是那段黑暗历史的见证。
她将棋子放回证物袋,锁进抽屉。然后,她拿起外套,走出警局。外面的阳光很好,秋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看着路边的行人,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案件落幕了,就像一盘结束的棋局。黑国王已经倒下,复仇者也身陷囹圄。但棋局留下的,不仅仅是胜负,还有对人性的思考,对正义的追问。而她,还会继续走下去,在迷雾中寻找真相,在黑暗中守护光明。
走到街角的咖啡馆时,伊莎贝拉停下脚步。她想起安娜曾经说过,她最喜欢这里的拿铁。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点了一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温暖而柔和。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有黑暗,也有光明;有悲伤,也有希望。而她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份复杂,继续前行。因为她知道,只要还有真相需要被揭开,还有正义需要被守护,她就不能停下脚步。
窗外的梧桐叶缓缓飘落,像是在为这场落幕的棋局,奏响最后的挽歌。而伊莎贝拉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下一盘棋局,或许正在某个角落,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