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渭水南岸。
光芒驱散了黑暗,却无法驱散那凝固如实质的血腥与恶臭。
二十万玄甲军,静默地伫立在焦土之上。
他们没有扎营,没有生火,甚至没有交谈。
所有人,就那么站着,一夜未眠。
他们的盔甲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与泥土,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疲惫。
可他们的眼神,却不再是属于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恐惧与狂热崇拜的诡异光芒。
他们看向尸山的方向,如同信徒仰望神迹。
他们的神,他们的魔,就站在那座由十五万尸骨堆成的京观之巅,沐浴着清晨的阳光。
萧羽俯瞰着脚下这支已经彻底脱胎换骨的军队。
他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势,正在这支军队上空凝聚。
那是杀伐之气,是怨念,是恐惧,也是一种扭曲的信仰。
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肉眼不可见的乌云,盘踞在玄甲军的头顶。
“殿下。”
程咬金大步走来,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手中的宣花大斧还在往下滴着不知是谁的血。
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亢奋。
“全军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秦琼跟在他身后,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
他也跟着跪下,却一言不发,只是将头深深埋下,不敢去看萧羽的脸。
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萧羽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向南方。
长安。
“出发。”
他只说了两个字。
没有战鼓。
没有号角。
甚至没有一声呐喊。
二十万人的大军,在接到命令的瞬间,开始进攻。
只有整齐划一,沉重如山岳压顶的脚步声。
“踏。”
“踏。”
“踏。”
每一步,都让大地微微颤动。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秦琼的心脏上。
他跟在萧羽身后,机械地迈动着双腿。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走向长安,而是在走向地狱的最深处。
他身边的士卒,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变得陌生而可怕。
他们沉默着,眼神空洞,像是一具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
一支由行尸走肉组成的军队。
而他们的主人,就是前方那个孤高的背影。
大军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片人影。
那不是军队。
而是一群穿着各色道袍,手持法剑拂尘的修士。
人数不多,约莫三百余人,却个个气息不凡,仙风道骨。
他们分属十几个不同的宗门,此刻却同仇敌忾,在官道中央结成阵势,拦住了玄甲军的去路。
为首的一人,是个身穿青色鹤氅,手持一柄玉如意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他看着那支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魔军,感受着那股冲天的煞气,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身为正道修士的傲然。
“站住!”
老者往前一步,声音用法力催动,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原野。
“魔头萧羽何在?还不快快滚出来受死!”
玄甲军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程咬金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喝骂。
萧羽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他从军阵中缓缓走出,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三百多名修士。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移动的血海。
青袍老者看到萧羽,瞳孔猛地一缩。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任何真元法力的波动。
他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可就是这个“凡人”,却给了他一种面对洪荒凶兽般的致命危机感。
“你就是萧羽?”老者强自镇定,厉声喝问。
“是我。”萧羽的回答很平静。
“你可知罪!”
青袍老者将玉如意指向萧羽,声色俱厉。
“你这魔头,罔顾天和,屠戮生灵,筑京观于渭水,引怨气冲霄,已犯下滔天杀孽!”
“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