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烬深处,却燃起了一点,疯狂的火苗。
他要见他。
他要立刻,见到那个孩子。
他要告诉他,他的父亲,不是懦夫,不是抛妻弃子的混蛋!
他要去赎罪!
“传,长孙无忌!”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片刻后,一名面容精干,眼神锐利的文臣,快步入殿,看到殿内景象,瞳孔猛地一缩,却未发一言,躬身下拜。
李渊,死死盯着他。
“备最好的快马,不要仪仗,不要护卫,用最快的速度,去晋阳!”
“现在!立刻!马上!”
与此同时晋阳,丘府。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满府的下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书房内,丘行恭与孙思邈正对着一张长长的礼单,商议着婚宴的细节。
“神医,你看看,这道‘龙凤呈祥’的菜品,是不是得摆在主桌正中?”丘行恭声如洪钟,满面红光,嫁义女,比他自己封国公还要高兴。
孙思邈抚须含笑,正要点头,书房的门,却被猛地撞开。
一名丘府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国国公!村口!村口来了几骑快马,为首的看服饰,像是像是”
丘行恭眉头一皱:“像是什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像是陛下!”
轰!
丘行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孙思邈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迹。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有多少仪仗?”孙思邈急问。
“没没有仪仗!就几个人,轻车简从,但速度极快,马上就要到村口了!”
轻车简从神色急切
孙思邈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了。
李渊,已经知道了!
“老丘,你立刻派人去萧府,无论如何,稳住萧羽,绝不能让他此刻出来!”孙思邈当机立断。
“那你呢?”
“我去村口,迎驾!”
三里村村口,老槐树下。
尘土飞扬,马蹄声碎。
李渊翻身下马,动作,竟有些踉跄。
他一身常服,风尘仆仆,那张曾经不怒自威的脸上,布满了血丝,双眼,空洞得可怕。
长孙无忌紧随其后,看着帝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巨震,却不敢多言。
李渊的目光,越过前来迎接的村民,死死锁定了人群前方的孙思邈与丘行恭。
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为何?”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破瓦在摩擦。
“为何要瞒着朕?”
孙思邈与丘行恭,双双跪地,垂首不语。
李渊没有再看他们,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村后那座青翠的南山。
那里,有他迟到了二十年的归宿。
也是他,永恒的墓碑。
他推开所有人,踉踉跄跄,朝着南山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是走,是跑。
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奔向最后一根浮木。
南山,半山腰。
一座孤坟,静静伫立。
没有石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
坟前,青草依依,一如,她当年的青丝。
李渊,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那座小小的坟茔,仿佛看到了,那个在贫瘠小院中,日夜操劳,望穿秋水,最终,在无尽的等待与思念中,郁郁而终的女人。
“霜华”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泥土。
可他的手,悬在半空,却重若千钧。
他,不敢。
他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噗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