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像李勣这等心高气傲之辈,国破之后,定会以死殉节。
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就站在自己面前。
“刘大人谬赞,勣一介降臣,愧不敢当。”李勣再次躬身。
刘文静的目光,转向萧羽,眼神中充满了探寻。
“侯爷,这”
“李先生深明大义,知天命,顺人心,已决心归顺我大唐。”萧羽解释道。
“此乃我大唐之幸,更是陇西百姓之幸!”刘文静抚掌大笑,心中的一块大石,瞬间落了地。
他知道,有李勣在,他安抚陇西士人,推行政令的难度,将大大降低。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份大礼。
他看着萧羽,眼神中多了一份钦佩。
这位年轻的冠军侯,不仅能打仗,这收拢人心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高明。
能让李勣这样的人物心甘情愿地归降,这可比阵斩一个薛举,还要难上百倍。
“侯爷为我大唐,又立一功啊!”刘文静由衷地赞叹道。
“是李先生自己想通了,与我无关。”萧羽将功劳推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刘文静,话锋一转。
“刘大人初来乍到,对陇西政务不熟,正缺一个得力的臂助。”
“我看,不如就让李先生,暂任大人的副手,为大人处理文书,参赞军机,如何?”
刘文静闻言,眼睛一亮。
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好!好啊!”他连声应道,抓住李勣的手,态度亲热。
“李勣先生,你我一见如故,以后,你我便是同僚,当携手共事,为陛下治理好这片西陲之地!”
他当场便拍了板。
“我以鸿胪寺少卿之名,暂授先生为陇西郡丞,总领一应民生政务!”
“待我上奏陛下之后,再为你请封正式的官职!”
李勣心中一动,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他看向萧羽,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勣,多谢刘大人提携,多谢侯爷举荐。”他躬身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定不负大人与侯爷所托。”
萧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第一步棋,落下去了。
有刘文静这块踏脚石,李勣进入大唐的官场,便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与李道宗的博弈,也将在长安那座更大的棋盘上,正式开始。
高墌城外,十里平川。
曾经唐军与西秦军决战的沙场,此刻,成了另一番景象。
黑压压的人头,如同退潮后留下的淤泥,铺满了整个旷野。
十余万西秦降卒,被尽数驱赶至此。
他们卸下了兵器,脱下了甲胄,只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席地而坐。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麻木,恐惧,与绝望。
风中,飘散着一股汗水与恐惧混合的酸臭味。
在他们的前方,一队队身披玄甲的唐军士卒,手持长枪,列成森然的方阵,冰冷的枪尖,在烈日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所有降卒的目光,都汇聚在远处那座高大的城楼之上。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那个决定他们命运的男人出现。
那个在战场上,被他们称为“杀神”的男人。
“他他会杀了我们吗?”
一个年轻的降卒,嘴唇哆嗦着,问身旁的同伴。
“闭嘴!”同伴低声喝斥,“想死不成?”
那年轻降卒不敢再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坑杀。
这个词,像一个梦魇,笼罩在每一个降卒的心头。
他们都是秦人,他们比谁都清楚,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对待降卒的传统。
长平之战,四十万赵卒,一夜之间,化为冤魂。
他们的先祖,也曾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过六国的降兵。
如今,风水轮流转。
他们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他身披玄色大氅,身形挺拔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