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血在流失。
不是受伤的流血,是流失。
像水槽的塞子被拔掉,温热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从我的身体里被抽走,带走我所有的力气和温度。
好冷啊。
冰冷的针管扎在我的手臂上,连接着另一头躺在病床上的沈澈。
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沈家唯一的、体弱多病的亲生儿子。
而我,沈念,是沈家二十年前从孤儿院领养的女儿。
现在我才知道,他们领养我,不是因为善心。
只是因为,我的血型,是和他一样的,RH阴性,俗称熊猫血。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我只是一个……行走的、有温度的活体血袋。
念念,再坚持一下。养母刘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那温柔里,没有一丝心疼,澈儿就需要最后一点了,输完这次血,他就能好起来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已经模糊了。
我看到她握着沈澈的手,满眼都是慈母的爱意。
我看到我的养父沈鸿远,站在旁边,眉头紧锁,看着仪器上滚动的数字,像在看一笔关键的交易。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
二十年。
我在这个家里,小心翼翼地活了二十年。我努力学习,努力听话,努力去做一个让他们骄傲的女儿。
我以为,捂不热的石头,也能被我捂出点温度来。
原来,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从我记事起,我就要定期给沈澈输血。他们告诉我,这是姐弟情深。
后来,沈澈的病越来越重,需要的血也越来越多。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直到上个月,医生明确告诉他们,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抽下去,会死的。
我天真地以为,他们会停手。
可我听到了什么呢
我听到刘晴在门外,对沈鸿远说:那怎么办澈儿不能有事!沈念那条命,本来就是我们给的,现在,也该还回来了吧
我还听到了沈鸿远那声疲惫的、却无比坚定的好。
原来,我的命,在他们眼里,是可以被拿来偿还的。
意识,开始涣散。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好轻,像一片羽毛,就要飘走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最后听到的,是沈澈那虚弱又带着一丝病态满足的声音。
姐姐的血……真甜啊。
然后,是沈鸿远和刘晴,如释重负的笑声。
他们,在笑。
真好听啊。
这笑声,我记住了。
就算做鬼,我也要你们,用一辈子来偿还。
2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刺眼的白光唤醒的。
入眼,是纯白的天花板,鼻尖,是浓郁的消毒水味。
我不是……死了吗
地狱,也搞得这么现代化吗
小姐,您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我吃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女人,正惊喜地看着我。
我动了动手指,那种被抽干的、无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充满了力量的温暖。
我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
这不是我之前待的那个,冷冰冰的私人手术室。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VIP病房,窗外,阳光正好。
我……这是在哪儿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里是瑞士的私人疗养院。护工递给我一杯温水,您已经昏迷一个星期了。老爷子要是知道您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爷子
我正想问,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一根梨花木拐杖,在几个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像,太像了……他走到我床边,声音在发抖,跟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吗
接下来,我听了一个,比任何小说都更离奇的故事。
我,根本不是什么孤儿。
我的母亲,是这位苏氏集团董事长苏文彦,唯一的女儿。二十多年前,我母亲与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对象抗争,选择和一个穷画家私奔。
后来,他们生下了我。再后来,一场意外的车祸,夺走了他们的生命。而我,阴差阳错地,被送进了孤儿院。
苏文彦,我的亲外公,找了我整整二十年。
就在一个星期前,他的人,终于找到了我。
在我被沈家,抽干最后一滴血,像垃圾一样,准备丢弃的时候。
是外公,用专机把我接到瑞士,用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和最顶级的医疗资源,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他还告诉我,我的本名。
我不叫沈念。
我叫,苏瑾。
瑾,是美玉的意思。
外公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小瑾,是外公对不起你。从今往后,外公把一切都补偿给你。苏氏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位高权重的亲人。
我的心里,没有太多的喜悦。
只有一片,冷得像冰的平静。
我在瑞士,休养了一年。
这一年里,我贪婪地学习着一切。金融,管理,法律……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水分。
外公,给了我最好的老师,也给了我最大的权限。
我用一年的时间,把自己,从那个天真懦弱的沈念,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合格的、苏氏集团的继承人。
苏瑾。
一年后,我回国。
回国的第一件事,我对外公说:我要收购一家公司。
外公问我:哪家
我看着窗外,笑了。
一家叫‘沈氏’的小公司。
3
沈氏集团的三十周年庆典暨公司年会,在市里最豪华的六星级酒店举行。
沈鸿远为了这次年会,下了血本。
毕竟,今晚,关系到他公司下一轮的融资,也关系到他能否,挤进这个城市真正的上流圈子。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沈鸿远和刘晴,穿着得体的礼服,满脸堆笑地,穿梭在宾客之中。
沈澈,也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得出奇。他站在那里,像一个忧郁的王子,吸引了不少名媛的目光。
他们一家三口,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美满。
是啊,用我的命,换来的幸福美满。
此刻,我就坐在这场宴会,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裙,脸上,戴着一张遮住了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我是作为,沈氏集团今晚最重要的潜在投资方——启明创投的代表,来参加这场宴会的。
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他们只知道,启明创投的背后,是神秘的、深不可测的苏氏集团。而我,是苏氏那位传说中的、刚刚归国的、神秘的继承人。
我端着一杯香槟,隔着人群,冷冷地,看着那一家人。
看着他们虚伪的笑脸,看着他们志得意满的样子。
我前世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帧帧地回放。
针管刺入皮肤的冰冷,血液被抽干的虚弱,还有他们,那刺耳的笑声……
恨意,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别急。
我对自己说。
好戏,才刚刚开场。
晚上八点,年会正式开始。
沈鸿远作为董事长,意气风发地,走上了演讲台。
他讲着公司的发展,讲着未来的蓝图,讲得慷慨激昂。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位重要的合作伙伴,来自‘启明创投’的苏小姐!沈鸿远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宴会厅,正是有了苏小姐的青睐,我们沈氏,才能有更加辉煌的明天!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苏小姐!
所有的聚光灯,瞬间,都打在了我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刘晴和沈澈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他们大概在想,是怎样的人物,能让沈鸿远,如此地,卑躬屈膝。
我站起身,迎着所有的目光,慢慢地,走向了演讲台。
我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一家人的心上。
我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我能闻到,刘晴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
我能看到,沈澈看着我时,那双病态的、亮得吓人的眼睛。
他们,还不知道。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戴着面具的苏小姐,就是那个,被他们,亲手害死的,沈念。
我走到台上,从沈鸿远手里,接过了麦克风。
沈总,客气了。我开口,声音,是我练习了无数次的,冷静而疏离的声线。
这个声音,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沈鸿远看着我,笑得一脸谄媚:苏小姐,您能来,真是让我们沈氏,蓬荜生辉啊。
是吗我轻笑一声,目光,缓缓地,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
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第一排的,刘晴和沈澈身上。
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凑近麦克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今天的这场宴会,办得,跟头七似的。
阴气,有点重呢。
4
我的话音一落,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沈鸿远的脸,更是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费尽心思请来的财神爷,会在他的主场,说出这样一番话。
苏……苏小姐,他结结巴巴地,想打圆场,您……您真会开玩笑。
开玩笑我转过头,透过面具,看着他,沈总,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虽然他看不清我的脸,但他能看到我眼神里的冰冷。
那种,不带一丝温度的,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沈鸿远被我看得,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台下的刘晴,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大概觉得我这个神秘的苏小姐,是故意来砸场子的,是想让她在所有名媛面前,丢脸。
她站起身,端着一杯红酒,袅袅婷婷地,向台上走来。
苏小姐,您刚回国,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边的习俗。她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一副得体的、无可挑剔的笑容,我们沈家,一向积德行善,可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的话,说得绵里藏针。
既点出了我的无理,又标榜了他们沈家的善良。
积德行善
我听着这四个字,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把养女当成血袋,榨干了最后一滴血的家庭,也好意思,谈积德行善
是吗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那虚伪的笑容,沈夫人,倒是提醒我了。
我这个人呢,也信佛。我说,我相信,这世界上,是有因果报应的。
比如说,我凑近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有些人,做了亏心事,吸了别人的血,才能像现在这样,光鲜亮丽地,站在这里。
你说,这种人,会不会,遭报应呢会不会,半夜,有冤死的鬼,来敲门呢
刘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直起身,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对着麦克风,笑着说,沈夫人,你的脸,好像有点白啊。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说……
我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端着的那杯,鲜红的,像血一样的,红酒上。
……看到这杯酒,想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刘晴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骇然。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我这个素未谋面的苏小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本该是,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才知道的,秘密。
你……你到底是谁她失声问道。
整个宴会厅的宾客,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们。
沈鸿远也急了,冲过来,想把刘晴拉下去。
够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刘晴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甩开他的手,指着我,声音尖利,是她!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在胡说八道!她在咒我们!
哦我挑了挑眉,看着她这副失态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沈夫人,看来,你是真的,病得不轻啊。
既然这样,我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红酒,走到她面前,那我就,帮你,清醒清醒吧。
说完,我手腕一扬。
一杯冰冷的、鲜红的液体,就那么,从头到脚,淋了她一身。
5
哗——
全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刘晴,彻底傻了。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泼了红油漆的雕像。
名贵的香奈儿定制礼服,精心打理过的发型,精致的妆容……
全毁了。
红色的酒液,顺着她的脸颊,脖子,往下流淌。
狼狈不堪。
啊——!
一声尖利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从她嘴里,爆发了出来。
她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地,把我给吞了。
你这个疯子!你竟然敢泼我!
她张牙舞爪地,就向我扑了过来。
我没动。
就在她的指甲,快要划到我的面具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沈鸿远。
他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还嫌不够丢人吗他咬着牙,低吼道,给我下去!
他用力地,想把刘晴拖下台。
但,此时的刘晴,已经彻底疯了。
我不下去!是她先挑衅我的!鸿远,你快叫保安,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出去!她挣扎着,尖叫着。
整个年会现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
所有的宾客,都像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甚至,有人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看着沈鸿远的愤怒,看着刘晴的疯狂。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才只是,开胃菜而已。
沈总,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看来,今天的年会,是进行不下去了。
沈鸿远转过头,看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但他,不敢。
他还需要我的投资。
苏小姐,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内人她……她情绪不太稳定,我代她,向您道歉。
道歉我轻笑一声,沈总,你觉得,一句道歉,就够了吗
我伸出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当我的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时,我清楚地看到,沈鸿远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的脸上,露出了和刘晴刚才,一模一样的,惊恐和骇然。
你……他指着我,手指,在剧烈地颤抖,你……是……沈念
不,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笑着,摇了摇头,沈念,已经死了。
是被你们,亲手,杀死的。
站在你面前的,我向他走近一步,一字一顿地,自我介绍道,是苏氏集团的,苏瑾。
轰——
沈鸿远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台下,那个同样,一脸震惊的,他的宝贝儿子,沈澈。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我走到台边,拿起我的手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女王,在宣判一个死囚的结局,我想,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哦,对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却比魔鬼还可怕的笑容,忘了告诉你。
你们沈氏现在最大的那个对家,‘远星科技’,不好意思。
也是我的。
6
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没有再看沈鸿远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我转身,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
我知道,今晚过后,整个圈子,都会知道。
沈家,完了。
得罪了苏氏,又被对家抓住了把柄,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万劫不复。
我走到宴会厅门口,正准备离开。
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沈澈。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那双病态的、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受伤,还有……一丝,让我感到恶心的,狂热和偏执。
姐姐。
他开口,叫的,还是那个,我曾经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一样,低沉,悦耳。
但,就是这个声音,曾在我临死前,说出了那句,让我坠入地狱的话。
姐姐的血……真甜啊。
我看着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沈先生,我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想,我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这么称呼的程度。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依旧,痴痴地看着我。
你没死。他说,像是在陈述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事实,你真的,没死。
让你失望了。
不。他摇了摇头,向我走近一步,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危险,我没有失望。我很高兴。
他伸出手,想来抓我的手。
我每天,都在想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私语,没有你的血,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姐姐,你回来,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病态而显得过分俊美的脸。
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也可悲。
他就像一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巨婴。
他想要的一切,沈鸿远和刘晴,都会不计代价地,满足他。
包括,我的命。
所以,他根本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他甚至觉得,我,沈念,天生,就是属于他的。
我的血,我的人,我的一切。
沈澈,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纠正他,第一,我叫苏瑾。第二,我回来,不是为了你。
我是回来,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告诉他,取你们一家人,狗命的。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我,嘴唇,在微微地颤抖。
为……为什么
为什么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该去问问,你的好父母。
问问他们,那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绕过他,径直,向门口走去。
别走!
他从后面,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
但是,却很有力。
姐姐,你别走……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哀求,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要沈家吗我也给你。你只要,留下来,陪着我……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
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原以为,我的复仇,会让我感到,酣畅淋漓的快乐。
但,并没有。
看着这些,曾经,高高在上,主宰我生死的人,如今,一个个地,在我面前,丑态百出。
我的心里,只有一片,荒芜的,冷。
放手。我说。
不放。他抓得更紧了,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除非你答应我,不走。
这就是,病娇的爱吗
真是,让人,作呕。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和我没有半分相似的脸。
我忽然,抬起了另一只手。
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7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整个宴会厅门口,瞬间,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们身上。
沈澈,被我这一巴掌,打懵了。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那张苍白的脸上,迅速地,浮现出了五道,鲜红的指印。
这一巴D掌,我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是替沈念,打的。
她太傻,太懦弱,被人,欺负了一辈子,也不敢反抗。
但是,我不是她。
沈澈,你记住了,我甩开他的手,用纸巾,仔細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从今往后,你,还有你们沈家,最好,别再来招惹我。
否则,我把纸巾,扔在他脚下,眼神,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下一次,断的,就不仅仅是,你的念想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青白交加的脸,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走后,宴会厅里,炸开了锅。
我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像病毒一样,传遍整个圈子。
沈家,这个,曾经,也算得上是体面的家族。
今晚,彻底地,沦为了一个笑话。
而我,苏瑾,这个,神秘的,刚刚归国的继承人。
今晚,一战成名。
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好惹。
回到酒店的总统套房,我脱掉高跟鞋,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疲惫,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是刘晴那张,因为嫉妒和疯狂而扭曲的脸。
是沈鸿远那张,因为恐惧和悔恨而惨白的脸。
还有,沈澈那张,因为震惊和痛苦而失魂落魄的脸。
我以为,看到他们这样,我会很开心。
但,我的心里,却空荡荡的。
恨,并不能,填补什么。
它只会,在腐蚀别人的同时,也腐蚀掉,自己。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外公打来的。
小瑾,外公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我听说了,今晚的事。
嗯。
……你,还好吗
我没事,外公。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璀璨的水晶灯,我很好。
傻孩子。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外公知道,你心里苦。
复仇,是把双刃剑。外公怕你,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外公,我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怕我,会疯掉。
我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自己,躺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梦见,他们,围着我笑。
我只有,让他们,比我更痛苦,我才能,睡得着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外公才说:好。外公知道了。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苏家,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但是,小瑾,你要答应外公一件事。
什么
等你,做完你想做的一切。等你,放下这一切。
你就,试着,为自己,活一次。好不好
为自己,活一次……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
我的眼睛,有些酸涩。
……好。
8
沈家年会的那场闹剧,第二天,就成了各大财经版面和社交媒体的头条。
沈氏集团继承人疑似精神失常,殴打神秘女投资人
沈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
神秘财阀苏氏入局,搅动商业风云
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
沈氏集团的股价,一开盘,就直接跌停。
无数的合作商,纷纷上门,要求解约,讨要欠款。
银行,也派来了人,催缴贷款。
墙倒众人推。
沈鸿远,一夜之间,白了头。
他焦头烂额地,四处求人,打电话,但,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帮他。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苏氏,在背后动手。
谁敢,跟苏氏作对
而我,则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助理,递上来的一份份,关于沈氏的,负面报告。
苏总,沈氏那边,已经撑不住了。助理对我说,他们所有的不动产,都已经被银行查封。公司的账户,也空了。
沈鸿远,把他手里,最后的股份,也抵押了出去,想做最后一搏。
哦我挑了挑眉,他倒是,挺有魄力的。
可惜,我笑了笑,没什么用。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王总,我对着电话,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之前,我们谈的那个,关于收购‘远星科技’的案子,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电话那头的王总,是远星科技的董事长。
他,也是沈鸿远,几十年的,死对头。
苏总,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说,启明创投,正式,向远星科技,注资一百亿。
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把沈氏,给我,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要剩。
挂了电话,我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沈鸿远,你这辈子,最骄傲的,不就是你白手起家,创立的这个沈氏王国吗
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的王国,是如何,被你的死对头,一点点地,蚕食,吞并。
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
你,可还喜欢
9
远星科技的动作,快得惊人。
有了我注资的一百亿,他们就像一头饿极了的猛虎,扑向了沈氏这块,已经奄奄一息的肥肉。
降价抢占市场,高薪挖走核心团队,曝光商业丑闻……
一套组合拳下来,沈氏,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不到一个星期,沈氏集团,就宣布了破产清算。
消息传出来的那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沈鸿远。
他被一群记者,堵在了公司门口。
不过几天没见,他像是老了二十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眼神,浑浊,充满了绝望。
沈总!请问沈氏破产,是不是因为得罪了苏氏的继承人
沈总!听说您已经负债累累,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他被记者们,挤得,东倒西歪。
最后,他对着镜头,嘶吼道:是苏瑾!是那个孽障!是她毁了我的一切!
然后,他双腿一软,就那么,瘫倒在了地上。
我关掉了电视。
心里,一片平静。
孽障
沈鸿远,你现在,终于知道,后悔了吗
当初,你把我,当成你儿子的血袋时,你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
……苏小姐,电话那头,是沈鸿远那,苍老,又疲惫的声音,……我想,跟您,见一面。
可以。我说,地址,发给我。
我们约在了一家,很安静的茶馆。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坐在那里,背,佝偻着,像一个,普通的,落魄的老人。
再也没有了,当初,在年会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恐惧。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我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输了。他看着我,声音,沙哑,输得,一败涂地。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们沈家,养了你二十年。就算,就算我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至于,要做到,这么绝吧
二十年的养育之恩,难道,就抵不过,那一点血吗
我听着他的话,笑了。
一点血
我看着他,慢慢地,举起我的手,挽起了袖子。
我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
旧的,新的,层层叠叠。
触目惊心。
沈鸿远,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告诉我,这,叫‘一点血’吗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臂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现在,我毁了你的公司,也算是,还给你们了。
我们之间,两清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他突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然后,当着茶馆里,所有人的面。
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苏瑾,他抱着我的腿,老泪纵横,我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
公司没了,就没了。我认了。
但是,澈儿他……他不能有事啊!
他的病,又复发了。医生说,他需要,马上,进行骨髓移植。可是,可是,我们找不到,合适的骨髓……
我求求你,苏瑾。我知道,你的骨髓,是匹配的。
你救救他吧!你救救你的弟弟吧!
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他真的,一下一下地,把头,往地上磕去。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他的儿子,可以,抛弃所有尊严的男人。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也很可悲。
放过他
我低下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可以啊。
你告诉我,我问,当初,我躺在手术台上,快要死的时候。
你们,有谁,想过,要放过我
10
沈鸿远,被我的话,问得,哑口无言。
他跪在地上,抬起头,那张布满了泪水和皱纹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你的弟弟我看着他,继续说,沈鸿远,你是不是忘了我姓苏,不姓沈。我跟你们沈家,没有半分关系。
至于,沈澈的命……
我蹲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我就是要,让他,像我前世一样,在绝望中,一点点地,等着死。
我要让你们,也尝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的滋味。
说完,我站起身,不再看他那张,如同死灰的脸。
我转身,离开了。
回到公司,助理告诉我,刘晴,来找过我。
被保安,拦在了楼下。
她在大厅里,又哭又闹,撒泼打滚,骂我是白眼狼,是孽障。
最后,像个疯子一样,被赶了出去。
我听着,心里,毫无波澜。
当初,你们把我,当成一个物件。
现在,就不要指望,我会对你们,有任何,人的感情。
下午,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是沈澈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他说,沈澈,想见我。
他说,沈澈的病情,很严重。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我沉默了片刻。
好。我说,我过去。
我倒要看看,那个病娇的,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少爷。
到了,弥留之际,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种味道,曾是我,二十年的噩梦。
但现在,我闻着,却觉得,无比的亲切。
因为,它让我想起,死亡。
想起,沈家的,死亡。
在病房门口,我遇到了,刘晴。
她看到我,像看到仇人一样,冲了过来。
你这个扫把星!你还来干什么她指着我,声音,尖利,是不是要看到我们家澈儿死了,你才甘心
几天不见,她也憔-悴得,不成样子。
名贵的衣服,精致的妆容,都没了。
就像一个,普通的,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母亲。
沈夫人,我看着她,淡淡地说,是你儿子,要见我。
他不会想见你这个毒妇的!
那你可以,进去问问他。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地,瞪着我。
我没再理她,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
沈澈,躺在床上。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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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曾经,亮得吓人的眼睛,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看到我,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光亮。
姐姐,他开口,声音,虚弱得,像随时会断掉一样,……你来了。
我走到他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找我,有事
……我,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快要死了。
哦。我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我的冷淡,似乎,刺痛了他。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啊。我说。
他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我。
一路走好。我说。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刚刚,燃起光亮的眼睛,瞬间,又熄灭了。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就知道,他说,……你恨我。
恨我摇了摇头,不。我不恨你。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悲。
沈澈,我看着他,很平静地说,你这辈子,都活在,父母为你打造的,一个无菌的,玻璃罩里。
你想要的,他们都会给你。所以,你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你,只是一个,被宠坏的,自私的,孩子。
我的话,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地,扎进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不,他摇着头,抓住我的手,……不是的。
我爱你,姐姐。我是真的,爱你。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
你的爱,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太沉重,也太肮脏。
我要不起。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
好好养病吧,沈大少爷。
黄泉路上,人多,热闹。
你那对,宝贝父母,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
11
我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脑子里,全是沈澈那张,苍白,又绝望的脸。
还有他那句,我爱你。
真是,可笑。
他的爱,就是要,喝干我的血,把我,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吗
这种爱,我宁愿,从来没有过。
第二天,网上,就爆出了一个,惊天的大料。
沈氏集团董事长夫妇,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已被警方立案调查
新闻里,附上了,我曾经,被囚禁在那个私人手术室里,被强行抽血的照片。
还有,我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针孔的,特写。
以及,我被外公的人,救出来时,那奄奄一息的,视频。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沈鸿远和刘晴。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网络,都炸了。
所有的人,都在唾骂,这对,衣冠禽兽的夫妇。
卧槽!这是人干的事吗把养女当血袋
太恶毒了!这已经不是人了,是魔鬼!
严惩!必须严惩!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舆论,像一场海啸,瞬间,就将沈家,那最后一点点的体面,给淹没了。
沈鸿远和刘晴,很快,就被警方,带走了。
我看到了,他们被带上警车时的样子。
两个人,都戴着手铐,用衣服,蒙着头。
狼狈得,像两条丧家之犬。
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楼下,那呼啸而去的警车。
心里,没有,任何的,快意。
只有,一片,死寂的,空。
沈家,这棵,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树。
如今,被我,连根拔起了。
树倒了。
可我,并没有,感到,轻松。
那些,缠绕在我身上的,名为仇恨的藤蔓。
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反而,缠得,更紧了。
12
沈鸿远和刘晴,被判了刑。
数罪并罚,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沈氏的烂摊子,也被远星科技,彻底地,收拾干净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沈氏集团了。
而沈澈,在得知他父母被捕的消息后,病情,急剧恶化。
没过几天,就去了。
他走的时候,很安静。
听说,他手里,一直,攥着一张照片。
是我,小时候,刚被领到沈家时,和他,拍的第一张合照。
照片上,我笑得,很胆怯。
他,也笑得,很靦腆。
这些,都是助理,后来,告诉我的。
我听完,什么也没说。
只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我以为,我的复仇,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可是,我错了。
我还是,睡不着觉。
我还是,会做噩梦。
梦里,不再是,冰冷的手术台。
而是,沈澈那张,苍白的,死不瞑目的脸。
他看着我,问我: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从梦中,惊醒。
一身冷汗。
我发现,我好像,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我毁了他们。
但,我也毁了,我自己。
我变得,不像个人了。
我变得,冷漠,偏执,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仇机器。
外公,来看我。
他看着我,日渐消瘦的脸,和眼底,那化不开的阴郁。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瑾,他说,够了。
放下吧。
是他们,对不起你。你没有错。
外公,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担忧和心疼的眼睛。
我摇了摇头。
外公,我说,我走不了。
沈澈,他,还缠着我。
这不是幻觉。
我真的,能感觉到。
我能感觉到,有那么一双眼睛,在暗处,时时刻刻地,盯着我。
那双眼睛,充满了,不甘,怨恨,和,偏执的爱。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心理作用。
直到,那天晚上。
我加班到很晚,一个人,开车回家。
在地下车库,我刚停好车。
突然,一个人,从旁边冲了出来,用一块浸了乙醚的毛巾,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只来得及,看清他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
是他。
沈澈。
他,竟然,没死。
13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我的头,很痛。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了起来。
我抬起头。
沈澈,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脸色,依旧苍白。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像两簇,燃烧的,鬼火。
你……你没死我看着他,声音,在发抖。
我怎么,舍得死呢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还没,把你,找回来呢。姐姐。
那家医院,他说,是我父母,最后的产业。那个医生,也是我们家的人。
所以,办一张‘死亡证明’,对我来说,不难。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冷。
疯子。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把我绑来这里,想干什么
干什么他笑了,笑得,天真,又残忍,当然是,把你,永远地,留在我身边啊。
你不是说,我活在,玻璃罩里吗他站起身,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现在,我就为你,也建一个,玻璃罩。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我看着他那副,癫狂的样子,只觉得,毛骨悚an然。
你放了我!
放了你他摇了摇头,不可能了,姐姐。
你毁了我们家,毁了我的一切。现在,你,就是我的一切了。
他走到我面前,低下头,凑到我耳边。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开心。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你的恨,你的怨,你的眼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迷醉的表情,都让我,好兴奋啊。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的,却无比扭曲的脸。
我忽然,不害怕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平静地,问他:
沈澈,你爱我吗
他愣了一下。
然后,疯狂地,点头。
爱!我当然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那好。我说,你既然爱我,那你,就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自由。我说,也是,你的,毁灭。
说完,我低下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咬向了他,那抓着我椅子扶手的手。
14
啊——!
沈澈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我死死地咬着,不松口。
我能感觉到,温热的,咸腥的液体,瞬间,充满了我的口腔。
是他的血。
他越是想挣脱,我就咬得,越紧。
我用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和恨意。
他吃痛,猛地,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被踹得,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嘴里,也松开了。
但我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在他,捂住我口鼻时,我从他身上,拼命,拽下来的,一把,瑞士军刀。
刚才,一直,被我,藏在手心里。
沈澈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我,那双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竟然,敢咬我
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向我,扑了过来。
我躺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他,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刀。
就在他,扑到我身上,掐住我脖子的时候。
我把那把刀,用尽了全力,送进了他的,胸口。
……
仓库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澈的身体,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为……什么……
他的嘴里,涌出了,大量的血。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正在,一点点,失去神采的眼睛。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
因为,从你,喝下我第一口血开始。
我们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我们,要死,就一起死。
他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
那笑,很奇怪。
有解脱,有满足,还有,一丝,温柔。
……好。
他说。
然后,他的头,一歪。
彻底地,没了声息。
……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
直到,仓库的门,被轰的一声,撞开。
外公,带着人,冲了进来。
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担忧和心疼的脸。
我笑了。
然后,我的眼前,一黑。
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15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孤儿院。
我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叫沈念的,小女孩。
那天,天气很好。
沈鸿远和刘晴,穿着,很体面的衣服,走进了孤儿院。
他们,一眼,就选中了我。
刘晴抱着我,笑得很温柔。
她说: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沈鸿远,摸了摸我的头,说:以后,你就有家了。
我看着他们,笑得,很开心。
……
梦醒了。
我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片纯白的天花板。
外公,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
看到我醒来,他笑了。
小瑾,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怕,外公说,医生说,你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点了点头。
我在医院里,躺了很久。
关于,沈澈的事。
警方,最后的定性,是正当防卫。
我,无罪。
沈家的故事,到这里,就彻底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出院那天,外公,来接我。
他问我,想去哪里。
我说,我想去,看看海。
我们去了,一个很美的,海边小城。
我们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
每天,我什么也不做。
就是,看日出,看日落。
听潮起,听潮落。
我的心,在海浪声中,一点点地,平静了下来。
那些,缠绕在我身上的,恨意和噩梦。
也像沙滩上的字迹一样,被潮水,一点点地,抚平,带走。
有一天,我和外公,在沙滩上散步。
我对外公说:外公,我想,回去了。
外公看着我,笑了:好。
我们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城市。
我没有,再回苏氏集团。
我用,我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花店的名字,叫新生。
我的生活,变得,很简单。
每天,与花草为伴。
偶尔,外公会来看我。
我们会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阳光,透过花店的玻璃窗,洒在我身上。
暖暖的。
我看着,店里,那些,开得正艳的花。
我知道,我心里的那些,伤口,也在一点点地,愈合。
结痂,然后,长出新的,血肉。
沈念,已经死了。
那个,充满了仇恨的苏瑾,也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全新的,真正的,苏瑾。
我的新生,不是从,沈家的坟墓上开始的。
而是从,我选择,放过我自己的那一刻。
开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