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为救我而死的第三个月。
我转身就投进了他生前最恨的死对头霍绥的怀抱,甚至在他的墓前忘情激吻。
所有人都骂我狼心狗肺,辜负了徐经年对我的一腔深情。
连我最好的闺蜜,也忍无可忍,在酒会上当众将整杯酒泼到我脸上。
徐经年才走了多久你就移情别恋跟了别人,还公然点男模作乐!你对得起徐经年吗!
我只是笑了笑,从容地将身旁的男模推向她。
你喜欢让给你了。
她满脸失望,声音愤怒而尖利:
阮昭,你太让我失望了!徐经年要是看到你这模样,他永生永世都会恨你!
我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点燃烟,在众人鄙夷的注视下缓缓吸了一口。
缥缈的烟雾升起,模糊了不远处徐经年灵魂停留的地方。
他就站在那里,望过来的目光悲凉、执拗甚至充满怨恨。
恨我就好。
只要这份恨意能让他早日放下执念,走向该去的来世。
那就够了。
而终有一日,我会用我和霍绥的血,来祭奠他。
……
1
闺蜜走后,那道只有我能看见的透明身影也随之飘远,最终消失在天台。
我没有动,任由指尖的烟静静燃烧。
思绪却被搅进了青烟里,纷乱而清晰。
能看见徐经年的灵魂,大约是在两个月前。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带着他最爱的风信子去墓前看他。
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人都已经死了,阮小姐还每天来这演深情戏码,不累吗
是徐经年生前的死对头,也是害死他的人,霍绥。
他毫不避讳打量着我,唇角勾起一抹痞笑。
反正徐经年都死了,你还不如跟了我
话音未落,他已强硬将我拽入怀里,英挺的面容离我只有一寸之遥。
只要他轻轻低头,就能吻上我的唇。
我刚想挣开他的钳制,目光却猛地定格在他身后。
徐经年就站在那里,身影透明,焦急地朝我大喊:
昭昭,离他远点!别让他伤害你!
一瞬间,我的心脏像被狠狠撕裂。
明明死在霍绥刀下的人是他,可他直至魂魂不散,还仍在惦记我的安危。
与此同时,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
若死者执念不散,便无法转生,最终只会魂飞魄散,永世消亡。
而我,又怎么舍得。
于是我踮起脚,决绝地吻上了霍绥冰冷的唇。
他身形一僵,却没推开我,反而用力扣住我的后腰,加深了这个吻。
透过朦胧的泪意。
我看见徐经年停止了呼喊。
他就静静地站着,眼底是一片我不敢细看的破碎。
霍绥敏锐地察觉到我出神,惩罚性地咬破了我的下唇。
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开。
一吻结束,我冰冷开口:霍绥,我们结婚吧。
霍绥抵着我的额头,呼吸微乱,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的沙哑。
阮昭,你疯了
我弯起染血的嘴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怎么霍总不敢
霍绥冷笑一声,目光掠过徐经年的墓碑,眼神深处泛起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
随即又被惯有的冷漠狂妄覆盖。
激将法对我没用。
他拇指用力擦过我的唇角,带来一阵刺痛。
但你既然主动送上门,我没理由不要。
再次拥吻的间隙。
徐经年依旧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无声的绝望。
2
回到霍宅,我刚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
便听见一阵暧昧的喘息夹着男人低沉的调笑,毫无遮掩地传来。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霍绥以这种方式欢迎我了。
我面无表情弯腰换完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径直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酒气浓郁凛冽,却怎么也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良久,楼上的动静停歇。
霍绥的声音从二楼栏杆处传来,带着事后的慵懒和刻意的刁难。
傻站那做什么去酒窖把我那瓶罗曼尼拿来。
我抿尽杯中酒液,冰凉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
抬头,霍绥穿着睡袍,臂弯里还搂着一个面容娇艳、身段火辣的女人。
正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娱乐女星白婉。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挑衅又得意,手指还在霍绥胸膛画着圈。
而就在他们身旁不远,徐经年的灵魂静静站在阴影角落。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焦急愤怒,只是沉默望着。
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仿佛眼前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随即,我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向地下酒窖。
等我拿着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回来时,霍绥和白婉已偎在沙发里。
他故意不接,而是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红酒杯。
开了,倒上。
白婉娇笑着贴在他身上:霍总,你使唤人可真有一套。
我提着酒瓶,却没有开酒。
而是毫不犹豫地将整瓶红酒狠狠砸向霍绥的额头。
砰的一声闷响,酒液四溅,精准地洒在霍绥身上。
刹那间,世界安静了。
深红酒液滴滴答答坠落,白婉率先发出短促的尖叫。
我迎上霍绥阴沉暴戾的视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开口:
手滑了。
霍绥缓缓站起身,酒液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滑落。
他眼中翻涌着狰狞的怒意,一字一顿道:
阮昭,你找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大掌狠狠掐住了我的脖颈。
巨大的力道瞬间剥夺了我的呼吸。
我被迫仰起头,却没有挣扎,甚至扯出一抹笑。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霍绥的瞳孔骤缩,手上的力道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我眼前开始发黑,意识逐渐涣散。
旁边的白婉吓得噤声,缩在沙发不敢动弹。
而角落的徐经年,空洞的眼神再次起了波澜。
他伸出透明的手,想要阻止霍绥,却只是徒劳。
霍绥的目光紧锁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着。
最终,他像是耗尽所有耐心,猛地松开了手。
我脱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霍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神复杂,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想死没那么容易。
阮昭,你的命现在是我的,在我玩腻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不再看我一眼,只是对着白婉冷冷道:
滚出去。
白婉吓得脸色苍白,几乎是逃着离开了别墅。
沉重的关门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霍绥没再停留,一步步上楼,身影消失在了阴影里。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良久才终于抬眼,望着半蹲在我面前徐经年。
他透明的眼眶中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怆,比霍绥的掐扼更令我窒息。
他透明的双手穿过我的面颊,我听到他无声在说:
阮昭,你就这么爱他吗爱到令自己受伤也不足惜……
说完,徐经年灵魂剧颤,看起来又透明了几分。
我冰凉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地上,一滴滴,晕开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要是还在……一定不会舍得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伤害。
那么,我又怎么忍心让他的灵魂因我而苦苦滞留在这,不得安宁。
必须尽快让他离开。
哪怕是用他最恨我的方式。
3
霍绥似乎已经厌倦了只在私宅里带女人回来刺激我。
他的手段愈发不加掩饰,不仅带人夜回酒店的新闻频频上头条。
甚至在各种公开场合,故意携着不同女伴姿态亲昵、谈笑风生,只为当众给我难堪。
从前那些为徐经年打抱不平的朋友们,也纷纷看起了好戏,对我冷嘲热讽。
看她那副样子,真是自甘下贱。
当初还以为她多有能耐呢,结果人家根本没把她当回事,活该!
我对此充耳不闻,只是站在喧嚣边缘,目光放空。
霍绥见我始终毫无反应,眼底的阴鸷愈深。
一次晚宴,白婉不小心将红酒洒在了自己的裙摆和鞋面上。
霍绥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语气不容抗拒:
阮昭,过来。
帮白小姐擦干净。
一瞬间,周遭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都汇聚过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玩味和幸灾乐祸。
白婉也配合地轻抬下巴,伸出沾满酒渍的高跟鞋,眼神里满是挑衅和得意。
阮姐姐,麻烦你咯,可得仔细擦干净呀。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我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然后一步步朝他们走去。
我缓缓蹲下身,接过侍者递来的软布。
仔细地、近乎顺从地擦拭着她鞋面上的污渍。
不远处的徐经年眼里满是失望。
我早已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模样了。
当初的我,热烈而坚韧,不为任何势力低头。
可现在,我为了霍绥的一句话,甚至能替她的情人擦鞋。
白婉见状,脸上胜利的笑容越发张扬。
然而,就在我站起身的瞬间,我的高跟鞋毫不留情精准地碾上了她裸露的脚背。
你眼睛瞎了吗!
白婉顿时痛得尖叫出声,方才的得意荡然无存。
我面无表情看着她。
地上滑,白小姐穿这么高的鞋,站不稳也是常理。
怎么,需要我也替你摔一跤,才算公平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满脸通红,又气又痛。
只能指着我向霍绥告状。
霍总,你看她!
我一扭头,就撞入了霍绥的视线中。
他手中晃着酒杯,嘴角似乎勾起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弧度。
却没有理会白婉的告状,而是当众揽上了我的腰。
他凑近我耳边,炙热的气息令我有些反胃。
不愧是我霍绥的女人,够辣。
酒会结束后。
霍绥心情似乎不错,他侧头看向我,车窗外的流光映入他深邃的眉眼。
要是你早这么识相,我或许还能对你好点。
话音刚落,他随手扔了一串钥匙到我怀里。
是他常开的那辆宾利钥匙。
周末,开我的车,陪我回老宅一趟。
老爷子点名要见你。
我指尖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最终将它攥紧在手心。
好。
回老宅那天。
霍老爷子突发病危,卧榻不起。
家庭成员齐聚一堂,各怀鬼胎,气氛压抑得可怕。
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从未露面过的私生子也赫然出现。
他的姿态,显然已经得到了老爷子的认可。
霍绥站在阴影,冷眼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嘴角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虽掌控大局已久,但老爷子之前交代过霍氏掌权人手底下必须要有子嗣。
他本来对此嗤之以鼻,可如今私生子虎视眈眈……
他必须要一个流着他霍绥血脉的孩子,来堵住所有人的嘴。
霍老爷子情况不好。
我陪霍绥连着几日去了老宅照料。
就在这片一触即发的紧绷时刻,我因连日的疲惫和压抑,终于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家庭医生被匆匆唤来,一番检查后,他谨慎开口:
霍先生……夫人这是有喜了。
4
空气瞬间凝固。
霍绥愣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投向我。
但仅仅一秒,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近乎狂喜的神情。
他大步走来,握住我的手,语气温柔:
真的吗昭昭,我们有孩子了
太好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演得情真意切,仿佛我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直至夜深人静。
他脸上的温柔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阮昭,我倒是小看你了。
这场戏你做得可真足,连时机都掐得这么准。
说吧,下一步还想怎么演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看他。
心却在狠狠下坠。
医生说得是真的……我怀孕了。
一股浓烈的恨意从我心底升起。
我恨,恨这个不该来的生命。
恨它流着我恨之入骨的人的血,更恨我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体。
就在这无边的自我厌弃中。
我下意识抬眼,望向角落。
徐经年的灵魂静静站在那里,原本透明的身影此刻颜色越发浅淡,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凝视着我,眼中是铺天盖地、深不见底的悲伤。
几乎要将我这颗早已麻木的心一同击碎。
一瞬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险些击溃我所有的伪装。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
我们挤在沙发里,看一部爱情电影。
男女主人公十分相爱,甚至有了一儿一女。
徐经年忽然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我的发顶,声音满是憧憬:
昭昭,以后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眼睛要像你,又大又亮,性子要随我,不然像你一样倔迟早要吃亏。
而我,会和他一起保护你,一辈子。
我当时笑着捶了他一下,骂他不要脸。
他却把我搂得更紧,低沉的笑声震动着胸腔。
骗你的,像你就很好……我们会给他全世界最好的爱,让他健康成长。
那些话语,如今却像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我。
剧烈的冲动险些冲破喉咙。
我甚至想朝着徐经年那抹快消散的灵魂嘶声呐喊:
我看得见你,我一直都能看得见你!
我从未爱过霍绥,我爱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可我不能。
这真相一旦宣之于口,之前我所有的牺牲和忍辱负重,都将前功尽弃。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了咸涩和铁锈混合的味道,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汹涌。
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霍老爷子的状态好了不少。
他枯槁的脸竟透出几分回光返照的光彩,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霍氏一脉天生绝嗣,他或是看到了家族血脉延续的确切希望。
不久后,他便不顾部分亲族反对,强硬地修改了遗嘱。
将霍氏核心的产业和大部分财产,都明确记在了霍绥和我以及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名下。
彻底奠定了霍绥无可动摇的继承地位。
而那私生子,也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霍绥见我时常下意识轻抚小腹,嗤笑着嘲讽:
阮昭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我好心提醒你,要演就在老爷子面前演得像点,别露出马脚。
我只是静静抬眸,反问他:
如果我不是在演,而是真的怀孕了呢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眼底划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被惯有的讥诮覆盖。
那不正好生下来就是,不过……
他俯身,指尖抬起我的下巴。
别指望靠这个就妄想得到不该有的东西。
后来,霍老爷子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
葬礼后,霍绥便忙于接手和处理庞大的家产,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
再也无暇像从前那样关照我。
我也有意避开他,只是每日吩咐人按时给他送去餐盒和换洗衣物,维持着不出错的关心。
而徐经年的灵魂变得越来越淡,透明得就像一层薄雾。
就差最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在他彻底转生投胎前,我绝不能让我腹中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为此,我甚至跑了好几趟医院。
这天,从医院检查出来。
我心神不宁,也就没注意到突然冲过来的车。
一个孕妇正愣在路中央,眼看着就要被撞上。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直接冲过去就将她一把推开了。
而就在同一瞬间。
一道透明却迅速的身影毫不犹豫挡在了我的身前。
是徐经年。
诡异的是,那辆车像是触碰到了实体,将他的灵魂撞得破碎后,又猛地撞上了路边的栏杆。
徐经年的灵魂瞬间变得稀薄,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徐经年!
情急之下,我失声喊出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泪水夺眶而出。
他缓缓转过身,身影微微一顿。
他望着我,那双总是盛满悲伤的眼睛,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
随即化作一片恍然与解脱。
原来……你一直都能看得见我。
徐经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是这样的,我……
我哭得不能自已,一句成型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下意识伸手想触碰他,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淡,几乎融进了阳光里。
最后,徐经年的神情带着往日的温柔,声音轻轻地落下。
再见了,阮昭。
下辈子……我们别再相遇了。
话音刚落,他的灵魂顷刻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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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身体深处传来一阵虚脱般的钝痛,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小腹。
那里一片平坦,之前那令我憎恶的牵绊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霍绥坐在病床边,周身笼罩着一层骇人的气息。
他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你怀孕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生气,可眼底却还带着一丝期盼。
他期盼着我会惊慌、愧疚、辩解。
但我没有。
如今徐经年已经走了,我也没了顾忌,再继续伪装下去。
我转过头,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告诉你你配吗
霍绥瞳孔骤缩,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我无视他,继续平静道:霍绥,我们离婚吧。
离婚
霍绥嗤笑,眼底瞬间卷起狂风暴雨。
他猛地起身,双手狠狠攥紧我的双肩,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白了脸。
阮昭,你做梦!
离婚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只能冠着我霍绥的姓!
自那天起,我彻底失去了自由。
霍绥将我囚禁在霍宅顶层的房间里,日夜派人守着。
我成了他精心饲养着,只为了繁衍的笼中鸟。
每天晚上,他几乎是粗暴地占有我。
不顾我的意愿和虚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
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碾碎我所剩无几的尊严和反抗意识。
直到一次,在霍绥沉溺于掌控一切的快感时。
我猛地偏过头,毫不犹豫地张口狠狠咬破了他的肩膀。
他的身体僵住,吃痛地闷哼一声,却没有放手。
良久,我才松开嘴,怒骂道:
霍绥,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预想中霍绥的暴怒并未降临。
他只是抬手摸了摸肩上渗血的齿痕,看着指尖的鲜红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变得逐渐充满扭曲的愉悦和满足。
很好……
他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对上他狂热而偏执的视线。
阮昭,不管你恨我也好,恶心也罢,只要你眼里有我,就够了。
这辈子,你休想逃。
6
在霍绥的日夜耕耘下。
我又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心里是一片死寂的麻木。
甚至涌起一股深切的自我厌弃,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招惹上这样一个魔鬼!
而霍绥见我终日安静顺从,似乎满意了些许。
终于将我放出了那个囚禁已久的房间。
但对我而言,只是从一个小牢笼,换到了更大的雀笼。
他将我囚禁在别墅里。
我被严禁踏出大门大步,活动范围仅限于别墅。
我别无它法,只能假装日渐依赖和脆弱的模样。
在霍绥一次心情不错的时候。
我低声请求:能不能……找个人来陪我说说话
我一个人待在这,很闷。
他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锐利得仿佛要剥开我顺从的伪装。
漫长的沉默后。
他才终于缓缓开口:
好,我会安排人过来。
被安排来陪我的人,是白婉。
她依旧打扮得光鲜亮丽,见我被囚禁在这,眼里是毫不掩饰地嘲弄。
哟,阮姐姐,这才多久没见,怎么活成了这副模样
她摆弄着新做的指甲,语气轻佻。
我看着她,心底冷静地盘算着,故意用话激她:
你得意什么你以为霍绥对你有几分真心
他现在不过是看我怀孕,暂时困住我罢了。
等我生下孩子,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白婉气极,美甲在我脸上狠狠挠了一道。
你闭嘴!
我丝毫不在意,只是压低声音,蛊惑挑衅道:
有本事你就帮我离开这里,这样……霍绥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证明给他看,你比我强。
白婉脸色一变,似乎被我戳中了心思。
她眼光闪烁,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最终,那点愚蠢的好胜心占领了上风。
不就是放你出来吗你给我等着!
没想到,还真给白婉找到了机会。
她利用霍绥外出的间隙,买通了其中一个保镖,偷偷将我和外送垃圾带出了别墅。
我几乎是头也不回地狂奔,只想快速逃离。
然而,刚跑到一个偏僻的巷口,一辆黑色面包车猛地刹停在我面前。
几个蒙面的男人跳下车,粗暴迅速地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我的口鼻。
我两眼放空,四肢发软……
紧接着,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我。
7
意识在剧烈的头痛中逐渐回归。
我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绑了,扔在一个废弃仓库的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没有一丝光线。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住。
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男人走进。
我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积怨已深的眼睛。
是那个在霍家老宅出现过,又被霍绥踹出局的私生子,霍骁。
醒了
他蹲下身,望着我的目光里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没想到吧阮昭,霍绥把你护得那么好,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我手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干涩而沙哑。
你想干嘛
霍骁冷笑:霍绥让我一无所有,那我也只好拿走他最重要的东西咯。
比如他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你的命。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霍绥根本不爱我,更不会在意这个孩子,你打错算盘了。
他却仿佛没听见,指尖几乎触碰到我的脸颊,带着令人作呕的威胁。
你说……要是他知道你被我绑了,会不会发疯
真是个疯子!
霍家人都是疯子!
他不会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在霍骁沉浸在报复中的快感时。
仓库外突然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声,带着混乱的脚步和打斗声。
这不是来了吗
霍骁刚站起身,仓库大门便被一脚踹开。
逆着光,霍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身戾气翻涌。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我身上,确定我没事后,才转向霍骁。
声音寒冷刺骨:
霍骁,你找死。
霍骁一把将我拽起,刀刃抵着我的脖颈。
少废话!你要是还想保住她和孩子的命,就乖乖放下东西,自己走过来换她!
哪怕霍绥闯了进来。
可这来来往往都是霍骁的人,硬碰硬没有好下场。
空气凝固了许久。
久到霍骁举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最终,霍绥竟是缓缓将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并举起了双手。
放了她。
霍骁压低声音跟我说了一句:看来,是你猜错咯。
我没应声,只是冷眼看着霍骁示意手下上前制住霍绥。
我被推开的瞬间,霍绥迅速地向我递了一个眼神。
让我抓住机会逃跑,立刻搬救兵。
然而,我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脸上没有惊慌和恐惧,更没有逃生的庆幸,只有死水般的寂静。
霍绥看着我反常的态度,先是疑惑,随即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在他正要挣扎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器械抵在了他的脑门。
另一端是我。
8
你早就和他串通好了
霍绥的目光死死锁住我,眼底浮现出难以置信。
我勾起唇角:当然。
从你跟我接吻后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我看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色,心底涌起一股近乎残忍的快感。
霍绥,在你弄死徐经年,将他的女人玩弄践踏的时候——
你就该想到,迟早会有今天。
所有碎片瞬间在霍绥脑海中拼凑出来,拼成一个完整且残酷的真相。
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癫狂而悲凉。
甚至笑出了眼泪。
是我痴心妄想了……还以为,你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笑声戛然而止。
霍绥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我,里面满是毁灭的疯狂和绝望。
阮昭,你可真有本事啊!
来啊,有本事你就亲手弄死我!让我看看,你为了他,究竟能狠到什么地步!
然而,他话音刚落,我便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巨响之中,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当然会要你死。
毕竟……我还要用你的血,去祭奠经年。
霍绥的身体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胸口晕开的血红。
又缓缓抬头看向我,疯狂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
他艰难地扯着唇角,想说些什么。
最终,话没说出口,他的身躯却重重向后倒去。
一切尘埃落定。
霍骁站在一旁,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他看着我,声音带着敬畏与恐惧:
那……霍家……
我看都未看他一眼,冷冷地打断他:
我只要拿回原本属于徐氏的一切。
至于霍家这烂摊子,归你了。
霍骁不敢多说,几乎是送佛一般将我送出了仓库。
数日后,我独自一人去了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
我坐在长廊上,等待着叫号准备进行手术。
这个承载着我太多痛苦与仇恨根源的孩子,必须拿掉。
一直到手术开始和结束,我的内心都无比的麻木和平静。
准备出院那天,我看见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被护士推着经过。
是上次那个我无意救下的孕妇。
她此刻虽然面色苍白,脸上却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光辉。
她怀里躺着一个皱巴巴且安静的小婴儿。
我正打算转身要走。
她却一眼认出了我,双眼瞬间亮起。
恩人!是你,太好了!
当时的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我生了,是个男孩……
她看着怀中的孩子,又抬头看向我,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您救了我们母子两条命,能不能拜托您……给他取个名字
名字……
我看着那个孩子,心底莫名泛起了一丝涟漪。
于是,我听见自己轻声道:
那就叫……经年吧。
9
孕妇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试探问:
那天……您救我的时候,情急之下好像喊了一个名字
那对您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沉默了片刻。
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再次攥紧。
声音发涩:是。
他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如果你介意的话……
不!不介意!
没等我把话说完,她便急切又温柔地打断,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孩子。
那就让这孩子叫经年吧,让他……替您延续这份希望和念想,好不好
她的话语温柔而坚定。
像一道光,猝不及防照进了我冰冷的心底。
我怔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如何回应。
直到滚烫的泪珠砸在手背,我才猛地回过神。
谢谢你……
之后,我带着一个骨灰盒,来到了徐经年墓前。
照片上的他,笑容依旧干净温暖,一如初见。
我将霍绥的骨灰尽数撒在周围,同时完成一个祭奠仪式。
经年……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墓碑,却不敢触及照片上的轮廓,生怕惊扰了他。
你看到了吗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我用他的血来祭奠你了。
我在墓前说了很多话,说那些来不及实现的未来。
又说我的悔恨。
到最后,夕阳已经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
这次,轮到我来祭奠你了……
我毫不犹豫从口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瓶,将里面的药片尽数倒入口中。
就着湿咸的泪水,艰难地吞咽下去。
药效很快发作。
我的身体变得冰冷沉重,意识也在慢慢抽离。
在视线彻底模糊的最后一刻。
我仿佛又看见了徐经年。
他就站在那片温柔的光晕里,笑着看我。
可我却没上前。
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
那个被取名为经年的孩子,在爱与期盼中平安长大,出落得十分优秀。
一个寻常的傍晚。
他约好和伙伴们去球场。
他穿过熙攘的校门,与一个抱着书低头走路的女生擦肩而过。
那瞬间,毫无预兆的,他心口猛地一痛。
让他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旁边的伙伴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切问道:
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
那阵古怪的心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已经感受不到了。
他转过头,望向方才女生走远的方向。
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再也寻不到。
他回过神,对伙伴笑了笑,语气轻松:
可能是我刚刚跑得太急了,一下子没喘上气。
没事就行,你可吓死我了……
几人继续朝着球场走去,彻底将那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后来,那阵莫名的心痛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真的只是他青春期里一场毫无由来的幻觉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