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
婚纱店的换衣间里，兰漫音套上皎洁的鱼尾裙，向他展示无名指上那颗七克拉的钻石戒指。
那太夸张，零星碎钻簇拥，铂金丝线缠绕，编织出一番气势压人的华贵来。
楚鸿墨沉默地点头，看她脸上虚浮着笑容，向他介绍这枚戒指的来历。
解家祖父当年与一名大姓的法国贵族结婚，少女手上就是这样一枚戒指。
按照传说，它曾经跟随过两位英国女王，那是一对剑拔弩张的姐妹。
贵族按照国内的传统，将它赠送给了待嫁的孙媳。
“你看，我还是只适合戴真货，垃圾不适合出现在我手上。”兰漫音笑得很得体，好像只是跟他谈天。
楚鸿墨不声不响，开始回忆自己当初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在那条歧途上愈陷愈深。
最后，再也不能回头。
他忽然无比感谢起兰漫音将试婚纱当做约会的第二项，最起码，去试新郎服饰的解闻京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终究还是看到了姐姐穿婚纱的样子，虽然他不会在婚礼上站在她身侧。
缄默的对视中，楚鸿墨苦涩地打破了沉寂：“我欠你太多了，姐姐，你恨我是应该的。”
出乎意料地，兰漫音摇了摇头：“我不恨你。”
“在第一次听到那通电话、第一次听到你们接吻、脚腕被敲碎的时候，我都恨你。”
“做复健很困难，重新握起方向盘也很困难，那些时刻，我想让你直接去死。”
本该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几乎蜷缩着颤栗。
兰漫音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可是爱上解闻京的时候，我就不恨你了。”
“我本来以为爱人的能力被你剥夺了，我没办法再为谁动心，可他是不一样的。”
她残忍地说着，嘴唇一张一合，在楚鸿墨眼前出现了重影。
“他跟你不一样，他没有用谎言挟持过我。”
“你想知道他有什么特殊的吗？其实没有，他只是陪我一起打游戏，做饭时为了咸口还是甜口的问题跟我耍赖。”
“我们的爱好很统一，但也不是完全一致，有时候我看书，他就故意跑到楼上玩电音吉他，吵得我受不了去揍他就一副非常得意的样子。”
兰漫音将自己的爱直白地铺在了他眼前。
“他并不会无休止地念着情话，不会用惊天动地的方式示爱，不会为了陪我放下本该认真处理的工作。”
“可他爱我，而我享受这样的爱。他让我自由。”
陈述结束时，楚鸿墨的面前已经凝聚起了泪泊。
“对不起，姐姐。”
“是我让你失望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瑟缩在地面上，手指抽搐着痉挛。
兰漫音踩着高跟鞋走近，捧起他的脸，神情几乎是悲悯的。
“好了，别哭了。”
鞋跟下，骨骼凸起的关节一根根被碾碎。
楚鸿墨痛得咬牙忍耐，兰漫音用指腹给他擦拭着眼泪，像小时候哄着他玩时那样。
“把这个还给姐姐，姐姐就放过你好不好？”
她踩碎了楚鸿墨的十根指骨，没有血，只有痛到拧在一起的肌肉，纠缠着暴起，是很骇人的模样。
但他咬死了牙关，脸颊肉被磨得不成样，也不肯出一声。
像是干涸将死的鱼，两腮翕张着，寻觅有兰漫音的氧气。
直到兰漫音说放过他那刻，他才猛地挺身，目光惊惶：“不要，姐姐，不要。”
“你继续好不好，继续报复我，不要原谅我，我求求你……”
“不要忘记我。”
警笛的声响从模糊到清晰。
兰漫音松开他瘫软的手臂，宣布楚鸿墨从她的世界里被无罪释放：“不。”
压着帽檐的警员训练有素地进入将他带走，嘴里似乎在说某秦姓犯罪嫌疑人的指控，又问他是否遭到胁迫。
楚鸿墨只是摇头，盯着她垂下的眼，企图找到一点自己的痕迹。
他没有挣扎，喃喃重复着：“姐姐，等我来找你。”
“等我。”
梨树下玩了一整天的男孩也曾恋恋不舍地拽着她的衣角：“姐姐，等我明天来找你。”
“你不要和别人玩好不好。”
而兰漫音笑着推开他：“快回家吧，我家人已经在找我了。”
她转身，去了自己的家人身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