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客氏,那另一个人有多大手。”
“不大也不小,够伸到案头,够摸到钥匙。”悟安看着他,“陛下留着魏公公,这是好事。魏公公的胆子大,手也稳,只要规矩在,他不会乱来。那人就怕规矩成了,他这条路就会断。”
“名字。”朱由检再一次收紧,“朕要知道他是谁。”
“陛下查完三处账,贫僧再把名字给陛下。不是贫僧藏,只是这名字一出,京城要抖一抖。先让账替名字说话,才服人。”悟安顿了一下,“陛下这么用魏公公,就是懂这个道理。恩威先摆,规矩才立得住。”
朱由检没再逼。他看了一眼那卷油纸,又抬眼,“你说还有两件。说。”
“第二件,是建文帝的下落。”悟安的声音压低了半分,“不是还活着的下落,是当年的下落。火起那夜,他没死在内廷。”
“他出宫走的是一条绝路,穿着粗布,面上敷灰,和一个小沙弥换了衣服。护他的人里,有锦衣卫旧人,也有内官的小头目。”
“他一路南下,到了江右又折向闽中,最后在天台一座小庵里住了三年。第三年冬天,他病了,病得很快,自知不济,留了两样东西,一是写给后人的两页字,一是半块印。”
周遇吉在廊下听到半块印三个字,神色动了一动,又压了回去。殿里,灯火细声作响。
“半块印是什么印。”朱由检问得很稳。
“不是祖宗传国的那一块,是建文年间刻的小宝印,不入大典,却是他自己的。半块在庵里,半块当年被带走了。带走的那半块,后来在永乐皇帝的手里。”
悟安说起这些,眼神第一次动了,“永乐皇帝是个大的手段人,他不愿留下任何能让天下人心里打鼓的物件。那半块印,后来被他做了一件意外之举。”
“砸了。”朱由检道。
“不是。”悟安摇头,“他把它磨了。磨成粉,和了香,封在一只小铜香盒里。那只香盒本是朱标太子留下的,是家里物。”
“永乐皇帝把香盒封了,写了一行小字,藏在他最信的太监手里,叫作内库外账。外账里有两个字面意思,一是这只盒子是外物,二是有一笔外帐。”
“外帐。”朱由检的手指停住,“钱。”
“是钱,也是路。”悟安的声音又平回去,“永乐年间下西洋,不只是扬国威,也不只是给海上人看一看天朝的脸面。”
“更深的是在海上开了一条外路,把沿海几个大族绑在朝廷的腰上。那条路后来断了,又没有完全断。断在明面,不断在暗处。那只香盒,就是那条路上留的一面小旗。”
朱由检没出声。他忽然想到白日里工部那群江南巧匠说的那句这里风硬,火器也要硬。风硬,火器要硬,人心也得硬。可硬不是瞎扛,硬要硬在刀口上。
“你手里有什么。”他问。
“庵里那半块印还在。”悟安抬手按了按袖子,“两页字也在。香盒不在贫僧手里,但知道它在哪里。更要紧的,是这条外路的近几年的账本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