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锦衣卫,将百官在贺礼中出现异动之人,另开一册。”
王承恩愣了一下,但立刻低声应下:“奴才明白。”
朱由检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看着那封着的殿门。
这几日,太子降生的喜讯如春风席卷九州,大赦令一下,万民称颂。但在朱由检心里,这场欢腾的大潮下,隐着更深的漩涡。
他还记得那封信。冯保之子,天机阁余孽。明之亡,在宗室与文党,终败于北虏。三代皇室皆涉秘术邪道。今之朱由检,若不慎察,恐步前尘。
朱由检不是不信命,他是穿越者,知道历史这两个字有多可怕。
他也不是迷信邪术的人,可他更不信巧合。
这帮人却偏偏在这时候发来一封半明半暗、语带引诱的密信。
是挑衅?是试探?还是一种更危险的东西,传递真相的邀约?朱由检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事绝不是孤立事件。
有人,在这份喜悦之下,正悄悄布局。
次日,乾清宫早朝。
比往日人来得更早。百官整衣肃容,各部贺表早已按次递呈,金匮银匣里堆得满满当当。
朱由检坐于御座,面上带着不动声色的和煦笑意,内心却在逐行掠过贺表内容。
他的眼睛,不看那些千秋万岁,太子隆降,祖宗保佑的空话。
他看的是时机、措辞、署名与落款人是否合常理。
江南巡抚贺表用的竟是东林党前中坚张溥的典体笔法?秦王的贺礼只是一幅百寿图?兵部尚书李可灼为何三次提及北虏退势?
顺天府尹在贺词里用了盛世再启四字,却未提太子一句?
这一点一滴,平常无甚,放在这普天同庆之中,却是反常即妖。
朱由检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已在默默画圈。这些人,日后都要重新查。
朝会末了,他缓缓开口:“近日贺礼如潮,朕心甚感。”
“但朕念国用艰难、兵赋未足,民间方才喘息,不可因喜而奢。自今日起,贺礼止于七日,不得再增。”
“户部、内务府对所有收录物件,三日内录册,副本一式三份,分别送中书、锦衣卫、朕案前。查贺礼之名、物、来源、背景,有重叠、脱节、不实者,一并调查。”
百官齐声:“谨遵圣命。”
散朝后,魏忠贤悄然入殿。
朱由检头也没抬,只道:“你觉得,天机阁的人,会藏在朝中吗?”
魏忠贤躬身:“奴才不敢妄断。但若他们真通晓宫廷旧事、宗门秘史,必非市井之徒。恐怕离咱们不远。”
朱由检点头:“不错。”
“所以朕要他们自露马脚。”
“设庆典,铺声势,是给百姓看的,也是给他们看的。朕要他们误以为,朕沉醉于喜悦,放松了戒备。”
“他们一动,朕就有刀。”
三日后,锦衣卫密报呈上。
有两件事让朱由检目光一沉:礼部侍郎陈弘谋,近一月频与前东林党旧人书信往来,内容多涉天文历数、祖制典籍。通政司右通政周养浩,在贺典后曾秘密拜会晋王长史,地点非府中,而是在玉泉山一处私人庄园。
朱由检冷冷吐出两个字:“开始了。”他将那两份密报轻轻合上,放入锦盒。
三日后,正是皇太子册封之夜。
京城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宫中各殿金灯高悬、帘帐轻摇。乾清门外,三千禁军严阵以待;太和殿前,礼部尚书率众官焚香叩拜,宣读《册太子礼制》;钟鼓齐鸣,宛如天人相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