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明白。”魏忠贤顿首,“三日后,献首批账目。”
这一回,魏忠贤玩了真的。
第一刀,就砍向尚膳局,这是最肥的衙门,内廷三日两宴,筵席千金。
他亲自带人突查冷库,查出十余车伪贡品、以次充好燕窝、私吞东海鱼干,连明太祖定下的御膳五十味都给删得只剩三十七样。
“好好好!”魏忠贤当场暴怒,把尚膳主事打得跪地不起,“合着你是想饿死皇上?!”
“来人,拖出去,逐级审理!记账!”
而后,尚衣局、内织局、御马监,接连出问题,假绸、病马、空帐、伪税,一个接一个。
朱由检每日在案上看着密密麻麻的报表,有时候连夜不眠,边看边做批注。
他心里很清楚,魏忠贤查账,是保命;他要的,不止是干净,而是重新掌握话语权,是旧党、文官、朝堂之外,重新拉起一个内廷实权系统,再度回到话语圈中心。
宫中人人自危,而魏忠贤却是越走越稳。
他以肃账务为名,暗中调走旧派太监三十七人,安插自己亲信七十二人。
他把王永顺调入织造局,把冯守忠塞进尚衣,把赵朝奉放入钱粮科,分三路把持财权、物权、采买。
表面上,是查账;骨子里,是再造权力网。
可他做得极巧,不拉帮、不邀宠、不建祠、不摆场,不再走老路。
每换一个人,都向户部、内务府、礼部备案;每查出一笔亏空,都留证、请旨、对账;连司礼监旧档案,都亲自整理装箱,送去皇宫东库封存。
数月后,整个宫中账目焕然一新。
然而,就在朱由检以为内廷已稳,魏忠贤可堪大用,可以将心力转向辽东与朝政之时,一道接一道的密信却接连送至乾清宫。
第一封,是从太原来的,晋王朱聪济亲笔书写,信中字句看似恭谨,但透出几分忌惮:
“臣弟不才,所辖太原之地,近日有不明商号自称晋帮,扰乱市肆,操控粮价,逼退旧商,所用手段狠辣,民间怨声载道。臣虽不敢妄动,只得奏闻皇兄,请明察秋毫。”
朱由检眉头一皱。
他才命李若琏查出福王与晋帮勾连,账册、信件、私兵,一桩桩一件件都还在案头未了,这晋帮怎么又冒到山西去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第二封信又到了,是陕西咸阳,来自秦王朱存枢。
信中语气比晋王更为焦急:
“臣弟之地,忽有商帮假称漕商,实际操粮、布、盐诸行,所开字号皆似福王洛阳旧商,粮仓数日三盗,皆指晋帮为主使。臣弟已遣人察访,疑其非流寇,而为人为乱。”
朱由检手指微动,盯着那人为为乱四字,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他放下两封信,走到窗前,正值隆冬,紫禁城的屋檐覆雪,宫墙深处一片冷寂。他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彻骨冰寒:
“一地乱,是巧合;两地乱,是势力。”
他虽是穿越者,但对这桩事原本就有印象,福王朱常洵在历史上骄奢淫逸,富可敌国,后又坐拥洛阳,一度割据一方,被称为洛阳小朝廷。
可朱由检亲历这一切时才发现,原来奢靡只是表象,真正恐怖的是,福王已经养成了一个国中之国的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