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别怕!”那队长一把将他扶住,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格外憨厚,“我们是陛下的腾骧卫,皇上有令,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看您这车陷住了,弟兄们帮您搭把手。”
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一时竟忘了反应。
那几个士兵已经二话不说,几人到车后推,几人到车前拉,口中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一、二、嘿哟!”
“轰隆”一声,那沉重的牛车,硬生生被他们合力从泥坑里抬了出来,稳稳地放在了坚实的官道上。
老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几个还带着体温的窝窝头,非要往士兵们手里塞。
“军爷,军爷!你们真是活菩萨啊!俺没啥好东西,这点不成敬意,你们路上垫垫肚子!”
“老人家,这可使不得!”队长笑着把窝头推了回去,态度坚决,“军有军纪,我们不能拿。您老保重身体,赶紧回家吧!”
说完,几人便转身归队,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一幕,被远处门缝里偷看的村民们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使劲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这这还是大明的官军吗?不抢东西就算了,居然还帮忙推车?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马上的周遇吉,将这一切都看得分明,他沉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知道,这才像一支真正的军队。一支纪律严明,爱护百姓,能打硬仗的仁义之师、威武之师!这才是皇上想要的军队!
经过数日的急行军,这支让沿途百姓啧啧称奇的军队,终于抵达了北疆重镇——张家口。
还没进城,他们就感到了一股与内地截然不同的肃杀之气。高大的城墙上,城门口,站岗的守卫比往常多了数倍,而且个个都是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和眼神阴冷的东厂番子。来往的商旅被盘查得极为严格,那气氛,简直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周遇吉和黄得功验明身份后,立刻被一名东厂的档头,恭恭敬敬地直接引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处宅邸。这里原是某个蒙古王爷建的行辕,极尽奢华,如今已经被魏忠贤临时征用,府内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甲,大步流星地走进正堂。只见一个身穿华丽蟒袍,面容阴鸷的老太监,正舒舒服服地靠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他虽然须发皆白,但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正是权倾朝野,让文官集团恨之入骨、让天下百姓闻名丧胆的九千岁,魏忠贤。
“腾骧四卫指挥使周遇吉(黄得功),奉陛下之命前来,参见魏公公!”两人上前,只是抱拳行了个军礼,不卑不亢。他们是天子亲军,只对皇帝负责,对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可以尊敬,但不必行跪拜之礼。
“呵呵呵呵周将军,黄将军,咱家可是日盼夜盼,总算是把二位给盼来了。”魏忠贤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走到两人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拍了拍周遇吉的肩膀,那干瘦的手掌,像个鸡爪子。
“陛下让咱家在张家口办差,抄了几个里通外国、走私军械给建奴的奸商。这不抄不知道,一抄吓一跳啊。这帮狗东西,刮的地皮比咱家都狠!东西太多,咱家人手不够,正发愁怎么运回去呢。你们来了,咱家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回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