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朱由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不是你的错。对手很狡猾,做事很干净,这恰恰说明,他们很怕。”
他走到御案前,将那块令牌放在桌上,目光重新落回方正化身上。
“朕再给你一道令。从现在开始,东厂所有的人手,所有的资源,都给朕用在这件事上。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挖地三尺也好,倾家荡产也好,给朕把这家杂货铺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让方正化心头一紧。
“铺子的房契是谁的?隔壁的邻居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卖给他们柴米油盐的伙计,给他们倒夜香的粪夫,甚至是铺子门口那条整天趴着睡觉的野狗,都给朕查!凡是跟这家铺子有过接触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给朕一个个地过,一个个地审!”
朱由检的命令,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是一种完全不计成本,不考虑任何影响的彻查。
“奴婢明白!”方正化立刻领命,皇上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用最笨、最耗费人力的方法,去进行一场地毯式的排查。越是狡猾的狐狸,就越有可能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自己的骚味。
“去吧。”朱由检挥了挥手,“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朕要看到活口,或是新的线索。如果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说下去,但方正化已经听懂了。如果三天之内还没有结果,他这个东厂提督,也就做到头了。
“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给皇爷一个交代!”方正化再次叩首,随后起身,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快步退出了乾清宫。
他一出去,整个京城的地下世界,都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东厂,这个大明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彻底化作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绞肉机。
数千名番子、校尉、探子,如同潮水般涌入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他们不再像之前监视钱府时那样悄无声息,而是变得张扬而粗暴。
城南那家被烧毁的杂货铺,方圆五里之内,被彻底封锁。
东厂的番子们挨家挨户地盘问,任何一个可能见过杂货铺“掌柜”的人,都被带走喝茶。
一时间,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往日里那些嚣张跋扈的地痞流氓、帮派混混,此刻都成了缩头的乌龟,一个个被番子们从藏身的赌坊、妓院里揪出来,一顿狠揍之后,被命令去打听任何可疑的消息。
京城里所有的客栈、车马行、当铺,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东厂的档案房内,灯火彻夜不熄,无数的文书吏员正在将近几个月来所有的人员流动记录、货物交易凭证汇集到一起,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这种近乎疯狂的搜查,很快就取得了效果。
第二天下午,一个重大的线索就被送到了方正化的案头。
杂货铺的房契,是通过一个叫张三的牙人买的。
番子们找到这个张三时,他已经吓得快要尿了裤子,没等用刑就全招了。
据他说,买主是一个外地口音的富商,出手阔绰,一次付清了全款,但自始至终都戴着斗笠,看不清面貌。
这线索看似没用,但张三提供了一个细节。
那个富商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扳指。
方正化立刻下令,全城搜查戴羊脂玉扳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