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府惨遭灭门,二公子林昭侥幸逃生,为复仇不惜修炼秘术化身绝色女子昭阳,入宫蛊惑君王。
从边关将领到倾城贵妃,他周旋于权贵之间,步步为营终得雪冤。
然而复仇成功后,更大的抉择接踵而至——在龙袍加身的那一刻,他必须面对自己扭曲的身份与真心。这是一场以血肉为代价的蜕变,更是一个少年郎在血色中找回初心的涅槃之路。
朱宫深似海,龙袍重如山,昔日倾城貌,今朝帝王颜
1.
京城的长街上,往日熙攘已被肃杀取代。
我躲在暗巷中,紧贴着冰冷墙壁,听着外面官兵跑过的脚步声和喊叫。
将军府余孽,格杀勿论!这几个字如冰锥刺入我的心口,不过一日之间,赫赫威名的镇北将军府就这样灰飞烟灭。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的鲜血与父亲、兄长们流淌在府邸石阶上的血似乎有着同样的温度。
就在昨夜,国公府世子赵珩带兵抄家,罪名是谋逆。父亲林天雄镇守边疆二十年,击退北狄十三次进攻,换来的竟是君王猜忌和一杯毒酒。
二哥,快走!三弟林晖将我推入密道前的喊声仍在耳畔回荡,随之而来的是刀剑入肉的闷响。我闭上眼睛,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已在暗巷中躲了整整一天,饥寒交迫,却不敢现身。
父亲临终前将半块兵符和金印塞入我手中时的眼神,我永远难忘——那里面有愤怒,有不甘,更有对我最后的嘱托。
活下去,昭儿,为我们林家留下血脉...
2.
夜幕降临,我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翻入一处荒废宅院,这里是京城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幼时玩伴苏婉儿的旧居。
苏家一年前因贪墨案被流放边疆,是我不忍见苏婉儿沦落风尘,暗中派人将她救下,安置在城外庵堂。
我轻车熟路地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来到后院柴房,这里曾是我们儿时捉迷藏的秘处,如今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柴房角落突然传来细微响动。
我瞬间警觉,握紧短剑:谁
林...林公子一个纤细身影从杂物后走出,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正是苏婉儿。
婉儿你怎么在这里我又惊又喜,不是说好在庵堂等我消息吗
苏婉儿眼中含泪:我听说将军府出事了,担心你...就想来这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你。
我心头一暖,正欲上前,却忽然瞥见苏婉儿手中紧攥着一方丝帕——那是京城最贵的锦绣坊出品,绝非一个藏身庵堂的女子能用得起的。
谁带你进城的我停住脚步,声音微微发紧。
苏婉儿眼神闪烁:是一个好心的商队,我...
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火光大作,人马喧嚣。
搜!有人看见逃犯进入此院!
我猛地看向苏婉儿,她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对不起,林公子,世子答应过我,只要...只要帮你归案,就会保你性命...
那一刻,我明白了。
救她的人是我,但她以为的恩人,却是那个设计陷害她家族的国公府世子赵珩。
多么讽刺的命运!
原来如此。
我苦笑,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
就在官兵破门而入的瞬间,我跃向后墙,翻身而过。箭矢擦着我的肩膀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但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拼命向前奔跑。
3.
三个月后,北境荒原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艰难前行。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将军府二公子。
百日的逃亡让我学会了如何偷窃食物,如何露宿荒野,如何与野狗争食,
只有腰间紧紧系着的一个皮囊,里面装着我父亲的金印和半块兵符,这是我从家中带出的唯一物品。
一路上,我听到无数关于将军府谋逆的传闻,也渐渐拼凑出真相。
原来皇帝早已忌惮林家军权,与国公府赵珩勾结,先是设计流放苏家,再利用苏婉儿对赵珩的痴迷和感恩,让她透露将军府谋反的证据。
最让我心痛的是,据说在大军押送途中,苏婉儿得知赵珩根本不会履行娶她为妾的承诺,已于半月前投河自尽。
那日她眼中的愧疚与绝望,如今想来,竟是最后的告别。
4.
隆冬时节,我终于抵达北疆。
这里曾是父亲镇守二十年的土地,每一寸都浸透着林家军的血汗。
在一处荒废山神庙中避雪时,我在神像底座下意外发现一个暗格。
里面除了一些金银,还有一卷羊皮,上面记载着一门古老秘法——形移术。
据记载,修习此术者可改换形貌,甚至转换性别,但代价巨大
一旦完全转化,将永远无法回头,且每月月圆之夜必经历筋骨重塑之痛。
我将羊皮卷收入怀中,心中已有计较。
若要为家族复仇,林昭这个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了。
5.
第二年开春,我化名林朝,混入边关军营。
凭借从小跟随父亲和兄长学习的武艺和兵法知识,我很快从小兵升至百夫长。
战场上,我总是戴着面具,勇猛无比,人称玉面罗刹。
第三年秋,林朝已官至偏将。
全军上下无人知晓这位沉默寡言的将领真实身份,只知他屡出奇计,大破北狄三部,被兵部记功三次。
捷报传回京城的同日,另一道消息也传到边关,皇帝为贺大胜,将于明年开春选秀,广纳天下佳丽入宫。
营帐中,我盯着那份邸报,久久不语。
夜幕降临时,我取出一直带在身边的羊皮卷,眼神逐渐坚定。
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但为此,我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6.
京城,国公府。
赵珩接过心腹递上的密信,眉头紧锁:边关那个林朝,查清底细了吗
回世子,只知道是三年前出现在北境的流民,因作战勇猛被提拔,面容因曾受火伤总是戴着面具,兵部很是看重,这次可能要调回京城受封。
赵珩冷笑:皇帝最近对林家旧事越发不安,这时候冒出个边关红人...继续查。
还有一事,心腹低声道,选秀名单已初步拟定,其中有一人颇为可疑,洛城守备的外甥女,名唤昭阳,据说美貌非常,但深居简出,几乎没人见过。
洛城守备是林家旧部。赵珩眼中闪过厉色,派人盯紧了,若真是林家余孽,这次定要斩草除根。
7.
月光如水,照在边关荒凉的山丘上。
我望着手中半块兵符,耳边是父亲生前的话语:昭儿,你生性善良,这本是好事。但记住,虎狼环伺之时,心软便是致命之伤。
父亲,我错了。
我轻声自语,但现在还不晚。
我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里面是根据羊皮卷秘法炼制的药丸,服下第七颗后,变化将不可逆转。
远处传来号角声,大军明日即将开拔回京。
我仰头服下第一颗药丸,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如同我早已千疮百孔的人生。
夜色深沉,仿佛无尽的长暗。
但黎明终将到来,而那时,我将以全新的面目,重回那个吞噬了我一切的地方。
血海深仇,终须血偿。
8.
北境的第七个月圆之夜,我蜷缩在军营后的山洞中,浑身骨骼如被拆散重组。瓷瓶中的第七颗药丸刚刚服下,剧痛远超以往六次。
当曙光初现时,他已不复存在。
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
唯有那双眼睛,还残存着几分过去的影子,却也更添潋滟波光,我伸手触摸自己的脸庞,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细腻,与往日粗糙完全不同。
林偏将洞外传来副将的呼唤。
我一惊,下意识地用披风裹住身体,压低声音:何事出口的嗓音清越如泉水,已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京城来使,传陛下旨意,召将军回朝受封。
我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备好的说辞道出:我面容受损,不便面圣,还请代我婉拒...
将军万万不可!副将急道,此番不仅是封赏,更是为选秀之事。
亲王亲临,已在帐中等候。
亲王我心头一震。
当朝皇帝的幼弟睿亲王,素来不理朝政,怎会亲赴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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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睿亲王李琮不过二十五六,却已封王七年,他慵懒地坐在主帐中,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听着将领汇报军情。
林偏将到——
帐帘掀起,一个身着铠甲却难掩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末将林朝,参见王爷。
李琮挑眉:抬起头来。
我犹豫一瞬,缓缓抬头。
帐内顿时一片抽气声,只见那张脸虽不施粉黛,却明艳不可方物,尤其一双眸子,宛若秋水含情。
李琮手中的扳指突然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许久才道:林将军...果然非凡。
那日晚宴,李琮特意命我作陪,酒过三巡,王爷已微醺,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我的手背。
一股奇异的感觉顿时从接触处蔓延开来,我感到一阵眩晕,再看李琮时,发现他眼中已满是痴迷。
将军可知,本王为何亲临边关李琮借着酒意靠近,气息拂过我耳畔,皇兄选秀,命我暗中寻访绝色,若将军愿以真容示人,何须在此受苦
我垂眸:末将容貌已毁,恐污圣目。
李琮轻笑,忽然伸手欲揭我面具。我下意识闪避,却不慎跌入李琮怀中。二人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更强的蛊惑之力涌动,李琮眼神顿时变得炽热而迷离。
随我回京,王爷声音沙哑,我保你荣华富贵。
10.
三日后,车队启程返京。
李琮不仅带走了林偏将,还以养病为由,为他请辞,全军皆以为林朝是因容貌受损而心灰意冷,唯有副将察觉些许异样,却不敢多言。
马车内,我如今已化名昭阳,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边关,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来,我以林朝的身份屡立战功,本该有机会直接面圣陈情,却因害怕被认出而屡次推辞,如今不得已改用女身,借睿亲王之力回京,前途未卜。
昭阳姑娘似乎心事重重李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自从那日接触后,他对昭阳的痴迷与日俱增,几乎寸步不离。
我垂首:妾身只是思念故乡。
李琮伸手欲握我的手,我巧妙避开。
羊皮卷上写得明白:亲密接触虽能蛊惑人心,但过度使用会反噬自身,甚至让对方失去理智,行为极端。
王爷,我抬眼,眸光流转,妾身有一故人,乃兵部尚书之子周瑾,多年未见,不知...
周瑾李琮立刻道,明日便可安排相见。
11.
京城周府,周瑾望着眼前绝色女子,困惑不已:姑娘说是故人,可在下实在不记得...
我屏退左右,轻声道:周世兄可还记得,林家二公子林昭
周瑾猛地站起:你是...
我是他的表妹,我早已备好说辞,林家出事后,我被迫隐居北境,得遇林朝将军庇护。将军临终前,将一物托付于我,嘱我交予周世兄。说着,取出半块兵符。
周瑾接过兵符,手指颤抖。这正是当年他与林昭约定的信物,一人半块,誓要并肩沙场,保家卫国。
林昭他...周瑾眼眶泛红。
表哥已不在人世,我垂泪,但他临终仍念着当年冤屈,望世兄能为林家平反。
周瑾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我定当...话音未落,一股奇异感觉涌上心头,再看我时,只觉得这女子不仅貌美,更有一股难以抗拒的魅力,让他甘愿为之赴汤蹈火。
我轻轻抽回手,心中暗惊:蛊惑之力对周瑾竟也有效莫非只要是男子,皆会被影响
12.
时间过隙
凭借睿亲王与周瑾的双重助力,我很快在京城贵族圈中声名鹊起,人人都知有一位绝色美人昭阳,不仅睿亲王倾心,连一向不近女色的周公子也为之倾倒。
选秀之日渐近,我知道必须入宫,唯有接近皇帝,才能为林家平反,但是。。。。
此事易尔,李琮笑道,我早已向皇兄荐于你,只是。
周瑾却反对:宫中险恶,昭阳姑娘何必涉险我可通过父亲向陛下陈情,重审林家旧案。
我摇头:若无圣心默许,国公府岂能轻易扳倒林家此案关键,在陛下自身。
二人争执不下,最后竟双双表示若我执意入宫,他们便全力相助。
我心中复杂,知道蛊惑之力已让二人情根深种,却不得不利用这份痴迷。
13.
选秀那日,我一袭淡紫宫装,娉婷立于众秀女中,如鹤立鸡群。
皇帝李琮一眼便注意到我,竟从御座起身,径直走到我面前。
抬起头来。
我抬头,与皇帝四目相对。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皇帝眼中的惊艳与占有欲,没有蛊惑之力作用,纯粹是被美色所迷。
留牌子!皇帝毫不犹豫地道。
当晚,圣旨下:册封昭阳为贵人,赐居蕙岚宫。
入宫前夜,睿亲王与周瑾皆来送别。
李琮醉醺醺地抓住我的手:若皇兄待你不好,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带你走!
周瑾则悄声道:宫中已有安排,明日会有心腹宫女前去伺候,兵符我已收回,必要时可调动旧部。
我望着二人,心中第一次生出愧疚。
复仇之路漫长,而我已无法回头。
14.
入宫三月,我从贵人晋为昭仪,圣宠无双。
皇帝几乎夜夜宿在蕙岚宫,朝政渐弛,每当侍寝,我总会不经意地与皇帝肌肤相触,蛊惑之力日渐渗透帝王心智。
爱妃似乎总有心事一夜,皇帝抚着我的长发问道。
我垂泪:臣妾昨夜梦到家人...想起表舅一家惨死,心中悲痛。
表舅皇帝漫不经心问。
镇北将军林天雄,我抬眼,仔细观察皇帝神色,听说他们一家因谋逆被诛,可臣妾幼时曾见过林将军,实乃忠君爱国之人...
皇帝脸色微变,随即又柔和下来:此事乃国公府查办,或许有冤情,朕明日便下令重审。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感恩戴德:陛下圣明!
15.
重审林家旧案的消息传出,国公府世子赵珩顿时慌了手脚。他连夜求见皇帝,却被告知陛下正在蕙岚宫,不见任何人。
妖女误国!赵珩在宫门外咬牙切齿。
赵珩更没想到皇帝竟被迷得神魂颠倒,连当年密约都置之不顾。
三日后,皇帝下旨:林天雄一案确有冤情,恢复名誉,幸存的林家旧部官复原职。
国公府赵珩因诬陷忠良,削爵查办。
消息传到蕙岚宫时,我正对镜梳妆。
听到圣旨内容,我手中的玉梳啪嗒落地,碎裂成两半。
三年筹谋,终于得报家仇,可为何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无尽空虚
娘娘,宫女匆匆来报,赵珩在狱中吵着要见您...
我眼神一冷:备轿。
16.
天牢深处,赵珩被铁链锁在墙上,早已不见往日嚣张,见我到来,他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屏退左右,缓缓取下脸上的轻纱:世子可还记得林昭
赵珩瞪大双眼:不可能!林昭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
看见我跳崖我轻笑,可惜天不绝我。说着,我将变声术稍缓,露出原本音色几分。
赵珩面色惨白如纸:你...你竟是...
我走近,纤纤玉指抚过赵珩脸上的伤痕:世子可知,我林家一百三十七口,死前可曾害怕
是皇帝!是皇帝忌惮林家军功!赵珩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突然伸手掐住赵珩脖颈,蛊惑之力源源涌出。赵珩眼中逐渐出现痴迷与恐惧交织的复杂神情。
放心,我柔声道,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17.
三个月后,前国公世子赵珩在流放途中意外坠崖,找到时已面目全非,同日,宫中传来喜讯:昭仪有孕,晋封贵妃,代掌凤印。
皇帝越发沉迷美色,朝政多由我幕后操纵。
周瑾官至兵部侍郎,睿亲王则掌握禁军,二人皆对我言听计从,不知是蛊惑之力未消,还是真心依旧。
夜深人静时,我常对镜自照,看着镜中陌生的绝色容颜,不知自己到底是林昭还是昭阳,是男儿还是红妆。唯有月圆之夜的剧痛提醒着我付出的代价。
这日,太医请脉后贺喜:娘娘怀的是双生子!
消息传开,举朝欢庆。
唯有我抚着小腹,心中惶惑:服用过形移丸的我,怎能怀孕这孩子又会是什么模样
窗外飘起雪花,一如三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个冬天。我望着漫天飞雪,轻声低语:
父亲,兄长,我终为你们报仇了。可这条路,还要走多远...
朱宫深似海,血色染罗衣。
谁知倾城貌,原是少年郎。
18.
一日
皇帝暴毙的消息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传遍宫廷的。
我跪在灵前,一身素缟,垂首掩去眼中复杂神色。
那个缠绵的夜晚,我将浸过特殊药汁的香囊置于帝王枕边,与安神香混合,渐渐侵蚀心脉,李琮被发现僵卧龙床,面色青紫,手中紧攥着那枚我三日前亲手所绣的香囊。
太医诊断为急症猝亡,朝野哗然。
此刻我本该感到快意,却莫名空落。
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即使满是虚情假意,却也在我心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娘娘节哀。周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升任兵部尚书,身着缟素更显清瘦。
我抬眼,见他眼中满是担忧,却不仅是臣子对贵妃的关怀。
三年来,蛊惑之力早已深植,周瑾与睿亲王对我的痴迷未曾稍减,甚至愈发深沉。
周大人,我低声道,声音沙哑,陛下走得突然,未留遗诏,朝局恐生变故。
周瑾目光坚定:臣必护娘娘周全。
不远处,睿亲王正与几位宗室老臣低语,见我望去,微微颔首。自皇帝病重,李琮便以摄政王身份总理朝务,大权在握。
灵堂烛火摇曳,映着我苍白的脸。三年来我以贵妃身份暗中布局,借着帝王宠爱与蛊惑之力,早已在朝中织就一张无形大网。如今网已结成,只待收束。
19.
七日后,先帝头七刚过,一份遗诏突然现世。
宣诏大殿上,我端坐帘后,听着内侍监颤抖着宣读:朕感天年将至,太子年幼,难当大任,贵妃昭阳,性贞良淑,睿智明断,朕甚倚重...特传位于昭阳,改元更始,以安社稷...
朝堂哗然。女子为帝,亘古未闻!
荒谬!安国公首先发难,妇人岂能为帝此诏必是伪造!
数位老臣随即附和,殿内一片嘈杂。
我冷眼旁观,早已料到如此局面。
此时,周瑾出列,声音清朗:遗诏笔迹经三司鉴定,确为先帝亲笔,且先帝曾言,贵妃有治国之才,多次代批奏折,朝野皆知。
睿亲王亦道:皇兄既有所托,本王以为可行。
兵部与宗室最具权势的两人表态,反对声浪顿时低了几分,但仍有人不服:纵是先帝遗愿,祖制不可违!女子之身,何以继大统
帘后,我缓缓起身,珠帘轻响,满殿寂静。
众卿所言极是,我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女子确难为帝。
在众臣惊愕目光中,我一步步走出帘幕,素手轻抬,解开发髻。青丝散落瞬间,我取出怀中瓷瓶,将最后一颗解药服下。
剧痛袭来,我强忍不倒,声音却逐渐变化:但若朕,本非女子呢
骨骼作响,身形渐变,喉结微现。在满朝文武骇然注视下,那个倾国倾城的贵妃昭阳,竟渐渐变回了一个男子——正是三年前跳崖身亡的林家二公子,林昭。
镇北将军林天雄次子林昭,今日归来。声音已完全变为男声,清朗坚定,蒙先帝托付江山,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我站立在那里,承受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心中却异常平静。
这一刻,我已等待了太久。
20.
登基大典定在三月后,年号更始。
这期间,我以铁腕手段整顿朝纲。
安国公等反对派相继病逝,兵权尽归周瑾掌控,睿亲王总理政务,朝局渐稳。
夜深人静,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我对镜自照,镜中人眉目依稀是旧时模样,却添了岁月风霜与难以言说的沧桑。形移丸的药效已褪,我恢复了男儿身,唯有每月月圆之夜的剧痛提醒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陛下,内侍来报,睿亲王求见。
我敛起思绪:宣。
李琮步入殿内,神色复杂,自林昭恢复男身,二人间微妙的气氛愈发尴尬。
昔日痴迷虽因蛊惑之力而起,情感却难说全是虚假。
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我问,刻意保持距离。
李琮沉默片刻,忽然跪地:臣请旨戍边。
我一怔:为何
臣...李琮抬头,眼中情绪翻涌,不知该如何面对陛下,昔日种种,如今思之,实在...他说不下去,耳根微红。
我默然,我理解李琮的困惑,就连周瑾近日也总是避而不见。
蛊惑之力虽随我变回男身而减弱,却未完全消失,反而变成一种奇特的忠诚与依赖。
边境苦寒,非王爷宜居。我最终道,留在朝中辅政吧,朕需要你。
李琮眼中闪过惊喜,忙低头称是。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那份痴迷仍在,只是变了形态。
21.
登基前夜,我秘密召见周瑾。
烛光下,周瑾恭敬行礼,目光却忍不住流连在我面容上,三年蛊惑,情根深种,岂是轻易能拔
周卿,我屏退左右,直言相问,你可恨朕
周瑾一震: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恨我走近,声音低沉,朕利用你复仇,甚至以蛊惑之术牵绊你心神,你当真无怨
周瑾抬头,眼中情绪复杂:起初臣确因蛊惑之力而对...对昭仪娘娘心生爱慕,但得知陛下真实身份后,那份情感虽变,忠心未改。
他顿了顿,声音微涩,陛下或许不知,臣与林昭,本是挚友。
我怔住,是了,我们年少时曾一同习武读书,誓要并肩沙场。
那段情谊,我几乎忘了。
22.
更始元年元月元日,新帝大赦天下。
祭天台高耸入云,我身着龙袍,一步步踏上台阶,阳光下,我身形挺拔,眉目坚毅,再无半分昔日贵妃的柔美。
台下,万民跪拜,百官臣服。
周瑾与睿亲王分立两侧,一个掌控京畿兵权,一个总理朝政,皆是我最有力的支持。
礼成时分,我俯瞰山河,声音传遍四方:朕,林昭,今日承天命即皇帝位,必当励精图治,匡扶社稷,还天下清明!
山呼万岁声中,我目光扫过台下众臣,最后落在远方——那是镇北将军府的方向。
父亲,兄长,林家的冤屈今日终于洗清。而我的罪与罚,才刚刚开始。
登基后的日子并不轻松,朝中虽已肃清大部分反对势力,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需要收拾,边疆也不太平。
这日我正在批阅奏折,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手中的朱笔跌落在地。
月圆之夜将至,形移丸的反噬又一次来临。
陛下内侍惊慌上前。
我挥手让他退下,无妨,只是有些疲惫。
独自一人时,我才允许自己显露出痛苦。蜷缩在龙椅上,我感受着骨骼仿佛被拆散重组的剧痛,汗水浸透了龙袍。
这代价,我必须承受。
23.
次日夜,我召周瑾入宫商议边防事宜。谈至深夜,我留他用膳。
酒过三巡,周瑾忽然道:陛下似乎消瘦了许多。
我淡淡一笑:朝务繁忙,无妨。
他眼中闪过担忧:臣记得,昔日在边关时,林偏将也是这般不顾身体。
我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这是周瑾第一次主动提及过去的事。
那时不知是陛下,多有冒犯。他低声道。
我摇头:不必如此,若不是...那段经历,也不会有今日。
我们沉默对饮,各怀心事。我知道周瑾仍在适应我的转变,而我又何尝不是
一个月后,边关急报:北狄大军压境。
朝堂上,主和与主战派争论不休。我静静听着,心中已有决断。
朕意已决,我起身,声音响彻大殿,御驾亲征。
众臣哗然。
周瑾率先反对:陛下万金之躯,岂可涉险
我目光扫过众人:北狄犯我疆土,杀我百姓,朕乃林天雄之子,林家军的血不能白流。
退朝后,周瑾与睿亲王一同求见。
陛下,李琮急切道,您刚登基不久,朝局未稳,此时亲征恐生变数。
我看着二人,缓缓道:正因朝局未稳,朕才必须去。这一战,不仅要退敌,更要立威。
周瑾沉吟片刻:若陛下决意亲征,臣请随行。
李琮也道:臣亦请随陛下出征。
我看着他们,心中涌起复杂情绪,蛊惑之力或许初始了这份忠诚,但如今,我宁愿相信其中有几分真心。
24.
大军出征那日,京城百姓夹道相送,我骑着战马,身着铠甲,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边关的日子。
周瑾策马跟在我身侧,轻声道:陛下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挑眉:哦
林朝将军。他微微一笑,那位总是戴着面具的玉面罗刹。
我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朕听说过他的事迹。
周瑾目光深远:他是个了不起的将领,若还在世,定会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我没有接话,只是握紧了缰绳。
边关的战事异常惨烈。北狄此次有备而来,兵力远超预期。
在一次突围战中,我被敌军围困,身陷险境,正当我以为难逃一死时,周瑾率一队精兵杀入重围。
陛下,跟我走!他大喊着,挥舞长枪为我开路。
那一战,我们并肩杀敌,配合默契宛如当年,血与火中,我恍惚又变回了那个在边关征战的林朝。
战后清点,周瑾为护我受了伤,军帐中,我亲自为他包扎伤口。
陛下不必如此。他想要推辞。
我按住他:这是朕该做的。看着他肩上的伤口,我轻声道,谢谢你,周瑾。
他抬头看我,眼中情绪复杂:陛下终于又叫我名字了。
我这才惊觉,登基后我一直以周卿相称,再未直呼其名。
帐内烛火摇曳,我们相对无言,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那份纯粹的友谊。
25.
三个月后,我们大胜而归,北狄溃退三百里,签下降书。
凯旋回朝那日,京城欢呼震天。
我骑着战马入城,接受万民朝拜,在这一刻,我终于真正感受到了作为帝王的重量。
当夜宫宴后,我独坐殿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半块兵符,一方丝帕,还有记载形移术的羊皮卷。
烛火跳跃,映着卷上最后一行小字:逆天改命者,必承其咎,蛊惑人心者,终失己心。
我凝视良久,终于将羊皮卷凑近烛火。
火焰腾起,吞噬了那段不堪往事,也映亮了我坚定的面容。
朱宫深似海,血色染罗衣。
龙袍重如山,初心未曾移。
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将走下去,以林昭之名,还天下一个清明太平。
殿外月光如水,照着我孤独却坚定的身影。
复仇之路已尽,治国之道方启。而这,才是我真正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