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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师傅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的镜头瞬间对准了他。
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走上前。
“这位先生,您是?”
“我是许昭的老师,陆程。”
陆师傅看着我妈,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今天来,是想替我的学生,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
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许星月不着痕迹地往我妈身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警惕。
“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妈的语气冷了下来。
“今天是昭昭基金会的成立仪式,我们不希望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不愉快?”
陆师傅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苍凉。
“你们拿着她的死来作秀,从她的悲剧里榨取好处,难道就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记者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将话筒递了过去。
“陆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许昭小姐的死另有隐情?”
“您说许家母女作秀,有什么证据吗?”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厉声喝道:“保安!保安在哪里!把这个胡说八道的人给我赶出去!”
几个保安立刻围了上来。
陆师傅却不慌不忙,他打开了那个一直抱在怀里的木盒子。
里面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证据。
只是一沓泛黄的五线谱手稿,和几盘老旧的磁带。
“这些,都是许昭生前留下的东西。”
陆师傅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手稿,展示给众人看。
那是我写的《涅槃》。
笔迹、反反复复修改的痕迹,甚至因为贫穷买不起好纸,边角都磨损了。
“我想请问许星月小姐,”陆师傅的目光转向许星月,“这首让你一举成名的《涅槃》,真的是你创作的吗?”
许星月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我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妈立刻挡在她身前,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你胡说八道!这当然是我们家星月的作品!你拿几张破纸就想来污蔑我女儿?你安的什么心!”
“是不是许昭生前在外面欠了你的钱,现在看我们家星月出名了,就想来敲诈勒索?”
我妈的反应极快,立刻就给陆师傅扣上了一顶“敲诈勒索”的帽子。
不少人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毕竟,一个籍籍无名的琴行老板,对上一个冉冉升起的钢琴新星,谁的话更可信,一目了然。
【我就说嘛,肯定有刁民想害我们星月!】
【这老头看着就不像好人,肯定是想来碰瓷的。】
【穷生奸计,古人诚不我欺。】
陆师傅没有理会那些污言秽语。
他只是平静地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沙哑的电流声后,一段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
是《涅槃》。
但弹奏者不是许星月。
是我。
用琴行那台最破旧的立式钢琴弹的。
琴音不完美,甚至有些地方因为琴键老化而失真。
可那里面蕴含的情感,那种在绝望中挣扎,向往光明的力量,是许星月永远也模仿不出来的。
录音里,还夹杂着我当时因为发烧而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以及,陆师傅担忧的声音。
“昭昭,别弹了,你该去医院看看。”
“没事,陆师傅,弹完这一段就好咳咳”
“我总觉得,这首曲子写完,我就能解脱了”
录音很短。
但信息量巨大。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我妈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惨白。
许星月的身体,抖得完全停不下来。
“伪造的!这肯定是伪造的!”
我妈尖叫起来,疯狂的摆着手,“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合成一段录音有什么难的!”
“你就是个骗子!是为了钱!”
陆师傅关掉录音机,静静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骗子,许天后心里最清楚。”
他特意在“天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许昭在写这首曲子的时候,曾借鉴了一段非常冷门的波兰民谣。”
“并且在的华彩部分,用她母亲的生日做了一段音符密码。”
“这些创作细节,我想请问许星月小姐,你能说出来吗?”
陆师傅的目光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许星月。
许星月被他看得连连后退,眼神躲闪,冷汗涔涔。
她当然说不出来。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我只是把完整的曲谱给了她,让她去背。
我妈也慌了。
她看许星月指望不上,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什么密码不密码的,我们家星月创作全凭灵感,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道!”
“你这是恶意构陷!我要告你诽谤!”
“是吗?”
陆师傅忍不住冷笑出声。
“那不如,我们请许星月小姐,现场演奏一段?”
“就弹刚刚录音里,许昭咳嗽中断的那一小节,把它接下去。”
“我想,对于一个‘天才’原创作者来说,应该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