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韬武略的皇帝突然有一天,有了男人的难言之隐。
他秘密召集天下神医,都无法恢复。
好消息是:这不但不影响寿数,还能让自己延年益寿。
坏消息是:他!还!没!有!继!承!人!
直到有一天,他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系统。
系统名字叫:眼盲心瞎的皇帝拯救系统。
呵!呵!呵!
1
荀轼认为自己是勤政爱民的合格帝王,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帝王。
他早朝听政、晚批奏折,灾年开仓放粮、丰年修渠固边。
在他的带领下,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美中不足的是,他还没有子嗣。
是的,没错,他一个中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他又如此辛勤,怎会如此呢
为此,他日日耕耘,勤奋的很,就盼着能迎来好消息。
2
陛下,您龙体无碍,许是近日为南方水患忧思过甚,气血稍滞。臣开一副安神补气血的方子,您歇上几日,定能重振雄威。太医院院首躬身回话,眼神里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闪躲。
荀轼盯着太医院院首并不浓密的头发,轻点桌案,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他起初也信了这话,特意歇了半个月没入后宫,可上个月在御花园被丽妃堵个正着时,那美人眼波流转,他却只觉得口干舌燥,半点反应也无。
妃嫔们只当他为水患烦忧,无暇顾及后宫;朝堂大臣只催他广纳后妃、早立储君;只有荀轼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不行了。这些日子,他借着调理身体的由头,太医、民间神医、甚至是巫医,都以各种理由私下召见了,可人人都说他身体康健,连脉相都平稳得挑不出错。
难道是老天薄待,让自己坐拥江山却无法有子嗣甚至...无法为男人
想到这,荀轼寝食难安,满目愁容。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响起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幼童般的声音响起:信号已恢复,连接成功!主人您好,我是系统小种子,专门来帮您实现心愿的!
荀轼猛地拍案起身,腰间玉带撞得玉钩叮当作响:何方妖孽敢在朕面前装神弄鬼!
他本该惧的,可连传宗接代都做不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若真是妖邪,他倒要问问,为何上天要这般薄待于他!
主人别怕呀!那声音软乎乎的,却带着股非人的机械感,我没有实体,是来自异世的系统,能帮您解决眼下最犯愁的事呢!
荀轼眉头拧得更紧:你说你能知我心意那你说说,朕现在最想要什么
小种子当然知道呀!
说出来,朕恕你无罪。
真要我说嘛你不要生气哦。
呵,朕乃真龙天子,一言九鼎,速速道来。
小种子当然知道!那声音顿了顿,带着点邀功似的雀跃,虽然您刚默念了好几遍‘水患早平、边境安定’,但您心里最急的,是想让自己滴滴滴滴,这样才能宠幸妃嫔、诞下子嗣呀!不然就算您偷偷从宗室抱养孩子,要是被妃嫔们知道您滴滴滴滴,早晚要乱了后宫,甚至动摇江山根基呢!而且您这毛病,再拖下去还会……
够了!闭嘴!荀轼又气又窘,耳根子都红了——这东西说话竟如此粗俗露骨,半点不顾及他帝王的体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你说能帮朕怎么帮要朕付出什么
很简单呀!小种子的声音轻快起来,您只要完成任务,帮我攒积分,就能兑换灵丹妙药,慢慢治好您的毛病啦!
荀轼眼神一沉:任务莫不是要朕戕害百姓、违背天道若是如此,朕宁可不治!朕可以无后,但不能愧对天下黎民!
陛下您想哪儿去了!小种子的声音急了些,带着点委屈,我可是‘眼盲心瞎的皇帝拯救系统’,是来救您的,怎么会害您呢!
你再说一遍!荀轼咬牙切齿的说。
我是来救您的!
上一句!
我是眼盲心瞎的皇帝拯救系统…电子音有些许颤抖。
呵!呵!呵!
3
小种子说自己眼盲心瞎,荀轼一万个不服。他自认看人极准,后宫妃嫔谁真心谁假意,朝堂大臣谁忠谁奸,他心里都有杆秤,怎么就眼盲心瞎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小种子的声音又冒了出来,软乎乎的却带着点执拗:主人您别气嘛!您对外是难得的明君,可对内——对身边人的心思,您确实没看清呀!正因为您是明君,我才来帮您的!
许是察觉荀轼的怒火要压不住了,小种子赶紧补了句赔罪的话:您您您别生气!我先送您一颗‘临时丹药’,能让您暂时恢复,不过只有一次效果!若想诞下龙裔,还需要任务完成后获得传嗣丹哦~
荀轼心里犯疑,却控制不住地问:药呢
话音刚落,一颗通体赤红、泛着淡淡药香的丸子,凭空落在他摊开的手心里。药丸温热,触到手心时竟还有点微微的跳动感。
荀轼盯着那颗丹药,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若是真的,或许他还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若是假的,要么依旧无嗣,要么……这药丸是毒药,他今日就得死在这儿。
赌,还是不赌
4
荀轼终究是赌了,只是帝王的谨慎让他留了个心眼。他把丹药掰成两半,一半用锦盒装了,差心腹太监送到太医院,让院首带着三位院判一起查验;另一半则送到御兽园,给一头刚成年的公鹿试服——若是无毒且有效,那鹿定会有反应。
三日后,太医院回禀:丹药成分不明,但无半点毒性,反而含着一股罕见的‘活气’,似能补精益气。御兽园也来报:那头公鹿服下药后,精神大振,与母鹿的亲近之意明显。
确认丹药无害且确有玄妙后,荀轼才终于理会了一直喋喋不休求关注的小种子:任务是什么
只有一个终极任务,完成时间全看陛下能力!小种子的声音透着雀跃,任务是——找出后宫里真心爱慕您的妃嫔!
听到爱慕二字,荀轼松了口气。他后宫虽人多,但这些年他待妃嫔们不薄,皇后端庄贤淑,淑妃温柔解意,淳贵人天真直率,外邦来的杜贵人虽直白,却也句句透着对他的崇拜……这么多人里,还找不出一个真心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任务,倒不难。
5
几日后,荀轼故意染上顽疾——每到深夜就头痛欲裂,疼得连奏折都握不住,太医院束手无策,连最擅长针灸的院判都治不好。消息传开,后宫妃嫔们急得团团转,朝堂上也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一位自称云游神医的老者求见,说能治帝王的头痛。荀轼病急乱投医,立刻宣他入宫。那老者诊脉后,捻着胡须说:陛下这是‘心火郁结、气血逆行’之症,需以女子鲜血为药引炼丹,且必须是与陛下有过‘阴阳调和’的后宫妃嫔之血——唯有这般,才能引动陛下体内气血,化解郁结。
消息传到后宫,不出半日,就有六十位妃嫔主动刺破指尖,将鲜血滴进瓷碗里,由太监送到神医手中。可第二日,神医又说:丹药需连炼七七四十九日,每日都要新鲜药引,少一日都不行。
他还特意补充:每日用血量不多,只需一滴指尖血,搭配人参、当归等补品,妃嫔们撑到最后不难。体质好的或许会虚弱些时日,体质差的可能伤点根基,但绝不会伤及性命。
荀轼当即下了道口谕,让太监在后宫宣读:朕知药引伤身,众卿家不必勉强,以身体为重,朕绝不怪罪。
他心里清楚:一日献血,许多人会为了争宠赌一把;可若是连续四十九日,日日都要耗损气血,除去真心爱慕他的人,还有几个能坚持到底
6
献血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后宫里的小动作也渐渐露了出来。
第五日起,就有太监悄悄来报:十位妃嫔用宫女的血冒充自己的血,有的甚至让贴身侍女每日替自己刺破指尖;第三十日时,不少妃嫔虽还在献血,却都借着体虚的由头,减少了请安次数,连赏赐都懒得争了;到了第四十日,混血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位嫔位的娘娘,直接让心腹太监买通了送药引的小太监,连日都没露面。
直到第四十九日,神医宣布丹药炼成,陛下头痛可愈时,坚持日日亲自献血的,只剩十人——皇后、贵妃、淑妃等几位高位嫔妃都在,低位嫔妃里,只有一位入宫三年、一直不太起眼的林才人。
当太监把名册呈上来时,荀轼指尖拂过林才人三个字,面上虽依旧平静,心里却有些自满:果然,朕这天下之主,还是有人真心爱慕的。
可小种子的声音却适时冒了出来,带着点泼冷水的意味:陛下,先别急着得意呀!这十人里,未必全是真心的,还得继续筛选才行!等最后剩下真正的‘真心人’,我会给您道具验证哦!
荀轼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屑:呵,朕相信自己的判断。
7
虽不信小种子的话,但为了那所谓的验证道具,荀轼还是决定继续筛选。他服下神医炼制的丹药后,头痛果然痊愈,借着感念妃嫔们辛苦的由头,给后宫众人都加了赏赐,还特意在早朝后当着皇后的面,提了句林才人虽位份低微,却有颗赤诚之心,值得嘉奖。
皇后心思玲珑,立刻会意。三日后,她以秋菊盛开为由,在御花园举办赏菊宴,特意把林才人安排在了紧邻贵妃、淑妃的位置——既显了帝王的重视,又不违后宫尊卑礼法。
宴会上,金菊吐艳,舞姬旋身,琴师拨弦,一派祥和。荀轼端着酒杯,目光扫过座上的皇后、淑妃和林才人,见三人都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心里更觉笃定:小种子果然是多虑了。
可就在琴声与舞姿相合的巅峰时刻,一道寒光突然从舞姬队列里射出——一个穿着舞衣的女子,竟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刃,直扑荀轼而来!
护驾!有刺客!侍卫们的喊声瞬间响起,殿内顿时乱作一团。荀轼虽惊,却没慌,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可下一秒,他就看见皇后、淑妃和林才人,几乎是同时起身,挡在了他身前——三人脸上都满是惊恐,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侍卫们很快擒住了刺客,荀轼看着身前三位面色苍白、甚至还在微微发抖的女子,心里一暖,连忙起身安抚:爱妃们别怕,刺客已擒,朕无事。
可安抚的话刚说完,他就借口心绪不宁,匆匆离了宴。
8
赏菊宴遇刺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京城。加上之前的帝王头痛,民间渐渐有了流言:说是荀轼登基时杀了太多宗室旧臣,杀戮过重惹了天怒,若想平息神佛不满,就得下罪己诏,再免除附属国近三年的岁贡,方可保江山太平。
流言传到朝堂,两派大臣立刻吵了起来。一派以淑妃的父亲——丞相柳承业为首,力谏:帝王威仪不容挑衅!刺客必有幕后主使,应彻查根源,以儆效尤,绝不能因流言就下罪己诏,失了大国体面!另一派则是几位文官,认为民心得失比威仪重要,应顺应流言,免得再惹出祸事。
荀轼没立刻表态,只命大理寺和锦衣卫联手查案。此事牵连甚广,从刺客的身份查到背后的资助者,再到与宗室的关联,足足查了一个月,才终于有了眉目。
这日清晨,大理寺卿捧着卷宗,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回话:陛下,多方查证,刺客乃是嘉庆侯府二房……豢养的死士!
9
荀轼捏着大理寺呈上来的卷宗,指腹反复摩挲着嘉庆侯府四个字,指尖冰凉。他没立刻召皇后问话,反而让心腹太监去查后宫近一月的书信往来——小种子的话像根刺,终于让他忍不住想再确认些什么。
三日后,太监捧着一叠拆开的信笺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陛下,这是从皇后宫里的贴身嬷嬷处截下的,是给嘉庆侯夫人的信……还有淑妃娘娘让娘家送来的密信,都、都在这儿了。
荀轼先翻开皇后的信。字迹端庄,字里行间却满是急切:……刺客之事已查至侯府,还望母亲速寻父亲商议,务必将此事压下,莫牵连后位。他再看淑妃的信,内容更直白:……丞相父亲可借查案之机,弹劾嘉庆侯一派,夺其兵权,此乃良机,切不可失……
两封信,没有一字提及他的安危,满纸都是母家利益与权力算计。荀轼将信笺扔在案上,墨汁溅出,晕染了安危二字,像极了他此刻冰冷的心头血。
这时,小太监又呈上一叠薄薄的信,低声道:这是林才人宫里的,都是她家人寄来的,奴才们……没敢拆。
荀轼拆开,信上是娟秀的小字,字里行间满是寻常家语,却处处透着对他的惦念:……听闻陛下近日遇刺,家中上下皆心忧,妹妹在宫中定要好好侍奉陛下,莫让陛下烦心……前日听闻陛下赞妹妹心诚,父亲说,能得陛下垂青,是全家的福分,妹妹只需记挂陛下安康,无需惦念家中……
一页页读下去,没有半句提及位份、家族,只有纯粹的陛下安康。荀轼捏着信笺,指尖竟有些发颤——原来这后宫之中,真有一人,只把他当荀轼,而非帝王。
小种子,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动,她……是真心的,对吗
小种子的声音难得没带调侃,只淡淡道:陛下觉得是,那便是。不过,别忘了兑换验证道具哦,免费的呢。
10
荀轼没等验证道具。他自认这次看得真切——皇后与淑妃的信笺是铁证,林才人的家信是暖意。几日后,他在早朝后下了道旨意:晋林才人为德妃,迁居长乐宫,赏赐无数,且特许其家人每月入宫探望一次。
旨意下时,后宫哗然。皇后握着玉如意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端庄:陛下圣明,德妃娘娘品性纯良,当得此荣宠。淑妃则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不甘,只轻声道:恭喜德妃妹妹。
唯有德妃,接到旨意时竟红了眼眶,快步走到御书房外,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哽咽:臣妾蒲柳之姿,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只求能日夜侍奉陛下,为陛下分忧。
荀轼亲自扶起她,见她眼底满是孺慕与感激,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爱妃无需多言,这是你应得的。
当晚,他留在了长乐宫。看着德妃忙前忙后为他布菜、研墨,动作轻柔,眼神专注,荀轼只觉得多年来的帝王孤苦,终于有了慰藉。他甚至开始规划,若日后能诞下子嗣,定要立她为后。
深夜,德妃已睡熟,小种子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现在可以兑换‘真话符’了哦。只需一滴您的指尖血,贴在她眉心,她便会对您说真话——您不想听听,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吗
荀轼犹豫了。他觉得此举是对德妃的亵渎,可心底那点被小种子勾起的不安,又让他忍不住想验证。最终,帝王的多疑战胜了温情:兑换。
一张泛着微光的黄符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捏起德妃的下巴,将指尖血滴在符上,再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眉心。
data-fanqie-type=pay_tag>
11
符纸贴上去的瞬间,德妃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眼神没了往日的柔媚,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仿佛换了个人。
荀轼心跳骤然加速,强作镇定地问:爱妃,你……真心爱慕朕吗
德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爱慕陛下说笑了。臣妾入宫三年,位份低微,若不爱慕‘帝王’这身份,如何能活到今日
荀轼的呼吸一滞:你说什么那你家人的信……
信是臣妾写好,让父亲照着抄的。德妃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陛下不是喜欢看‘惦念’吗臣妾便写些惦念的话。献血四十九日,是因为臣妾知道,高位妃嫔定会有人坚持,臣妾只需跟着,就能在陛下心里留个‘赤诚’的印象;挡刺客,是因为臣妾算准了侍卫定会及时赶到,不过是演一场戏罢了——陛下,您以为的真心,不过是臣妾步步为营的算计。
为何荀轼的声音发紧,指尖微微颤抖,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算计
因为不爱。德妃的话像一把冰锥,直直刺入他心口,臣妾冷心冷情,从不爱任何人。对臣妾而言,帝王的恩宠是权力,是家族的靠山,是摆脱低微命运的梯子。至于陛下您……不过是这梯子上最显眼的那一级罢了。
而且,您所谓的待我不薄,也不过天子像逗弄宠物,从您的指缝中漏出了一点点米粒,就足以让嫔妃们争斗不休。皇后是您的发妻,可您疑她戕害后宫子嗣。淑妃是东宫旧人,您担心外戚祸乱。淳贵人真真单纯,曾也是一颗真心放在陛下面前,可是您竟然让看她不顺眼的丽妃生生活剥了她的爱宠。
陛下,您会爱吗
真话符的效力渐渐消失,德妃重新闭上眼,呼吸平稳,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荀轼的幻听。可荀轼却僵在原地,浑身冰凉。他看着眼前熟睡的女子,只觉得荒谬——他以为的唯一温暖,竟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小种子,他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这就是你说的……眼盲心瞎
小种子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沉重:陛下,您用手段把嫔妃们的爱意进行筛选,殊不知您也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呢。
朕的任务,失败了...
还没有,陛下。小种子既然收到了这个任务,那肯定是说明任务是有‘既定目标’的,说明她还在。只是您没有发现她。
陛下,真心难求。用您的真心,去寻一份赤诚吧。
她还在荀轼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后宫女子无数,朕怎知是谁
小种子没直接回答,而是隔空变出一面镜子。
陛下,您寻找真心爱慕您的妃嫔,那您可曾想过,您是否真心待过人呢
荀轼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摔烂这面镜子,然后用帝王的威仪告诉小种子,帝王的真心不能轻易给。
父皇曾说过,江山社稷,远比所谓真爱重要的多。他登基后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后宫仅是他传嗣与平衡前朝的手段。
而他的真心...
曾经...
12
叮,恭喜陛下完成任务,奖励传嗣丹一颗。一颗仅可保您孕育一个子嗣,服用后当日生效,有效期为一晚,还请您谨慎使用。
那是他十五岁那年,还是太子的他在太傅府读书。太傅家有个孙女叫阿鸾,比他小两岁,总爱捧着书卷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喊太子哥哥。
那年冬日,他在府中练剑,不慎将剑穗甩到了廊下的梅枝上,阿鸾踮着脚去够,脚下一滑摔在雪地里,手中的玉佩磕出了裂痕。她却没哭,只把玉佩塞进他手里:太子哥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戴着,就当替我护着你。
后来太傅遭人诬陷,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先帝流放,阿鸾也因家道中落,入宫成了最低等的宫女。
当时的自己是想要保护她的。既然她的身份不能成为他的妻,那他就护她敬她,为她找个好人家。
那个时候的真挚少年,曾经也是懂得爱的吧。
是什么时候,他的爱变了呢
可能是在月色的见证下,他拥有她后,他开始变了。
在他被父皇发现金屋藏娇后,帝王的威严和太子的身份,让他不得不贬阿鸾做最下等的奴婢。
而后东宫新人层出不穷,他开始沉浸在歌颂太子的世界里。
他开始不信她。
当证据指向阿鸾时,他想的也只是——阿鸾对我因爱生恨
他开始恐惧,害怕,然后贬她去了浣衣局,试图封存那份过往。
后来听说她犯了错误又被贬去了掖庭。
那时的他...刚刚登基,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闻言也只是挥了挥衣袖。
阿鸾……荀轼喃喃出声,声音里满是颤抖,她还在宫里
在。小种子的声音轻了些,掖庭西侧的杂役房,她已在那儿待了十五年。
当天下午,荀轼没惊动任何人,只换了身常服,带着贴身太监悄悄去了掖庭。杂役房外堆满了待洗的衣物,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空气中满是皂角和霉味。他顺着回廊往前走,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女子,正坐在石阶上缝补衣物,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女子听到脚步声,缓缓回头。她的头发已有些花白,眼角爬满了细纹,双手粗糙得布满老茧和冻疮,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几分熟悉的清澈。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子手中的针线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屈膝想要行礼,却因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
阿鸾……荀轼快步上前,想要扶她,却被她轻轻避开。他看着她冻得发紫的指尖,喉咙突然发紧,这些年,你……
奴婢阿鸾,见过陛下。阿鸾的声音很轻,带着常年劳作的沙哑,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陛下九五之尊,怎会来这污秽之地
13
荀轼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针线,递到她面前:当年太傅的案子,朕已查清,是有人诬陷。朕……对不起你。
阿鸾接过针线,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没抬头:陛下言重了。太傅一案是先帝定的罪,奴婢不敢置喙。如今陛下是天下之主,只需安心治理朝政,无需为奴婢这等微末之人费心。
不是的。荀轼急忙开口,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当年是朕糊涂,听信了谗言,没给你辩解的机会。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朕的错。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见阿鸾猛地往后缩了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一下,荀轼的手僵在半空,心中的愧疚更甚。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朕已下旨,为太傅平反,恢复名誉。朕还想……封你为妃,迁居长乐宫,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封妃阿鸾终于抬头,眼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带着一抹极淡的嘲讽,陛下是觉得,用一个妃位,就能抵消这十五年的苦吗她伸出双手,将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掌摊在他面前,陛下看看,这双手泡了十五年的冰水,缝补了十五年的衣物,连握笔都发颤,还配得上‘妃’这个字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荀轼的心。他看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在太傅府,奴婢是真心敬您、慕您,想护着您。阿鸾的眼眶微微发红,却没掉泪,可您呢您只信别人的话,连一句‘你是不是因爱生恨成为细作’都没问过我。我在掖庭被人打骂,被人克扣粮食,冻得差点死在雪夜里时,陛下正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与新纳的妃子赏花吧
阿鸾,我……荀轼想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话都那么苍白无力。
陛下不必解释。阿鸾站起身,慢慢后退了两步,奴婢如今只求安稳度日,不求富贵,也不敢再求陛下的‘恩宠’。还请陛下回宫,莫要再来此处,免得污了陛下的龙体。说完,她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进杂役房,轻轻关上了门,将荀轼和他所有的愧疚,都挡在了门外。
14
荀轼站在门外,听着房内传来的细微的针线声,心里像被灌满了冰水。他回宫后,立刻下了旨,给掖庭的杂役们涨了月钱,还特意让人给阿鸾送去了暖炉、棉衣和上好的伤药,却都被阿鸾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小太监回禀时,声音带着为难:阿鸾姑娘说,她无功不受禄,陛下的赏赐,她担不起。
荀轼坐在御书房里,看着桌上那枚鸾鸟玉佩,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小种子,怎样能求的她的原谅呢
陛下,小种子不是人,不能帮您解决这个困扰小种子的声音顿了顿,但陛下要知道,她既然依然爱慕您,就还有希望。
荀轼没说话,只沉默地让内务府准备了愈肌膏和一些滋补的汤药,亲自送到了掖庭。这一次,他没进门,只把东西放在门口,轻声说:阿鸾,这些不是赏赐,是朕欠你的。就算你不原谅朕,也请好好照顾自己。
房内的针线声停了片刻,随即又响了起来,没有任何回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荀轼几乎每天都会去掖庭一趟,有时带些点心,有时带些书籍,有时只是站在门外,听一会儿房内的动静。阿鸾始终没开门,却也没再把东西退回来。
直到有一天,荀轼像往常一样提着食盒去掖庭,却发现杂役房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到阿鸾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他前几日送来的《诗经》,桌上还放着一碗没喝完的汤药。
听到动静,阿鸾抬起头,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戒备,却多了几分疲惫:陛下日日来,不怕被朝臣非议吗
朕是皇帝,非议又如何荀轼走到桌前,看着她指尖的冻疮好了些,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阿鸾,朕知道,十五年的伤害不是几句话就能弥补的。朕不求你立刻原谅,只求你给朕一个机会,让朕慢慢补偿你。朕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阿鸾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陛下,您知道吗当年我被贬到掖庭后,发现自己怀了孕。
荀轼的呼吸骤然停止,猛地看向她。
是个男孩。阿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眶终于红了,我在掖庭忍饥受冻,就是想把他生下来。可五个月的时候,有个宫女故意把冷水泼在我身上,我发了高烧,孩子没保住……陛下,那是你的孩子啊!
15
我的孩子……荀轼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书架上的书哗啦啦掉下来,砸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阿鸾泛红的眼眶,心中的悔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仅逼死了自己的孩子,还让阿鸾独自承受了丧子之痛。
那天我抱着冰冷的孩子,在雪地里跪了一夜。阿鸾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泣血,我想不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报应。后来我才明白,不是我做错了,是我不该爱上一个眼里只有权力和猜忌的帝王。
我应该恨你,可是你是我少年时的梦,是我被贬进宫后唯一的盼头,也是...唯一和那个孩子有羁绊的人。爱,可能有吧。但它不重要了...
荀轼想说对不起,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亲手毁掉了唯一真心爱他的人,和他唯一的孩子。
小种子,他在心里轻声说,那丹药……朕不要了。
他不需要丹药了。阿鸾的话让他明白,就算他能恢复,能诞下子嗣,也换不回曾经的真心,换不回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他欠阿鸾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又怎能再去宠幸其他妃嫔,让更多人因他的恩宠陷入争斗
几日后,荀轼下了两道旨意:一是从宗室中过继一位品行端正的侄孙,立为太子,交由皇后抚养;二是废除掖庭的苛待条例,提高杂役宫女的待遇,还特意下旨,允许阿鸾在掖庭择一处安静的院落居住,无需再做杂役,由宫中专人照料。
旨意下时,朝堂上虽有议论,却没人敢反对——毕竟帝王无后,过继子嗣是早已定下的事,而善待宫女,更显帝王仁心。
16
自那以后,荀轼依旧是那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只是不再踏入后宫一步。他每日处理完朝政,就会去掖庭的院落找阿鸾。有时两人相对无言,阿鸾看书,他就坐在一旁批奏折;有时阿鸾会给他讲太傅府的旧事,讲她在掖庭的日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从没再提过封妃的事,也没再提过原谅,只默默陪着她。春天陪她在院里种牡丹,夏天帮她摇蒲扇驱蚊虫,秋天一起捡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冬天给她暖手炉里添炭火。
阿鸾的态度渐渐软了些,会主动给他端一杯热茶,会在他咳嗽时递上帕子,却始终没再喊过他太子哥哥,也没再接受他任何超出照料的恩宠。
岁月流逝,太子渐渐长大,能独当一面;阿鸾的头发越来越白,却依旧喜欢坐在院里看书。荀轼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却依旧坚持每日去看她。
五十岁那年冬天,荀轼得了场重感冒,卧病在床。他躺在病榻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了十五岁那年,阿鸾摔在雪地里,把玉佩塞给他的模样。他让太监去请阿鸾,却被告知阿鸾也受了风寒,无法下床。
夜里,荀轼的病情突然加重,他握着那枚鸾鸟玉佩,轻声说:小种子,朕这一辈子,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合格的夫君。若有来生……
话没说完,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阿鸾拖着病体去了御书房。书房里还保持着荀轼在世时的模样,桌上放着他没批完的奏折,砚台里的墨还没干,窗台上摆着一盆她亲手种的牡丹,正冒着新芽。她走到桌前,看到压在奏折下的一张纸,纸上是荀轼的字迹,写着:朕这一生,眼盲心瞎,错负一人。若有来世,愿弃帝王位,只做护你之人。
阿鸾拿起纸,眼眶终于湿了,一滴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17
荀轼驾崩后,太子继位,尊阿鸾为皇祖太妃,将她安置在京郊的静云宫,好生照料。阿鸾在静云宫住了十年,临终前,她让宫女把那枚鸾鸟玉佩和荀轼写的那张纸,一起放进她的棺木里。
告诉新帝,阿鸾气息微弱,却眼神清明,我去后,让我陪在先帝旁做个伴儿就好。不必奢华,只需一块碑,刻上‘阿鸾’二字即可。
新帝遵了她的遗愿,将荀轼与阿鸾合葬在皇陵西侧的墓园里。墓碑上没有繁复的纹饰,只刻着先帝荀轼与皇祖太妃阿鸾之墓十二个字。
春日里,墓旁的牡丹开得正好,风吹过花丛,仿佛还能听到有人轻声叫着太子哥哥,一如多年前那个雪夜里,那个捧着玉佩的少女,和那个还未被权力与猜忌蒙蔽双眼的少年。
小种子的声音最后一次在墓园上空响起,带着一丝释然:主人,这一世的遗憾,终是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