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庆的六月,雨淅淅沥沥总也下不完。
我正躺在木质的老旧躺椅上,听着广播,今天的山城由FM98706到这里为您精简播报。欢迎大家来到重庆,最近一天多云,云层厚重多有阴雨,请您出门备好雨具...
叮铃,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一声,我知道有人来了。
同学,要点啥子
一瓶汽水。那口音和重庆话的硬朗截然不同,有点像电视里听过的广东话,却又没那么重,温温和和的。
这个三块,左边那个两块,你可以拿左边那个。
来的人似乎没太听懂,礼貌地问了一句：那个,能不能讲普通话
听到他的要求,我懒洋洋地拿下报纸。
抬头时,正好对上他一双清澈的眼睛,这男生看着和我差不多大,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几缕还滴着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颌线。
他眼睛很亮,带着点怯生生的打量,看我的时候,睫毛轻轻颤了颤。
三元。
我字正腔圆地说着,还竖起三个手指。
随后我从冰柜里抽出一瓶冰镇的橘子味汽水,啪地一下撬开瓶盖,递到他手里。
接过钱,又在身旁的小木匣里翻找零钱找给他,嘴里嘟囔着：在重庆说普通话嘛,新来的给你打个折,以后常来照顾生意。
为什么
我从来没听过有人在别人给自己打折的时候还问句为什么,你这小子还挺实诚。
找给他零钱时,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触感凉凉的,雨天里揣着汽水,手凉也正常。
我低头看了眼玻璃罐里的糖果,抓了一把水果硬糖塞进他手心：这糖是本地牌子,尝尝,算给你接风。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糖,过了一会儿抬头看我,我正靠在柜台上笑,他眼神里多了点好奇。
我坐直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用普通话说：
代表重庆欢迎你。
谢谢。
他把汽水抱在怀里,转身走进雨里,身后的风铃又响了一次。我看着他的背影,校服后背被雨水打湿了一块,贴在身上。
（2）
再次见到他,是在周一的教室里。
班主任领着他站在讲台上。这是新转来的宋轩同学,从广东过来的,大家多照顾照顾。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自我介绍。
我正好看见他局促地攥着衣角,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晕,连睫毛上都像沾了金粉。
原来他叫宋轩。我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挺顺口,跟他这人的气质也搭,温温和和的。
下课时,他被几个男生围住了,都是班里爱起哄的主儿。他们故意用快得像绕口令的重庆话打趣他：广东来的哦听得懂我们说话不听说你们那儿的人说话都像唱歌,给我们唱一句撒
宋轩的脸一点点涨红,从脸颊红到耳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
我把作业本拍在桌上,心里有点火,欺负新来的算啥本事。几步跨过去,把宋轩往身后一拉,对着那几个男生皱着眉：莫要欺负人噻！人家刚转来,听不懂方言很正常,有本事跟我掰手腕啊！
那几个男生见我来了,讪讪地笑了笑,开玩笑的嘛,就散开了。
我转过身,看见宋轩正低着头,睫毛上像挂着水汽,估计是快委屈哭了。
谢谢。他的声音很小声,像蚊子哼哼。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跟我客气啥以后我带你耍,保证你半个月就能说一口流利的重庆话,没人敢再打趣你。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3）
从那天起,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放学后的山城总浸在暮色里,我拉着宋轩钻进老巷,石板路被雨水浸湿,空气中湿漉漉的,偶尔还会有水滴顺着旁边的树叶落在脖子里,凉丝丝的。
这是通往楼顶的路,我踩着台阶往上跑,站在上面能看见整个江景,比在教室里看有意思多了！
宋轩跟在我后面,书包带子滑到了胳膊肘,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还不忘喊我慢点！别摔了！
等他喘着气爬上楼顶,我正张开双臂迎着江风,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你看！我指着远处,长江像从天边蜿蜒而来,货轮的鸣笛声混着晚风飘过来,带着水汽的潮湿气息。
宋轩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眼睛里满是惊叹。重庆的风,和广东不一样。他轻声说,风把他的头发吹到耳边,露出小巧的耳朵。
那当然,我凑到他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雨水的清新,我们这儿的风是爬坡上坎的,带着劲儿呢,吹着都提神！
他转过头看我,眼睛亮亮的,我笑着指了指江面,你看那货轮,晚上灯亮起来才好看,下次带你来看夜景。
（4）
我们常在放学后晃荡。
轻轨站的长椅是我们常待的地方。傍晚时分,光线柔和,橘黄色的列车驶来时,带着轰隆隆的声响穿楼而过,那瞬间,光与影交织,把我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宋轩总会指着窗外掠过的高楼,眼睛里满是好奇,问我：刘文,那是什么地方啊看起来好热闹。
我就侧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遍遍地给他讲：那是解放碑,重庆最热闹的地方,好多人去那儿逛街、打卡,周末人挤人；还有那边,是洪崖洞,晚上灯亮起来可好看了,像童话里的城堡,等周末我带你去,顺便吃旁边的酸辣粉和小面。
他听得格外认真,小脑袋随着我的话语轻轻转动,还会掏出小本子记两句,说怕忘了这些好玩的地方。
（5）
防空洞书店藏在老巷深处,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的书架歪歪扭扭地摆着,书脊上落着薄灰,我们总爱蹲在最里面的角落,那里靠着墙,能避开往来的人,还能听见洞顶滴水的嗒嗒嗒声,安静得很。
宋轩一蹲下来就扎进画册堆里,手指轻轻拂过泛黄的书页,专挑封面上印着长江的本子翻,边看边跟我说这个江景跟楼顶看的有点像,就是画得更细腻。
有次他捧着本蓝皮画册看得入神,嘴里还小声念叨着：这个和我们上次在楼顶看见的好像,就是少了点雾。我凑过去看,画里的长江泛着青灰色,货轮的烟囱冒着烟,岸边的黄桷树垂着气根,确实和山城的江景有几分像。
他翻到最后一页,轻轻叹了口气,把画册合起来,我知道他是喜欢,却不好意思问价,这种旧书店的画册大多是非卖品,老板也舍不得轻易出手。
趁他转头去翻另一本画着吊脚楼的册子,我悄悄把那本长江画册抽过来,揣在怀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本武侠小说翻,耳朵却留意着他的动静,怕他发现我搞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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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再来时,我提前找了书店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以前总看我在这儿蹭书看,跟我还算熟。我软磨硬泡说了好一会儿,又把自己攒的零花钱递过去,老爷爷才笑着摆了摆手：这书搁这儿也没人看,你们小孩喜欢,拿去吧,别给我这老头子添麻烦就行。
我拿着画册,偷偷藏在身后,等宋轩蹲到角落翻书时,突然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哎,刚老板说看我们常来,特意把这本画册送你了,说你肯定喜欢。
他抬头时眼睛都亮了,看见我手里的画册,嘴巴微微张着,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去,真的是送我的老板也太好了吧！
我假装点头,心里偷偷笑,这小子,一点都不怀疑。
宋轩抱着画册,一页页慢慢翻,嘴角一直扬着。
（7）
江边的石阶被夕阳晒得暖烘烘的,我拎着刚买的炸洋芋跑过去,宋轩已经占好了最上面两级台阶,书包放在旁边,正低头数着江面上的货轮。
快吃,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凉了就没这么酥了。
我把油纸袋递给他,自己先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外酥里糯,辣椒面的香辣混着洋芋的甜香,烫得我直哈气。
宋轩学着我的样子,小心翼翼捏起一块,小口咬了半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又把剩下的半块塞进嘴里,嘴角沾了圈红彤彤的辣椒面,连鼻尖都微微泛红,看着有点滑稽。
我看得直笑,伸手点了点他的嘴角：宋轩,你看你,像只偷吃了辣椒的小花猫,嘴角全是辣粉。
他愣了一下,抬手想擦,却越擦越花,把辣椒面蹭到了脸颊上,活像个小花脸。
我笑得更厉害了,他却突然伸手,用沾了点辣椒面的指尖,轻轻抹在我的嘴角：现在你也是小花猫了,扯平！
好啊你,敢捉弄我！我假装生气,伸手去挠他的痒,他笑着往后躲,差点从石阶上滑下去,我赶紧伸手拉住他,两个人都笑作一团,江风里全是我们的笑声。
江风把我们的笑声吹得很远,混着炸洋芋的香味,还有货轮的鸣笛声。我顺手帮他把脸上的辣椒印擦掉,他也不在意,还抓了块洋芋塞我嘴里：快吃,别光顾着笑,一会儿就凉了。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石阶上,紧紧挨着,看着就像亲兄弟似的。
（8）
五月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我们刚走出校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我拽着宋轩冲进街边的公交站台,两人挤在小小的玻璃亭里,校服后背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凉丝丝的。
遭了,今天没带伞,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头却看见宋轩正盯着雨幕发呆,不知道在想啥。
雨珠砸在玻璃上,勾勒出一道道水痕,像谁在上面画了幅抽象画。
他的眼神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睛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刘文,宋轩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盖得有点模糊,你说雨会下到什么时候我还想着回家写作业呢,明天要交。
不知道,不过急也没用,我往他身边靠了靠,让他少淋点雨,等雨停了,我们去吃老巷子的火锅吧,特辣的那种,吃着浑身暖和,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宋轩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啊,我还没吃过正宗的重庆火锅呢,正好尝尝。每次看到他笑,我都觉得心里敞亮,这兄弟性格是真不错,一点不扭捏。
雨越下越大,我见宋轩的刘海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挡着眼睛怪碍事的,就随手帮他捋到了耳后。
手指碰到他的皮肤,温热的,男生之间互相帮忙整理头发,也没什么别扭的。
我们都愣了愣,随即相视一笑,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小动作还挺有意思。
我赶紧收回手,耳朵却悄悄地有点发烫,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8）
后来我的数学成绩亮了红灯,试卷上的红叉叉密密麻麻的,看得我头皮发麻。连老师用红笔写的批注都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
我把卷子往桌子里一塞,假装没看见后桌投来的目光,低头整理课本时,却撞进宋轩看过来的眼神,他眼里满是担心。
宋轩把他的错题本递过来,红笔写的批注密密麻麻,字如其人,整整齐齐的,连步骤都标得清清楚楚。放学后去我家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我家院子里有葡萄架,凉快得很,我给你讲题,比在教室里清楚。
我抱着习题册坐在葡萄架下,看宋轩在石桌上写写画画,他讲题很有耐心,一点不着急,哪怕我同一个知识点问三遍,他也会重新讲一遍。
暮色漫上来时,他会点亮一盏灯,暖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还挺有学习的氛围。
这道题要用辅助线,宋轩的手指点在几何图形上,指尖白白嫩嫩的,你看,这样一拉,三角形的关系就清楚了,之前你就是没找到辅助线的位置,才解不出来。
我听着他讲题,脑子里却还想着那天在公交站台一起躲雨的事儿,觉得跟宋轩待在一起挺舒服的,不用刻意找话题,哪怕安静做题也不尴尬。
刘文宋轩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我抬头,正好看见他皱着眉看我,手里的铅笔还举着,你在听吗刚说的辅助线画法,你再试着画一遍我看看
我才猛地回神,抓过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耳朵有点发烫,赶紧集中注意力,可不能辜负兄弟的好心。
我假装没在意,把脸埋在草稿纸上方,却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瞟他,他认真的样子还挺好看,比上课走神时看的窗外风景有意思多了。
他正低头看着错题本,阳光从葡萄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长长的睫毛垂着,手里的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停下来思考时,会微微咬着下唇,嘴角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笑意。
这里算错了。他突然抬头,正好撞进我的目光,我赶紧转回头,假装盯着草稿纸上的乱线,却听见他轻笑一声,又走神啦是不是觉得数学题太无聊了,不如去打球有意思
没有！我反驳得太快,声音都有点变调,手里的笔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宋轩没拆穿我,只是把我的草稿纸拉过去,用红笔圈出错误的地方：你看,这里符号带错了,正数变负数,后面自然就错了。下次算的时候,慢点写,别着急,一步一步来,比你瞎蒙强。
看他认真讲题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觉得有这么个学霸兄弟真好,以后数学再也不用愁没人讲题了,说不定下次考试还能及格。
（9）
那天放学我故意走了老巷的近路,想着早点去小卖部帮外婆看店,没成想刚拐进拐角,就被几个影子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王浩,以前总跟我在球场上抢篮板的兄弟,最近因为我总跟宋轩待在一起,没怎么跟他们打球,关系就淡了点。他叼着烟,身后还跟着两个以前一起打球的男生,三个人把巷子堵得严严实实,看着就来者不善。
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头顶的电线杆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里有点闷。
王浩把烟往地上一扔,用鞋底狠狠碾了碾,烟冒出的最后一缕青烟很快被雨水浇灭。刘文,现在跟书呆子混久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伙计了叫你打球也不去,眼里是不是没我们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嘲讽,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我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书包带子滑到了胳膊肘。别乱说,他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书呆子。我攥紧了拳头,心里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自从宋轩转来后,我确实很少跟他们一起打球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忘了以前的兄弟,只是想多帮宋轩适应新环境,毕竟他一个人从广东来,没什么朋友。
朋友王浩嗤笑一声,吐出个烟圈,呛得我鼻子发酸。上次叫你打球你说要去看书,骗谁呢我看你是被那个广东来的小子带坏了,连球都不打了,以前在球场上跟我抢篮板的劲儿哪儿去了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一个瘦高个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两步,书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笔记本散了出来,最上面那本蓝皮错题本,宋轩给我的那本,封皮很快被雨水打湿,边角瞬间就软了下去,上面用红笔写的批注也开始晕染。
我心里一紧,正要弯腰去捡,却听见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有人踩着雨水在跑。
刘文！宋轩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慌乱。
我抬头,看见他背着书包站在巷口,校服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白T恤,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头发都跑乱了,显然是着急跑过来的,估计是看我没跟他一起走,特意追过来的。
你们别欺负他！宋轩的声音都在发颤,却还是快步冲了过来,挡在我身前。
他比我矮小些,肩膀却挺得笔直,明明自己都在发抖,却还是努力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书包带。
哟,书呆子还来救场王浩身边的瘦高个伸手就要去推宋轩,我眼疾手快,一把打开他的手,把宋轩往身后死死护了护,我怎么能让兄弟替我挡着,要护也该是我护他。
他的肩膀轻轻撞在我背上,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我心里突然就有了底气,觉得不管对方人多,我都不能让宋轩受委屈。
滚。以前和他们打球时,我从来没这么凶过。可我不能让宋轩受欺负,他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禁得住这些人的推搡。再闹我就叫老师了,你们想被记过,影响升学吗
王浩他们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凶,愣了愣。王浩盯着我看了几秒,咬了咬牙,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墙：行,刘文,你有种。以后别让我们再看见你和这个小子在一起！说完,他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尾。
巷子里只剩下雨声,还有我和宋轩急促的呼吸声。宋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他的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泥点,动作轻柔得怕把本子弄坏。
湿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眼眶慢慢红了,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这可是我整理了好久的错题,好多重点都在上面,现在字都花了。
那本错题本是他花了好几个晚上整理的,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条批注,都写得那么认真,现在却被雨水泡成了这样。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里突然一阵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我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往身边带了带：没事,等会儿我找个吹风机吹吹,应该还能用,实在不行,你再跟我讲一遍重点,我自己整理,保证比你的还详细,大不了我多花几个晚上,肯定能记下来。
我怕你记不住,你的记性可没那么好,上次让你背公式,你第二天就忘了。宋轩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一点伤都没有。我用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刚才谢谢你啊,还特意跑过来,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能应付。
宋轩直起身,眼睛里还含着泪,却倔强地看着我：那你也别一个人扛着啊。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不想你一个人被欺负,我们是兄弟啊,兄弟不就该互相帮忙吗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暖暖的,觉得有这么个兄弟真踏实。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却好像没那么冷了。我点了点头,抬手帮他擦掉脸上的雨水：好,以后我们一起面对,绝不一个人硬撑,有事儿一起扛,谁都不落下谁。
（10）
后来,我们常坐在江边等雨停,有时候没下雨,也会来这儿待一会儿,吹吹江风。
我总揣着副旧耳机,到了江边就递一只给宋轩。
耳机线有些短,他得往我身边凑凑,肩膀挨着肩膀,才能刚好戴上,两人挤在一起还挺暖和,能挡住江风。
我按下播放键,刚学会的新歌旋律流出来,是首节奏轻快的流行曲。
宋轩听不懂歌词,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江面,手指跟着鼓点在膝盖上轻轻敲,脑袋也随着旋律一下下晃着,看得出来听得很入迷。
风从江面吹过来,莫名让人觉得很安心。
我侧头看他听得入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小子还挺容易满足,一首歌就能让他开心半天。
有时候歌放到副歌部分,我会忍不住跟着哼几句,跑调了宋轩也不笑话我,只是偏过头看我,然后自己也咿咿呀呀地跟着旋律瞎唱,调子跑得没边儿,逗得我哈哈大笑,他就也跟着笑,江风里全是我们的笑声,特别畅快,把所有的烦恼都吹走了。
以后去北京吧。那天我突然说,江风把我的声音吹得有点散,听说那儿的冬天会下雪,比重庆的雨好看多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雪,堆雪人,打雪仗,多有意思。
宋轩在速写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然后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啊！
我拍了拍宋轩的胳膊,他也笑着拍了拍我,力道不轻不重。
我们看着远处的长江,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都清楚,不管未来去哪里,不管遇到多少风雨,我们都会一起等雨停,一起面对所有事儿,一起走向更远的地方,一直做最好的兄弟,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