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琼披着衣服跑出来，“闺女这么晚了，还下大雨，你干啥去？”
“我有点事儿妈，晚上不用等我！”
“早点回来闺女！”
白映雪打着伞冲进了暴雨中，将曾明琼的叮嘱抛之脑后。
雨下得很大，打在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跟过年放炮仗一样，白映雪卷起裤腿，往道具室的方向跑。
道具室藏在文工团排练厅后身，一处低矮的小平房。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锁死时，顾赫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应声而断。
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
没有一丝光，空气是凝滞的，带着灰尘、陈旧布料和木头腐朽混合的沉闷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有人吗？开门！”他猛地抬手捶门，声音在最初的瞬间还强自镇定，但颤抖的尾音泄露了恐慌。
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空洞。
“哒哒哒”一开始是雨滴的声音，很快就演变成暴雨倾盆，伴随着雷声隆隆作响。
没人听见。
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浸湿了顾赫的后背。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吸气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却依旧觉得缺氧。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背靠着冰冷的大门，身体无法控制地向下滑，双腿软得支撑不住重量。
视野里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旋转着，压缩着。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被遗忘的、堆放杂物的地窖，也是这样的黑，这样的静，叫天天不应……
顾赫蜷缩起来，手臂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臂，牙齿开始打颤，咯咯作响。
“救命……”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绝望的哭腔。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被黑暗淹没的时候——
“顾赫？顾赫！你在里面吗？”
一个清脆焦急的声音，像是一道利刃，猛地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混沌。
是白映雪！她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却无疑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稻草。
“我……我在这……”他艰难地发出两个音节，喉咙干涩发紧。
“真的是你！你别怕！等着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脚步声快速跑远。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但短暂的等待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顾赫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呼吸急促而浅，像离水的鱼。
很快，脚步声又回来了，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钥匙不对！管理员的钥匙串里没有这把锁的！”
白映雪的声音带着懊恼和更深的焦急，“顾赫！你坚持住！听我说说话！别晕过去！”
她用力拍打着门板，试图用声音唤醒他逐渐涣散的意识。
“顾赫！听见没？回话！”
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算是回应。
外面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快速思考。
“你往后靠！离门远点！快！”
顾赫几乎是凭借本能，挣扎着向旁边蠕动了几下。
紧接着——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猛地响起，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砰！砰！！”
又是接连两声猛烈的撞击，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横。
锁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头开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砰——咔！”
最后一声巨响伴随着某种东西断裂的脆响！一线微弱的光猛地从门缝里刺入，撕裂了这令人绝望的黑暗牢笼！
新鲜空气涌了进来！
顾赫贪婪地大口呼吸着，那冰冷的、带着尘埃的空气此刻如同甘泉。
门被从外面猛地拽开，勾勒出一个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
白映雪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粗木棍，气喘吁吁，几缕碎发黏在颊边。
她看到他瘫坐在墙角，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发抖，那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未散的惊恐和脆弱。
她立马扔下木棍，几步冲到他面前蹲下，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臂。
“没事了！没事了！顾赫，看着我，出来了，没事了！”
她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喘息，却充满了安抚力量，“呼吸！跟着我，慢点，吸气——呼气——”
白映雪引导着他，自己的呼吸也又深又急，显然是刚才那番暴力破门耗尽了力气。
顾赫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她脸上，那双盛满惊惶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一丝神采。
他跟着她的节奏，一点点调整自己混乱的呼吸。
冰冷的四肢开始回温，耳畔那疯狂的心跳声和嗡鸣也逐渐平息。
幽闭的黑暗被驱散了，是被她硬生生砸开的。
顾赫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映雪懵了，不是大哥，你别睡啊！就算想睡也等出了这道门再睡啊！
“噼啪！”一声，窗外的老槐树被雷击中，瞬间点燃。
白映雪瞳孔微缩，火势蔓延得很快，窗外的火已经波及道具室，屋里已经浓烟滚滚。
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拽顾赫的胳膊，企图把他从地上托起来，拉扯着沉重的身躯，拖行了几米。
眼看就要到门口，“咚”的一声。
不知什么东西掉落下来，白映雪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门外一道高大的身影，跑了过来。
太好了，得救了！
紧接着，她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白映雪刚睁眼，入目一片白，空气中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阳光晒透被褥的味道。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不小心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斯哈”一声。
趴在床边的曾明琼一下子被惊醒，眼底乌青，眼眶通红一看就哭过。
“闺女你醒啦！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你等着妈这就去给你叫医生！”
看母亲惊慌失措的模样，白映雪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妈，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还死不了。”
“呸呸呸！啥死不死的，你这破孩子说啥胡话！不吉利赶紧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