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雪带着报纸，心满意足地从印刷室出来，刚出炉的报纸还有余温，闻上去仍有淡淡的墨香。
她拿着报纸，往卫生连走去，打算。”
白映雪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报纸递过去，报纸长时间接触掌心，纸张微微浸湿。
曾明琼接过，手指摩挲着上面几个字，攥稿者：白映雪，以前也看到过，但远没有今天这般高兴。
“我闺女真棒！那……明天是不是就要上班了？闺女，你现在就去城区的百货大楼，给自己挑两件衣服，这上班不抵在家，还是要正式些好。”
说着，就伸手去掏兜，从手绢里数出一百，想了想又数出一百块钱，外加布票，递给白映雪。
“不用！妈，我有衣服穿！用不着买衣服！再说你不是给我买了件呢子大衣了吗。”
曾明琼强硬把钱塞进她手里，“怎么用不着！总共就那么两身，还是捡你妹妹不要的。那大衣是外穿的，你再买两件内搭。妈给你的，就拿着！听话，去买！”
“这报纸先给我，我给同志们也看看。让她们也瞧瞧我闺女多优秀~”
说着不等白映雪拒绝，就攥着报纸扭头走了。
白映雪摸着手里还带有母亲体温的钱，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也好，来了这么久还没去城区逛逛呢，正好趁此机会，看看有没有能买到好东西的门路。
她谨慎地将钱揣进衣兜，拍了拍口袋，准备出门。
这会儿功夫快到中午，去城区还能找个地方吃点好的。
白映雪想了想，先回家拿了个布兜，把厨房的空酱油瓶带上。
到城区的百货商场只能坐公交，大院对面就有个公交站点，离得也不算太远，五站地就能到。
白映雪靠在大树树荫下，等公交。秋日的正午，太阳高高挂起，秋老虎还是很晒人的。
等了约莫五分钟，公交来了，站点处的人一窝蜂往车上挤。
白映雪拼了命，才勉强挤上车，一上车，一股汗臭味混合着鸡粑粑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只想吐。
车里的人都皱着眉头，挥着手在鼻子周围扇，可动作又不能太大，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扇到别人，容易引起民愤。
好不容易到站，白映雪又被挤着下车，全程没费丝毫力气。
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往百货商场走。
走到一半，白映雪脚步略微停顿，换了个方向。
来都来了，先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要是等买完衣服再去，运气不好等到被抓，岂不得不偿失。
这里距离百货商场不远，只是位于城区边缘地带。还是之前听白疏影提起过，这是附近能淘到好东西的其中一处。
微风带着午后的余温，吹过山城废弃的河堤老桥洞。
因为远离中心街道，成了些私下交易的隐蔽场所。
空气里混杂着河水淡淡的土腥味、青草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映雪背着布兜，微微攥紧掌心，手中沁着细密的汗，她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在快接近桥洞的时候更加仔细。
随着距离拉近，她看到了桥洞阴影里的那个人。
不远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白映雪细细听去，顷刻间做了决定。
顾野蹲在桥洞的阴影里，面前摊开一块旧油布，上面零零散摆着几本用牛皮纸小心包好的旧书，还有几个用废旧零件打磨成的简易小刀、弹弓，甚至还有两盒偷偷搞来的“大前门”香烟。
他眉头紧锁，眼神机警地扫视着周围，嘴里叼着的草茎无意识地快速转动。
顾野知道这担着风险，“投机倒把”的帽子扣下来不是闹着玩的，但他需要钱。
突然，桥洞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几声严厉的呵斥，“那边！刚才看到有人影！肯定是那些搞资本主义尾巴的！”
是管委会的人！
顾野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跳到嗓子眼。他手忙脚乱地想卷起油布，但那些零碎东西哪里是一下子能收好的？
他额角渗出冷汗，这要是被抓住，东西没收不说，批评、罚跪、甚至影响父亲在军区大院的声誉……他不敢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从旁边河堤的斜坡上冲了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精准地一头撞进他怀里。
同时伴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极大音量的尖叫，“哥！我可找到你了！！爸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玩啊！！”
顾野都懵了，被白映雪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
他下意识想推开这个莫名其妙扑过来的“妹妹”，却感觉到女孩的手臂死死箍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惊慌失措又尖锐的语调继续哭喊。
“呜……妈让你买的酱油你忘了是不是！家里等着炒菜呢！你倒好，跑这儿来掏鸟窝！你看你弄得这一身泥！爸说了找不到你今天就打断你的腿！呜哇……”
她一边嚎，一边用身体死死挡住那块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油布，脚下一通乱踢，巧妙地将几本旧书和那小堆零件踢进了旁边更深的阴影里。
同时把她自己挎着的旧布兜甩在了地上，里面的空玻璃瓶哐啷作响，正好掩盖了那些金属零件的细微声音。
管委会的人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旧制服，表情严肃的中年人，“干什么的！刚才是不是你们在这里摆东西？！”
顾野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
白映雪却猛地抬起头，脸上还真挂着几滴泪珠，她指着顾野，哭得更大声了，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委屈。
“同志！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说说我哥！家里等着做饭，酱油瓶都空了，他这么大个人了，答应好的事忘了不说，还跑到这破地方玩泥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掉河里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