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个干嘛？”
周柒柒抬气眼睛看他，问道，
“难不成你自己馋这个？小时候没喝够，这都多大了还惦记着？”
她故意把调子拖得长长的，嘴角还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打趣着说道。
“自己这么喜欢，还巴巴地都给别人……看来沈淮川同志，打小就是个会疼人的情种呢。”
她晃了晃杯子，带着点娇嗔，嘟嘴说道。
“我可跟旁人不一样，不爱喝这酸溜溜的玩意儿。”
说着，真就把杯子往桌边一放，扭过头去，假装要继续画图，完全不理他了。
但是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瞟着他呢。
沈淮川知道媳妇儿这是生气了，赶忙放下毛巾，赶紧凑近了些，伸手去揽她的肩，说道：
“不爱喝就不喝，这不还拎了一壶温水进来嘛，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认真了些，急着说道
“柒柒，我对这酸梅粉，从来就没什么爱喝不爱喝的。”
周柒柒被他搂着，没挣也没躲，就那么靠着，等他往下说。
沈淮川的目光飘向窗外，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小时候之所以买那么多糖，是因为”
“大院里的男孩儿都爱攒花花绿绿的糖纸，叠元宝、夹书本里看，我也跟着买。买回来一堆，自己又不爱吃糖，齁得慌。可买多了，我妈看见了肯定要说我浪费。
正好林瑶就住隔壁楼，她家管得松，她自己也馋糖，我就把那些剥下来的、没漂亮糖纸的糖块，一股脑塞给她了。省得我妈念叨，也清空了我的‘库存’。”
周柒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下巴微微抬着，反问道：
“那酸梅粉呢？总不会也是糖纸吧？”
沈淮川被她逗得笑出了声，柔声解释道，“这个就更冤枉了。”
“买酸梅粉，主要是为了里面送的那种小塑料勺，勺把儿顶上压着各种图案，有西游记的啊，三国演义的啊……
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孙悟空，就想要个齐天大圣的勺子，可一包酸梅粉才送一个，图案还是随机的，一直都拿不到，越卖越多，我妈就生气了，你想想，她哪肯让我为个勺子买那么多酸梅粉堆家里？”
他想起童年时候的事情，轻笑了一声，说道：
“没办法，我就拿林瑶当幌子，跟我妈说，林瑶爱喝这个，我买了给她送去。其实呢，每一包我都打开了，掏出里面的勺，就把酸梅粉捐给军区大食堂了，我记得那一个月，我买了快二三十包，才终于开出一个孙悟空的。”
“那会儿真是高兴坏了，那个那个勺子，在两个哥哥面前炫耀了好几天呢！他们也都喜欢，也想要，可是我都不给他们摸，可给他们气坏了！”
周柒柒安安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的神情，也感觉到了他童年时候的快乐。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真的？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
沈淮川被点燃了兴致，猛地站起身，点头说道，“那勺子我还留着呢！”
他快步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铁皮饼干盒。
盒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看着旧旧的。
但是沈淮川拨开侧面的铁搭扣，“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就轻轻弹开了，旧归旧，保存的还是很好。
他翻找了几下，很快就从里面找出了一个浅黄色的小塑料勺，往周柒柒眼前一递，说道，“喏，就这个。”
周柒柒接过来，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小小的齐天大圣，心里头软乎乎的。
她的目光落在敞开的铁皮盒里，除了这把勺子，还有厚厚一沓用皮筋捆好的彩色玻璃糖纸。
底下还散落着几颗磨圆了边角的玻璃弹珠，一个掉了漆的铁皮小青蛙，还有几张边角微微卷起的照片。
周柒柒的目光停在了那些照片上。
这些照片大多是合影，背景也挺复古的，不是旧式的四合院，就是影楼里带着花纹的布景。
照片里，是各个时期的沈淮川，有穿着开裆裤，流着口水的，还有穿着海魂衫，板着张脸的小小少年等等等等，有很多。
不过每一章合照里，总少不了两个比他高大的男孩，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笑容爽朗。
还有一对穿着老式军装的中年夫妇。
想来就是沈淮川的哥哥和爸妈了。
但是合照的照片，最后停留在沈淮川十四五岁的样子。
那时候他身量已经开始抽条，脸上的婴儿肥褪了些，眼神里带上了点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早熟。
这是最后一张合照了，是在他家里的老屋。
从那之后的照片，就再没有全家齐聚的了，只有他一个人。
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或是靠着老屋的门框，身影在照片里显得格外单薄。
周柒柒的心有点闷，有点酸。
她知道他家里情况特殊，这她都是知道的。
大哥沈淮山在边境打仗时受了伤，失踪了，这都十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二哥沈淮岳和二嫂三年前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成了植物人，现在双双躺在医院里，靠着仪器勉强维持着。
沈父沈母这十年，不是在找大儿子，就是在为二儿子揪心，忧思过度，身体也垮了，这几年一直住在疗养院里。
算起来，沈淮川从少年时期起，就几乎是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
难怪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冷的，原来都是因为一个人待多了，不喜欢说话了。
可是她能够看出来，沈淮川内心深处那份对家的渴望，其实和她是一样的。
周柒柒放下照片，伸手握住了沈淮川的大手。
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地看着他，提议道：
“淮川，年底你不是有探亲假吗？咱们带着舟舟，回你老家一趟吧？先去疗养院把爸妈接回老房子住几天，然后……再一起去医院看看二哥二嫂。”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的。”
沈淮川整理糖纸的动作停住了，他抬眼看向周柒柒，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没直接答应，而是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低，说道：“年底……到时候再说吧，看情况。”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周柒柒的目光。
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情况特殊，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他总是觉得，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他们那个家不像别人家那样
周柒柒哪里看不出他的顾虑，她佯装生气，抽回手，板起脸，说道：
“沈淮川！你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都听我的’！我说去就去！这事儿没商量！”
她叉着腰，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沈淮川被她这模样逗笑了，心里的沉重被驱散不少，连忙妥协，语气带着满满的宠溺：
“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年底我们去。”
他伸手想把她重新搂进怀里。
可周柒柒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她没顺他的意靠过去，反而伸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心，声音放柔了些，问道：
“怎么了？刚才……是不是担心爸妈？担心他们……不喜欢我？”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
“听你刚才说，他们都挺喜欢林瑶的，从小宠爱着……是不是一直觉得，你会和林瑶……”
“没有的事！”
沈淮川几乎是立刻打断她，语气急切，一把抓住她抚在眉间的手，紧紧攥住，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柒柒，你别瞎想！他们只是……只是念旧，习惯了过去的一些人和事。但那是过去！”
他看着她，眼神无比认真，保证道：
“我敢保证，只要他们见到你，见到这么好的你，一定会打心眼里喜欢！就像我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你。”
他凑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别担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