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父亲驻守北地时,我买了一个男宠。
他是个穷书生,铮铮傲骨,才华横溢。
却不得不为了重病的妹妹卖身给我。
只因为我是神医谷唯一传人。
第三年,家族遭难。
他拿着我还给他的卖身契头也不回的离开。
再见面时,他是京都新贵,天才帝师。
我是卑贱罪奴,美艳舞姬。
他冷眼看着我被当众欺凌,
任由旁人对我百般折辱。
却在我离开后发了疯。
后来,他红着眼眶问我怎么不要他了。
01
乐声响起,我甩动水袖。
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翩翩起舞。
场下的官员早已醉意朦胧,此刻早已顾不得形象。
一声声污言秽语回荡在空气中。
他稳坐高台。
再次见面,他是天子少师。
而我,从高高在上的镇北王府小郡主沦为卑贱舞姬。
哥哥,那不是镇北王府小郡主吗
端坐在他身侧的陆盈盈惊呼出声。
陆寻安神色平淡,什么郡主不过是一介贱奴。
我苦涩一笑。
家族覆灭,独留我一人苟活。
我以为,他与那些人不一样。
舞毕,一男子迫不及待冲过来。
早就听闻曾经的镇北王府小郡主是少见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不俗
这美人怕是比起京城第一花魁也毫不逊色,就是不知道那方面的功夫是不是也……
同席的男人们哄堂大笑,这个嘛,得试过才知道。
不过这美人身段看着都销魂,也不知道尝起来滋味如何。
周围赤果果的眼神,让我想逃离现场。
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我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我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主位上的陆寻安。
他神色平平,仿佛根本没看见我的难堪。
我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就在我晃神的功夫,突然被人一把抱起。
陆大人,这个美人本少主看上了,你不会跟我抢吧
陆寻安神情淡漠,少城主随意。
虽然早就料到他不会在乎。
我却还是被他的话刺的心口生疼。
他满意的看向陆寻安。
陆大人,本少主也不是小气的人,你远道而来,不如就让我这美人助助兴
就玩最时兴的行酒令,输了脱一件衣服。
陆大人意下如何
底下的官员也纷纷起哄。
陆寻安并未说话。
默认了他们的提议。
行酒令开始。
我连输三把。
让场下的人兴奋不已。
我抬手,伸向身上最后一件抹胸的腰带。
咔嚓
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响起。
所有人目光看向来源。
我解腰带的手顿在半空中。
转身看过去。
目光落在陆寻安滴血的手上。
他从主位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突然伸手将我拽了过去。
我心头一紧。
他这是……要报仇吗
我闭了闭眼。
报仇也是应该的。
只是……别在这么多人面前。
正想着,他解下披风胡乱将我裹住。
穿好,别污了我的眼睛。
呵,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我。
陆盈盈上前,紧紧拉住我的手。
苏姐姐,才三年不见,你怎会堕落至此,就算你生性放荡也不该......
我抽回手,她顺势跌倒在地。
[苏锦歌,你明知盈盈身体不好,亏我还担心你,没想到你竟然自甘下贱在这种地方风流快活。
陆寻安脸上终于有了别的情绪,弯腰抱起陆盈盈。
我看着空落落的手,笑的格外讽刺。
就是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害的我家破人亡。
让我从枝头跌进了泥泞里。
可陆寻安,永远只会相信她。
陆大人,这舞姬......
宇文晔蠢蠢欲动。
赏给你们了
陆寻安说罢,抱着陆盈盈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几分恍惚。
一如当初王府被抄时他决绝离去时的身影。
场下的人格外兴奋。
宇文晔顺势扯下我身上的披风,将我抱起往内殿走去。
爷先来,你们排好队
进了屋,他将我扔在了榻上。
美人,陆大人身边那位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上的情妹妹,他看不上你,哥哥疼你呀
我回想起陆盈盈腰间的玉佩。
那是陆寻安祖传的玉佩。
我曾经用尽办法,他都不肯给我。
原来是留给她的。
宇文晔朝我凑过来,手不安分的伸向我腰间。
我袖中的银针刚要出手。
他突然晕了过去。
直挺挺的倒在我身边。
我抬头,撞上陆寻安猩红的眸子。
他不是走了吗
苏锦歌,你就那么饥渴难耐吗
他欺身而上,掐住我的下颚逼我与他对视。
我别开脸,陆大人去而复返,是想加入吗五千两,外面排队
苏锦歌！
他眼底的怒火一触即发。
陆大人,我有今日难道不是你乐于见到的吗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我顺势勾上他的脖子,缓缓凑近,还是说,陆大人做了我三年男宠,食髓知味了,对我念念不忘
他猛的甩开我,别拿碰宇文晔的手碰我,我嫌脏。
我起身,将地上散落的衣衫捡起。
这才是他,他还是那般厌恶我。
以前陆寻安最讨厌我的触碰。
每每完事后,都是恨不得洗脱一层皮。
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不苟言笑,清冷疏离的。
何况我如今的身份这么不堪。
02
苏锦歌,我以为我认识的你与世人口中的你是不一样的。
没想到你会如此堕落,陛下不是特赦了你幽禁梧州吗
为什么要自轻自贱,你就那么缺男人吗
我系腰带的手顿住,在陆大人眼里,我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或者说,你该问问你的好妹妹。
他愣住,你在这里关盈盈什么事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大人不信,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穿好衣服,陆大人若是寂寞难耐了,可来如意坊寻我,五千两,不赊账
我不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
第二天
陆盈盈寻上了门。
她一改往日里的柔弱模样,笑的格外张扬。
苏姐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淡淡一笑[陆姑娘是在遗憾没能烧死我,还是遗憾把我卖进这里我还活着呢
她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戳破的心虚。
反而多了几分得意,之前是挺遗憾,不过眼下看来让你这么苟活,似乎比死了更有趣。
她将一支白玉发簪丢在我脚边,你视为珍宝的东西,他随手就送给了我。
苏锦歌,如今你没了高贵身份,又失了清白,我看你拿什么跟我争。
寻安哥哥从未喜欢过你,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十分恶心。
也只有你会傻傻的以为,他会对你动真情。
我俯身欲捡起簪子。
却被她一脚踩碎。
苏锦歌,我想要的东西你不配染指。我不想要的东西,你连捡的资格都没有
三日后我的生辰宴,到时候我会让寻安哥哥当众向我求亲。
看在你救过我的份儿上,允许你来亲自见证一下。
她将请柬随手扔在我脚边,趾高气扬的离去。
我蹲下身,拾起碎掉的发簪。
这是我与陆寻安的定情信物。
我送他其他的的东西他都没要。
唯独收下了这支簪子。
我天真的以为,他心里有我。
原来是陆盈盈看上了这支簪子。
侍女疾步走了进来,坊主,陆大人来了。
陆寻安会来,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他那般清高之人,又怎会踏足这种污秽之地。
可当他真的站到了我的面前。
他过来,情绪已不似昨夜那般失控。
[锦歌,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离开这里]
我定定的看着他,若我想要陆盈盈死呢
他神情微变,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的。
那便……慢走不送。
我起身,不欲多说。
身后传来他的无奈的声音。
锦歌,她是我恩师的遗孤,若她哪里做的不是,我替她向你赔罪。
我停下脚步,突然笑出声来。
赔罪陆寻安,你赔不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大人,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如你所愿,我已经没有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张了张嘴,留下一叠银票。
当年的事,抱歉。
他话刚出口,我就明了。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是陆盈盈偷走了我父亲写给我的信,交给了宇文家。
宇文家模仿父亲的字迹,伪造成通敌书信。
原来,他早就知道镇北王府是被冤枉的。
他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在百姓的唾弃中跪长街。
看着我血染登闻鼓鸣冤。
看着我镇北王府一百二十八口人惨死。
就为了保下陆盈盈吗
陆寻安,我从未质疑过你的品性,可原来……是我高看了你。
哪怕陆盈盈挑拨。
我也不曾质疑过他。
他可以不爱我。
但他清风霁月,从不屑使用卑劣手段。
可,包庇者又谈何无辜。
他试图辩解,苏锦歌,就算没有盈盈,镇北王府也难逃此劫,她生性单纯才会被人蛊惑。
我后退,强忍口里翻滚的血腥味。
陆寻安,也许我从未真正认识过你。
03
那天是我生辰。
得知我有了身孕,父亲答应了我与陆寻安的婚事。
并承诺次日便上书卸掉兵权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
可第二日天未亮,等来的却是抄家入狱的圣旨。
我唯恐他被牵连,第一时间将他的卖身契还给了他。
现在想想,还真是傻的可以。
送走陆寻安,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拿出怀里的碧玉长命锁。
我终是忍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
陆寻安怎会知道,只差一点,镇北王府便能全身而退。
而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在被追杀的路上出生。
一出生,便葬身火海。
陆盈盈派人放的那场大火,没有烧死我。
可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坊主,为什么不告诉陆大人,陆盈盈所做的一切,也许陆大人知道了会站在你这边呢
侍女看不下去了,开口劝我。
我摇头,我要的公道,我自己讨。
我等了三年,才把这些人凑在了一起,吩咐下去,准备收网。
侍女得令退下。
我将长命锁收好。
三日后,我要送给陆盈盈一份大礼才是。
也不知道陆寻安得知真相,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陆寻安自从那日之后再未出现。
我如期参加了陆盈盈的生辰宴。
她在一众贵妇人的拥簇下盛装出席。
见我出现,众人指指点点。
那不是如意坊的舞姬吗这种场合她怎么来了
今日是陆小姐生辰,肯定是来献艺的。
一个妓子,还能是干什么的总不能是来做客的吧
真晦气,陆小姐还是太善良了,什么朋友都交,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领,也不担心引狼入室。
陆盈盈满脸歉意,苏姐姐,实在抱歉,忘记给你准备位置了。
无妨我自己寻了一处坐下。
她面色有些不悦,不过也不好当场发作。
陆寻安来的时候,目光扫了我一眼。
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清冷模样。
锣鼓震天,好戏开场。
所有人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戏班子精彩的演绎。
只有我,看着陆盈盈面色越来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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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的戏码正在上演。
紧接着,残害忠良,纵火行凶,逼良为娼……
咦那戏子的装扮怎么跟陆小姐一模一样。
听说陆小姐也是被一直养在庄子上的,这出戏该不会就是说的陆小姐吧
不会吧,那这也太恶毒了,小小年纪杀了救命恩人,顶替恩人身份,还作了那么多恶。
这种人太可怕了,两次救命之恩都恩将仇报。
陆盈盈猛的起身,停下,都停下！这些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泼我脏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04
一开始大家只是猜测,却不想她主动跳出来承认台上扮演的是她。
等她反应过来,连忙跌跌撞撞的跪在陆寻安脚边。
寻安哥哥,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是苏锦歌,一定是她。
陆寻安朝我看来,苏锦歌,一定要在盈盈生辰时让她难堪吗
我起身,笑的眼眶泛酸,陆寻安,幸好我不曾对你有过希望。
我从袖中拿出陆盈盈当年与宇文晔私通的书信。
信中,陆盈盈拱火让宇文晔伪造书信,趁机扳倒镇北王府,夺取镇北军兵权。
宇文晔贪心,意图用这些书信牵制陆寻安,所以看完并未按照陆盈盈的吩咐销毁书信。
陆盈盈以为将我卖到宇文晔的地盘,我就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却不知,我就是为了这些证据才将计就计留在如意坊。
她自诩聪明。
却误打误撞的将我卖进了我自己的产业。
世人只知镇北王府的纨绔郡主生性风流,喜好美男。
却不知那只是我为了掩人耳目的表象。
我父亲是大安唯一的异姓王。
与先帝平定四方,有着从龙之功。
镇北王府势力如日中天。
我从出生就被扣留京都为质。
直到我女纨绔的名声传开。
皇家子弟瞧不上我。
世家子弟远离我。
京都贵女唾弃我。
先帝到底是念了几分旧情。
我才被允许接回父亲的封地。
父亲不许我从武。
将我送去神医谷学医。
我便暗自经商,利用商道掌握大安情报网。
陆寻安是个意外。
不,或者说是精心安排的意外。
陆寻安目光在我与陆盈盈身上徘徊。
许久,他开口,锦歌,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吗
我拿着书信,对着人群走了一圈,我镇北王府忠君爱国,保疆卫土。
却遭奸人构陷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枉死。
你们说,这奸人该不该死
众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这其中有不少受过镇北军恩惠的人。
此刻得知真相,忍不住打抱不平。
镇北王曾驱逐鞑子,夺回失地,护边关数十年安宁。
没想到临了没死在战场上,竟死在卑鄙小人手里。
最毒妇人心,这陆小姐看着柔弱,背地里竟然干着残害忠良的勾当,杀了她！
谁说不是呢,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好的,这种人就像毒蛇,对她再好都会被咬。
打死这个坏女人,还我们忠臣良将。
看着人群失控,大有撕了她的势头。
陆盈盈求助的看向陆寻安。
寻安哥哥,陛下不是忌惮镇北王府吗我所做所为皆是为了替你和陛下分忧。
我只是不想看你再牺牲自己讨好她。
陆寻安神色微动,看着我的眼神带了几分祈求。
我却快步上前,一把拽过她。
却被陆寻安制止,锦歌,我知道你恨她,可这件事暂时……
我的手越过他,哗啦一下当众撕开陆盈盈肩头的衣服,露出了那个图腾。
是吗那请问陆小姐为何会有鞑子皇室才有的狼图腾呢
底下的人惊恐的后退几步,有人惊呼,真是狼图腾,她竟是鞑子。
陆寻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着那个图腾,似乎想看出其中端倪。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方才那出戏里,不是有一出狼人女孩杀死救命恩人,顶替恩人身份的戏码吗
天呐！竟然对上了,那么真正的陆小姐岂不是早就死在她手里了
全场陷入了沉默。
05
如此一来,也就解释的通,她为什么那么恨镇北王府,非要置镇北王府于死地。
鞑子最忌惮、最恨的可不就是镇北王。
陆盈盈哭的梨花带雨,寻安哥哥,不是的,这个图腾我只是觉得有趣,才偷偷纹上的。
你若不喜欢,我可以随时去掉。
这次,陆寻安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我也只是默默看着她狡辩。
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跳梁小丑。
陆寻安是帝师,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怎会分辨不出皇室鞑子特有的图腾。
陆盈盈如此,无疑是大众打他的脸。
只会让他更难以接受。
他竟被一个外邦奸细耍的团团转。
果然,他这次没有再心软。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若是方才戏文里的都是真的,那纵火行凶、逼良为娼……还有那个被大火吞噬的孩子……岂不是……
所有人齐刷刷的朝我看来。
就连陆寻安也猛的抬头看向我。
我并未说话,沉默或许胜过一切解释。
陆寻安明白了其中意思。
他踉跄几步,撞上身后的桌角,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跌坐在地上的陆盈盈见大势已去,突然大笑了起来。
没错,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鞑子
陆盈盈是我杀的,谁让她蠢,分不清好坏。
她明明是三朝阁老的亲孙女,非要做个乡野丫头,这么好的身份就应该借给我。
镇北王是我陷害的,怪就怪你们皇帝疑心太重,非要派陆寻安前来监视。
既然忌惮,我便行行好给他递刀。
不费一兵一卒就除掉了大安主力,机会是你们自己给我的。
陆盈盈！陆寻安双眼通红,低吼出声。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不是那个蠢丫头陆盈盈,我是北蛮三公主拓拔萱儿。
陆寻安,虽然我的身份是假的,但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苏锦歌那般折辱你,我都替你报仇了,怎么样她如今的下场你可满意
对了,她当初不哭不闹躲在梧州偷偷养胎被我发现后,一路追杀三十几里地
那天下大雪,她躲在破庙里艰难生子,以为不出声我就找不到她,却因为血腥味引来了狼群。
为了救孩子,她独自出来跪着求我放过她,在雪地里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我当然不会放过那个孽种,我一把火将破庙烧了个精光。
我缓缓闭上眼,所有的场景历历在目。
随着拓拔萱儿的阐述,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丧子之痛。
陆寻安终是忍不住,一口血喷涌出来。
拓拔萱儿却并没有停下,陆寻安,你该感谢我才是,那个孩子是你一生的污点。
难不成你想让世人知道,你做了苏锦歌三年男宠
不过,我也替你报仇了,苏锦歌被我卖到了泾阳最大的花楼。
她不是喜欢男人吗那就让她玩个够。
闭嘴！陆寻安拔出一旁侍卫手中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悲戚的笑了,杀了我,有那么多人给我陪葬,我一点都不亏。
反倒是你,你明明已经查到是我做的,却没有揭发我,我手上不干净,你又如何能清白。
这么说来,那个孽种的死,你也逃不了干系。
哐当
陆寻安长剑落地。
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整个人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06
一大波官兵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父亲的世交李阁老。
我事先将他邀请了过来。
随行的还有大理寺少卿。
他们在门外观看了全过程。
就连拓拔萱儿的口供都记录完整了。
见大势已去,拓拔萱儿并没有抵抗。
她被官兵押走的时候,不甘心的回望我。
苏锦歌,我明明抹去了所有的痕迹,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我目光扫过她的脖子,真正的陆盈盈是大安土生土长的,不可能因为无法适应大安水土引起恶疾
虽然你刻意服下罕见的毒药遮掩,但你病症本身做不了假。
还有,你喜食烤肉,不惧狼群。
她听后,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苏锦歌,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不过你和我一样,都很聪明。
我冷冷的看着她,不,我们不一样。
你也并不聪明,你只是个善于利用真心的可怜虫罢了。
你在北蛮应该没有人真心对你,你也不配得到真心。
她红着眼眶,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好,是我技不如人。
说完,她朝陆寻安转身,从你为了救我,不惜委身苏锦歌开始,我就喜欢你了,我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陆寻安抬手抹了嘴角的鲜血,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你,我心悦苏锦歌十年了。
为你治病也好,监视镇北军也好,都只是我处心积虑走近她的借口罢了。
她会喜欢我,是因为我从小就按照她的喜好而活
我,才是那个费尽心机也要得到她的人。
拓拔萱儿心如死灰,自嘲的笑了。
原来你书房里未画完的女子,都是苏锦歌……
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我还没有输。
看着她被押走,我将物证交给了大理寺少卿。
同时被抓的还有宇文家。
自此,镇北王通敌一案成功翻案。
戏已落幕,
我也该退场了。
锦歌,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陆盈盈,恩师临终前托付我务必保她性命。
是我的疏忽,造成了今日局面,害你受尽苦楚,是我对不起你。
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气话,看你沦为舞姬和那些男人拉拉扯扯,我心里嫉妒的快要疯了,都是我的错。
陆寻安抓住我的手腕。
我接近你的目的只为了你,从未想过害镇北王府。
当年的真相我也是后来才查到,事已成定局,我能做的就是保下你,我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苦难。
我转身,陆寻安,你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将真相交给陛下,可你没有。
因为你是帝师大人,你最清楚只有镇北王府背负罪名,镇北军才能心甘情愿的被收服。
你那么懂得权衡利弊,拓拔萱儿不过是做了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他备受打击的看着我,手无力的滑落,终究是松开了我。
我越过他,径直离去。
第二日清晨
[坊主,陆大人已在门外站了一夜了,您真的不打算见见吗]
我看着桌上碎掉的白玉簪和长命锁。
[不必了,通知下去,今夜撤离]
见与不见,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我又如何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面大雨滂沱,陆寻安并没有走。
他在外面淋了一天雨。
我在阁楼看了一天雨。
直到侍女来报。
[陆大人突然有急事离开,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我接过侍女手中的锦盒并没有打开。
走了,也好。
从此一别两过。
天涯海角,再不相见。
当夜,如意坊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我离开了大安。
远走异国他乡。
07
三个月后,京都传来消息。
陛下亲自下旨为镇北王府正名。
拓跋萱儿被判车裂之刑,死的极惨。
同时收到的还有陆寻安入狱的消息。
我将情报焚烧殆尽。
这三个月,关于陆寻安的消息传遍诸国。
传言堂堂帝师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发了疯。
封锁整个大安,只为寻一人。
甚至为了等她回来,在青、楼安了家。
不仅被文人墨客口诛笔伐,还沦为天下笑柄。
如今,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就在我心头烦闷之时,陆寻安的贴身侍卫找上门来。
他一见面就直挺挺的跪在我面前。
[夫人,求你救救我们大人。]
我并没有动作,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青玄,你求错人了,我不会救他,也救不了他。
他连磕几个头,任由额角的鲜血淌在脸上。
夫人,当年大人虽是奉命潜伏镇北王府,可他的目的从来就只有靠近你,陛下忌惮镇北王,是他立下生死状才保下王府。
当年之事,皆是拓拔萱儿一人所为,大人也深受牵连,被陛下当众杖责一百,三天没能下床。
他拼了半条命拖着身子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才让陛下松口留你性命,条件是将你幽禁梧州,不得探视。
大人不是没有想过去寻你,可大人知道若想保全你,就只能遵循圣意,否则他的靠近就是你的催命符。
他派去梧州保护您的暗卫,全部遭拓拔萱儿调换,往京都传递的都是您一切安好的情报,就连您有身孕之事也被瞒下。
当年之事,大人也是后来才得知真相。他不是没有想过替镇北王翻案,只是……他不能。
我嗤笑,不能还是不敢
他欲言又止,最后反问,夫人难道不曾看过大人留给你的锦盒,看完您就明白他为何不能了。
夫人,属下六岁就跟着大人了,他自年少初见您的时候,就认定了您是他唯一的妻。
这些年,他事事以您的喜好为先,努力将自己变成您喜欢的样子,只为了您能多看他一眼,只看他一人。
陛下有意为您指婚,他才不得不借用监视之名接近您,不惜抛开尊严,也要做您的男宠。
他对您的心,天地可鉴,属下不求您能原谅他,但请您不要质疑他对您的感情。
说完,他再次叩首,如今大人所行之事东窗事发,能救大人的只有您了。
青玄走后,我独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
陆寻安或许对我从未有过实质性伤害。
可,我要如何去说服自己不去怪他。
我将箱底的锦盒翻了出来。
似乎,只有这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咔嚓
锦盒被打开。
里面放着一封信。
昭昭吾妻,见信如晤,年少初识,倾心暗许,曾允白首之诺,秉承爱护之情,奈何圣意难为,天意弄人。
永宁村,清风巷,故人逢,盼卿归。
我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脑海里一段尘封的记忆浮现。
那是我在京都为质的时候。
先帝为了彰显仁慈,特意允我与众皇子公主一起入了太学。
自小没有人教我如何做个世家贵女。
教习嬷嬷再三告诫我,镇北王府不需要知书达理的郡主,要想活命,必须做个纨绔。
所以别的皇子公主学习的时候,我只能睡觉,掏鸟窝,斗蛐蛐。
我成了皇子公主眼中的另类,众人口中的废物草包。
我被拘在深宫,被排挤孤立。
只有一人例外。
他是随太傅在太学教学的小少年。
明明长不了我几岁,却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
只可惜,他整日戴着半块面具,不苟言笑,拒人千里。
但每次下课,他都会单独留下我,以罚抄课业为由,给我补习功课。
我几次捉弄他,夸他长的俊俏,勾着他的下巴说长大了要把他抢回去做小郎君。
他臭着脸说我不知羞,罚我抄女戒。
却又总能在我被人欺负时,及时出现替我解围。
她们说我只是个质子,不配同她们坐在一起
你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你可以决定自己成为谁。
我……可以吗可苏锦歌必须什么都不会。
你是苏锦歌,也可以是别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是任何人。
那,你帮我重新起一个名字吧！人前我是苏锦歌,人后我就是另一个人。
陈春杳杳,来岁昭昭。昭昭如愿,岁岁安澜。且以喜乐,且以永日。顺遂无虞,皆得所愿。记住你的名字……苏昭昭。
思绪回笼,我紧紧攥着手中的信。
原来……是他。
放下信,我打开锦盒里的锦囊。
一支白玉簪,一枚玉佩,半块面具。
白玉簪不是碎了吗
我仔细查看,果然在花瓣位置看到了一处磕碰。
那是当初在太学被六皇子抢去嗑到桌角留下的痕迹。
当时还是他帮我从六皇子手中夺了回来。
六皇子因为此事,被打了手心,记恨我好些年。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白玉簪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欲将簪子赠给他做谢礼。
他并没有收下,只是说终有一日会亲自来讨。
难怪那日拓拔萱儿会着急踩坏簪子,原来是怕我发现端倪。
我的手停在那枚玉佩上面,真的玉佩在这里,那她腰间那块玉佩……
备车,去永宁村。
永宁村在大安边境。
08
因为交通不便,地势复杂,长久以来,便成了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地。
我的马车刚进村子,便被当地人围了起来。
隔着人群,我看到村口老树下正和几个老者下棋的父亲。
似乎是被这边的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力,他朝这边看了过来。
锦儿,你怎么才来为父日日守在村口,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你了。
他丢下棋子,越过人群朝我走来。
我眼眶一酸,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上下打量我许久,四年不见,清瘦了不少,怎么就你一人我女婿和外孙呢
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走,咱们回去细聊,看你这样子,定是被人欺负了。
随他刚到村尾的一处院子,二叔一家,三叔一家全听到消息围了过来。
我看着原本死去的亲人此刻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夜深人静,所有人散去。
我才从父亲那里得知了所有真相。
当年事出突然,陆寻安着急回京保住镇北王府。
可惜宇文家死咬着证据不放,联合父亲的政敌弹劾,逼的陛下不得不秉公处理。
他只好兵行险招,在行刑当日用一些死囚替换了镇北王府的人,并偷偷将人送到永宁村安置。
寻安说只需要将你留在梧州三年,等陛下大婚时大赦天下,他便能求陛下放你自由。
锦儿,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将事情娓娓道来。
一炷香后,他忍不住叹息,天意弄人,没想到竟让你独自吃了那么多苦。
锦儿,当年之事,只能怪外敌太狡猾,他尽力了。
他不肯为镇北王府翻案,是担心那些人会斩草除根,亦是为了掩盖我们还活着的事实。
事到如今,我又如何不知。
他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我的族人,我却当众那般指责他。
锦儿,经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你已为镇北王府翻了案,为父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你与寻安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全镇北王府,是时候为你们自己而活了。
半个月后,看着眼前高巍的城楼。
我心头感慨万千。
没想到此生我会再踏入京都。
这个我费尽心机逃离,改变我半生的地方。
递了帖子,我顺利入了宫。
当年被陆寻安悉心教导的九皇子,如今已是少年君主。
他上下打量我许久,突然笑出声,你还敢回来,倒是让我高看不少。
我不卑不亢,神情自若,陛下将陆寻安关在狱中,不就是为了引我回来吗
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有这么一面,难怪老师会对你念念不忘,不惜忤逆圣意也不肯负你。
就是不知道,你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说罢,他拍拍手,宫女端着两杯酒走了进来。
镇北王诈死逃脱一案,朕可以不追究,就当是镇北王辞官归隐了,但陆寻安所为,朕是天子,无法原谅。
朕不会允许身边的近臣被一个女人左右行动,但朕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这里一杯是毒酒,一杯无毒。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用你的命换他的命,要么他死你活。
他话刚落音,我便一一端起两杯酒,一饮而尽。
陛下,如今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
良久,他无奈的叹息,真是彻底败给你们了,老师,你赢了。
随着他的话说完,一旁的屏风被撤下。
陆寻安浑身是伤的坐在太师椅上。
我连忙上前,你不是他老师吗怎么伤的这么重
他扯着嘴角,我没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说罢,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倒是你,怎么那么傻,万一真是毒酒……
小皇帝冷哼一声,朕还不至于那般昏庸无道。
还说别人呢也不知道是谁面临同样的选择,也抢着喝光了两杯酒。
他小声嘀咕,那可是上好的春日饮,总共就一壶,被你们小两口干掉了一半。
苏锦歌,当年之事朕迫于无奈才借机拿回兵权,镇北王离开京城也是朕暗中助力的。
朕虽年幼,但自三岁便跟在老师身边,受老师教诲,分得清善恶对错。
今日杯酒试人心,是朕输了,愿赌服输。
我看看小皇帝,又看看陆寻安,突然有些看不懂了。
老师,是你自己要用这种方式追回师娘的,可不关朕的事。
你封锁城门,扰乱大安秩序的事,朕罚也罚了,你自己跟师娘解释,朕还有事先撤了。
小皇帝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寻安,你想好怎么狡辩了吗
他将我揽入怀中,不打算狡辩了,全凭夫人发落。
陆寻安,你完了
我甩袖就走。
亏我一路上不敢停歇,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来。
他从背后将我抱住,将头埋在我的颈间。
我错了,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双臂仿佛要将我揉进骨子里。
我掰开他的手臂,转身看着他。
陆寻安,下次不要拿命赌了,我怕你会输。
他低头,在我额角落下一吻,我的昭昭,不会让我输。
我猛的抬头,骗子,明明是你先惦记我的,最后我成了强抢美男的坏女人。
他无奈地抚着我的长发,宠溺的笑了。
若我强抢你,你肯定不会屈服的,所以,只好诱你上钩了。
我靠在他怀里,手缓缓抚上平坦的小腹,好似什么都圆满,唯有……
察觉到我的情绪,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一路驶出京城,三日后终于抵达梧州与淮州的边界。
陆寻安牵着我,翻过高高的山岗,最终抵达山间农户门口。
见我们到来,隐藏在周围的暗卫纷纷现身行礼。
大人,夫人。
陆寻安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挥退众人。
透过门窗,我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襟危坐,拿着一本书看的入神。
他的眉眼有六分像我,四分像陆寻安。
尤其是他那副小大人模样,像极了第一次见陆寻安的时候。
只是一眼,我便知道,这是我与陆寻安的孩子。
我几度哽咽,迫不及待的想问清缘由,却又担心惊扰到孩子。
陆寻安将我拥入怀中,他没有死在火海里,拓拔萱儿趁你跪在雪地里时,派人偷偷抱走了他。
他被养在京郊的别院里,他是拓拔萱儿打算用来牵制我的底牌,所以并没有让人苛待他,还给他请了夫子
是你将她逼到了绝境,才让她在入狱后动用了这张底牌,企图用他威胁我,让我助她脱身。
我假意与她达成协议,派人顺藤摸瓜提前救走了他。
昭昭,是你救了他,给了他两次生命。
我泪目,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的孩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他一改那副老成模样。
踩着小短腿扑过来,抱住我的腿。
仰起小脑袋,
爹爹,这就是岁岁的娘亲吗
她比画上还美,还香香软软的。
我手脚无措的杵在原地。
大脑里一片空白。
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陆寻安俯身将他抱起。
没错,她就是岁岁的娘亲,以后岁岁跟爹爹娘亲再也不分开了。
不等我反应,他凑过来在我脸上吧唧一口,
听爹爹说,娘亲生岁岁的时候受了很多苦。
给娘亲呼呼,以后有爹爹和岁岁保护娘亲,再也不会让娘亲受苦了。
我将他搂进怀里。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人心里有几分不踏实。
突然,后背一紧,陆寻安将我与孩子同时抱住。
我们回家。
我吸了吸鼻头,好,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