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雾锁军火车
红灯惊敌胆
第一回
雾锁军火车
红灯惊敌胆
(定场诗)
微山湖上苇萧萧,抗日烽烟冲九霄。
一盏红灯迷雾里,英雄热血染征袍。
列位看官,咱今儿开讲这段大雾神灯,先得把地界儿说清——1942年秋,鲁南微山湖,那可不是寻常的湖!芦苇荡子连成片,风一吹哗啦响,像千万把钢刀在半空劈;湖水清得能照见鱼,可底下藏着的,是铁道游击队的好汉,是敢跟鬼子拼命的热血儿郎!今儿的主角,就是游击队大队长刘金山,还有那盏雾里飘着的红灯笼——您可记好,这灯笼里藏的不是鬼,是人心,是骨气!
话说这年秋末,天儿冷得邪乎,风裹着苇叶碎末往人骨头缝里钻,冻得人直打哆嗦。刘金山蹲在津浦铁路东侧的土坡后头,手里攥着把驳壳枪,指节攥得泛青——这枪是前队长洪振海的遗物,枪柄上刻着个洪字,三个月前,老洪就是在这条铁路上,被日军特务队长高冈设了运粮车的毒计,围杀在桥洞子底下,连尸首都没找全。刘金山这心里头,跟揣着团火似的,既烧着报仇的恨,又压着护队的责。
哥,时候差不离了!旁边钻过来个黑瘦汉子,是副队长王志胜,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炭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寅时三刻,军火列车过沙沟,四节车皮,步枪三百,手榴弹五百。这王志胜是个能人,早年在日军洋行混过,日语说得溜,铁路上的门道更是门儿清——道岔咋扳、列车啥时候减速,他闭着眼都能摸准,队员们都喊他铁路通。
刘金山点点头,往身后苇丛里喊:铁牛!话音刚落,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扛着镐把跑过来,正是李铁牛。这铁牛是前矿工出身,力气大得能扛着铁轨枕木跑三里地,就是性子直,说话像敲锣:哥,都安排妥了!黄庄、郗山的乡亲们都在苇丛里候着,只要火车一停,保证半个时辰搬空,连颗手榴弹都不给鬼子剩!
刘金山赶紧按住他的嘴:小声点!忘了渡边那黑壳子王八了一提渡边,李铁牛立马闭了嘴——那渡边是日军铁甲车队长,性子跟炮仗似的,上次劫被服,就是他带着铁甲车追了十几里,若非大雾来得巧,队员们早成了枪下鬼。
说话间,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震动,铁轨颤得越来越厉害,像有头巨兽正往这边扑。刘金山摸出望远镜,镜片里,一列黑沉沉的火车喷着白烟驶来,车头编号清清楚楚——正是那趟军火列车!来了!刘金山低喝一声,队员们瞬间绷紧身子,枪托抵着肩,呼吸压得比苇叶还轻。
王志胜猫着腰往道岔爬,昨儿夜里他就把备用线的道岔螺丝松了半圈。列车刚过沙沟站,王志胜猛地一扳扳手,道岔咔嗒转了向,列车哐当一声拐进备用线,车轮擦着铁轨溅起火星,像过年放的炮仗,炸得人心里发紧。
搬!刘金山喊了一嗓子,声不大,却带着股子狠劲。苇丛里呼啦钻出百十号人,队员扛枪、乡亲抱弹,赵老根的孙子小虎跑得最欢——这娃才十六岁,怀里揣着个布缝的小关帝像,跑两步就往天上拜一拜:关老爷保佑,别让鬼子来捣乱!
可这世上的事,偏就难遂人愿。刚搬了没一半,远处突然传来更响的轰隆声,地都跟着颤——(过渡诗)铁甲轰鸣如虎啸,荒滩无遮命悬腰!可不是嘛,渡边的铁甲车来了!那铁甲车跟个黑壳子王八似的,前头的车灯亮得晃眼,照得荒滩跟白昼似的,机枪哒哒哒往这边扫,子弹打在铁轨上溅起火星,擦着李铁牛的帽檐飞过去,把帽顶打了个洞。铁牛吓得一缩脖子,扛着的机枪差点掉湖里。
哥,不行啊!这开阔地没遮没挡,咱就是活靶子!王志胜爬回来,脸上沾着泥,声音都变了调。刘金山攥着老洪的枪,指节发白——老洪的仇没报,主力还等着这批军火,难道今儿要栽在这儿他咬着牙刚要喊拼了,忽觉眼前一白,一股浓得像面糊的大雾呼地从湖面涌了过来!
这雾来得邪乎!刚还是朗朗晴空,眨眼间就白花花一片,呛得人嗓子眼发紧,鼻子里全是湖水的腥气。五步外,连身边的王志胜都瞅不见,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哥,这雾……这雾咋跟从天上泼下来似的
更邪门的还在后头!雾里突然飘起一盏红灯笼——红得发暗,不是鲜亮的红,是像渗了血的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跟吊死鬼的灯笼似的,慢悠悠地往铁甲车飘去。渡边在铁甲车里吼得跟疯狗似的:八嘎!那是什么鬼东西打烂它!给我打烂它!机枪手照着红灯笼瞎扫,子弹嗖嗖在雾里飞,可那灯笼像长了眼似的,子弹擦着边过,就是打不着。
有个伪军不知死活,探出头想瞅清楚,刚露个脑袋,就听砰的一声——赵老根开枪了!这老赵是老猎户,枪法准得能打穿芦苇秆,刚才怕暴露没敢动手,这会儿有雾掩护,正好露一手。伪军哎哟一声栽下去,铁甲车里顿时没了动静,只剩渡边在里头瞎吼。
刘金山瞅准机会,又喊了声冲,这回声音里带了劲。队员们跟豹子似的扑上去,乡亲们也来了劲,都喊关老爷显灵了!这雾是关老爷送的!小虎跑得更欢了,布关帝像在怀里硌得慌,他也不管,只顾着往船上搬军火。
可就在这时,雾里突然传来哎哟一声闷哼,像是有人受了伤。刘金山心里一紧,顺着声音望去,那盏红灯笼晃了晃,嗖地一下就没影了,只留下一点红光,很快被白雾吞了。他刚要往闷哼声的方向走,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关帝庙的方向,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不高,像个老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手里似乎提着个东西,快得像阵风,转眼就钻进关帝庙的门里,庙门吱呀一声关了,连点声息都没了。
哥,快撤!铁甲车又动了!王志胜拉了刘金山一把。刘金山回头望了眼关帝庙,雾还没散,白花花的一片,像个解不开的谜团。他摸了摸怀里的枪,心里头犯嘀咕:这雾来得蹊跷,红灯笼邪门,黑影更是怪诞——真的是关帝显灵可他没工夫细想,铁甲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挥了挥手,队员和乡亲们赶紧往船上撤。等船划进芦苇荡深处,才听见铁甲车在雾里瞎转悠,渡边的吼声断断续续传过来:土八路!你们给我出来!出来!可雾太浓,铁甲车跟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也没找着方向,最后只能轰隆轰隆地往回开。
船到了安全地方,刘金山才松了口气,低头一看,手里的枪还攥得紧紧的,枪柄上的洪字被汗浸得更清晰了。乡亲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说:刘队长,这肯定是关老爷显灵!不然这雾咋来得这么巧那红灯笼咋能避子弹小虎举着布关帝像,兴奋得直跳:俺就说关老爷会保佑咱!
刘金山没说话,只是望着关帝庙的方向,雾还像块大白布似的裹着湖面。他心里头清楚,这世上哪有什么显灵可那雾、那灯、那黑影,到底藏着啥门道那声闷哼是谁黑影是不是关帝庙的老周渡边吃了亏,会不会善罢甘休高冈得知军火被劫,又会使出啥毒计
(收束诗)
雾散灯消人影渺,庙前黑影是谁瞧
欲知玄机何处在,且听下回解迷潮!
列位看官,这第一回咱就说到这儿,要知那红灯笼的来历,黑影的真身,且听下回分解!
2
灯影诱汉奸
冷枪破迷局
第二回
灯影诱汉奸
冷枪破迷局
(定场诗)
灯影飘摇雾里藏,汉奸作恶太猖狂。
设局诱敌锋芒露,冷枪一声破迷障。
列位看官,上回咱说到刘金山带着游击队劫了日军的军火列车,多亏一场蹊跷大雾和盏红灯笼,才从渡边的铁甲车眼皮子底下脱了身。这事儿一传开,微山湖周边的村子可就炸了锅——都说是关帝显灵护佑百姓,您瞧那关帝庙前,香火堆得快没过门槛,郗山村的老人们天不亮就去添灯油,黄庄的媳妇们凑钱给关老爷缝了件新绿袍,连平时见了鬼子就躲的刘二,都拎着只芦花鸡、揣着袋炒黄豆,一路小跑往庙里头赶,逢人就说关老爷托梦让俺去搬军火,这鸡啊,是给关老爷的谢礼!
可刘金山心里头,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他蹲在苇丛里,手里摩挲着块带弹孔的碎铁,这是上次从铁路旁捡的,看着像是从红灯笼上崩下来的。哥,您还琢磨那灯呢王志胜凑过来,手里编着个苇筐,赵老根说了,现在乡亲们干活都带劲,昨儿夜里扒铁路,不用招呼,男人们扛着枕木就跑,都说‘关老爷看着呢,不能偷懒’!
刘金山没接话,只是把碎铁揣进兜里。他不是不信乡亲们的念想,可那雾来得太巧,红灯笼邪乎,还有雾里那声闷哼、关帝庙前的黑影,怎么想都不像是显灵——倒像是有人在背后盯着,把啥都算准了。
这话刚过三天,坏消息就来了。杜季伟揣着张揉皱的纸条,急匆匆跑过来:金山,张阿福偷偷递来的信,高冈火了,派小严带着‘小严团’的伪军去各村搜,说是要抓‘装神弄鬼的土八路’,其实啊,是想找那提灯的人!
小严刘金山皱紧了眉,手里的枪柄攥得发紧。这小严原是铁路上的搬运工,日军占了临城,他立马就卖主求荣,带着一群地痞流氓组了小严团,跟着鬼子抢粮抓人,上次游击队劫被服,就是他给渡边报的信,差点让队员们栽了大跟头。他现在在哪儿
在张阿村!杜季伟压低声音,还抓了人,抓的是刘二!说刘二参与搬军火,逼他说出谁在雾里提灯,刘二没说,被打得不轻!
狗娘养的!刘金山腾地站起来,老洪的枪在腰间硌得慌,走,去张阿村!
三人赶到张阿村时,村口的老槐树下围着群人,刘二的媳妇抱着娃坐在地上哭,院里的粮缸被掀翻,小米撒了一地,门槛上还沾着血。金山哥!她看见刘金山,赶紧爬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小严带着人把刘二抓走了,关在村西的破庙里,说不说就往死里打,您快救救他啊!
刘金山往破庙走,路上的乡亲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小严的伪军拿着鞭子,见谁不顺眼就抽,有个老汉只是多瞅了一眼,就被打得嘴角淌血。到了破庙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小严的吼声:说!谁让你在雾里提灯的是刘金山还是哪个不长眼的不说我就扒了你的皮!接着就是啪的一声,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还有刘二的闷哼。
住手!刘金山一脚踹开庙门,里面的景象让他眼睛都红了——刘二被绑在柱子上,衣服被抽得稀烂,背上全是血印,嘴角淌着血,可脑袋却梗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小严:俺说了,是关老爷显灵,没别人!你有本事就打死俺,俺要是皱一下眉,就不是娘养的!
小严看见刘金山,先是一愣,接着就嚣张地笑起来:哟,这不是飞虎队的刘大队长吗怎么,来救你的‘同党’他拍了拍手,十几个伪军从庙后涌出来,端着枪对准刘金山,我劝你识相点,把提灯的人交出来,不然今儿个,你们谁都别想走!
刘金山盯着小严,手按在腰间的枪上:放了刘二。
放了他小严走到刘二身边,一脚踹在他腿上,刘二疼得闷哼一声,却没低头,他不说谁提灯,我就不放!高冈太君说了,找不着提灯的人,就把你们这些乱党全抓起来,扒皮抽筋!
刘金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硬拼不行,伪军多,庙外还有乡亲,要是打起来,怕伤着人。小严,你不就是想知道提灯的人吗他缓缓松开手,明天夜里,你到铁路旁的老窑洼地等我,我带你去见他。
小严眼睛一亮,又有点怀疑:你没耍花样
耍花样的是你。刘金山冷笑,你要是敢伤刘二一根手指头,明天你就见不着提灯的人——你该知道,我刘金山说到做到。说完,他转身就走,王志胜和杜季伟跟在后面,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眼刘二,刘二冲他眨了眨眼,嘴角还带着点笑——这汉子,硬气得很!
回到宿营地,刘金山立马召集队员商量。小严肯定会带不少人来,咱得设个局。他在地上画了个圈,老窑洼地那边芦苇密,还有片洼地,正好设伏。王志胜,你明天夜里找块红布,裹在马灯上,装作提灯人,把小严引到洼地里;李铁牛,你带十个兄弟,拿着镐把和短刀,埋伏在洼地周围,等小严进去就动手,别开枪,免得惊动高冈的人;杜季伟,你带着剩下的人在外面望风,要是有伪军增援,就用冷枪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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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那灯……能像上次那样吗李铁牛有点犯嘀咕,上次那红灯笼邪乎得很,他怕自己装不像。
王志胜拍了拍胸脯:放心!俺家婆娘以前给人缝过灯笼,俺找块红布,找个竹篾,连夜编一个,保证跟上次那灯一模一样!
(过渡诗)
灯引汉奸入圈套,冷枪突响乱如潮。
庙门暗漏红光闪,疑云又起在今朝。
第二天夜里,天阴得能拧出水,风裹着苇叶碎末往脖子里钻,凉得人打哆嗦。王志胜提着灯笼,站在铁路旁的土坡上——灯笼是用红布缝的,竹篾编的骨架有点歪,里面点着根蜡烛,红光透过布面,晃悠悠的,跟上次雾里那盏一模一样。
严爷,灯!有灯!一个伪军喊起来,声音里满是急切。小严带着二十多个伪军,从老窑那边跑过来,手里拿着枪,脸上沾着泥,跑得气喘吁吁:追!别让他跑了!抓住提灯的,高冈太君有赏!
王志胜看见他们来,故意往洼地的方向退,灯笼晃得更厉害,像是慌了神。小严以为他怕了,跑得更急,带着伪军一头扎进了洼地。
动手!刘金山在苇丛里喊了一声。李铁牛带着队员们呼啦一下冲出来,镐把带着风声,砰地砸在一个伪军后脑勺上,那伪军连哼都没哼,直挺挺地倒了;另一个伪军刚要举枪,就被队员们按住胳膊,短刀架在脖子上,吓得他立马就瘫了。
小严慌了,转身想跑,却被刘金山拦住:严爷,哪儿去啊不是要见提灯的人吗
刘金山!你耍我!小严掏出枪,刚要扣扳机,王志胜从后面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枪当啷掉在地上。刘金山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说,高冈还让你干啥了是不是还派了人盯着关帝庙
小严哆哆嗦嗦地说:没……没别的,就……就让我找提灯的人……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是冷枪!子弹擦着王志胜的耳朵飞过,打在旁边的芦苇上,溅起一片水花。有埋伏!杜季伟喊起来,是高冈的特务!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浓雾呼地涌过来,比上次还浓,白花花的,一下子把洼地裹住,两步外连人影都瞅不见。王志胜手里的灯笼被流弹打穿,蜡烛滋地灭了,红光瞬间消失在雾里。撤!刘金山喊了一声,队员们押着抓来的几个伪军,往苇丛深处退。
撤退时,刘金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庙门的声音!他回头望,雾里隐约看见关帝庙的方向,有一点红光亮了起来,是庙里的烛火,亮了没一会儿,又突然灭了,像是有人故意吹的。谁在那儿刘金山端起枪,可雾里只有苇叶的哗啦声,还有一阵脚步声,轻轻的,往关帝庙方向去了。
回到宿营地,刘金山让队员把抓来的伪军捆好,又去看刘二——赵老根已经趁着混乱,把刘二从破庙里救了出来,正给他敷草药。金山哥,俺没给你丢人。刘二笑着说,露出缺了颗牙的嘴,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
好样的。刘金山拍了拍他的肩,心里暖烘烘的。
这时,张阿福偷偷跑来了,手里揣着个烤红薯,一边啃一边说:金山,俺刚从临城回来,高冈太君气得把茶杯都摔了,说小严没用,还派了几个特务,伪装成香客,在关帝庙附近盯梢呢!
特务刘金山皱紧了眉。
王志胜突然开口:哥,俺今天白天去关帝庙附近勘察,看见老周的庙门总关着,下午的时候,俺从门缝里瞅了一眼,里面亮着红光,像是在点什么东西,还听见竹篾响——像是在编灯笼!
刘金山心里咯噔一下——老周是关帝庙的守庙人,平时话少得像块石头,每天就擦神像、扫院子,谁也没在意过他。可王志胜说的红光、竹篾响,还有刚才撤退时关帝庙的灯亮灭,怎么想都不对劲。
列位看官,您说这老周,会不会就是那雾里提灯的人他为啥要帮游击队高冈派特务盯守关帝庙,又想查出啥秘密小严被抓了几个手下,会不会找机会报复
(收束诗)
疑云层层绕庙旁,黑影红光费思量。
汉奸未除敌未灭,且听下回续华章。
咱这第二回就说到这儿,要知老周的底细、特务的阴谋,且听下回分解!
3
借雾报血仇
瘸影藏玄机
第三回
借雾报血仇
瘸影藏玄机
(定场诗)
血仇压心半年整,雾锁铁路待时机。
枪响灯摇瘸影现,英雄挥刃斩顽敌。
列位看官,上回咱说到高冈派特务盯梢关帝庙,刘金山疑心老周藏着秘密,可他心里头,还压着桩更重的事——老队长洪振海的仇!这仇啊,像块烧红的烙铁,在他心口烫了半年,夜里睡不着觉时,他总摩挲老洪那杆带洪字的烟锅,烟锅把都被摸得发亮,就盼着哪天能亲手宰了高冈,给老洪抵命。
这天夜里,苇丛里的露水特别凉,王志胜揣着张画满路线的纸,猫着腰钻进宿营地,压低声音喊:哥!摸清了!高冈每周四下午必坐火车去西据点,就带俩贴身警卫,走的是临城到夏镇的北支线铁路!他把纸摊在地上,指着一处画圈的地方,您瞧这儿,有片浅滩苇丛,是列车必经之路,芦苇密得能藏人,正好设伏!
刘金山凑过去,眼睛盯着那片浅滩,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这俩警卫啥来头都是高冈的亲信,枪法准,但近战不行,王志胜咽了口唾沫,俺还跟王掌柜确认了,高冈去西据点是送作战计划,雷打不动,周四下午两点准过浅滩!
杜季伟这时也凑过来,手里攥着三张叠得整齐的纸:这是进攻、撤退、备用三张路线图。进攻时从苇丛摸过去,离铁路五十米设伏,等列车减速就冲;撤退往水道跑,赵老根会在那儿备船;备用路线是废弃煤窑,里面藏了炸药,万一被铁甲车缠上,就炸铁轨断后。
赵老根蹲在一旁,烟袋锅子抽得吧嗒响,烟灰落在地上:俺明儿一早就带猎户去浅滩挖陷阱,用芦苇杆盖着,下面插满削尖的木茬,只要警卫敢追,保准让他们扎个透心凉!李铁牛也拍着胸脯:断后的事交给俺!俺去北支线旁的土坡埋炸药包,渡边的铁甲车敢来,俺就炸得它轮子飞上天!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宿营地里的气氛热得像要烧起来,都盼着周四能亲手宰了高冈,给老洪报仇。刘金山看着大伙,心里头也热乎,可他总觉得不踏实——高冈那人心眼比针还细,上次劫军火就改过道岔,这次会不会又耍花样
(过渡诗)
万事俱备待周四,谁料变数突生至。
汉奸报信改路线,铁甲随行添险势。
果然,周三下午,张阿福就喘着粗气跑来了,鞋都跑掉了一只,裤腿上全是泥:金、金山!不好了!高冈改路线了!不走北支线了,改走东支线,还让渡边的铁甲车全程护送!
啥刘金山手里的烟锅当啷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烟锅,心里头咯噔一下——东支线他熟,铁路两旁全是开阔的荒滩,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别说藏人,就是只兔子跑过去,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没有遮拦,再加上渡边的铁甲车,这伏击跟送死没啥两样!
李铁牛急得直跺脚:这狗日的高冈,咋这么多花花肠子!难道老洪的仇就报不了了杜季伟捡起地上的路线图,眉头皱成了疙瘩:东支线有段弯道,列车过弯时会减速,咱们可以在那儿动手——要是能把弯道处的铁轨螺丝松动,列车过弯时准脱轨!
刘金山盯着弯道的位置,心里快速盘算:松动螺丝得夜里去,还得躲过日军的巡逻队;脱轨后强攻,得靠速度,不能给渡边反应时间;撤退路线也得改,东支线旁没有水道,只能往西边的山林跑。王志胜,你带俩兄弟,今晚就去东支线,把弯道处的铁轨螺丝松动,他咬着牙说,只松外侧的,别松内侧的,保证列车脱轨但不翻得太狠,咱要抓活的……不,要让他给老洪抵命!
俺明白!王志胜揣上扳手,又摸了摸怀里的短枪,趁着夜色就往东支线去了。那夜的月亮特别暗,风裹着苇叶碎末往脖子里钻,王志胜和俩兄弟趴在铁路旁,等巡逻队过去,才猫着腰摸到弯道处。铁轨上的螺丝锈迹斑斑,他用扳手一点一点拧,手指被螺丝划破,渗出血来,他也没在意,只想着多松一圈,就离给老洪报仇近一步。
周四一早,天朗得连一丝云都没有,太阳烤得地面发烫,铁轨反光晃得人眼睛疼。刘金山带着队员趴在东支线旁的土坡后,手里攥着老洪的烟锅,指节攥得发白。远处传来轰隆声,列车的黑影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渡边的铁甲车,车灯亮得像两颗毒眼。
来了!王志胜低喊一声,队员们瞬间绷紧身子,李铁牛的手按在炸药包的引线上,手心全是汗。列车越来越近,到了弯道处,果然开始减速,刘金山盯着车轮,心里默念脱轨、脱轨,可车轮还是稳稳地在铁轨上跑,一点要脱轨的迹象都没有。
咋回事刘金山心里一沉,难道螺丝没松够就在这时,列车的车轮突然哐当一声,外侧的铁轨往外倾斜,列车的第一节车厢跟着歪了过去,轰隆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后面的车厢也跟着撞了上来,玻璃碎得满地都是,枪声、喊声混在一起。
冲!刘金山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拔出老洪的枪,带头往列车冲去。俩警卫刚从车厢里爬出来,还没端起枪,就被刘金山一枪一个撂倒,子弹打在他们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高冈!你给俺出来!刘金山嘶吼着,往驾驶室冲去。高冈从驾驶室的窗户爬出来,手里举着枪,对准刘金山:刘金山!你敢杀我大日本皇军不会放过你的!老洪的命,你还没还呢!刘金山的枪也对准高冈,他想起老洪倒在桥洞下的模样,想起老洪的烟锅掉在血泊里,眼泪突然涌了出来,给老洪抵命!
砰的一声,子弹正中高冈的眉心,他睁着眼睛,倒在驾驶室的踏板上,鲜血顺着踏板流下来,滴在铁轨上,像一朵朵暗红色的花。老洪!俺给你报仇了!刘金山对着天空喊,声音沙哑,手里的烟锅攥得更紧,烟锅上的洪字,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铁甲车的轰隆声——渡边来了!快撤!往山林跑!刘金山喊着,队员们赶紧往山林方向撤。可没跑几步,一阵浓得像泼了桶白灰的大雾,就呼地从湖面涌了过来,白花花的,五步外连身边的人都瞅不见。
雾!是雾!小虎兴奋地喊起来,他怀里还揣着布缝的小关帝像,关老爷显灵了!雾里很快飘起一盏红灯笼,红得发暗,忽明忽暗地往山林方向飘,像是在给他们引路。
刘金山跟着灯笼跑,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雾来得太巧,这灯笼也太熟悉了。跑着跑着,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不是队员的步伐,是那种一瘸一拐的,像是有人拖着腿在走。他回头望,雾里的红灯笼停了一下,灯笼下面的人影晃了晃,个子不高,穿着粗布褂子,走路一瘸一拐的——那模样,像极了关帝庙的老周!
谁刘金山端起枪,可那红灯笼却突然加快速度,往山林深处飘去,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雾里。等他们跑到山林入口,赵老根已经带着猎户在那儿接应了,看见刘金山,赶紧问:咋样得手了没
得手了!高冈死了!李铁牛兴奋地喊,还有,刚才又起雾了,还有红灯笼,肯定是关老爷显灵!刘金山没说话,只是往雾里望,红灯笼已经不见了,只有风在苇丛里哗啦响,像是有人在叹气。
临城的日军指挥部里,渡边看着高冈的尸体,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手里攥着高冈的军刀,砰的一声劈在桌子上,桌子腿当场断了一根:刘金山!飞虎队!还有那鬼雾、鬼灯!我要踏平微山湖!把你们全杀光!
他转身对着手下的日军吼:传我命令!调集所有兵力,对微山岛实施铁壁合围!装甲车封死所有水道,大炮对准苇丛!我要让那些土八路,还有那盏鬼灯,一起消失!
微山湖畔的关帝庙前,老周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块布,正在擦一盏红灯笼。灯笼杆上有个新鲜的豁口,是上次被流弹打中的,他的左腿上绑着草药,走路一瘸一拐的——刚才在雾里跑太急,早年被日军打残的旧伤又犯了。
老周把灯笼放在关帝像旁,对着神像喃喃自语:高冈死了,老洪的仇报了,可渡边要来了……这雾和灯,还得再用一次啊……
列位看官,您道这雾里的瘸影到底是不是老周他为啥总在关键时刻出现,还提着那盏红灯笼渡边要对微山岛实施铁壁合围,刘金山和游击队能躲过去吗那盏红灯笼,还能再救他们一次吗
(收束诗)
瘸影入庙灯渐暗,仇报却添新疑团。
铁甲轰鸣围湖近,下回再解雾中缘。
咱这第三回就说到这儿,要知游击队如何破合围,老周的真面目何时揭晓,且听下回分解!
4
铁壁困微山
灯引破重围
第四回
铁壁困微山
灯引破重围
(定场诗)
铁壁合围锁微山,炮声震苇命悬弦。
红灯又现迷雾里,一线生机引众贤。
列位看官,上回咱说到刘金山借雾杀了高冈,给老洪报了血仇,可这仇报得痛快,却也捅了马蜂窝!渡边那鬼子红了眼,连夜从临城、夏镇调了万把人,兵分八路把微山岛围得跟铁桶似的——您道这合围有多狠装甲车像黑壳王八似的堵死了东、南、西、北四条水道,炮口对着苇丛,隔半个时辰就轰一轮,炸得芦苇秆满天飞,有的还带着火星子,落在地上烧起小团火;岸上的日军帐篷连成片,篝火的光映得湖面通红,跟泼了血似的,连只鸟想飞出岛都难!
刘金山蹲在岛中心的土坡后,手里的望远镜都快攥碎了——镜片里全是日军的动向,炮声震得土坡微微发颤,他身后的队员和百姓,个个脸都绷得紧,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哥,粮不多了。李铁牛抱着个破粮袋跑过来,袋底漏着小米粒,落在地上很快被尘土盖住,只剩两袋小米,三十多个队员,还有二十多口百姓,撑死够吃三天。刚才有户人家的娃,饿得直哭,喊着要吃窝头,俺只能给他块生红薯。
刘金山没接话,只是把望远镜递给杜季伟——镜片里,日军的机枪岗哨在东滩立着,三个岗哨呈品字排开,枪口对着苇丛,明晃晃的刺刀在阳光下闪冷光。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东滩。杜季伟展开地图,手指点在一处画着波浪线的地方,这儿水浅,装甲车开不进去,可日军设了三个机枪位,还有铁丝网拦着,没有雾掩护,咱们冲过去就是活靶子——机枪扫过来,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赵老根蹲在一旁,烟袋锅子抽得吧嗒响,烟灰落在地图上,烫出个小窟窿:俺们……要不求求关老爷上次劫军火、杀高冈,都是关老爷送雾来救咱。这回要是能有雾,说不定能带着百姓冲出去。
这话一出口,队员和百姓都点头——这些天,岛上的百姓在苇丛里搭了个临时关帝牌位,每天都有人去烧香,连最小的娃都知道,关老爷的雾能打跑鬼子。刘金山攥着老洪的烟锅,指节发白——他心里头不信鬼神,可老周的纸条、雾里的红灯笼、还有那瘸着腿的人影,总在脑子里转,像块石头压着。
就在这时,小虎抱着个布包,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布包上还沾着苇叶:哥!周大爷让俺给你送东西来!他把布包递过去,里面是张叠得整齐的糙纸,用毛笔写着八个字:明日寅时雾至,东滩水浅。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踏实劲,纸角还沾着点庙里头的香灰。
刘金山展开纸条,指尖蹭过纸面——老周咋知道东滩是突破口咋敢保证明天准有雾他心里的疑团像苇丛里的草,越长越密,可看着周围百姓眼里的盼头,看着队员们紧绷的脸,他把疑问咽了回去:按周大爷说的办!
(过渡诗)
一纸密信传生机,夜布巧计待雾起。
化装诱敌藏真意,只盼寅时云漫堤。
当晚,刘金山召集队员和百姓,在苇丛里开了个简短的会,声音压得极低,怕被日军的巡逻队听见:王志胜,你带着俩会说日语的兄弟,把缴获的日军军装找出来,明天化装成日军运输队,就说去东滩送弹药;李铁牛,你带青壮扛着空粮袋,外面套上黑布,装作军火箱,脚步放轻,别露馅;赵老根,你在苇丛里插些稻草人,穿上咱的破衣服,再挂几顶军帽,迷惑日军的岗哨;剩下的人,带着老人和娃,跟在运输队后面,别说话,盯着前面的灯走,灯往哪儿,咱往哪儿。
百姓们一听有雾、有灯,都松了口气。有个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个小香囊,里面装着关帝像的碎布,塞给小虎:娃,带着这个,关老爷会护着你,别让鬼子着了道。小虎攥着香囊,使劲点头,眼里亮闪闪的,把香囊揣在贴身处。
后半夜,岛上静得吓人,只有日军的炮声偶尔传来,震得苇叶簌簌掉。刘金山坐在苇丛里,没合眼——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渡边的铁甲车、日军的机枪岗哨、还有老周的纸条,像根绳子,把他捆得紧紧的。他摸出老洪的烟锅,在石头上磕了磕,没点烟,只是摩挲着烟锅上的洪字,心里默念:老洪,保佑咱能带着大伙冲出去。
寅时一到,天还是黑的,风突然变凉了,带着湖水的湿气往脸上扑,吹得人脖子发紧。刘金山刚站起来,就看见远处的苇丛里飘来白花花的雾,浓得像牛奶,快得像潮水,瞬间裹住了土坡,连身边的王志胜都瞅不清了。雾来了!有人低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喜,却不敢大声。
雾里很快飘起一盏红灯笼,红得发暗,不是那种鲜亮的红,是像渗了血的红,忽明忽暗地悬在半空,像颗指路的星。刘金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疑团:走!按计划来!
王志胜带着俩队员,穿着日军军装,挎着枪走在最前面,日语喊着运输队,例行送弹药,快让开!——这日语是从俘虏嘴里学的,虽不流利,却也像模像样。第一个岗哨的日军探出头,眯着眼睛问口令,王志胜赶紧回话:樱花!日军又问回令,富士山!——这口令是张阿福昨天偷偷送来的,说是日军这周的通行令。日军没起疑,挥挥手让他们过去,刘金山悬着的心松了一半。
走到第二个岗哨,水已经没过脚踝,凉得刺骨。日军的哨兵站在水里,枪托抵着肩,手电光在雾里扫来扫去,照得芦苇秆发白。红灯笼突然往旁边飘了飘,像是在提醒他们绕开——刘金山赶紧示意队伍拐弯,贴着苇丛走,哨兵的手电光擦着他们的衣角过去,没照到人影,只听见雾里传来哗啦的水声,哨兵骂了句该死的雾,就收了手电。
刚过第三个岗哨,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声——是渡边的铁甲车!车灯照得雾里一片惨白,像块大白布裹过来,机枪哒哒哒地往这边扫,子弹打在水里,溅起老高的水花,有的还擦着队员的胳膊飞过去,吓得人心里发紧。快撤!让百姓先往浅滩对面跑!刘金山喊着,让王志胜带着百姓先走,自己带着李铁牛和三个队员,趴在水里,摸向铁甲车的方向。
铁甲车在雾里瞎转悠,渡边的吼声传过来:那盏灯!又是那盏鬼灯!打烂它!快打烂它!可红灯笼飘得快,子弹根本打不着,反而有几颗子弹打在铁甲车的铁板上,当当响。刘金山摸出怀里的炸药包,引线早揣在手里,猫着腰绕到铁甲车后面,瞅准车轮缝就把炸药包塞进去,哧啦拉燃引线,转身就往水里跳。
轰隆一声巨响,炸药包炸了,铁甲车的车轮被炸飞,车身歪在水里,动弹不得。渡边在车里喊着有埋伏!快撤!快撤!,剩下的日军慌慌张张地往后退,有的掉进水里,有的往岸上跑,很快消失在雾里。
刘金山爬起来,浑身是水,冷得打哆嗦,刚要喊队员们跟上,就听见雾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是老周的动静!那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带着点沙哑,像是跑累了。他顺着声音望过去,红灯笼正往岛中心飘,灯笼底下的人影一瘸一拐的,越走越远,很快融进雾里,连咳嗽声都听不见了。
哥,快走吧!日军说不定还会来!王志胜拉了他一把,刘金山才回过神,跟着队伍往浅滩对面跑。到了对岸的山林里,刘金山清点人数,心里突然一沉——少了刘二!刘二呢谁看见刘二了他喊着,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摇头,脸上露出慌色。
小虎突然举起手,声音带着哭腔:哥,刘二叔……刘二叔说要去给周大爷送吃的,让俺们先撤,他说他熟悉路,随后就来……
刘金山心里咯噔一下——刘二肯定是回岛上去了!那岛上现在全是日军,回去就是送死!他刚要往回冲,就被赵老根拉住:金山,不能去!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你听,日军的炮又开始轰了,岛那边已经成了火海,刘二要是没撤出来,现在……赵老根没往下说,可谁都明白,那意思是刘二怕是没了。
刘金山望着雾里的微山岛,炮声越来越响,火光映得雾都发红,像块烧红的布。他攥着老洪的烟锅,指节发白——刘二为啥要回去老周还在岛上吗那盏红灯笼,是不是还在雾里飘着,等着刘二
列位看官,您道这刘二为啥要冒死回岛老周在岛上会不会出事渡边的铁甲车虽被炸了,可万把日军还围着微山岛,游击队带着百姓,在山林里又能躲多久那盏红灯笼,还能再救他们一次吗
(收束诗)
铁壁虽破人未全,红灯引路雾中偏。
刘二何处周翁在且待下回揭隐渊。
咱这第四回就说到这儿,要知刘二的生死、老周的安危,且听下回分解!
5
庙前揭真相
灯明照人心
第五回
庙前揭真相
灯明照人心
(定场诗)
雾锁微山疑云绕,庙前真相终揭晓。
红灯本是人心聚,一腔忠义比天高。
列位看官,上回咱说到刘金山带着队员和百姓从微山岛突围,却发现刘二为给老周送吃的,独自返回了日军重围的岛上。退守抱犊崮根据地的那些天,刘金山茶不思饭不想,手里的烟锅从早攥到晚,烟锅上的洪字都快被汗浸得模糊了。这天清晨,他终于拍板:志胜、铁牛,跟我回微山湖!刘二要是还活着,咱得把他带出来;老周的事,也该问个明白!
三人换上百姓的粗布褂子,趁着夜色摸过日军的封锁线。微山湖的秋雾比往常更浓,苇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衣襟,凉得钻骨头。快到关帝庙时,李铁牛突然停住脚,压低声音:哥,有动静!
借着朦胧月色,只见庙门前坐着个身影,正低头编苇席,手里的苇条沙沙响。挂在庙柱上的红灯笼晃了晃,灯面绣的关字磨得快要看不清,露出里面的粗布底子——正是老周!
周大爷!刘金山快步走过去。老周手里的苇条啪嗒断成两截,抬头时,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灯笼的光:金山来了坐。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高粱饼,这是刘二上次送来的,还没吃完。
刘金山攥着饼,喉咙发紧:周大爷,刘二他……他没事。老周打断他,指了指庙后的苇丛,昨天夜里从炮楼跑出来的,现在在里面歇着呢,就是受了点伤。话音刚落,苇丛里钻出个人影,正是刘二——他的衣服破成布条,胸口缠着染血的绷带,看见刘金山,咧嘴笑了:金山哥,俺没给你丢人!
刘金山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日军汽艇的马达声,轰隆声越来越近。老周赶紧把他们往庙里拽,庙门吱呀关上的瞬间,汽艇的探照灯扫过墙面,光影在关帝像上晃了晃,红脸绿袍的神像像是活了过来。
躲在供桌下面。老周压低声音,从神像后面拖出个木箱,里面装着泛黄的纸卷——全是画着云纹的图。这些是观云谱,俺爹传下来的。他展开一张,指尖点在秋雾寅生的字样上,微山湖的秋雾,得看西北边的云,要是像棉絮堆,寅时准起雾,申时准散。
汽艇声渐远,刘金山从供桌下钻出来,盯着纸卷:第一次劫军火,雾里的闷哼……是铁牛。老周突然说。李铁牛猛地抬头,脸涨得通红。那次你提灯引铁甲车,流弹擦破了胳膊,怕大伙分心,硬憋着没喊疼。老周从箱底翻出块带血的红布,这是你当时裹伤口的,刘二偷偷捡回来给我的。
王志胜凑过来,指着灯笼:那灯……是俺们村的马灯,红布是赵大娘缝棉衣剩下的。老周把灯笼摘下来,灯杆上的豁口还在,第一次用是劫被服,刘二说‘裹块红布,鬼子远看像鬼火,不敢追’。后来每次雾起,都是铁牛提灯,刘二在苇丛望风,学布谷鸟叫报信。
刘金山攥着老洪的烟锅,指节发白:那突围那天,您咋知道东滩能过还敢保证有雾老周笑了,从怀里掏出本旧账本,上面记着每天的云象:俺每天都观云,那天算准寅时起雾;东滩水浅,是俺年轻时打鱼摸透的,早就想告诉你们,没找着机会。
(过渡诗)
真相未说完,杀机突至前。
汉奸带敌来,庙前起硝烟。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小严的声音穿透雾气:老东西!高冈太君的仇,今天就跟你算!他带着二十多个伪军,举着枪把庙围了起来,刺刀在雾里泛着冷光。你们从后门走,通往后山的水道。老周把观云谱塞进刘金山手里,抓起灯笼就往前门走,俺引开他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刘金山拉住他。老周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俺这把老骨头,活够了。你们得活着,接着打鬼子。他推开刘金山的手,点亮灯笼,猛地拉开庙门,朝着伪军的方向跑:来啊!抓俺这个‘关帝显灵’的!
追!别让他跑了!小严带着伪军追过去,枪声在雾里炸开。刘金山让王志胜护着老周往后山跑,自己和李铁牛绕到伪军身后,刚要开枪,就听见苇丛里传来咔嚓声——是刘二的镐把!
狗日的小严!刘二从雾里冲出来,镐把带着风声砸向小严的后脑勺。小严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伪军们见状四散而逃。刘金山冲过去扶住刘二,他的绷带渗着血,脸色苍白:你咋不在苇丛歇着俺听见枪声,放心不下周大爷!刘二咧嘴笑,缺了颗牙的嘴里带着血沫。
老周摸了摸刘二的头,眼里泛着光:傻小子,命都快没了,还惦记俺。村民们举着火把赶来,火光映着灯笼的红光。老周把灯笼举起来,对着大伙说:乡亲们,别再信啥关帝显灵了!这灯是铁牛的马灯,雾是天给的,能打跑鬼子的,是咱自己的劲儿!
刘金山望着雾里的红灯笼,突然想起老洪牺牲那天,也是这样的雾,这样的灯。他举起老洪的烟锅,声音在雾里回荡:这灯照的不是路,是咱齐心抗敌的心!只要这心不散,鬼子就打不垮咱!
当晚,刘金山带着老周、刘二和村民们撤回抱犊崮。临走前,老周把红灯笼挂回关帝庙的柱子上,风一吹,灯笼晃了晃,红光在雾里散开,像撒了把火星。
后来,微山湖的雾夜里,常有红灯笼飘在铁路旁、苇丛间。日军搜了无数次,也没找到提灯的人——有时是李铁牛趁着雾天去劫日军的粮车,有时是刘二带着乡亲们去扒铁轨,还有时,是老周坐在庙前编苇席,灯笼自己就飘进了雾里。
村民们依旧说是关老爷显灵,刘金山从不戳破。他知道,那盏灯不是神物,是赵大娘的红布,是李铁牛的勇气,是刘二的忠义,是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的中国人,用热血和胆量撑起来的精神火。
(收束诗)
灯影渐远雾渐消,人心凝聚比灯高。
微山湖畔英雄事,留与后人话今朝。
列位看官,这《大雾神灯》的故事咱就说到这儿。那盏红灯笼后来还在不在老周的观云谱有没有传下去刘金山和游击队还打了多少胜仗这些啊,就留着您慢慢琢磨——毕竟这抗日的英雄事,永远也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