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玄铁笼子硌着我膝盖。
笼子里有双金色的眼睛。
像两簇鬼火。
死死盯着我。
这是云家的禁地。
我本该在三里外的祠堂罚跪。
但现在我摸到了笼子的锁。
锈迹斑斑。沉重冰冷。
锁孔很深。
我拔下头上的旧银簪。
簪头早就磨秃了。
原主南宫烛影的东西,没几样好的。
我是昨夜穿过来的。
穿成了这本仙侠文里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结局是被男主一剑穿心,神魂俱灭。
原剧情里,女主云听溪会在三日后无意发现这里。
带走这只重伤垂死的白狐。
白狐是上古气运兽的幼崽。
认主后,能吸天地气运供养主人。
云听溪从此顺风顺水,机缘不断。
最终和男主携手飞升。
而我,南宫烛影。
云听溪的好表姐。
一个寄人篱下、灵根驳杂的废物。
只能沦为他们的垫脚石。
嫉妒啃噬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
把银簪捅进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
在死寂的禁地里格外清晰。
笼门开了。
那双金色的眼睛动了一下。
戒备。虚弱。
我慢慢伸出手。
想活命吗我声音压得很低。
白狐没动。
只有胸口的绒毛微微起伏。
它在流血。
伤得很重。
跟我走,我说,不然三天后,你会落在云听溪手里。
白狐的耳朵尖抖了抖。
它似乎听懂了。
云听溪这个名字,在云家是祥瑞的象征。
对我,却是催命符。
我扯下自己唯一还算干净的里衣袖子。
小心地靠近。
白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但没力气躲开。
我把它轻轻裹住,抱起来。
它轻得像一团雪。
冰冷。
别出声。我把它塞进宽大的旧棉袍里。
鼓囊囊的一团。
贴着心口。
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
还有温热的血,慢慢洇透布料。
很冷。
我弓着腰,溜出禁地。
天还没亮。
云府的下人还没起。
只有巡夜的家丁走过。
灯笼的光晃过枯枝。
我躲进假山的阴影里。
屏住呼吸。
心跳得快要炸开。
怀里的小东西动了一下。
爪子隔着布料,轻轻挠了我一下。
不疼。
像催促。
巡夜的家丁走远了。
我贴着墙根,一路溜回自己住的小破院。
院子在云府最西边。
挨着下人房。
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反手栓上门。
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
冷汗浸透了里衣。
安全了。
暂时。
我把白狐放在冰冷的土炕上。
油灯的光很暗。
它蜷缩着。
雪白的毛沾着干涸的血和泥污。
眼睛半闭。
呼吸微弱。
伤比我想的更重。
左后腿几乎断了。
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横贯腹部。
下手真狠。
我翻箱倒柜。
原主太穷。
连块干净的布都难找。
最后只找到半瓶劣质的金疮药。
还是去年帮厨房劈柴时管事随手赏的。
我倒了点温水,沾湿仅剩的另一块破布。
擦它伤口周围的污垢。
白狐猛地一颤。
睁开了眼。
金光锐利。
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忍忍。我手上没停,不弄干净,伤口会烂。
它看着我。
金色的瞳孔像淬了冰。
但没再挣扎。
清理完,露出粉色的皮肉翻卷着。
深得吓人。
我倒上金疮药。
药粉是褐色的,气味刺鼻。
它身体绷紧。
爪子抠进炕席的稻草里。
没吭声。
骨头断了,得固定。我找了两根烧火剩下的细木柴。
又撕了一条床单做布条。
笨拙地捆扎固定它的断腿。
它全程闭着眼。
只有微微颤抖的耳朵尖泄露了痛楚。
弄完一切,天边已经泛白。
我累得几乎虚脱。
瘫坐在冰冷的炕沿。
白狐蜷在炕角。
呼吸平稳了些。
它抬眼看了看我。
又垂下。
那眼神……
说不清是警惕还是别的什么。
我叫南宫烛影。我对着它说,以后,我养你。
它没反应。
像是睡着了。
我吹熄了油灯。
黑暗笼罩下来。
只有窗纸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光。
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
心沉甸甸的。
抢了女主最大的机缘。
剧情彻底偏离了轨道。
云听溪很快会发现笼子空了。
她会怎么样
云家会怎么样
还有男主……
我甩甩头。
不想了。
先活过眼下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
云府表面平静。
暗地里,巡逻的家丁明显多了。
尤其是禁地方向。
我每天溜去厨房偷拿点吃的。
主要是馒头和米汤。
偶尔能摸到半块肉。
都省下来喂炕上那只。
它恢复得很快。
第三天,已经能拖着固定的后腿,在炕上小范围挪动。
第四天,它开始舔舐自己脏污的皮毛。
动作优雅。
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我给它擦洗过一次。
用的是干净的温水。
它起初很抗拒。
龇着牙低吼。
但当我避开伤口,手指轻柔地梳理它背上的毛发时。
它慢慢放松下来。
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眼睛眯起。
金色的瞳孔像融化的蜜。
该给你起个名字。我捏着一小块偷来的酱肉干,逗它。
它抬头看我。
眼神带着点倨傲。
仿佛在说尔等凡人也配
我笑了。
叫你‘雪球’我故意说。
它别过头。
尾巴扫了一下。
很不屑。
那……‘金疙瘩’
它干脆把脑袋埋进前爪。
不理我了。
我戳戳它没受伤的耳朵尖。
叫你‘阿元’吧。
元,始也,气之始。
它耳朵动了动。
没反对。
阿元。我又叫了一声。
它抬起眼皮。
金光流转。
算是默认了。
阿元的存在,让破败的小院有了点活气。
它很安静。
大部分时间蜷在炕上打盹。
只有在我回来时,才会抬起头。
金色的眼睛追随着我。
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依旧要去祠堂罚跪。
原主因为嫉妒云听溪,当众失手打翻了她新得的玉镯。
云听溪没说什么。
倒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义愤填膺。
最终罚跪十日思过。
冰冷的青石板。
寒气顺着膝盖往上爬。
祠堂香火缭绕。
供奉着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还有我娘,云家早逝的二小姐。
我的目光掠过娘亲那个小小的牌位。
心里没什么波澜。
原主或许会难过。
但我不会。
我只是在计算时间。
还有六天。
阿元的伤需要更好的药。
断腿需要接骨草。
劣质金疮药快用完了。
钱。
我得想办法弄点钱。
第五天傍晚。
我拖着麻木的双腿回到小院。
推开门的瞬间。
一道白影倏地窜到我脚边。
是阿元!
它竟然能下地了!
虽然那条伤腿还不敢用力,跑起来一瘸一拐。
但它围着我打转。
喉咙里发出急促的、短小的呜咽。
像是在抱怨我回来晚了。
我蹲下身。
它立刻用脑袋蹭我的掌心。
毛茸茸的,带着暖意。
驱散了祠堂带回来的冰冷。
我笑了。
饿坏了吧
我怀里揣着偷藏的半个馒头,还温着。
掰碎了放在缺口的陶碗里。
阿元低头嗅了嗅。
又抬头看我。
眼神有点……嫌弃
它之前对馒头米汤接受度还挺高的。
今天怎么了
只有这个。我无奈。
它看看馒头,又看看我。
伸出粉色的舌头,勉强舔了一口。
然后不吃了。
走到炕边,后腿一蹬,竟然自己跳了上去。
虽然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它趴在炕上,下巴搁在前爪上。
金色的眼睛幽幽看着我。
无声的控诉。
我叹了口气。
小祖宗嘴刁了。
看来明天得想办法弄点肉。
第七天。
变故来了。
我跪在祠堂冰冷的地上。
膝盖已经失去知觉。
脚步声传来。
很轻。
带着一种莲步轻移的韵律。
不用抬头。
我知道是谁。
空气里飘来一股清雅的幽香。
像初春的雪水融了梅花。
表姐。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云听溪。
她来了。
我抬起头。
她站在几步开外。
一身鹅黄的细棉裙袄,外面罩着雪白的狐裘。
衬得小脸莹白如玉。
眉眼弯弯,温婉无害。
表姐脸色不好,她微微蹙眉,满是担忧,跪了这些天,身子怎么受得住我去跟母亲说说,剩下的几日就算了吧
她的丫鬟春蕊立刻接口:小姐就是心善!她自己做错了事,受罚是应当的!
云听溪轻轻摇头,不赞同地看了春蕊一眼。
春蕊,不许这么说表姐。她转向我,语气更加柔和,表姐,听溪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镯子……碎了就碎了,不打紧的。
她越是这样。
祠堂里侍立的婆子看我的眼神就越发鄙夷。
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脏东西。
我垂下眼。
声音没什么起伏:谢表妹好意。我甘愿受罚。
云听溪走近几步。
狐裘柔软的边缘几乎扫到我的膝盖。
表姐总是这样倔强。她轻叹一声,蹲下身。
与我平视。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
像山涧的溪流。
其实,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困惑,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问问表姐。
来了。
我的心提了起来。
脸上维持着木然。
表姐这几日……有没有去过府里西边那片老林子她问得很随意。
仿佛只是闲聊。
那片老林子,紧挨着禁地。
没有。我答得干脆,一直在祠堂。
哦她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少女的娇憨,那真是奇怪了。守林子的大黄狗,前日突然死了。
我眼皮都没抬:是吗。
嗯,她点头,语气带着惋惜,被人毒死的。可怜的大黄,看林子那么多年,最是忠心……
她顿了顿。
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的脸。
而且,林子里那间废弃的柴房,好像被人动过呢。
柴房
禁地入口就在柴房后面!
阿元的气息瞬间绷紧。
它在我怀里。
我没把它留在小院。
太危险了。
它变小了。
缩成巴掌大一团。
躲在我最贴身的夹袄内袋里。
此刻,它僵硬得像块石头。
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微弱的心跳在加速。
表妹想说什么我抬眼,直视她。
她的眼神依旧清澈。
带着点无辜的困惑。
没什么,她笑了笑,站起身,就是觉得奇怪,随便问问。表姐别多想。
她理了理裙摆。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我新得了一瓶凝露膏,对筋骨伤最是有效。晚些让人给表姐送来。
她转身。
鹅黄的裙裾和雪白的狐裘消失在祠堂门口。
留下一缕清冷的梅香。
还有祠堂婆子们更加厌恶的眼神。
凝露膏
我低头,看着自己冻得发青的手。
筋骨伤
她知道了。
她在试探。
或者,是在警告。
阿元在我怀里轻轻动了一下。
爪子隔着布料,抓了抓我。
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闭了闭眼。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云听溪的凝露膏送来了。
装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里。
由她的大丫鬟春蕊送来。
春蕊站在院子门口。
捏着鼻子。
一脸嫌弃。
喏,我们小姐赏你的!她把瓶子远远扔过来。
砸在冻硬的泥地上。
没碎。
小姐心善,可怜你!春蕊抬着下巴,别不识好歹!
说完,扭身就走。
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染上晦气。
我走过去,捡起瓶子。
入手温润。
打开。
一股清冽的草木香飘出。
的确是上好的伤药。
我掂量着瓶子。
回到屋里。
阿元趴在炕上,警惕地盯着瓶子。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别担心。
我把瓶子放在桌上,我不会用。
云听溪的东西。
我可不敢碰。
但,这是个机会。
第二天。
我揣着那瓶凝露膏,去了云府后门附近。
那里有个小小的集市。
多是府里的下人或者附近的穷苦人做些小买卖。
我找到一家收杂货的小摊。
摊主是个干瘦老头。
收药吗我把玉瓶递过去。
老头接过,拔开塞子闻了闻。
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凝露膏好东西啊!哪来的
主家小姐赏的。我面不改色。
老头上下打量我。
破旧的棉袄,洗得发白。
冻得通红的手。
偷的吧他嘿嘿一笑。
不收算了。我伸手要拿回。
哎别急别急!老头按住瓶子,收!当然收!不过嘛……这来历不明的东西,价钱嘛……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两银子。
我看着他。
五两。我吐出两个字。
嘿!你这丫头!四两!不能再多了!
五两。我坚持。
老头看看瓶子,又看看我。
一咬牙。
成!算我老头子发善心!
他摸出五块碎银子。
沉甸甸的。
我握在手里。
冰冷。
但踏实。
转身时,看到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是春蕊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探头探脑。
我若无其事地离开。
攥紧了手里的银子。
傍晚。
我跪完祠堂回来。
刚推开小院的门。
一道鞭影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在我背上!
火辣辣的疼!
小贱蹄子!敢偷小姐的东西去卖!春蕊尖利的声音响起。
她叉着腰。
身后跟着两个粗壮的婆子。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鞭子。
眼神凶狠。
阿元从我怀里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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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
炸毛。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哟!还藏着野畜生!春蕊眼尖,指着阿元尖叫。
那拿鞭子的婆子冷笑:正好!一起打死!省得脏了府里的地!
鞭子再次扬起。
朝我怀里的阿元抽来!
我猛地侧身!
鞭梢擦过我的手臂。
又是一道血痕。
还敢躲!婆子大怒。
两个婆子一起扑上来。
春蕊在一旁得意地笑。
给我打!往死里打!看她还敢不敢偷!
我被狠狠推倒在地。
尘土呛进口鼻。
一个婆子死死按住我。
另一个扬起鞭子,朝我怀里的阿元抽去!
阿元发出愤怒的尖啸!
它从我怀里跳出来!
虽然腿伤没好,动作却快如闪电!
它没扑向婆子。
而是猛地窜向春蕊!
啊——!春蕊猝不及防,吓得尖叫后退。
阿元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
畜生!拿鞭子的婆子调转目标,鞭子狠狠抽向阿元!
阿元灵巧地躲开。
跳到一边。
龇着牙。
金色的瞳孔冰冷地盯着她们。
趁这间隙。
我猛地推开按着我的婆子!
从地上爬起来。
抓起墙角一根手臂粗的柴火棍!
来啊!我握着棍子,喘着粗气,眼睛发红。
反了天了!两个婆子被我激怒。
丢开鞭子,一起扑上来!
她们力气很大。
一个抓住我的棍子。
另一个揪住我的头发。
狠狠往墙上撞!
剧痛传来!
眼前发黑。
阿元焦急地嘶鸣着。
想冲上来帮我。
却被春蕊捡起的石子砸中伤腿。
它痛得呜咽一声,踉跄后退。
就在我的头快要撞上冰冷的砖墙时。
院门被猛地推开!
住手!
一声清喝。
带着威严。
所有人都僵住了。
揪着我头发的婆子手一松。
我顺着墙滑坐在地。
额角火辣辣地疼。
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模糊了视线。
我勉强抬头。
逆着光。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墨色的锦袍,镶着银边。
面容冷峻。
是云家少主,云听溪的嫡亲兄长,云璟。
他身后,跟着脸色发白的云听溪。
大哥!听溪姐姐!春蕊像见了救星,哭嚎着扑过去,这贱婢偷了小姐的凝露膏去卖!被我发现,她和她养的野畜生就要打死我!
云听溪看着春蕊小腿上渗血的牙印。
又看看狼狈不堪的我。
还有龇着牙,护在我身前的阿元。
她眼圈一红。
表姐……你……你为何要偷我的东西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伤心,若缺钱用,跟我说一声便是……
她转向云璟,泫然欲泣:大哥,定是有什么误会……表姐她……
云璟的目光扫过院子。
落在墙角碎成几片的玉瓶上。
那是刚才混乱中被打碎的。
凝露膏的残香还在空气中。
他眼神冰冷。
人赃并获。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偷窃主家财物,还纵兽伤人。南宫烛影,你可知罪
我撑着墙,慢慢站起来。
抹了一把流到眼角的血。
视野清晰了些。
我看着云璟。
又看看躲在他身后、一脸悲悯的云听溪。
我没偷。我声音嘶哑。
证据确凿!春蕊尖叫。
那是表妹赏我的。我盯着云听溪,表妹忘了吗你说我筋骨伤,送我的。
云听溪微微一怔。
随即,泪水滑落。
是……我是送过表姐……她声音哽咽,可那是昨日的事了……今日,我妆匣里另一瓶新得的、准备给祖母做寿礼的百年凝露膏不见了……
她抬起泪眼,满是失望:表姐,你若想要,跟我说便是……何必……何必偷呢
好手段。
我心底发寒。
搜。云璟吐出冰冷的字眼。
一个婆子立刻冲进我屋里。
很快出来。
手里捧着一个同样精致的白玉瓶。
瓶底刻着一个寿字。
少主!在炕席底下找到了!
人赃并获。
铁证如山。
云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捆起来。家法处置。他下令。
两个婆子拿着绳索,狞笑着逼近。
阿元挡在我身前。
脊背弓起。
发出威胁的低吼。
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靠近的人。
还有这野畜生,云璟瞥了一眼阿元,一并打死。
大哥!云听溪惊呼一声,拉住云璟的袖子,那白狐……看着颇有灵性,打死未免可惜……
她看向我,带着一丝怜悯的施舍。
表姐,念在你我姐妹一场,只要你认错,交出这白狐,我便替你向大哥求情,免了家法,可好
她的目光落在阿元身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
原来在这里等着。
我笑了。
笑声嘶哑难听。
云听溪,我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想要我的阿元
她脸上那完美的悲悯僵了一下。
表姐误会了,她柔声说,只是觉得这白狐留给你,也是祸害……
做梦。
我吐出两个字。
弯腰。
猛地抱起阿元!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我冲向院子角落那口废弃的枯井!
井口很小。
被枯草虚掩着。
拦住她!云璟厉喝!
婆子们扑过来!
来不及了!
我抱着阿元,纵身跳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
阿元紧紧抓着我的衣襟。
下坠。
下坠。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和黑暗。
身体砸进一片冰冷刺骨的淤泥里!
腥臭。
带着腐烂的水汽。
井底竟然不是干的!
很深。
淤泥没到了胸口。
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头顶井口那方小小的天光。
能听到上面传来云璟愤怒的咆哮和云听溪的惊呼。
找绳子!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纷乱。
我挣扎着。
淤泥像有吸力。
越动,陷得越深。
阿元在我怀里。
它不安地扭动。
别动!我低喝。
声音在狭窄的井壁回荡。
我摸索着井壁。
湿滑。
长满苔藓。
冰冷刺骨。
淤泥已经漫到肩膀。
这样下去不行。
会被活埋。
或者冻死。
我强迫自己冷静。
抬头。
井口的光很小。
像遥不可及的希望。
阿元,我低声说,牙齿在打颤,你……能爬上去吗
它的腿伤没好。
但体型小。
或许……
阿元仰头看了看。
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
它伸出爪子。
锋利的爪尖抠进湿滑的苔藓里。
试了试。
苔藓簌簌掉落。
它摔回我怀里。
发出沮丧的呜咽。
不行。
井壁太滑。
我们被困住了。
上面传来婆子粗嘎的喊声。
少主!绳子拿来了!
放下去!给我搜!
一条粗麻绳垂了下来。
晃晃悠悠。
离我还有一人多高。
够不着。
他们不会放得太低。
是怕我顺着绳子爬上去。
一个婆子抓着绳子,开始往下滑。
灯笼的光晃动着。
人影越来越近。
我屏住呼吸。
抱着阿元,慢慢往井壁的阴影里缩。
淤泥冰冷刺骨。
几乎冻僵身体。
婆子下得很慢。
骂骂咧咧。
晦气!臭死了!那小贱人肯定淹死了!
灯笼的光晃过井壁。
照亮一小片区域。
我看到了。
就在我头顶上方,一块突出的石头后面。
似乎……有个洞
很窄。
被枯藤和苔藓遮掩。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婆子还在下降。
灯笼的光越来越近。
不能再等了。
我咬咬牙。
猛地用力!
身体从淤泥里拔出一截!
同时,托起阿元!
去!钻进去!我把它往那个洞口的方向一送!
阿元反应极快!
后腿在我手心一蹬!
小小的身体像一道白色闪电!
精准地钻进那个洞口!
瞬间消失!
什么声音婆子警觉地停下。
灯笼往下照。
光落在我头顶。
嘿!小贱人还活着!她狞笑。
加快了下滑的速度。
我仰头看着她。
脸上沾满污泥。
眼神空洞。
仿佛认命。
婆子很快滑到我上方。
她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拿着鞭子。
看你往哪跑!她得意地举起鞭子。
就在鞭子落下的瞬间!
我猛地伸手!
不是抓鞭子。
而是死死抓住她踩着井壁借力的那只脚的脚踝!
用尽全力!
狠狠往下一拽!
啊——!!
婆子惊恐的尖叫响彻枯井!
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抓绳子的手一松!
整个人朝我砸下来!
我侧身!
噗通!
她重重砸进我旁边的淤泥里!
溅起腥臭的泥浆!
没顶!
救……咕噜噜……她挣扎着。
淤泥迅速淹没她。
灯笼也掉了。
在淤泥里闪烁几下,熄灭了。
井底陷入彻底的黑暗。
只有上面传来混乱的惊呼和喊叫。
张婆子掉下去了!
快拉绳子!
下面还有那小贱人……
我趁着黑暗和混乱。
摸索到那块突出的石头。
奋力向上爬。
淤泥吸力很大。
每一次攀爬都耗尽力气。
指甲抠进冰冷的石缝里。
磨出血。
终于。
我够到了那个洞口。
很窄。
勉强能容一人爬过。
我钻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
有风吹过。
带着土腥味。
但比井底的淤泥好多了。
我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
大口喘气。
浑身湿透。
冷得发抖。
阿元我低声唤道。
黑暗中。
两点金光亮起。
就在我身边。
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脸。
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
吱。它轻轻叫了一声。
像是在回应。
我摸索着把它抱紧。
还好。
我们都活着。
我靠在冰冷的洞壁上休息。
恢复一点力气。
井口传来的喧闹渐渐小了。
可能是在捞那个婆子。
或者放弃了。
这是个废弃的枯井。
下面连着地下河。
淤泥很深。
掉下去,九死一生。
他们大概以为我和那个婆子都死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
假死脱身。
我摸索着洞口。
很深。
不知道通向哪里。
风是从前面吹来的。
说明有出口。
我抱起阿元。
它很乖地缩在我怀里。
腿伤似乎又严重了。
刚才那一下用力过猛。
我撕下衣摆,摸索着重新固定它的断腿。
在黑暗中。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
前面出现一点微光。
空气也清新了些。
我加快脚步。
光越来越亮。
出口!
是被藤蔓遮掩的山洞。
我拨开藤蔓。
刺眼的阳光涌进来。
我眯起眼。
适应光线。
外面是陌生的山林。
远离云府。
自由了!
我抱着阿元,站在山坡上。
回望云府的方向。
亭台楼阁,在远处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像一座巨大的囚笼。
阿元,我低头,蹭了蹭它毛茸茸的头顶,我们自由了。
它金色的眼睛看着我。
清澈。
倒映着阳光。
和我的影子。
我在山里找了个背风的岩洞。
暂时安顿下来。
用那五两银子在山下小镇买了些必需品。
粗糙的干粮。
干净的水。
治疗外伤的药。
还有一把劣质的匕首。
钱花得很快。
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阿元的伤需要好药。
我的伤也需要。
后背和手臂的鞭痕还在隐隐作痛。
额头撞伤的地方肿着。
更重要的是。
我和阿元之间,似乎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我能隐约感觉到它的情绪。
它的虚弱。
它的渴望。
对灵气的渴望。
气运兽。
需要气运滋养。
这荒山野岭,灵气稀薄。
阿元的恢复明显变慢了。
它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醒来时,精神也不太好。
金色的瞳孔有些黯淡。
得找个灵气足的地方。我抚摸着它有些暗淡的皮毛。
它蹭了蹭我的手心。
带着依赖。
我抱着它,往山林深处走。
凭着直觉。
阿元偶尔会抬头,朝某个方向轻轻叫唤。
像是在指路。
三天后。
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前方豁然开朗。
一条巨大的峡谷横亘眼前。
谷中云雾缭绕。
灵气扑面而来。
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阿元在我怀里兴奋地动了动。
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峡谷入口处。
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
葬灵渊。
字体边缘泛着暗沉的血色。
石碑旁,还散落着几具枯骨。
有些年代久远。
有些……还很新。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这是禁地。
有进无出。
我停下脚步。
看着怀里眼睛发亮的阿元。
又看看石碑后那灵气盎然的深渊。
怕吗我问它。
阿元仰头。
金色的瞳孔清晰映出我的影子。
它轻轻吱了一声。
用脑袋顶了顶我的下巴。
不怕。
我们走进了葬灵渊。
谷内比外面看到的更诡异。
浓雾终年不散。
阳光很难透进来。
光线昏暗。
奇形怪状的巨大植物遮蔽天日。
空气中飘散着甜腻的异香。
脚下是厚厚的腐殖质。
踩上去软绵绵的。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只有我和阿元的心跳声。
还有我踩碎枯枝的轻微声响。
阿元变得异常警惕。
耳朵竖得笔直。
金色的瞳孔扫视着四周的浓雾。
突然!
它猛地用爪子抓了我一下!
嘶!我吃痛,停下脚步。
几乎同时!
前方浓雾翻滚!
一条碗口粗、布满青黑鳞片的尾巴悄无声息地横扫而过!
带着腥风!
离我脚尖不到一尺!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那尾巴扫过的地方。
几株粗壮的藤蔓无声断裂。
断口平滑如镜。
好险!
我抱着阿元,迅速后退。
躲到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面。
心脏狂跳。
那青黑的尾巴消失在浓雾中。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像从未出现过。
阿元舔了舔我的手。
示意危险暂时过去。
我靠着冰冷的岩石。
喘着气。
这地方果然邪门。
但灵气也是真的浓郁。
阿元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它身上的气息似乎凝实了一点点。
必须进去。
但每一步都得小心。
接下来的路。
阿元成了我的预警器。
它的感知极其敏锐。
总能提前发现浓雾中潜藏的危险。
有时是剧毒的瘴气。
有时是伪装成藤蔓的食人花。
有时是蛰伏在沼泽里的巨鳄。
靠着它。
我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次次杀机。
深入峡谷。
灵气越来越浓。
几乎凝成实质的白雾。
阿元变得很活跃。
它从我怀里跳下来。
虽然腿伤没好利索。
但已经能蹒跚行走。
它走走停停。
金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时不时低头,啃食一些散发着微光的奇异小草。
吃完后。
它身上的气息就强盛一分。
皮毛也重新变得光亮。
气运兽的天赋。
寻宝。
它似乎知道哪些东西对它有好处。
我也跟着它。
采了一些它嗅过、但没吃的奇异果实。
用匕首小心切开。
汁液清香。
吃下去。
一股暖流散开。
身上的鞭伤和瘀青竟然在快速消退!
额头撞伤的地方也不疼了!
好东西!
我们慢慢往峡谷深处走。
雾气稍微淡了些。
前方出现一片奇异的景象。
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蘑菇状植物。
错落分布。
照亮了中间一块空地。
空地中央。
有一口小小的泉眼。
泉水是乳白色的。
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和浓郁的灵气。
吱吱!阿元兴奋地叫起来。
一瘸一拐地冲向泉眼。
它趴在泉边。
伸出粉色的舌头。
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乳白的泉水。
随着它喝下泉水。
它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断腿处。
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骨头在接续!
腹部那道狰狞的爪痕。
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
露出下面新生的粉色皮肉!
它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
金色的瞳孔越来越亮!
像两轮小小的太阳!
我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气运兽的造化之力。
果然神奇。
我也走过去。
捧起泉水喝了一口。
甘甜清冽。
一股磅礴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长期饥饿和寒冷带来的虚弱感一扫而空!
疲惫尽消!
连皮肤都变得莹润有光泽!
好宝贝!
这泉眼不大。
乳白的泉水汩汩涌出。
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阿元喝饱了。
满足地打了个嗝。
趴在泉边。
舒服地眯起眼。
金光在它周身流转。
气息变得悠长而沉稳。
断腿彻底好了。
它站起来。
抖了抖雪白的皮毛。
神骏异常。
它在空地上小跑了一圈。
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
快得看不清!
它停在我面前。
昂着头。
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得意。
恭喜你啊。我笑着揉揉它的脑袋。
它蹭了蹭我的手。
然后,它低头。
用鼻子拱了拱我腰间的匕首。
又看看泉眼。
嗯我不解。
它伸出爪子。
指了指泉水底部。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泉眼不深。
清澈见底。
我拔出匕首。
探入水中。
小心地拨开水底的细沙。
一抹温润的碧绿露了出来。
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石。
通体碧绿。
里面仿佛有云雾在流动。
散发着温和而纯净的气息。
我把它捞出来。
入手温润。
一丝清凉的气息顺着掌心流入体内。
之前吸收的浓郁灵气,瞬间被梳理得服服帖帖。
头脑也变得无比清明。
阿元凑过来。
嗅了嗅碧玉。
满意地用脑袋顶了顶。
像是在说收好。
这是什么我问它。
它歪了歪头。
表示不知道。
但肯定是好东西。
我小心地把碧玉收进怀里。
贴身放着。
凉意沁人。
我和阿元在泉眼边休整了几天。
饿了吃那些发光的奇异浆果。
渴了喝灵泉。
我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力气变大。
五感变得极其敏锐。
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周围灵气流动的方向。
阿元的变化更大。
它额间那缕原本不太显眼的金色绒毛。
变得清晰。
像一道小小的火焰纹。
它的体型也大了一圈。
不再是幼崽的模样。
更像一头矫健的白狼。
但线条更优美流畅。
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带着一丝远古的威严。
我们该离开了。
葬灵渊虽好。
但不是久留之地。
这里的危险从未消失。
只是阿元实力恢复后。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存在似乎有所忌惮。
不敢轻易靠近。
离开的那天清晨。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口灵泉。
雾气弥漫。
阿元蹭了蹭我的腿。
走吧。我说。
我们沿着来路返回。
阿元走在前面。
步伐沉稳。
金色的瞳孔扫视着浓雾。
威压自然散发。
一路平静。
那些危险的生物仿佛都消失了。
我们很快走到了峡谷入口。
那块刻着葬灵渊的血色石碑再次出现。
穿过石碑的瞬间。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外面的空气清新。
但灵气稀薄了许多。
阳光洒在身上。
暖洋洋的。
我和阿元站在山坡上。
看着远处的云府。
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该回去了。我低声说。
声音平静。
阿元仰头。
金色的瞳孔里映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冷漠。
无波无澜。
半个月后。
云府。
张灯结彩。
下人们脚步匆匆,脸上洋溢着喜气。
明日是云家老太太七十大寿。
云府要大宴宾客。
听说连仙门都会派人来观礼。
云听溪的名字被频繁提起。
带着敬畏和崇拜。
她前几日成功引气入体了。
成为云家年轻一代第一个踏入仙途的人。
被誉为百年不遇的天才。
风头无两。
没人记得那个在枯井里淹死的废物表小姐南宫烛影。
除了……
祠堂后面,那口被石板重新封死的枯井。
我站在阴影里。
看着远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主院。
怀里。
阿元安静地趴着。
雪白的皮毛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金色的瞳孔闭着。
像是在假寐。
我摸了摸怀里那块温润的碧玉。
一丝清凉的气息流转全身。
阿元,我低声说,准备好了吗
它眼皮都没抬。
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噜。
表示不屑。
寿宴当天。
云府宾客盈门。
车水马龙。
修真界几个依附云家的小门派都派了人来。
送上的贺礼堆满了库房。
宴会设在主院最大的花园。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云家老太太穿着崭新的暗红福寿纹锦袍。
坐在主位。
笑得合不拢嘴。
云听溪陪在她身边。
一袭水蓝色的广袖流仙裙。
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出尘。
如同九天下凡的仙子。
她温婉地笑着。
应对着各方宾客的恭维。
举止得体。
落落大方。
云小姐真是仙姿玉骨!前途无量啊!
听说已是炼气三层了不得!了不得!
云家有此明珠,何愁不兴!
云家家主云霆(云听溪之父)捋着胡须,红光满面。
云璟站在一旁。
嘴角含笑。
与有荣焉。
气氛正酣。
管家高声唱喏。
玄天门,清虚道长到——
全场瞬间一静!
玄天门!
附近千里之内最大的修真门派!
竟然也派人来了!
云霆激动地站起身。
快步迎上去。
清虚道长亲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缓步而入。
鹤发童颜。
眼神清亮。
自带一股出尘之气。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弟子。
气度不凡。
云家主客气了。清虚道长微微颔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听闻贵府有明珠初绽,老道特来一观。
目光直接落在云听溪身上。
带着审视。
云听溪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
晚辈云听溪,见过清虚道长。
姿态优雅。
声音清越。
清虚道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不错,不错。冰肌玉骨,灵气内蕴。确是良才美质。他微微点头。
云家众人脸上喜色更浓!
能被玄天门长老称赞!
这是天大的脸面!
老道此来,也备了一份薄礼。清虚道长一招手。
身后一名弟子捧上一个玉盒。
打开。
里面是一枚通体雪白、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玉佩。
此乃‘冰心玉魄’,有凝神静气,辅助修行之效。便赠予云小友,结个善缘。清虚道长微笑道。
全场哗然!
冰心玉魄!
那可是辅助修炼的上品法器!
价值连城!
玄天门这是表明了要招揽云听溪啊!
云听溪脸上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
谢道长厚赐!
她伸出纤纤玉手。
正要接过那枚冰心玉魄。
突然!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完全不似猫叫的嘶鸣!
撕裂了宴会的祥和!
一道白色的闪电!
快得不可思议!
从宾客席位的角落猛地窜出!
直扑云听溪!
是阿元!
它像一道复仇的白色雷霆!
带着凛冽的杀意!
金色的瞳孔燃烧着!
目标——
云听溪心口!
那里!
正盘踞着一团普通人看不见的、不断扭曲膨胀的猩红光晕!
那是她掠夺的、不属于她的气运!
听溪小心!云璟反应最快!
拔剑出鞘!
剑光如匹练!
斩向阿元!
与此同时!
清虚道长也动了!
拂尘一挥!
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卷向阿元!
试图阻拦!
阿元在空中诡异一折!
险险避开剑光和拂尘!
速度不减!
直扑云听溪!
云听溪花容失色!
她下意识抬手格挡!
手腕上那串新得的、据说能抵挡筑基期全力一击的防御玉镯瞬间亮起!
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光罩!
护住她全身!
阿元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在光罩上!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
光罩剧烈波动!
出现裂痕!
但没破!
阿元被反震之力弹开!
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
稳稳落在我脚边。
龇着牙。
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云听溪。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何方妖孽!敢在云府撒野!云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无数护卫拔出兵刃!
瞬间将我和阿元所在的角落团团围住!
杀气腾腾!
宾客们惊慌后退。
清空场地。
清虚道长眉头微蹙。
看着阿元。
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我站在包围圈中心。
怀里抱着重新变小、炸着毛的阿元。
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我抬起头。
脸上没有惊慌。
只有一片平静。
目光穿过人群。
落在主位上脸色发白、惊魂未定的云听溪身上。
表妹,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压过所有的嘈杂,好久不见。
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
像见了鬼。
南……南宫烛影!一个云家旁支子弟失声叫了出来。
她不是……死在枯井里了吗
鬼……鬼啊!
恐惧在蔓延。
云听溪猛地抓紧了老太太的衣袖。
指节发白。
脸上血色褪尽。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惊恐。
你……你是谁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为何要冒充我死去的表姐还驱使妖物伤人
她转向清虚道长,泫然欲泣:道长!此妖女和这妖物定是邪魔外道!图谋不轨!请道长做主!
清虚道长看着我。
又看看我怀里充满敌意的阿元。
眼神锐利起来。
这位姑娘,他开口,声音带着无形的威压,你怀中所抱,并非凡兽,妖气冲盈。你作何解释
我轻轻抚摸着阿元炸起的背毛。
安抚它。
它叫阿元。我看着清虚道长,不卑不亢,不是妖物。是气运兽。
气运兽!
三个字一出!
清虚道长脸色骤变!
眼中精光爆射!
气运兽!他失声惊呼,上古瑞兽!怎么可能!
全场哗然!
气运兽的传说,在修真界流传甚广!
但早已绝迹数千年!
只存在于典籍记载!
云霆和云璟也震惊地看着阿元。
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热切!
贪婪!
胡言乱语!云听溪尖声反驳,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慌,清虚道长!她定是用了什么妖法幻术!想混淆视听!这白毛畜生刚才还想杀我!
她指着阿元,手指颤抖。
它为何杀你我平静地问。
目光如刀。
直刺云听溪。
自然是你这妖女指使!云璟一步踏出,剑指我和阿元,杀气凛然,不管你是人是鬼!敢伤听溪!今日必让你神魂俱灭!
是吗我勾起唇角。
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那你们可知,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你们的‘天之骄女’云听溪,她那身引以为傲的‘天赐气运’,是怎么来的吗
云听溪瞳孔骤缩!
你胡说!她尖叫起来!
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
拦住她!她在妖言惑众!云霆厉喝!
护卫们立刻逼近!
刀剑出鞘!
寒光闪闪!
清虚道长却猛地抬手!
且慢!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散开。
所有护卫都被定在原地。
动弹不得。
清虚道长看着我。
眼神无比凝重。
姑娘,你刚才所言何意他沉声问。
我怀里的阿元突然抬起头。
对着云听溪的方向。
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咆哮!
喵嗷——!!!
这咆哮声中!
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愤怒!
和……召唤!
几乎同时!
云听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她猛地捂住心口!
痛苦地弯下腰!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更诡异的是!
她周身!
那原本无形的、被玄妙手段遮掩的猩红光晕!
此刻如同沸腾的开水!
剧烈地翻滚起来!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气流!
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
从她体内强行剥离!
抽丝剥茧般!
那些暗红气流!
如同有生命般!
扭曲着!
尖叫着!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的怨恨和不甘!
不!我的气运!还给我!云听溪状若疯魔,伸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
想要留住那些消散的气运!
她的皮肤开始变得黯淡。
头发失去光泽。
引气入体带来的那股出尘气质迅速消退!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憔悴、灰败!
这是……强行掠夺他人气运的邪术反噬!清虚道长脸色剧变!失声惊呼!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而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不!不是的!是她!是她陷害我!云听溪指着我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试图运转灵力。
丹田却空空如也!
强行掠夺来的气运被阿元引动反噬!
根基正在崩溃!
噗!
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血是暗黑色的!
带着腥臭!
整个人萎顿在地!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听溪!云霆和云璟大惊失色!
扑过去扶她!
反噬……这是邪术反噬……清虚道长看着地上暗黑腥臭的血,脸色凝重,原来如此……难怪她修行进境如此诡异……竟是走了这等邪魔外道!
他猛地看向我怀里的阿元。
眼神变得无比炽热和……敬畏!
气运兽……果然是气运兽!唯有气运兽,才能引动、净化被污染掠夺的气运本源!
他的话。
如同惊雷。
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所有的目光。
震惊的、贪婪的、恐惧的、敬畏的……
瞬间聚焦在阿元身上!
阿元却看也不看他们。
金色的瞳孔只是冷漠地扫过地上萎靡不振、气若游丝的云听溪。
然后。
它抬起毛茸茸的脑袋。
蹭了蹭我的下巴。
发出一声满足的呼噜。
像是在说解决了。
我抱着它。
转身。
无视身后无数道灼热、贪婪、复杂的目光。
包括清虚道长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穿过死寂的、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的宾客。
走向云府大门。
阳光洒在青石路上。
温暖。
怀里。
阿元轻轻吱了一声。
带着询问。
我低头。
蹭了蹭它毛茸茸的头顶。
我们走。
踏出云府那扇高大的朱漆大门。
门外。
阳光正好。
我抱着阿元。
头也不回地。
走向远处连绵的青山。
阳光照在雪地上。
很亮。
怀里暖烘烘的。
阿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爪子扒拉着我的衣襟。
露出里面那块温润的碧玉一角。
它伸出粉色的舌头。
舔了舔。
满意地眯起金色的眼睛。
我回头看了一眼。
云府高大的门楼。
在阳光下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像一场褪色的噩梦。
山风吹过。
带着松针的清冽。
我掂了掂怀里的小东西。
胖了。
它不满地用爪子拍了我一下。
很轻。
我笑了笑。
沿着山道往前走。
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
阿元突然竖起耳朵。
从我怀里探出头。
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岔路。
轻轻吱了一声。
带着点兴奋。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岔路边。
一块残破的木牌歪斜地插在雪里。
上面的字迹模糊。
隐约能辨认出——
玄天
箭头指向云雾缭绕的深山。
阿元用爪子扒拉我。
金色的眼睛亮晶晶。
充满期待。
我揉了揉它的脑袋。
想去
吱!
那就去看看。
我抱着它。
踏上那条指向未知的山路。
阳光很好。
把雪地上的两行脚印。
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