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我缩在山神庙的墙角,把那件辨不出原色的棉袄裹得更紧些,怀里紧紧攥着个掉了耳朵的兔子玩偶——绒毛磨得发亮,布料上还沾着点泥渍,却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至于它从哪来,我是谁,我一概记不清。
庙门吱呀响了一声,我吓得往墙角缩了缩,把兔子玩偶往怀里又塞了塞。抬头时,只看见个穿青色道袍的身影立在雪地里,鬓角沾着雪,手里提着个布袋子。他没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声音放得很轻:里面……有人吗
我没敢应声,把脸埋进膝盖。直到他慢慢蹲下来,和我隔着两步远,从布袋子里摸出个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轻轻放在雪地上推过来:我是山上玄清观的,叫玄清。这红薯还热,你要是不嫌弃,就吃点吧。
红薯的甜香飘过来,我肚子咕噜响了一声。我偷偷抬眼,看见他眼底没什么恶意,只有点温和的担忧。我慢慢伸出冻得发僵的手,指尖刚碰到红薯,就被烫得缩了回去。他见状,又从袖袋里摸出块干净的帕子,把红薯包好再递过来:慢点,别烫着。
我抱着红薯,小口小口地啃。皮烤得焦脆,里面的瓤又甜又软,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就坐在旁边看着,目光落在我怀里露出来的兔子玩偶上,却没多问,直到我把最后一点红薯皮也咽下去,他才轻声说:这庙快塌了,雪又下得大,你要是没地方去,跟我回观里,好不好有热粥,还有能挡风的屋子。
我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那双手很干净,指节分明,不像我见过的那些粗粝的手,会把我推搡在泥里。我慢慢点了点头,把兔子玩偶抱得更紧,跟着他站起来。他没碰我,只是走在前面,刻意放慢了脚步,让我能跟上。
从山脚下到玄清观,要走半个时辰的山路。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气,我怀里的兔子玩偶却始终没松开。快到观门口时,我听见里面传来动静,下意识往玄清真人身后躲了躲。他回头笑了笑:别怕,都是观里的弟子,性子都好。
观门是两扇旧木门,没关严,能看见里面的院子。有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正拿着扫帚扫雪,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他个子很高,眉眼很正,额前的碎发沾着雪粒,看见我时,握着扫帚的手顿了顿,先朝着玄清真人拱了拱手:师傅,您回来了。
景渊,这孩子没地方去,先安置在西厢房。玄清真人把我往他面前轻轻推了推,这是你大师兄陆景渊,往后在观里,有难处可以找他。
陆景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飞快扫过我怀里的兔子玩偶,没多停留,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灶房的方向走:我去吩咐弟子烧壶热水,再取件干净的棉袍来。他走得很稳,青色的衣摆扫过积雪,没回头,却特意把扫干净的路让了出来,怕我踩滑。
西厢房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旧桌,桌角放着个青瓷瓶,里面插着两支干了的野菊,倒添了些生气。玄清真人帮我把棉袄脱下来,见我胳膊上冻出的红疹子,叹了口气:你先坐着,我去拿药油。他走时,我把兔子玩偶放在枕头边,指尖轻轻摸着磨损的绒毛,心里才稍微安定些。
他刚走,门就被轻轻敲了三下。我吓得站起来,看见个梳双丫髻的姑娘端着个粗瓷碗站在门口,碗沿冒着白气。她没进门,只是把碗放在门口的石阶上,声音软软的:我是苏晚卿,二师姐。这是刚熬的小米粥,你趁热喝,垫垫肚子。
我慢慢走过去,端起碗,粥里还卧了个荷包蛋,蛋黄是流心的。她站在廊下,目光落在枕头边的兔子玩偶上,笑了笑:这玩偶真可爱,是你很喜欢的吧
我点点头,小声说:嗯,一直带着。
那可得好好收着。她没再多问,只是从袖袋里摸出个暖手炉,放在碗旁边,这个你拿着,暖点。夜里要是冷,就敲敲墙,我住你隔壁。
她走后,我抱着暖手炉坐在床边,掌心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心里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填了点什么。没过多久,一个小弟子端着盆热水进来,身后跟着陆景渊,他手里拿着件叠得整齐的浅青色棉袍,放在床上:水是温的,你泡泡脚,暖暖身子。棉袍是新做的,你先穿着。
他没多待,交代完就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了句:有什么需要,就跟外面的弟子说。语气很淡,却没什么距离感。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慢慢把脚放进热水里——水的温度刚好,冻得发僵的脚趾慢慢舒展开,连带着心里也暖了些。睡前,我把兔子玩偶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旧布料味道,竟一夜没做噩梦。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院子里的笑声吵醒的。开门一看,是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看见我就跑过来,又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脆生生的:你就是师傅说的小师妹吧我叫林墨!在隔壁丹霞峰修行,以后我常来找你玩!
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星星。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兔子玩偶上,眼睛更亮了:哇,你也有兔子玩偶!我以前也有一个,就是去年上山采药时弄丢了。
我把兔子玩偶往怀里又抱了抱,小声说:这个……我一直带着。
那你可得看好它!他凑过来,又很快退回去,我带你去看院子里的桃树吧!春天的时候,满树都是桃花,能做桃花糕,可甜了!
他拉着我的袖子,走得很慢,还特意避开地上的雪堆。院子里的桃树光秃秃的,他却指着最粗的那棵说:你看,这棵树最老,结的桃花也最香。明年春天,我摘最大的桃花给你戴!
我看着他蹦蹦跳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玄清真人给我取了名字,叫沈清辞。他说清是观里弟子的辈分,辞是盼我能把不开心的过往都辞掉。我记不住以前的事,他也没追问,只是摸着我的头说:记不住就记不住,往后在观里,好好修行,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刚开始的日子,我很胆小。吃饭时总坐在最角落,不敢夹远处的菜;陆景渊教我认草药,我也只是跟着他的手指点头,不敢多问。苏晚卿看出来了,每次吃饭都会坐在我旁边,把我爱吃的青菜夹到我碗里,还会悄悄跟我说:别紧张,大师兄看着严肃,其实心细着呢,你有不懂的,尽管问他。
她还会帮我洗兔子玩偶。有次玩偶沾了泥,我蹲在院子里想洗,却怕洗坏了。她看见后,笑着走过来,接过玩偶:我帮你洗,用温水泡着,再加点皂角,洗得干净还不伤绒毛。那天下午,她坐在廊下,一点一点搓着玩偶的绒毛,阳光落在她身上,暖得像幅画。晾干后,她把玩偶递给我,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比以前更软了。你看,跟新的一样。她笑着说。
陆景渊教我练剑时,我总握不稳剑柄,好几次剑都差点脱手。他没生气,只是把剑拿过去,放慢动作演示:手腕要稳,用力时顺着剑的方向走,不用急,慢慢来。他怕我冻着,还特意在剑柄上缠了层绒布,这样握着,就不冷了。
有次我练剑时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珠。我咬着唇想爬起来,他已经蹲在我面前,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托山下药铺特制的药膏,专治跌打损伤,他自己练剑被剑气划伤胳膊,也只是用布条随便裹裹。他倒出一点药膏,用指尖轻轻涂在我伤口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我:疼就说出来,别硬撑。我小时候摔了跤,师傅总说,疼了喊出来,就不那么疼了。
我盯着他的指尖,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师兄,他愣了一下,嘴角轻轻勾了勾,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起来吧,再练两遍,熟悉了就不会摔了。
林墨每天都会来找我。他知道我喜欢甜的,就把丹霞峰老杏树结的甜杏藏在袖袋里,趁没人时塞给我,自己只留两颗酸的,还说酸的提神,适合练剑;他发现我怕打雷,每次下雨打雷,就跑来找我,坐在我房间的门槛上,给我讲他师傅讲的神仙故事,直到雷声停了才走。有次打雷特别响,我下意识把兔子玩偶抱得紧紧的,他看见后,笑着说:别怕,有我呢,还有你的小兔子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爱吃桃花糕,每年春天桃花开时,苏晚卿都会拉着我去后山采桃花。她教我分辨哪朵桃花最适合做糕,还说要采刚开的,花瓣软,香味也足。蒸好的桃花糕里,她总会在我那一块里藏颗蜜枣,说清辞年纪小,要多吃点甜的,日子才会甜。有次她采桃花时被蜜蜂蛰了手,肿得像个馒头,却还是笑着把桃花糕递到我手里:快吃,凉了就不软糯了。我看着她的手,眼泪掉在糕上,她却用没受伤的手帮我擦眼泪:傻孩子,这点疼算什么,你喜欢吃,师姐下次再给你做。
外宗的楚瑶是在我十岁那年认识的。那年宗门大会,各宗门的弟子都来玄清观交流。我第一次见那么多人,躲在苏晚卿身后不敢出来,怀里还抱着兔子玩偶。楚瑶走过来,递给我个绣着莲花的帕子,声音爽朗:我叫楚瑶,是水云阁的。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做朋友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林墨一样,没什么距离感。我小声说我叫沈清辞,她立刻笑了,拉着我的手说:清辞,这个帕子给你,是我娘教我绣的。你怀里的兔子玩偶真可爱,我小时候也有一个,是我外婆做的。
楚瑶每年都会来玄清观,每次来都会给我带江南的小玩意儿——能吹出清脆声音的竹笛、裹着糖霜的桂花糖、绣着荷花的荷包。她会坐在我房间的廊下,给我讲江南的事:江南的夏天有大片的荷花,风吹过来,满塘都是香味;秋天有桂花,能做桂花酒,甜滋滋的,一点都不辣。她还说:清辞,等你再长大点,我带你去江南,我们一起看荷花,一起吃桂花糕,一起坐船游湖。我把她给我的小玩意儿都和兔子玩偶放在一起,每次想她了,就拿出来看看,好像她就在我身边一样。
这些温暖的日子,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花,软乎乎的,裹得我严严实实。我偶尔会摸着兔子玩偶发呆,想知道它是谁给我的,想知道我的爹娘在哪里,可每次苏晚卿递来热汤,陆景渊教我练剑,林墨拉着我去玩,楚瑶给我讲江南的事,我就觉得,记不记得过去,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有凌云子长老,让我偶尔觉得有点不自在。他是观里辈分最高的长老,平时很少出来,却总在我练剑时站在远处看,眼神沉沉的,让我有点发怵。他会给我带山下的糖糕,却在递过来时,盯着我的兔子玩偶看很久,还会问:清辞,这个布偶,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每次都说不知道,一直带着,他就会笑着摸我的头,手却有点凉,我忍不住往苏晚卿身后躲。陆景渊每次都能察觉我的不自在,会走过来,把我往他身边拉一点,对凌云子说:长老,清辞还要练剑,我先带她去演武场了。
凌云子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我们走了。我回头看时,他还站在原地,眼神落在我的兔子玩偶上,像结了层冰。
变故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春天开始的。
那天,我跟着苏晚卿去后山采桃花。后山的桃林很大,桃花开得像一片粉色的云,风一吹,花瓣就落在头发上、衣襟上。我蹲在地上,想摘一朵最大的桃花,怀里的兔子玩偶不小心掉在地上。我刚弯腰去捡,手指碰到玩偶磨损的耳朵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模糊的画面:一个穿蓝布裙的女人坐在灯下,手里缝着这个兔子玩偶,她笑着说:清辞,等娘把耳朵缝好,你就有小兔子陪啦。
清辞你怎么了苏晚卿见我发呆,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手里的兔子玩偶啪地掉在地上,头疼得像要炸开。那些模糊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女人坐在院子里给我梳辫子,梳子上缠着红头绳,手里还拿着没缝好的兔子玩偶;男人教我写清辞两个字,说这是你的名字,要记住;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门槛上吃晚饭,男人笑着给我夹菜,说清辞要多吃点,长高高,女人则把兔子玩偶放在我怀里,说抱着它睡觉,就不会做噩梦了。
可这些温暖的画面很快就被血色覆盖。我看见满室的鲜血,女人抱着我往门外跑,怀里还紧紧攥着兔子玩偶,哭着说清辞快跑,别回头;我看见个穿玄清观长老服的人举着剑追过来,剑上滴着血,一步步逼近我们;我看见女人把我藏在柴房的缝隙里,把兔子玩偶塞进我怀里,自己转身冲出去,还没跑两步,就被剑刺穿了胸口——她最后看我的眼神,满是不舍和担忧,嘴里还在说清辞,别信他……
清辞!清辞!你别吓我!苏晚卿抱住我,声音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回去找医修看看!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眼泪掉在她的衣服上,把布料浸湿了一片:师姐,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那天晚上,我抱着兔子玩偶躺在床上,做了个最清楚的梦。穿长老服的人转过身,是凌云子的脸!他的剑刺进女人的胸口,血溅在我的脸上,温热的,带着腥味。我想喊娘,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男人冲过来想保护我们,也被凌云子一剑刺穿了心脏。最后,凌云子走到柴房门口,好像在找什么,我吓得捂住嘴,把兔子玩偶抱得紧紧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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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把枕巾都浸湿了,连头发都黏在额头上。兔子玩偶被我攥得变了形,指尖能摸到布料下的针脚——那是娘缝的,是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终于想起来了,凌云子杀了我爹娘!我这些年,竟然一直待在仇人身边,还把他当成尊敬的长老!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我的心,让我喘不过气。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凌云子在观里威望那么高,玄清真人信任他,陆景渊、苏晚卿他们也尊敬他,我说出来,只会被当成胡言乱语,说不定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我开始偷偷观察凌云子。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偶尔会给我带糖糕,却总在没人的时候问我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事;他会在我练剑时站在远处看,眼神比以前更沉了,好像在确认什么。有次我练剑走神,剑气差点伤到自己,他走过来,看似关心地扶了我一把,指尖却在我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低声说:清辞,有些事,忘了才好。
我吓得立刻后退,撞到了身后的陆景渊。他扶住我,皱眉看向凌云子:长老,清辞素来胆小,练剑时偶有失神,您何必如此严苛
凌云子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温和淡了几分,却很快又勾起嘴角:景渊这是护着小师妹了我不过是怕她伤了自己,好意提醒罢了。说罢,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钩子,勾得我心口发疼,随后才背着手,慢悠悠离开了演武场。
我攥着陆景渊的衣袖,指节泛白,指尖还在发抖。他低头看我,声音放得很轻:他对你做什么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敢说——凌云子在观里经营多年,弟子遍布,我怕连累他,怕连累观里任何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只能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个笑: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
陆景渊没再追问,只是伸手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垂,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别怕,他说,往后练剑,我多盯着你些。
从那天起,他果然总在演武场陪着我。我练剑时,他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本医书,却很少翻开,目光总落在我身上。有次我练到一半,突然瞥见凌云子在远处的桃树下站着,正盯着我们看,我吓得手一抖,剑差点掉在地上。陆景渊立刻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故意提高声音:手腕再稳些,刚才教你的‘流云式’,再练一遍。他的声音像道屏障,把凌云子的目光挡了回去,也让我慌乱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苏晚卿也察觉到我不对劲。她夜里来我房里时,总会多带一壶热姜茶,坐在我床边,帮我把兔子玩偶上的绒毛理顺:清辞,你最近总爱发呆,夜里还总做噩梦,是不是有心事
我抱着玩偶,把脸埋在柔软的绒毛里,鼻间满是皂角香——那是她上次帮我洗玩偶时留下的味道。我想说,却又不敢说,只能闷闷地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
她没再问,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累了就多歇歇,别硬撑。不管出什么事,师姐都在。她的手很暖,暖得我眼眶发烫,差点就把所有事都告诉她。
林墨也看出了我的不安。他不再拉着我去山涧捉鱼,也不再缠着我听他讲神仙故事,只是每天都揣着颗糖来我房里,把糖塞给我后,就坐在旁边,默默陪着我发呆。有次我盯着兔子玩偶掉眼泪,他见了,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笨拙地拍着我的背,小声说:清辞师姐,吃糖就不难过了,我娘说,甜的能治所有不开心。
楚瑶来玄清观时,我正躲在桃林里,抱着兔子玩偶发抖——前一晚,我又梦见了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凌云子的剑上还滴着血,一步步朝我走来。楚瑶找到我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个刚绣好的荷花香囊,见我脸色惨白,她立刻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清辞,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看着她,又想起苏晚卿、陆景渊、林墨,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没催我,只是陪着我坐了很久,直到我哭够了,才轻声说: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但你要记得,我是你的朋友,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跟你一起扛。
她的话像根细针,轻轻扎破了我心里的防线。我吸了吸鼻子,刚想把凌云子的事说出口,却突然瞥见远处有个黑影闪过——是凌云子的弟子!我赶紧闭上嘴,拉着楚瑶站起来:我们快回去吧,晚了会被师傅说的。
楚瑶看着我慌乱的样子,眼底多了些担忧,却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我往观里走。走的时候,她悄悄把荷花香囊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我娘说,荷花能安神,你带着,能睡个好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凌云子的试探越来越频繁。他总在没人的时候拦住我,问我记起多少事了,语气里的威胁越来越重;他还故意在玄清真人面前提起魔族余孽,说当年漏网的魔族,说不定还藏在附近,眼神却总往我身上飘。
我知道,他要对我动手了。
那天夜里,雷声特别大,雨点砸在屋顶上,噼啪作响。我抱着兔子玩偶,坐在床边不敢睡,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我警惕地看向门口,就见一道黑影闪过,朝着苏晚卿的房间去了。
是凌云子的人!他肯定是怕我把真相告诉师姐,想先杀了她灭口!我来不及多想,抓起放在床头的剑,赤着脚就冲了出去。
苏晚卿的房间里亮着灯,我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我推开门,看见一个黑衣人举着剑,正朝着苏晚卿刺去!她手里只有一根绣花针,根本抵不过对方的长剑,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肩膀上已经被划了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她的白裙。
师姐!我大喊一声,拔剑冲了上去。黑衣人没想到我会来,愣了一下,随即挥剑朝我刺来。我练剑的时间不长,招式生疏,没几招就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手臂也被划了道口子,疼得我差点握不住剑。
苏晚卿见状,立刻用绣花针朝着黑衣人眼睛刺去,趁他躲闪的间隙,拉着我往后退:清辞,你快走!别管我!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我咬着牙,握紧剑柄,再次冲上去。黑衣人被惹恼了,突然撒出一把白色粉末,我躲闪不及,粉末进了眼睛,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清辞!小心!苏晚卿的声音传来,我只觉得有人扑到我身上,紧接着,手里的剑突然刺中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还带着温热的液体。
我慌了,用力想把剑拔出来,却听见苏晚卿闷哼一声。我赶紧揉了揉眼睛,视线渐渐清晰——苏晚卿倒在地上,我的剑插在她的胸口,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染红了她的衣服,也染红了她手里还没绣完的桃花帕子。
师……师姐我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蹲下来,想碰她,却又不敢,只能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变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清辞……苏晚卿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伸手摸我的脸,却没力气,别……别怕……不是你的错……她的手垂了下去,眼睛慢慢闭上,再也没了呼吸。
晚卿师姐!林墨的喊声先撞进门来。他踩着泥水冲进来时,手里还攥着个刚摘的青杏,看到地上的苏晚卿,青杏啪地掉在地上,滚进血水里。他的脸瞬间白得像纸,几步冲到我面前,却没敢碰我,只是指着苏晚卿的尸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清辞师姐……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剑……怎么会在她身上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那是黑衣人搞的鬼,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气音。林墨蹲下来,盯着我沾满血的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不可能的,你不会杀师姐的,对不对你昨天还跟我说,等桃花再开,要跟师姐一起做桃花糕的……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里的信任一点点碎掉,只剩下茫然和痛苦。
楚瑶和陆景渊也跑了过来。楚瑶看到这一幕,腿一软,差点摔倒,她扶住门框,红着眼眶,哽咽着说:清辞,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们上周还约好,明年春天去江南看荷花的,你怎么会……怎么会对师姐下手她的话里满是不敢置信,可目光落在我和苏晚卿之间的血迹上,又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陆景渊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看着苏晚卿的尸体,又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疼——有震惊,有不信,还有一丝拼命压抑的痛苦。他往前走了两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直到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看到我满是泪痕的脸,他才哑着嗓子问:清辞,告诉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平白无故伤师姐的,对不对
他的话像根救命稻草,我赶紧点头,哭着说:是黑衣人!是凌云子的人!他撒了粉,我看不见,师姐扑过来护我,我才……
我的话还没说完,凌云子就带着弟子们赶来了。他看了眼地上的苏晚卿,沉痛地叹了口气,打断我的话:沈清辞,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晚卿待你如亲妹,你却对她下此毒手,还想栽赃给别人!
他转向林墨和楚瑶,声音陡然提高:你们都看见了,她的剑插在晚卿胸口,她身上还有打斗的痕迹,不是她是谁!
林墨猛地站起来,通红的眼睛盯着我,之前的信任全被愤怒和悲伤取代:你骗人!你就是在狡辩!师姐那么疼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说着,捡起地上的剑,就要朝我刺来,楚瑶赶紧拉住他,却也红着眼眶,对我摇了摇头:清辞,我真的……不敢信你了。
陆景渊拦在我面前,挡住林墨的剑,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挣扎:我不信你会杀晚卿,可……可证据都在这儿。清辞,你到底还藏着什么事
我看着他们——林墨的愤怒,楚瑶的失望,陆景渊的挣扎,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知道,在鲜血和证据面前,我的解释有多苍白。凌云子的阴谋成功了,他不仅杀了苏晚卿,还毁了我和朋友们之间的信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声音沙哑,一步步往后退。突然,我看到凌云子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成功了,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我身上。
我转身,朝着观外跑去。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冷得刺骨。怀里的兔子玩偶被雨水打湿,沉甸甸的,像娘的手,轻轻抱着我。我跑了很久,直到再也跑不动,才靠在一棵桃树上,滑坐在泥水里。
我抱着兔子玩偶,看着玄清观的方向,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失去了师姐,失去了朋友,失去了那个我以为是家的地方。可我不能哭太久——娘的仇还没报,师姐的冤屈还没洗清,我必须活下去。
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点微光。我擦干眼泪,握紧兔子玩偶,朝着魔界的方向走去——娘说过,我身上有魔族的血脉,那里或许能给我一条生路,也能给我复仇的力量。我踩着泥泞往魔界走,鞋子早就被雨水泡烂,脚底磨出了好几个血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怀里的兔子玩偶被雨水浸得沉甸甸的,绒毛黏在皮肤上,却还是被我死死攥着——这是娘留下的唯一念想,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子里突然传来几声低吼,我抬头一看,是三只青面獠牙的魔物,正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我。我握紧了捡来的断剑,心里却没什么怕的——连最亲的人都不信我,连师姐都死在我手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
魔物扑过来时,我闭了闭眼,想起苏晚卿倒在我面前的样子,想起凌云子的冷笑,突然有了力气。我挥剑朝着魔物刺去,剑刃划破魔物的皮肤,黑色的血溅在我脸上,又腥又臭。可我不敢停,一次次挥剑,直到最后一只魔物倒在地上,我才脱力地坐在泥水里,断剑哐当一声掉在旁边。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混着雨水和泥水,疼得我浑身发抖。我摸了摸怀里的兔子玩偶,它的绒毛湿冷,却像娘的手一样,轻轻贴着我的胸口。娘,我小声说,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也会为师姐报仇。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落在我面前。我抬头,看见个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他的眼睛是深红色的,皮肤苍白得像纸,却没什么恶意。魔族血脉,他看着我,声音低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想捡起地上的剑,却没力气。
我是魔君。他笑了笑,弯腰把我扶起来,你叫沈清辞,对吗凌云子杀了你爹娘,还设计让你杀了苏晚卿,把你逼出玄清观——这些,我都知道。
我愣住了,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我在人间界有眼线。他说,你体内有一半魔族血脉,是你娘传给你的。跟我回魔界吧,我会教你修炼,给你足够的力量,让你回去报仇,让那些冤枉你的人,都看清真相。
我看着他,又摸了摸怀里的兔子玩偶。娘是魔族,我也是魔族——原来我从来都不是无依无靠的。我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魔界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剑,对着满山的魔物厮杀,身上的伤口好了又添,添了又好。魔君教我修炼魔族的功法,我体内的血脉渐渐觉醒,力量越来越强,眼神也越来越冷。可只有在夜里,抱着兔子玩偶睡觉时,我才会想起玄清观的温暖——想起苏晚卿坐在廊下帮我洗玩偶的样子,想起陆景渊给我涂药膏时的温柔,想起林墨塞给我麦芽糖时的笑容,想起楚瑶跟我说起江南荷花时的期待。
有次我练剑时走火入魔,差点伤到自己。魔君及时制止了我,看着我,轻声说:清辞,复仇固然重要,可别让仇恨吞了你的心。你看你怀里的玩偶,它还记着你娘的温柔,你不能忘了。
我摸了摸兔子玩偶,指尖碰到布料下的针脚——那是娘缝的,每一针都带着暖意。我点了点头,眼泪掉在玩偶上:我不会忘的,我只是想为他们报仇。
三年后,我成了魔族圣女,有了自己的势力。我开始暗中调查凌云子的罪证,派去的人带回了很多东西——有他和魔族叛徒通信的书信,有他当年夺取忘川石时留下的痕迹,还有他下令让黑衣人去杀苏晚卿的密令。原来他不仅杀了我爹娘,还想勾结魔族叛徒,颠覆玄清观,夺取整个苍梧山的控制权。
查到这些时,我坐在魔界的宫殿里,抱着兔子玩偶,哭了很久。师姐的死,我的冤屈,爹娘的仇,都像石头一样压在我心里。我知道,是时候回去了。
我带着几个亲信弟子,悄悄回到了苍梧山附近。我想先找到林墨、楚瑶和陆景渊,告诉他们真相。我在一家客栈里遇到了林墨,他比以前高了很多,穿着玄清观的弟子服,手里还拿着个糖纸——跟当年他塞给我的麦芽糖的糖纸一样。
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拔出剑,指向我:沈清辞,你还敢回来!
林墨,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是凌云子陷害我!我赶紧说,把查到的书信递给他,你看,这是他跟魔族叛徒的通信,是他让黑衣人去杀师姐的!
林墨盯着书信,手忍不住发抖。他的眼泪掉在信纸上,把字迹晕开:这……这是真的
是真的。我看着他,声音哽咽,林墨,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师姐,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把你们都当成亲人。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对不起,清辞师姐,我错怪你了……我这三年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会杀师姐,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师姐。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为她报仇。
林墨帮我找到了楚瑶,她这些年一直在调查苏晚卿的死因,因为她始终不信我会杀了苏晚卿。看到证据时,她红着眼眶,握着我的手说:清辞,对不起,我当年不该怀疑你。我们一起,为晚卿报仇。
最后,我们找到了陆景渊。他成了玄清观的代掌门,比以前更沉稳了。他看到我时,眼神很复杂,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清辞,他声音沙哑,你回来了。
大师兄,我知道真相了,是凌云子杀了我爹娘,是他陷害我。我把证据递给她,我回来,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还玄清观一个清白。
陆景渊看着证据,手忍不住颤抖。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我:清辞,对不起,当年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其实我一直不信你会杀晚卿,你练剑时连只兔子都舍不得伤,怎么会对师姐下手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想告诉你,我信你。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原来,他一直都信我。
我们决定在宗门大会上,公布凌云子的罪证。那天,凌云子正在台上发表演讲,说要除魔卫道,唾沫横飞地指责魔族残忍嗜杀。我带着林墨、楚瑶、陆景渊和魔界的弟子,闯了进去。
凌云子,你别再装了!我把证据扔在他面前,你为了夺取忘川石,杀了我爹娘;为了掩盖罪行,设计让我杀了苏晚卿;你还勾结魔族叛徒,想颠覆玄清观,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众人哗然。凌云子脸色苍白,想狡辩:你胡说!这些都是你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大家一看便知!林墨拿出了凌云子弟子的证词,这是你当年派去杀师姐的黑衣人的供词,他已经承认了,是你指使他的!
楚瑶也拿出了信物:这是你跟魔族叛徒通信时用的玉佩,上面还有你的名字,你怎么解释
陆景渊走上前,看着众人,声音坚定:我可以作证,凌云子这些年一直在打压异己,中饱私囊,还私自挪用观里的经费,勾结外人。当年清辞离开后,我就一直在调查他,这些都是证据!
凌云子见大势已去,想拔剑逃跑,却被我拦住。凌云子,你的死期到了!我拔剑,刺向他。
他拔出剑,和我打了起来。他的剑法很狠,却没了往日的沉稳——他慌了。我想起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想起苏晚卿最后看我的眼神,想起这些年的痛苦,力量突然爆发,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凌云子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我看着他的尸体,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空虚——师姐再也回不来了,我爹娘也再也回不来了。
凌云子伏诛后,我带着兔子玩偶回了玄清观的西厢房。房间还是老样子,桌角的青瓷瓶里换了新的野菊,枕头边还留着苏晚卿当年给我的暖手炉,可屋子里再也没有她温柔的笑声了。
日子一天天过,林墨总来给我送甜杏,楚瑶寄来江南的荷花干,陆景渊云游前还特意留了本医书,说往后若有不适,按书里的方子抓药。可我总睡不着,每到夜里,就会听见苏晚卿的哭声在耳边响:清辞,为什么要杀我我那么疼你……
我抱着兔子玩偶坐在床边,眼泪把枕巾都浸湿了。我知道,这是我的心魔,是我永远跨不过的坎。师姐的死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也忘不了。
直到某天翻出娘留下的旧书,指尖划过以魂渡魂,非执念者不可为那行字时,我突然笑了——原来真的有法子能让师姐回来。书里夹着片干枯的桃花瓣,是当年娘和我在后山摘的,摸起来还带着点脆意,像极了师姐笑起来时弯弯的眼角。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在兔子玩偶上。我摸了摸玩偶的绒毛,突然笑了——只要能让师姐活过来,我消失又算什么
第二天,我把林墨、楚瑶和陆景渊叫到后山的桃林。桃花正开得艳,风一吹,花瓣落在我们身上。我看着他们,声音很轻:我有个法子,能让师姐活过来。
他们都愣住了,林墨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抓住我的手:真的吗清辞师姐,你真的能让晚卿师姐活过来
我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旧书——那是娘留给我的,里面记着用三魂七魄换人生还的术法。只是,我顿了顿,看着他们,我要用我的三魂七魄来换,换完之后,我就会消散,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陆景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抓住我的手腕,声音沙哑:不行!清辞,你不能这么做!晚卿若知道,也不会同意的!
楚瑶红着眼眶,拉着我的另一只手:清辞,我们已经错怪过你一次了,不能再让你为我们牺牲了!我们可以想别的法子,一定有别的法子!
林墨也哭了,他摇着头:清辞师姐,我不要晚卿师姐活过来了,我只要你好好的!你不能走!
我笑着摸了摸林墨的头,像当年他拉着我看桃树时那样:傻孩子,师姐不后悔。当年是我害了师姐,现在能换她回来,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我挣脱他们的手,走到桃林中央,把兔子玩偶放在地上,翻开旧书,开始念术法口诀。金色的光芒从我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桃林。林墨、楚瑶和陆景渊想过来拦我,却被光芒挡住,只能在外面哭着喊我的名字。
光芒越来越亮,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轻。突然,我看见苏晚卿从光芒里走出来,她还是梳着双丫髻,穿着白裙,像当年我第一次见她时那样。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清辞,你怎么这么傻
我笑着朝她伸出手:师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她走过来,抱住我。我靠在她怀里,感觉很温暖,像当年她帮我洗兔子玩偶时那样。我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我看着不远处的林墨、楚瑶和陆景渊,他们都在哭,嘴巴张着,好像在说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了。
师姐,我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兔子玩偶还在,我一直好好带着呢。
苏晚卿抱着我,眼泪掉在我的脸上,她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清辞,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为了我,把自己都搭进去……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模糊,最后一眼,我看见苏晚卿抱着我,林墨、楚瑶和陆景渊跪在地上哭,桃花瓣落在我们身上,像一场温柔的雪。
师姐,以后……要替我看看江南的荷花啊……
这是我最后说的话。再后来,我就消散在风里,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苏晚卿活了过来,可桃林里再也没有那个抱着兔子玩偶的沈清辞了。林墨每次看到兔子玩偶,都会哭很久;楚瑶去了江南,却再也没提过一起看荷花的事;陆景渊也不再云游,他留在玄清观,每天都会去西厢房坐一会儿,好像我还在那里,等着他教我练剑。
他们都知道,当年错怪了我,可一切都晚了。世间再无沈清辞,只有一个永远活在他们记忆里的,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师妹。
风吹过桃林,花瓣落在兔子玩偶上,好像在说:清辞,你看,大家都很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