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一纸辞退信将我逼入绝境,一个神秘的审判系统在我脑中悄然觉醒。
从此,键盘是我的权杖,舆论是我的利刃,我将那些潜藏在人间的罪恶一一曝光于天下。
他们玩弄规则,操纵人心,却不知在这场赛博世界的审判中,我,即天意。
1.
王婧的办公室在三十层。
能看到半个城市的金融中心。
车流像沉默的铁水。
人在里面,就是一粒尘埃。
我,就是一粒尘埃。
数据模型显示,此方案长期风险远大于短期收益,会永久性损伤公司品牌信誉。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
我的声音很平静。
她笑了。
端起那杯骨瓷咖啡,轻轻吹了口气。
兰花指翘着。
像一只优雅的,准备啄食腐肉的鸟。
林杰。
她喊我的名字,音调拖得很长。
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怜悯。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是在通知你。
她放下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清脆。
刺耳。
你只是个执行者,别把自己当战略家。
一份合同,推到我面前。
解除劳动关系协议。
底下是赔偿金,N+1。
一个冰冷的数字。
像一口痰,吐在我脸上。
我没说话。
拿起桌上的万宝龙钢笔。
很重。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像我心里,那座正在崩塌的城。
签完了。
林杰。
我自己的名字,此刻看起来那么陌生。
王婧很满意。
她收回合同,像收回一件战利品。
然后,她身体前倾,凑近了些。
脸上挂着那种胜利者独有的,温和的残忍。
对了。
她说。
我会跟猎头朋友们打好招呼的。
你这样‘有原则’的人才,小公司可容不下。
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血,冲上头顶。
眼前一片猩红。
原来愤怒到极致,是听不见声音的。
世界是静的。
只有心脏在疯狂擂鼓。
就是现在。
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
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炸开。
机械。
冰冷。
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检测到宿主遭受极度不公】
【人格尊严受到毁灭性践踏】
【生存权利受到严重威胁】
【赛博判官系统,正式激活】
我猛地抬头。
眼中的血色褪去。
世界,变了。
对面的王婧,还在微笑。
但在我眼里,她的身体轮廓正在被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覆盖。
一行刺目的血红,悬在她头顶。
【审判目标：王婧】
【罪状：滥用职权,恶意中伤,职业谋杀】
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
在她眼里,我是一条可以随意蹍死的狗。
在我眼里。
她,只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我,也笑了。
2.
我站起来。
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
一丝褶皱都没有。
我,林杰,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
我做的事,要么不做。
要做,就做到完美。
无论是策划一场营销活动。
还是一场……审判。
我对王婧点了点头。
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像是在说：谢谢你的栽培。
也像是在说：我们,很快会再见。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她看不懂我。
一个被宣判了社会性死亡的人,不该是这个表情。
不该有这种眼神。
那种眼神,像在看一件物品。
一件即将被打碎的,昂贵的瓷器。
我转身。
离开。
没有一丝留恋。
走到玻璃门前,我停下。
用袖口,仔细擦掉了我留在门把手上的指纹。
动作很慢。
很轻。
身后,王婧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走出大厦。
下午五点的阳光,又毒又烈。
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走进地铁站。
挤进那个人潮汹涌的铁皮罐头。
周围是汗味,香水味,盒饭味。
一张张麻木的,疲惫的脸。
没人知道。
在他们身边,一个刚刚失业的男人,脑子里正装着一个可以审判众生的魔鬼。
回到家。
关上门。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冷汗,湿透了我的衬衫。
不是恐惧。
是兴奋。
一种压抑到极致,终于找到宣泄口的,黑暗的兴奋。
我闭上眼。
那块湛蓝色的数据屏幕,再次在我的意识里展开。
【赛博判官系统】
【当前可审判目标：1】
【目标：王婧】
【当前愤怒值：0】
【判决解锁条件：目标罪证
+
公众愤怒】
屏幕下方,是一排排灰色的,未解锁的判决选项。
【霉运缠身】
【身败名裂】
【一夜赤贫】
最底端,是唯一一个呈现出暗红色的选项。
那颜色,像凝固的血。
【生命剥离】
我睁开眼。
眼中,再无一丝犹豫。
王婧。
她想让我死。
那我就用她自己的方法,回敬她。
这才叫公平。
我冲到电脑前。
开机。
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像要飞起来。
登陆我的私人云盘。
那里,有我为防万一,备份的所有证据。
毒蛇计划的完整策划书。
每一次会议的录音。
她说的每一句脏话。
然而。
屏幕上跳出的,是一行冰冷的红字。
【密码错误,该账户不存在】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动手了。
在我离开公司的那一刻,就动手了。
她不只是开除我,威胁我。
她要抹掉我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她要我死无对证。
3.
我盯着屏幕。
那行红字,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眼睛里。
我没动。
一分钟。
两分钟。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凉了。
然后,慢慢地,重新沸腾。
像地底的岩浆。
好。
真好。
王婧。
你做得真他妈的绝。
我关掉网页。
靠在椅子上。
指节,一根一根,捏得发白。
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以为,这样就完了
她以为,我林杰,就这点手段
天真。
我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像一台超频的服务器。
云盘没了。
但我知道,公司的服务器上,一定有备份。
就在那个代号毒蛇的加密文件夹里。
我进不去。
但,有人可以。
我拿起手机。
打开微信。
找到了一个名字。
小张。
一个我带出来的实习生。
技术不错,人有点蔫,但很听话。
上个季度的项目,他捅了篓子,是我帮他扛的。
他欠我个人情。
我发了条信息过去。
言简意赅。
在吗帮我个忙。服务器里‘毒蛇’文件夹的权限,帮我开一下。
那边,几乎是秒回。
杰哥你不是……
后面是一串省略号。
我回：别问。帮我这个忙,以后双倍还你。
又是一阵沉默。
屏幕顶端,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他回了。
好。
就一个字。
我松了口气。
然而。
半小时过去了。
没动静。
一小时过去了。
还是没动静。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
就在这时。
叮咚。
手机亮了。
是小张。
他发来一张截图。
一张公司内部群的截图。
红色的,加粗的,全体通告。
是王婧亲自发的。
通告：前员工林杰因严重违纪被公司开除,现已证实其有窃取公司机密的企图。在此警告全体员工,任何人不得再与此人联系,否则,视为同谋,一律按自动离职处理。
截图下面。
是小张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杰哥,对不住了。
我还有房贷。
我看着那行字。
房贷。
呵。
房贷。
好一个房贷。
我没有怪小张,这事换谁都有顾虑。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
再也没看它一眼。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看着楼下,那些为生活奔波的,蝼蚁一样的人。
我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世上最靠不住的,是人心。
最靠得住的。
只有仇恨。
4.
人心。
仇恨。
我站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城市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像一张无穷无尽的,闪着磷光的网。
要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也包括我。
王婧,你赢了吗
你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云盘。
人脉。
现在,我手里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一腔怒火。
和一个没人知道的系统。
你想看我像条野狗一样,夹着尾巴滚蛋
你想看我穷困潦倒,走投无路
我笑了。
笑得胸口都在疼。
你错了。
你堵死的,是一个遵守规则的林杰。
现在。
你面对的,是一个疯子。
一个,只想看你粉身碎骨的疯子。
手机震了一下。
不是微信。
是一个职场社交APP。
有人@了我。
是一个关系很远的前同事。
他发来一个链接。
下面跟了一句：杰哥,这上面说的是你吗太过分了吧！
我点开链接。
是一个行业内部的匿名论坛。
一个帖子,被顶得很高。
标题,又红又粗。
《理性分析：前XX公司运营总监林杰,为何因能力不足黯然离职》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帖子写得很长。
文笔很好。
口吻,客观又惋惜。
它把我所有的功劳,都说成是团队的努力。
把我所有的坚持,都扭曲成是刚愎自用。
把我拒绝执行毒蛇计划,歪曲成我能力不足,无法胜任高强度的工作。
它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志大才疏,眼高手低,最终被公司优化掉的废物。
字字诛心。
杀人不见血。
这手笔。
我太熟了。
王婧。
除了她,没别人了。
她不只要我丢掉工作。
她要我在这个行业里,彻底烂掉。
臭掉。
永世不得翻身。
我往下翻。
看评论。
原来是他啊,早就听说他不太行了。
呵呵,年轻人有点成绩就飘了,正常。
我们公司刚收到他的简历,还好没要。
我甚至看到了几个前同事的点赞。
就是那些,曾经围着我,一口一个杰哥的人。
我关掉手机。
房间里,一片死寂。
我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像一条冰冷的河。
我没有愤怒。
一点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很平静。
暴风雨来临前,那种死一样的平静。
王婧教会了我一件事。
防守,是赢不了的。
你想赢,就得进攻。
用比她脏十倍的手段,去进攻。
一个念头。
一个疯狂的,恶毒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
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我的脑海。
自证清白
太可笑了。
谁在乎清白
我要的,是所有人都下地狱。
王婧。
公司。
还有那些,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我走到电脑前。
重新坐下。
这一次,我打开的,不是我的云盘。
而是一个加密的,海外邮箱。
我的手指,重新在键盘上舞动起来。
这一次,我不是在寻找证据。
我是在……创造武器。
data-fanqie-type=pay_tag>
5.
键盘的声音。
噼里啪啦。
像黑夜里,一场冰冷的雨。
也像我心里,正在重组的,复仇的乐章。
王婧想毁掉我的名声
可笑。
一个运营专家,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
我们在乎的,是流量。
是热度。
是能引爆全网的,一个完美的事件。
自证清白,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
就像在跟一条疯狗解释,你为什么从它面前路过。
没有意义。
你要做的,是把另一条更疯,更饿的狗,引过来。
让它们,去撕咬。
去争夺那块,名叫真相的,血淋淋的肉。
我写的第一封邮件。
不是给媒体。
不是给监管机构。
是给天影娱乐。
毒蛇计划里,那个要被我们公司抹黑的女艺人,苏灵。
她最大的对家公司。
一家在业内,以心狠手辣,赶尽杀绝著称的公司。
一群闻到血腥味,就会扑上来的秃鹫。
邮件标题很简单：
【一份能让你们的股价,上涨10%的礼物】
内容更简单。
没有废话。
没有卖惨。
我附上了两样东西。
一张我手机里存的,上次开会时,无意中拍下的白板照片。
上面,毒蛇计划四个字,隐约可见。
一段我截取下来的,和小张的聊天记录。
他问我：杰哥,这个计划真的要做吗太损了。
我说：执行吧。
我把自己,也放了进去。
这样,才显得真实。
我没提供完整的证据。
我给他们的,是一个钩子。
一个让他们相信,我手里有更多东西的,香甜的钩子。
最后,我写道：
我的前东家,想让苏灵死。
而我,想让我的前东家死。
我们,目标一致。
邮件地址,是我通过特殊渠道,找到的天影娱乐公关战略部总监的私人邮箱。
点击。
发送。
邮件,像一根看不见的毒针,刺进了互联网的深处。
我关掉电脑。
站起来,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冰啤酒。
拉开拉环。
嗤——
像魔鬼的叹息。
我靠在墙上,一口一口,喝着冰冷的液体。
我在等。
等鱼上钩。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回。
对那些鲨鱼来说,这不是什么道德问题。
这只是一桩……生意。
五分钟后。
手机震了。
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就是那个总监。
邮件里,也只有一句话。
一句,没有任何称谓和客套的,冰冷的话。
我们要全部的。开个价。
我笑了。
我知道。
战争,开始了。
而我,不再是棋子。
我是那个,掀起战争的人。
6.
开个价。
三个字。
多么自信。
多么傲慢。
在他们眼里,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
包括仇恨。
包括正义。
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
把空罐子,轻轻捏扁。
发出咔的一声。
像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回到电脑前。
回了四个字。
我不要钱。
那边,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了足足十分钟。
对方一定很困惑。
不要钱的仇恨。
才是最可怕的。
我继续打字。
我要你们天影,动用所有的资源。
我要你们旗下的所有媒体,所有大V,所有水军。
我要一场风暴。
一场,能把XX公司,连根拔起的舆-论-风-暴。
我要王婧,身败名裂。
我要她,跪在全国人面前,忏悔。
这就是我的价码。
干不干
这一次。
对方只回了一个字。
干。
交易,达成。
我将手里剩下的所有证据,打碎,重组。
像一个高明的厨师,处理手里的食材。
什么时间,放什么料。
先放哪张图。
后放哪段录音。
节奏,火候,我控制得死死的。
我把这些菜谱,分批次,发给了天影的总监。
然后。
我关掉电脑。
点了一支烟。
静静地,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晚上九点。
互联网的黄金时间。
风,来了。
一个千万粉丝的娱乐博主,发了第一条微博。
【独家爆料！某知名互联网公司惊天黑幕,为打压对手竟策划毒蛇计划】
下面,配着那张白板的,高清照片。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天影娱乐的官方微博,一不小心,手滑点赞了。
紧接着。
无数的营销号,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蜂拥而上。
转发。
评论。
扩散。
XX公司毒蛇计划
苏灵被黑内幕
心疼苏灵
三个热搜,像三把尖刀,直插热搜榜前十。
舆论,彻底引爆。
整个互联网,都在讨论这件事。
无数的咒骂,愤怒,质疑,像海啸一样,涌向我的前东家。
我闭上眼。
感受着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系统。
【审判目标：王婧】
【当前愤怒值：103,425】
【当前愤怒值：578,133】
【当前愤怒值：1,942,880】
数字,在疯狂地,指数级地,向上跳动。
像一场盛大的,血祭。
就在这时。
系统界面,忽然闪过一道红光。
一行新的小字,跳了出来。
【警告：审判目标正在利用特殊权限,大规模删除负面信息】
【警告：审判目标已订购十二小时后,飞往境外的机票】
【审判窗口,正在关闭】
我猛地睁开眼。
烟头,被我狠狠按熄在烟灰缸里。
想跑
王婧。
你问过我了吗
7.
想跑
窗外的霓虹,映在我瞳孔里。
像一团燃烧的鬼火。
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后,她就会在万米高空,喝着香槟,嘲笑屏幕上所有愤怒的傻子。
也嘲笑我。
这个,被她踩进泥里的,失败者。
不行。
我绝不允许。
这场审判,必须在我的剧本里,落下帷幕。
舆论的风暴,还不够大。
它能摧毁一家公司。
但杀不死一个,早就准备好退路的人。
公众的愤怒,是散弹。
打不死人。
我要的,是一颗能精准打穿她头颅的,狙击枪子弹。
我要的,是所有人的愤怒,都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
像一个巨大的,滚烫的,烙铁。
狠狠烙在她脸上。
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我打开电脑。
手指,悬在键盘上。
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我知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是什么性质。
那不是复仇。
那是……献祭。
把她,献祭给全网的,愤怒的野兽。
跨过这条线。
我就再也不是人了。
迟疑,只有半秒。
然后,是更深的,更冷的决绝。
我开始打字。
这一次,我没有用什么技巧。
只有最赤裸的,最能引爆人性之恶的……事实。
我手里,还留着最后一张牌。
一张,我本来不打算用的牌。
那是公司去年年会的内部表彰文件。
王婧,获得了年度最佳雇主形象代表奖。
因为她主导了一个关爱女性员工的公益项目。
而那个项目的预算,有两百万。
这两百万,最后,变成了一块百达翡丽的表,戴在了她手腕上。
变成了一个爱马仕的包,被她挎在臂弯里。
发票,就混在那一堆公益开销里。
是我,亲手做的账。
我把发票的照片,手表的特写,她获奖时那张伪善的笑脸,拼在了一起。
然后,用一个新注册的马甲。
发在了那条,最火的爆料微博下面。
我写道：
大家还在骂公司吗
真正的主谋,在这里。
一个靠贪污女性员工公益款,来买奢侈品的人力总监。
一个,十二小时后,就要拿着你们的愤怒,飞去温哥华享受人生的胜利者。
航班号：AC026。
炸弹,被我亲手引爆。
如果说,之前的舆论是海啸。
那现在,就是行星撞击。
整个互联网,疯了。
评论区,在几秒钟内,被刷了上万条。
我操！贪污公益款这还是人吗
航班号都有了！兄弟们,机场见！
人肉她！把她住址都给我扒出来！
王婧！滚出来受死！
愤怒。
不再是概念。
它变成了地址。
变成了航班号。
变成了,即将要付诸行动的,现实世界的暴力。
我看着这一切。
听着脑海里,那已经完全失控的系统警报。
【警告！愤怒值严重超载】
【警告！系统核心即将崩溃】
【滋滋】
愤怒值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一串无法识别的,血红色的乱码。
然后。
一切警报声,都消失了。
整个系统界面,都暗了下去。
只剩下最下方,那个血红色的选项,亮了起来。
像一颗,从地狱里,缓缓升起的,血色太阳。
【生命剥离】
系统,传来最后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
【终极判决,已解锁】
【请,执行】
8.
请,执行。
两个字。
像两块墓碑,砸在我心里。
世界,消失了。
声音,光,气味,都消失了。
我的意识里,只剩下那个,缓缓旋转的,血红色的选项。
【生命剥离】
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
也不是兴奋。
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我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很多年前,我刚进公司。
第一次做汇报,紧张得语无伦次。
是王婧,当时还是个部门经理,她递给我一杯水。
她说：别怕,慢慢来,我看好你。
那天的阳光很好。
她的笑容,也很温暖。
那个笑容,是真的吗
还是,一切都只是表演
重要吗
不重要了。
那个林杰,已经死了。
死在,她把那份N+1合同,推到我面前的那一刻。
现在活着的。
是判官。
我抬起头。
看着虚空中的那轮血日。
意念,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斩了下去。
执行。
【判决已执行】
【系统……即将进入休眠】
脑海里,那块陪伴了我几个小时的屏幕,像老式电视一样,闪过一片雪花。
然后,彻底熄灭。
周围的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和声音。
我,还是在我的出租屋里。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拿起手机。
打开微博。
关于王婧的热搜,已经爆了。
词条后面,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我点了进去。
最新的帖子,全是来自机场的。
我到机场了！看见王婧了！她被一群人围着骂！
哈哈,有人朝她扔鸡蛋了！真解气！
卧槽她怎么了她脸色好差！
她……她头发怎么白了！
我的天！她脸上怎么长皱纹了！我眼花了吗！
不是眼花！我也看见了！她好像在……在变老！
救命！她倒下了！快叫救护车！
现场的视频,被传了上来。
画面,混乱不堪。
尖叫声。
咒骂声。
闪光灯。
我只看到,在人群的中央。
王婧,蜷缩在地上。
那张我无比熟悉的面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变得干瘪,苍老。
像一朵,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鲜花。
几分钟后。
官方新闻app,推送了一条快讯。
【突发：XX公司前高管王某在国际机场突然晕厥,初步诊断为罕见早衰症,生命体征急速下降,正在抢救中】
我关掉手机。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赢了。
我赢了。
我用我的方式,完成了这场审判。
可是。
我心里,为什么是空的
没有快感。
没有喜悦。
什么都没有。
像一场大火过后,那片烧焦的,只剩下灰烬的荒原。
一片死寂。
我站了很久。
不知道该做什么。
仇恨,是我这几天,活下去的唯一食粮。
现在,仇人倒了。
我的世界,也空了。
就在这时。
嗡——
我的脑海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重启的电流声。
那块熄灭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界面完全变了。
不再是单调的数据。
而是一张,缓缓展开的,巨大的黑色卷轴。
卷轴之上。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开始缓缓浮现。
【张恒,远洋集团董事长,涉嫌非法排污,致三千名儿童血铅超标】
【刘毅,网红博主,长期虐待领养宠物,并贩卖虐待视频】
【......】
一个又一个。
密密麻麻。
在卷轴的最顶端。
一行新的,金色的字体,缓缓构成。
【第一章已结束,人间审判,正式开启】
【下一位,你想审判谁】
我看着那份名单。
许久。
我笑了。
原来。
结束,才是刚刚开始。
9.
笑了。
是的,我笑了。
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在这场审判的灰烬之上。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不是开心。
不是解脱。
是一种……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的笑。
一种,找到了新猎物的,猎人的笑。
我不是复仇者。
我一直都搞错了。
系统选上我,不是为了让我报仇。
它只是,给了我一份工作。
一份,清理垃圾的工作。
王婧,只是第一份,新手任务。
我看着那张,在我脑海里缓缓展开的黑色卷轴。
看着那一个个,闪烁着罪恶光芒的名字。
他们,都是垃圾。
是法律审判不了。
是道德约束不了。
是这个世界上,最光鲜,也最肮脏的垃圾。
而我。
是唯一的,清道夫。
我的目光,从那份名单上,缓缓扫过。
一个个名字。
一张张伪善的脸。
一条条血淋淋的罪状。
我的心,没有一丝波澜。
像一块冰。
像一块铁。
然后。
我的视线,停在了第一个名字上。
【张恒,远洋集团董事长,涉嫌非法排污,致三千名儿童血铅超标】
张恒。
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我坐回电脑前。
手指,在键盘上敲下这两个字。
回车。
无数的词条,跳了出来。
著名企业家。
慈善家。
年度经济人物。
我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上,张恒,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满头银发,笑容可掬。
他正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往一个捐款箱里,塞进厚厚的一沓钱。
照片的标题是：《远洋集团董事长张恒,为铅中毒儿童捐款五百万》。
我看着他那张慈祥的脸。
看着他怀里那个,眼神呆滞,发育迟缓的女孩。
我仿佛能看到。
他身体里,流淌着的,黑色的,肮脏的,带着剧毒的,金钱。
我关掉网页。
我不想再看了。
脏。
太脏了。
比王婧,还要脏一百倍。
王婧的恶,是尖锐的,是摆在明面上的。
他的恶,是温和的,是隐藏在笑容和慈善之下的。
像一颗,包着糖衣的,剧毒的药。
我闭上眼。
对脑海里的系统,下达了指令。
我选他。
黑色的卷轴,瞬间收起。
只剩下那个名字,孤零零地悬在中央。
【审判目标已锁定：张恒】
下面,一行新的进度条,缓缓出现。
【当前愤怒值：0%】
我睁开眼。
拿起桌上那罐,还没喝完的啤酒。
这一次,我没有一口喝干。
而是,慢慢地,把它倒进了水槽。
酒,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从今天起。
我需要绝对的清醒。
绝对的,理智。
对付王婧,我用的是愤怒。
是烈火。
是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对付张恒。
我需要的是一把手术刀。
精准。
冷静。
无声无息地,切开他华丽的外袍。
让他里面,那些腐烂流脓的内脏,暴露在阳光之下。
王婧的审判,是一场战争。
那么,张恒的。
就让它,成为一场……瘟疫吧。
10.
瘟疫。
一场瘟疫,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完美的病原体。
也需要一个,最耐心的,播种者。
我,就是那个播种者。
我格式化了我的电脑。
每一个扇区,都用无意义的数据,反复擦写了七遍。
然后,装上了一个全新的,独立的系统。
我挂上了三层,军用级别的代理。
我的IP地址,像一个幽灵,在全球的网络节点里,随机跳动。
上一秒在冰岛。
下一秒,就在新西兰。
没人能找到我。
我是安全的。
我是,不可见的。
然后,我开始工作。
我的第一步,是侦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在网上,搜索张恒的一切。
他的履历,他的访谈,他的演讲稿,他公司的财报。
我看了整整两天。
两天,没合眼。
我发现,他是个天才。
一个,舆论管理的天才。
他的网络形象,是一座完美的,用金钱和谎言,堆砌起来的堡垒。
任何关于远洋集团污染的负面新闻。
都会在十二小时内,被无数的正面报道淹没。
任何质疑他的声音。
都会被海量的水军,用口水和谩骂,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比王婧,难对付一万倍。
他,没有弱点。
不。
不对。
是金子,就一定有缝。
是堡垒,就一定有裂痕。
我继续挖。
像一只,在信息的垃圾堆里,疯狂翻找的,饥饿的鬣狗。
我放弃了主流网站。
我去了那些,被遗忘的,互联网的角落。
那些,早已停止更新的论坛。
那些,只有几个人关注的,私人博客。
然后。
我找到了。
一个叫向着太阳的,互助小组论坛。
是那些,铅中毒孩子的家长们,建立的。
里面,没有愤怒。
没有咒骂。
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的,灰色。
他们在分享,哪家医院的治疗费更便宜。
他们在讨论,谁家的孩子,又出现了新的并发症。
他们在,彼此拥抱着,舔舐伤口。
我看到一个帖子。
一个母亲发的。
她说,她的儿子,今年七岁了。
画了一幅画。
画上,有房子,有树,有她,有爸爸。
还有天上的,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太阳。
她问：我该怎么告诉他,太阳,应该是红色的
下面,没有人回答。
我关掉论坛。
靠在椅子上。
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
我没有哭。
我的心,早已哭不出来了。
我只是,找到了我的病原体。
找到了,那道可以撕开张恒那座堡垒的,最微小,也最致命的裂痕。
我回到那个,全是金融精英的,行业论坛。
就是王婧,当初抹黑我的那个。
我用一个新马甲。
在一个,讨论远洋集团最新财报的,热帖下面。
留了一句,很不起眼的,评论。
远洋的财报做得真漂亮,特别是公益支出这块,账目清晰。
就是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们捐助的那个‘向着太阳’基金会,我从来没听过呢
评论,发出去了。
像一颗,被我轻轻吹散的,蒲公英的种子。
它飘了出去。
飘进了,互联网那片,广袤的,黑暗的丛林里。
现在。
我只需要等。
等它,生根。
发芽。
然后,长成一场,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瘟疫。
11.
我没有动。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我撒出去的那颗种子。
看着它,躺在那片,看似坚硬的,信息的土壤里。
一天。
两天。
它没有任何动静。
我的那个评论,很快就被新的回复,淹没了。
石沉大海。
仿佛,从没存在过。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焦急。
瘟疫的传播,靠的不是速度。
是耐心。
是等待那个,最合适的,第一个宿主。
第三天。
宿主,出现了。
我的帖子,被人翻了出来。
一个ID叫财经真相的人,回复了我。
他的认证,是独立金融分析师。
他说：我查了一下,确实没有这个‘向着太阳’基金会的公开注册信息。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指定捐赠对象,这很不寻
常。
鱼,咬钩了。
而且,是一条不大,但分量很足的鱼。
我换上另一个马甲。
一个扮演着IT技术宅的马甲。
我跟在他的帖子下面。
大神,我用域名工具查了一下,这个基金会网站的注册地址,在城郊的一个私人别墅区。有点意思。
我没有下结论。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
像是,玩一场,全民参与的,解谜游戏。
我的动作,终于惊动了,那座堡垒里的哨兵。
张恒的公关团队,反应过来了。
他们的动作,很快。
也很蠢。
一夜之间。
我的评论,和财经真相的回复下面。
涌出了一百多个,一模一样的,赞美张恒的留言。
支持张董！良心企业家！
别有用心的人又来造谣了！
清者自清！我们相信远洋集团！
同时,我们的回复,被点了上千个踩。
他们,想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把这件事压下去。
他们以为,这里是微博。
他们以为,这里的用户,是没有脑子的粉丝。
他们错了。
这里,是专业的金融论坛。
在这里,这种行为,不叫控评。
叫心虚。
果然。
论坛,炸了。
我靠！楼上这些是水军吧也太不专业了！
笑死我了,远洋集团就这点水平
一个正常的讨论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里面有鬼！
那个基金会,肯定有问题！
风向,变了。
没有人,再关心财报了。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点燃了。
他们,开始自发地,去挖掘那个向着太阳基金会的秘密。
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
我闭上眼。
看了看脑海里的系统。
【审判目标：张恒】
【当前愤怒值：0.5%】
数字,很小。
但它,不再是零了。
它,正在稳定地,持续地,向上爬升。
我的瘟疫。
已经完成了,第一次,成功地变异和传播。
它,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它,会自己,寻找新的宿主。
自己,去感染,去扩散。
我刷新了一下论坛页面。
一个,在论坛里,很有名气的,财经记者。
转发了整个帖子。
并写下了一句话。
很有趣的线索,我会跟进调查。
我关掉网页。
我知道。
雪球,已经滚起来了。
接下来。
只需要,一场小小的雪崩。
12.
雪球,滚起来了。
就不再是雪球了。
是雪崩。
是,能掩埋一切的,白色的死亡。
那个财经记者,动作很快。
三天后。
一篇深度报道,出现在一家主流新闻网站的头版。
标题,很克制。
也很锋利。
《幻影基金会：远洋集团千万捐款背后的三大疑云》
文章,没有下任何结论。
通篇,都是问号。
为什么基金会没有备案
为什么注册地址是私人别墅
为什么,账目,从未对公众公开
每一个问号。
都像一把,插向张恒心脏的,冰冷的刀。
文章,爆了。
转发,过百万。
我当初,在那个小论坛里,扔下的一颗小石子。
如今,掀起了滔天巨浪。
整个互联网,都在追问张恒,追问远洋集团。
请回答！
然而。
张恒,不是王婧。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的反击,快得,像一道闪电。
而且,是组合拳。
第一拳,打向媒体。
一封措辞强硬的律师函,直接寄到了那家新闻网站的总部。
罪名：商业诽谤。
索赔：一亿。
第二拳,打向公众。
他接受了一家顶级电视台的独家专访。
镜头前,他,白发苍苍,声泪俱下。
他说,自己是被小人陷害。
他说,自己做慈善,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还请来了一个,据说是被治愈的,铅中毒儿童的家长。
那个家长,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地,感谢张董的救命之恩。
演技,足以拿奥斯卡。
第三拳,打向舆论。
一个某当红影星疑似出轨的词条,空降热搜第一。
瞬间,引爆了所有流量。
没人,再关心什么基金会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明星的裤裆上。
一招,釜底抽薪。
我看着这一切。
不得不承认。
他,是个高手。
一套组合拳下来,干净利落。
那篇深度报道,在网站上挂了不到六小时,就悄悄撤稿了。
网民们,在新的瓜田里,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脑海里,系统的愤怒值。
在攀升到3%之后,停止了。
甚至,还出现了轻微的回落。
我的瘟疫,被他遏制住了。
他的堡垒,看似,坚不可摧。
我笑了。
张恒。
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以为,瘟疫,是一场战争吗
你以为,你打退了一个记者,就赢了吗
战争,需要主帅。
主帅倒了,就败了。
瘟疫,不需要。
每一个被感染的人。
都是新的,传染源。
我打开那个,被我挑中的,财经记者的私信。
把他拉进一个,加密的聊天室。
里面,还有十几个,我从全网,筛选出来的,最优秀的调查记者和博主。
他们,都是在这次事件里,表现出,对真相,有足够渴望的人。
然后,
我把第二份,菜谱,发了进去。
这一次。
是向着太阳基金会的,工商注册文件。
上面。
法人代表那一栏。
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名字。
张伟。
下面,附着一张,这个张伟,在澳门赌场里,一掷千金的照片。
他的另一个身份。
是张恒的,亲侄子。
我对聊天室里的所有人,发了最后一句话。
主菜,来了。
各位,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