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饭馆突然厄运缠身,店里的招财摆件总是莫名失踪。
调取监控才发现,竟是我那偏心爸妈动的手脚。
我悄悄跟踪他们,来到一家城隍庙后街的亲缘当铺。
我爸正拿着貔貅摆件,呲着黄牙:
抽走我闺女店里未来三年生意,让我儿的厂子扩大生产。
我妈则拿出一个香囊,里面是我的胎发:
再剥掉她的三分财气给我儿,她早晚要嫁人,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气得一脚踹开店门,却被我爸一耳光打得站立不稳。
你哥是咱家的根!他要是倒了,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我妈也跟着附和:死丫头,你哥富贵了,还能少了你的
下一刻,他们竟然拿出林家的祖传菜谱,那是我安身立命之根。
用这本菜谱承载的百年气运,换我儿平步青云,富甲一方!
当铺老板收下菜谱,对我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
断其根基的典当,需以血亲的根基来偿。
小姑娘,现在轮到你上桌了,你想押上他们的什么
……
我爸怒吼:你敢!林佳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你哥,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我妈尖声附和: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哥好了,全家才能好!
抽我的运,断我的根,是为了我好
我心里涌起一阵恶心,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因为这赤裸裸的偏心和无耻。
我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那个叫老朝的当铺老板身上。
他的眼神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半分同情。
我想好了。
爸妈瞬间愣住。
老朝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说来听听。
我要押上我哥林永强,对我爸妈的孝道!
空气瞬间凝固。
我爸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指着我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疯了!
我冷笑一声,直视着她:我本来就是个要嫁人的死丫头,哪有资格谈孝道
孝顺父母,光宗耀祖,不是他这个林家的根该做的事吗
我把他们刚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老朝的眼睛亮了,他拍了拍手。
有意思。以孝为当,前所未见。
他顿了顿,看向我:可典当之物,需物主心甘情愿。他若不愿,这当铺也收不了。
他会的。我斩钉截铁。
我太了解林永强了。
他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什么都愿意交换。
我爸回过神来,怒火冲顶,扬手又要打我。
我没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打啊,正好让街坊邻居都看看,为了你的好儿子,你是怎么逼死女儿的。
他的手僵在半空。
我妈扑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哭天抢地:
造孽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黑心肝的女儿!
我推开她,转身走出当铺。
身后,是他们的咒骂和老朝意味深长的笑声。
回到所谓的家,客厅里灯火通明。
林永强正翘着二郎腿,跟几个朋友在打电话吹牛。
李总放心,资金到位了,我这厂子,立马就能扩大一倍!
下个月,下个月我请各位去会所潇,全场我买单!
他看到我脸上的红肿,只是挑了挑眉,连一句问话都懒得给。
我爸妈跟在我身后进了门,一看见林永强,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脸。
儿子,累了吧妈给你炖了汤。
强子,别理你妹妹,她就是嫉妒你!
林永强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他挂了电话,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林佳宁,爸妈为了我当了你的东西,是他们不对。
但你也不看看,你的破饭馆能值几个钱
我这厂子要是做大了,你跟着当老板娘,不比你天天闻油烟味强
我看着他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心中一片冰冷。
这就是我的好哥哥。
我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文件,拍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林永强皱眉。
家庭责任分割协议。我平静开口。
既然我是迟早要嫁人的,林家的财产,我一分不要。我的小饭馆,也归你。
林永强的眼睛立刻亮了。
我接着说:作为交换,爸妈的养老、医疗、日常起居,所有的一切……
都由你这个一力承担。你必须在协议上签字,声明这是你自愿的。
我爸妈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这……我妈有些犹豫。
林永强却一把抢过协议,迅速浏览一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用一个口头承诺,换我那间位置不错的饭馆和林家所有的财产。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好!我签!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在我也签字后,我感到冥冥之中。
有一道无形的枷锁从我身上脱落,扣在林永强的身上。
与此同时,在城隍庙后街的亲缘当铺里。
一块刻着孝字的木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货架上。
协议一签,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林永强拿到我饭馆的钥匙,第二天就带人去清场,把我的心血砸得稀烂。
他要把那里改成他厂子的临时仓库。
爸妈视而不见,反而夸他有魄力,做大事不拘小节。
饭桌上,我妈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进林永强碗里。
多吃点,厂里事多,别累坏了身子。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好像我碗里空空如也,是理所当然。
我爸则在饭后,把存折拍在林永强面前。
这里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二十万,你先拿去周转。
林永强毫不客气地收下,嘴里嘟囔着:才二十万,够干嘛的。
我爸不仅不生气,反而一脸歉意:
是爸没本事,等厂子回了本,爸再给你想办法。
我低头扒着白饭,一言不发。
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像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
我,是那个多余的。
过了几天,我妈开始念叨腰疼,让我带她去医院。
我还没开口,林永强就不耐烦地打断。
她一个女孩子懂什么我开车带你去,挂专家号。
他表现得像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子,把我爸妈哄得心花怒放。
从医院回来,我妈逢人就夸:还是得有儿子,女儿指望不上!
我只是冷眼旁观。
典当孝道的反噬,不会这么简单。
它像一根埋在肉里的刺,起初不痛不痒。
等到你发觉时,早已溃烂流脓。
果然,好景不长。
林永强的工厂因为抽走了我饭馆的气运,订单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他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早出晚归。
我妈的腰疼变成了慢性的,需要每天按摩、热敷。
我爸又犯了老毛病,高血压,头晕眼花,得时刻有人在旁边盯着。
起初,林永强还抽空回来。
后来,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电话里,他的声音充满疲惫和不耐。
妈,我这边正跟客户谈几百万的合同,你那腰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爸,降压药你不会自己吃吗我都多大了,还要我喂你
抱怨越来越多,关心越来越少。
我妈在电话这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挂了电话,她忍不住跟我抱怨。
你哥也真是的,越来越没耐心了。
我没接话。
这是你们选的根,现在,根开始扎人了。
又过了一周,我爸在浴室里滑倒了。
不算严重,但额头磕了个大口子,血流不止。
我妈吓得六神无主,第一个电话打给林永强。
林永强正在外地出差,电话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女人的笑声。
多大点事!贴个创可贴不就行了!我这正应酬呢,挂了!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我妈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默默地找出医药箱,给我爸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晚上,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我妈推门进来。
佳宁……要不,你跟你哥服个软,他现在出息了,不会不管你的。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妈,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的事,不用他管。你们的事,才归他管。
我把签了字的协议复印件,放在她手里。
别忘了,这是你们的好儿子,心甘情愿签的。
我妈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第二天我临走时,我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没看我。
我妈在厨房里抹眼泪,也没出来。
只有林永强,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一脸的幸灾乐祸。
还是跟个倔驴似的!想通了就回来求我,哥给你在厂里安排个闲差。
我没理他,拉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城市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找了个最便宜的日租房住下,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
我不在乎。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然后,看他们怎么死。
存款不多,我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但我没有去人才市场,而是再次走向城隍庙后街。
那间亲缘当铺依旧隐藏在阴影里,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我推门进去,风铃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老朝正坐在柜台后,悠闲地品着茶。
他看到我,并不意外,只是抬了抬眼皮。
小姑娘,无家可归的滋味,如何
不怎么样。我把背包放在柜台上,但比待在那个家里强。
他轻笑一声,给我倒了杯茶。
我家的菜谱,还在吗我问。
当然。他指了指身后墙上一个乌木盒。
典当之物,在赎回或转当之前,都安然无恙。
我看到那个盒子,它被放在最高处。
我能感觉到,里面那本承载着我家百年气运的菜谱,正在一点点变得暗淡。
它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流向林永强的工厂。
孝道的当票,生效了。我说。
我看到了,小姑娘。老朝呷了口茶。
这真是很有趣的开局,用他们最看重的东西,去攻击他们最看重的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你只是让他烦躁,却没能伤其根本。他的厂子,依旧在吸食你的气运。
我当然知道。
林永强只是觉得烦躁,觉得爸妈是累赘。
但只要工厂能继续赚钱,他就还能忍。
而爸妈虽然心里失落,但看着儿子的事业蒸蒸日上,他们也会把所有不满都咽下去。
所以,我来当第二样东西。我直视着老朝的眼睛。
老朝的眉毛挑了挑,来了兴致。
这次,你想当什么
我想起了我妈那句早晚要嫁人,要那么多钱干嘛。
想起了我爸那句你哥是咱家的根。

好一个根。
我要当了我哥的‘根’。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老朝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和一丝兴奋。
断子绝孙的当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
小姑娘,你可知这种典当的代价
知道。
当掉孝道,只是让林永强和父母之间产生嫌隙。
但当掉他传宗接代的能力,就是彻底毁掉我爸妈的精神支柱。
他们可以不在乎我,但他们不能不在乎林家的香火。
那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执念。
这种恶毒的典当,反噬极强。老朝的表情严肃起来。
而且和孝道一样,需要他心甘情愿地,交出一样代表他根的信物。
我会让他给我的。
我的脑海里已经有了计划。
老朝盯着我看了很久,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
最后,他缓缓点头。
好。只要你能拿到信物,这笔交易,我做了。
他重新露出那种看好戏的笑容。
作为预付,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哥的厂子,最近在跟一个叫王德海的富商谈合作。
这个王德海,为人最是传统,极重孝道和香火。
我心中一动。
看来,老天都站在我这边。
我用仅剩的钱,在一家快餐店找了份后厨的工作。
工作很累,从早到晚,手上全是洗洁精的味和烫伤的泡。
但我不在乎。
我需要一个落脚点,一边挣钱,一边观察,一边等待时机。
林永强的工厂,问题开始出现了。
气运能给他带来订单,却不能弥补他管理上的无能和产品质量的低劣。
第一批靠运气赶出来的货,因为质量问题被客户大量退回。
资金链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开始焦头烂额,每天都在打电话借钱,或者在酒桌上赔罪。
家,成了他宣泄情绪的垃圾桶。
我偶尔会不经意地路过以前的家,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里面的光景。
听说了吗林家那小子,最近天天在家发脾气。
可不是嘛,前天晚上还跟他爸妈吵,说他们是拖油瓶,害他没时间搞事业。
他妈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孝道的枷锁,正在越收越紧。
爸妈的身体越来越差,需要的照顾也越来越多。
而林永强,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们,认为是他们拖累了自己。
他开始夜不归宿。
我爸妈只能自己去医院,蹒跚的身影,在医院的长廊里显得格外凄凉。
有一次,我妈没钱付医药费,居然打电话给我。
电话里,她的声音充满哀求和羞愧。
宁宁,妈知道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先借妈点钱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妈,协议上写着,你的医药费,归林永强管。
可他……他不接电话。
那就等他接。
我挂了电话,听着里面的忙音,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有圣母心。
是他们亲手把我推开的,现在也别想让我回头。
我正在后厨切菜,快餐店老板娘突然跑进来。
林佳宁,外面有人找!
我擦了擦手走出去,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永强。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身上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
他看到我穿着一身油腻的工作服,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跟我出来。他命令道。
我们走到后巷。
给我五十万。他开门见山。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觉得我有吗
别装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知道你肯定有私房钱!你的饭馆那么赚钱!
我的饭馆,已经被他砸了。
就算有,我凭什么给你
凭我是你哥!我的厂子要是倒了,爸妈怎么办你忍心看他们流落街头
他居然还有脸提爸妈。
林永强,你忘了我们签的协议了爸妈的死活,现在是你的责任,与我无关。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这个白眼狼!我告诉你,王德海王总的投资马上就要下来了!
等我翻了身,有你求我的时候!
是吗我故作惊讶,那个很看重家庭的王总
我慢悠悠地说:可我听说,王总最讨厌家里鸡飞狗跳的人。
你想想,要是让他知道你天天跟爸妈吵架,还把亲妹妹赶出家门……他会怎么想
林永强的脸色,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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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永强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王德海的投资。
为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一个家庭和睦、兄妹情深的假象。
这,就是我的机会。
我开始为我的计划做准备。
我辞掉了快餐店的工作,用打工攒下的钱,租了一个带厨房的小单间。
然后,我开始研究菜。
不是祖传菜谱上的菜。
菜谱被当了,气运被抽走了。
但我十几年练就的手艺,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是谁也夺不走的。
我一遍遍地尝试,改良,将现代的烹饪技巧和我记忆中的古法相结合。
我要做出一道,能敲开王德海大门的菜。
与此同时,我放出风声。
通过以前饭馆的老顾客,我无意中透露出,我被哥哥赶出家门,现在生活困顿。
但为了不让年迈的父母担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个被偏心家庭牺牲,却依旧善良坚强的妹妹形象,悄然传播开来。
我知道,这些话,迟早会传到正在对林永强做背景调查的王德海耳朵里。
果不其然。
一周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到了我。
他是王德海的助理。
林小姐,我们王总想见您一面。
我跟着他,来到一间高级私人会所。
王德海五十多岁,保养得宜,眼神精明而锐利。
他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桌上我带来的食盒。
听说,你哥哥想把你父亲留下的饭馆,据为己有他开门见山。
不是饭馆,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打开食盒,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在他面前。
汤色清亮,只有几片菌菇和蔬菜,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香。
这是
万菌归巢。我轻声说,用七种不同的野生菌,文火慢炖八个小时。
不加任何味精鸡精,只用最顶级的火腿吊出鲜味。
这道菜,菜谱上没有。
是我凭着记忆中的味道,自己复刻改良的。
王德海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一种被极致的美味所震撼的表情。
一碗汤见底,他放下汤匙,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好一个万菌归巢。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林小姐,你哥哥林永强,正在争取我的投资。而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是在给我机会,让我控诉林永强的恶行。
但我没有。
王总,他是我哥,我们是一家人。
我垂下眼帘,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隐忍,家里的事,不足为外人道。
我越是这样,王德海的眼神就越是肯定。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让助理送我出去。
临走前,我回头说道:王总,我们老家有个规矩。
谈生意,做大事之前,都要祭拜祖先,求个好彩头。我哥可能忘了,希望您能提醒他。
王德海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会的。
我的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现在,就等林永强这条鱼,自己上钩。林永强很快就找到了我。
他几乎是冲进我租住的小屋,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惊恐。
你跟王总说什么了他劈头盖脸地质问。
我正在案板前揉面,头也不抬。
我能说什么我只说你是我哥,我们是一家人。
那他为什么突然要我搞什么祭祖仪式!林永强烦躁地来回踱步。
还说,必须由你来主持,说你懂规矩,有孝心!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擦了擦手。
王总可能是觉得,家族的和睦,能带来财运吧。
林永强被噎了一下,显然王德海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怀疑。
但他别无选择。
王德海的投资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敢有任何忤逆。
说吧,要怎么做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很简单。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祭祖需要祠堂的钥匙,还有……祖传的族谱。
林家没有祠堂,只有一个供奉牌位的小房间,钥匙一直由我爸保管。
而族谱,那本记录着林家香火传承的簿子,作为长子长孙,一直在他手里。
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是他作为林家之根的证明。
林永强警惕地看着我:你要族谱干什么
祭祖当然要念族谱,告诉列祖列宗,林家现在由你当家做主。
祈求他们保佑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个理由,完美地迎合了他的虚荣心。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但还是有些犹豫。
不行,族谱不能离身。
那就没办法了。我摊开手,重新开始揉面。
你亲自去跟王总解释吧,就说林家的规矩,是你这个长子说了算,妹妹的话都是放屁。
你!林永强的脸涨得通红。
他知道,他要是敢这么说,王德海的投资会立刻泡汤。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一边是虚无缥缈的祖宗规矩,一边是实打实的几百万投资。
这道选择题,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
好。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给你!但仪式结束,你必须马上还给我!
当然。
我心里冷笑。
还给你
只怕到时候,你没命要了。
林永强很快就把族谱拿了来。
那是一本用深褐色绸布包裹的线装书,散发着陈旧的霉味。
他把族谱拍在我面前的桌上,像是在施舍。
东西给你了,仪式最好给我办得风风光光,让王总满意。要是出了岔子,我饶不了你!
我拿起族谱,指尖触碰到封面的瞬间,感到一股微弱的联系。
这是林家的根。
放心。我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一定让王总满意。
他走后,我立刻带着族谱,去了城隍庙后街。
老朝仿佛一直在等我,当铺的门虚掩着。
我把那本泛黄的族谱放在柜台上。
老朝的眼睛亮得吓人,他伸出干枯的手,贪婪地抚摸着封面。
没错,就是它。承载着血脉传承的信物。
他拿起族谱,放到了一个黑色的托盘上。
交易,即刻生效。
他话音刚落,我便看到那本族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迅速变得灰败、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而我被当掉的那本祖传菜谱,所在的乌木盒子里,却透出一丝温润的光华。
一股力量,重新流回我的身体。
这是你应得的。老朝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递给我。
瓶子里空空如也。
典当‘根’,换回‘根基’。你用他传宗接代的能力,换回了你菜谱一个月的气运。
他顿了顿,笑容诡异。
这一个月,你的厨艺将会达到巅峰。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吧。
我握紧琉璃瓶,瓶身冰冷。
一个月。
足够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名参加金箸奖全国烹饪大赛。
这是国内最具权威的烹饪比赛,冠军不仅有高额奖金。
更意味着一步登天,名利双收。
今年的比赛,很不巧,总评委之一,就是王德海。
海选赛上,我只做了一道最简单的开水白菜。
汤清如水,菜心嫩绿,看似平平无奇。
但当评委们喝下第一口汤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鲜美,层层递进,直冲天灵盖。
仿佛将整只鸡、整只鸭的精华,都浓缩在了这一口清汤里。
我毫无悬念地晋级。
复赛,我做了一道龙穿凤翼。
去骨的鸡翅里,塞满了用火腿、干贝、虾仁等八种顶级食材做成的馅料。
形态精美,味道绝伦。
我再次全票通过。
失传的古法菜,被埋没的天才厨师。
媒体的镁光灯开始聚焦在我身上。
我的故事,也被挖了出来。
被偏心的家人夺走祖传饭馆,被哥哥赶出家门。
却凭借自己的手艺,在全国大赛上大放异彩。
这是一个多么富有戏剧性的剧本。
我的人气,水涨船高。
另一边,林永强的祭祖仪式办得很大。
他包下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请来了各路媒体,王德海也亲自到场。
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站在台上,意气风发。
他以为,这是他事业腾飞的起点。
他不知道,这是他坠入深渊的开始。
仪式很顺利,王德海看起来很满意,当场就签了投资意向书。
林永强欣喜若狂,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他就带着他老婆去了全市最好的医院,做全面的孕前检查。
他要趁热打铁,三喜临门。
然而,检查报告,给了他当头一棒。
林先生,根据检查结果,您患有严重的无精症。
医生的话,像晴天霹雳。
不可能!林永强一把抢过报告,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身体好得很!
他老婆也哭了:医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一直想要个孩子……
医生推了推眼镜,公式化地回答:
各项指标都显示,林先生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无法产生有活力的。
这种情况,临床上非常罕见,我们称之为……突发性不育。
林永强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根,断了。
与此同时,王德海的助理,将一份更详细的调查报告,放在了自家老板的办公桌上。
报告里,不仅有林永强如何将我赶出家门,还有他如何逼迫父母。
如何拖欠供应商货款,如何用劣质材料以次充好。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王德海的脸,沉得像锅底。
取消投资。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另外,把这份报告,匿名发给他的所有债主和合作方。
他最恨的,就是不忠不孝、背信弃义之徒。
林永强以为自己骗过了他。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被当成了一只猴,在王德海面前演了一出拙劣的戏。
而我,就是那个递给他香蕉,又悄悄抽走他脚下梯子的人。林永强的世界,崩塌了。
王德海撤资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引爆了他岌岌可危的资金链。
债主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银行催贷的电话,一天能打几百个。
工厂停工,工人闹事,他被堵在办公室里,几天不敢出门。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不育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老婆,那个曾经一口一个老公你好棒的女人。
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离婚,并要求分割他名下所有财产。
林永强彻底疯了。
我正在金箸奖的半决赛现场。
今天的比赛主题是传承。
我做了一道口袋豆腐。
将一块嫩豆腐,片成薄片,缝成口袋。
里面酿入精心调配的馅料,再用高汤煨熟。
工序繁复,极其考验刀工和火候。
这道菜,是我爷爷的拿手绝活。
当我把这道菜端上评委席时,全场都安静了。
那洁白如玉的豆腐口袋,漂浮在清澈的汤中,宛如一件艺术品。
王德海看着这道菜,眼神复杂。
他尝了一口,久久没有说话。
这道菜,我只在我过世的恩师那里吃到过。
他缓缓开口,他说,这道菜叫‘福袋’,是他们家祖传的手艺,传男不传女。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小姑娘,你和我的恩师,是什么关系
我微微一笑。
他是我爷爷。
满场哗然。
我赢了,赢得了进入决赛的资格。
也赢得了王德海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欣赏。
比赛结束,我刚走出电视台大门,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是我爸妈,还有形容枯槁的林永强。
林佳宁!你这个丧门星!我妈一上来,就想抓我的头发。
我早有防备,后退一步,躲开了。
保安迅速围了上来,将他们隔开。
你对你哥做了什么!我爸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他的厂子倒了!他不能生育!都是你干的!是你这个毒妇害了他!
林永强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我,想要冲破保安的阻拦。
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你把我的运气还给我!
媒体的记者像鲨鱼闻到血,疯狂地按着快门。
林小姐,请问他们是您的家人吗
请问您哥哥破产和不育,真的和您有关吗
闪光灯在我眼前不停闪烁。
我看着他们扭曲、疯狂的脸,心中一片平静。
我对着镜头,清晰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们,把我赶出了家门。
至于我哥,他是个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无论是经营不善,还是……身体不行。
我说完,转身在保安的护送下,上了一辆王德海派来接我的车。
身后,是他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和记者们更加兴奋的追问。
车窗外,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这场荒诞的亲缘闹剧,终于落下帷幕。决赛前夜,我爸妈和林永强,找到了我住的酒店。
王德海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套房,安保严密。
但他们,还是像疯狗一样闯了进来。
这一次,他们没有咒骂。
我爸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为了他的儿子,抛弃了所有尊严。
宁宁,爸错了,爸以前是猪油蒙了心。
他老泪纵横,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耳光。
都是爸的错,你饶了你哥吧!他就这么一根独苗,林家不能绝后啊!
我妈也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哭嚎。
宁宁,妈求你了,你救救你哥吧!只要你让他好起来,妈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林永强站在他们身后,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像一具行尸走肉。
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我低头看着他们。
看着我爸通红的脸颊,看着我妈哭得红肿的眼睛。
我没有一丝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厌倦。
晚了。我轻轻开口。
从你们拿着我的胎发和貔貅,走进那家当铺的时候,就晚了。
从你们拿着我安身立命的祖传菜谱,去换他所谓的平步青云时,一切就都晚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他们心上。
我看着林永强,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用你对他们的‘孝道’,换了王总对你的关注。
又用你林家之‘根’,换回了我菜谱一个月的运气。
林永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了。
是你……是你典当了我的……
对。我打断他,眼神冰冷如刀。
你们断了我的根基,我就断了你们的根。
这很公平。
我爸妈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像是瞬间被抽走所有精气神。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根。
被自己亲手逼上绝路的女儿,连根拔起了。
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我妈发出恶毒的诅咒。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你们,就抱着你们的宝贝根,一起烂在地里吧。
我叫来保安,把他们拖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我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明天,就是决赛了。
……
金箸奖决赛的赛场,座无虚席。
灯光璀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期待。
决赛的主题,只有一个字。
根。
我的对手,是上一届的冠军,一个以刀工闻名于世的中年男人。
他选择做一道传统的文思豆腐,将豆腐切成发丝一般细,展现他炉火纯青的基本功。
轮到我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做一道更惊艳、更复杂的古法菜肴。
但我没有。
我洗净双手,只拿了一袋最普通的面粉,一碗水。
我开始揉面。
没有炫技,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最朴实、最基本的揉、捏、拉、抻。
面团在我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最终,我将面团拉成了细如发丝的龙须面。
然后,我用最简单的清鸡汤做底,卧上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一碗再家常不过的阳春面,被我端上了评委席。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用一碗阳春面,来对决精美绝伦的文思豆腐
连王德海都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和失望。
我对他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评委们带着疑惑,拿起筷子,夹起一缕面条。
面条入口的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口感。
极致的顺滑,极致的筋道,带着最纯粹的麦香,在舌尖上跳舞。
简单的鸡汤,衬托出面条最本真的味道。
温暖,朴实,却又回味无穷。
仿佛漂泊的游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吃到了母亲亲手做的一碗面。
那是最简单,也是最深刻的味道。
是根的味道。
王德海放下筷子,看着我,眼神无比复杂。
他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根,不是繁复的技巧,不是昂贵的食材,不是血脉的传承。
而是融入骨血,支撑你走过所有艰难困苦的,最本真的那份热爱与执着。
我赢了。
在一片掌声和欢呼中,我捧起了金色的奖杯。
比赛后,我谢绝了所有的庆功宴和采访。
我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城隍庙后街。
老朝依旧坐在柜台后,仿佛千年未变。
他看到我,笑了笑。
恭喜。
他将那本恢复了光泽的祖传菜谱,推到我面前。
物归原主。
我又看到了那两张当票。
一张写着孝道,一张写着香火。
它们静静地躺在柜台上,散发着不祥的灰色气息。
老朝饶有兴致地问我:这两张票,你打算如何处置
你可以赎回它们,让他们回归正常。
也可以,让它们永远留在这里。
我想起了我爸妈跪地求饶的样子。
想起了林永强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
我没有恨了。
也没有爱了。
我伸出手,拿起那两张轻飘飘的当票。
然后,松开了手指。
当票在落下的过程中,化作了飞灰,消散在空气里。
我不需要用他们的毁灭,来证明我的胜利。
我转身,走出当铺,走向门外灿烂的阳光。
我的根,不在过去,不在他们身上。
我的根,就是我自己。
我的人生,由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