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等待终成空
小姐,起风了,咱们回吧。贴身侍女清婉的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担忧,她将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在我的肩上。
我却浑然不觉,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巍峨的城楼之上,寒风猎猎,吹得我衣袂翻飞。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长街的尽头,仿佛要将那青石板路望穿。
八年了。
我最好的年华,都押在了这场没有回头路的等待里。
如今,那个让我等到心都荒芜的男人,终于要回来了。
八年等待终将结果,和心潮澎湃的我,回忆与箫斯沉的过往,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遥远的少年时光。
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笨拙地为我背书、陪我练剑的少年,仿佛就在昨天。
一幕幕青涩又温暖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甜蜜。
八年的分别与等待,在这一刻,似乎都化作了值得。
2
凯旋之痛
来了!是大将军的黑龙旗!
人群中猛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瞬间将我的思绪扯回现实。
我的心狠狠一跳,拼命朝视线尽头望去,一条由玄色铁骑汇成的洪流,正卷着尘土滚滚而来。
为首那人,玄甲银枪,身姿挺拔如峰峦。
即便隔着鼎沸的人潮,那双淬过血与火的深邃眼眸,还是一眼就锁定了城楼上的我。
四目相对,时光仿佛交错了八年,我提起唇角,准备给他一个最温柔的笑。
可下一秒,我的笑容,连同整颗心脏,都被冻得粉碎。
只见他坚实宽阔的后背上,亲昵地贴着一个白衣女子,她柔弱无骨地依偎着他,仰着头,满眼崇拜地望着他的侧脸。
那姿态,亲密得像一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我的眼里。
那女的是谁
将军不是和太傅千金有婚约吗
楼下那些祝福的议论,瞬间变了味,化作同情,猜测和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将我凌迟。
我成了这场盛大凯旋中,最可笑的那个小丑。
那刺眼的一幕如烙铁烫在心上,难以置信地看向箫斯沉。
我的目光越过那个碍眼的女人,死死盯着箫斯沉的侧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愧疚,哪怕只是一丝不忍。
可什么都没有。
只有沙场磨砺出的冷硬和疏离,仿佛我的心碎,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尘埃。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下城楼,也不知是如何在一路死寂中回到太傅府的。
3
婚约破碎
入夜,父亲的书房灯火通明,空气却冷得像冰窖。
我的父亲,当朝太傅,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箫斯沉来了,他换下戎装,一身墨色常服,却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沙场寒意。
他甚至没看我一眼,只是对着我父亲沉声开口。
太傅大人,我来介绍一人。
他侧过身,那个叫清婉的白衣女子从他身后走出,怯生生地朝着主位行了一礼。
八年前,末将坠崖重伤,是清婉姑娘救了我。
不等你开口,箫斯沉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一字一句,像在宣判我的死刑。
苏晚卿,我与你的婚事……暂且延后吧。我需先报答清婉的恩情,给她一个名分。
八年前救你的人是谁
我强行压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苏晚卿,休要无理取闹!清婉的救命之恩,不容置疑!
他言语中对另一个女人的维护,比刀子还锋利,瞬间将我刺得遍体鳞伤。
他话音落下,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箫斯沉不再看我,只是朝我父亲微微颔首,便转身带着清婉决然离去。
清婉跟着箫斯沉路过我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那淬了毒般的声音,还有那轻蔑地低语。
太傅之女,金枝玉叶,也不过如此。
这句轻蔑的挑衅如一记耳光,这句挑衅,瞬间将我从心碎的深渊中打醒。
我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死死盯在她柔弱无辜的背影上。
愤怒的火焰在我眼底剧烈燃烧,最终却淬炼出极致的冷静。
很好。
我不仅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更要让你为你的谎言,付出血的代价。

在这将军府的笑话传遍京城后,哭就是最无用的东西。
昨夜的烛火早就凉了,就像我对箫斯沉那点可笑的温情,已经烧成了灰。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大将军箫斯沉,将别的女人护在怀里。
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
这八年的荒唐笑话,是时候由我亲手了结了。
这笔账,必须当着他的面算清楚!
我攥紧了冰冷的婚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4
将军府风波
我连个丫鬟都没带,就这么孤身一人,满怀决绝地走出了太傅府。
有些话,必须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他丢掉的是什么,也要让他知道,我苏晚卿,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将军府的朱红大门威严依旧,只是在如今的我看来,充满了讽刺。
我才刚到门口,一个惊喜就飘了过来。
哟,这不是那朵新鲜出炉的白莲花,清婉么。
她一身水绿色的烟罗裙,弱柳扶风地走到我面前,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
哎呀,苏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又亲昵又带着藏不住的炫耀。
斯沉哥哥昨夜才从宫中回来,累得很,正在休息呢。有什么事,姐姐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听听,这斯沉哥哥叫得多顺口,这跟我说一样宣示主权的味儿,简直要冲破天际了。
我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将军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替主人待客了
漂亮!
一句话,直接把她打回原形,清婉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在守卫面前丢尽了脸。
她只能恨恨地咬着嘴唇退到一旁,眼睁睁看我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5
决裂之日
我一脚踏入书房,门外的一切都被隔绝,房内檀香袅袅,箫斯沉正坐在主位上,显然已在等我。
他抬起眼,目光如剑,审视着我,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苏晚卿,大清早的,你又在闹哪一出
听听这兴师问罪的口气,好像所有错处都在我身上一样。
我懒得与他争辩,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那卷曾承载了我所有少女心事的婚书,轻轻放在他面前的紫檀木桌上。
我的动作很轻,对他来说却像一声惊雷。
面对这个曾许诺我一生的男人,我亲手撕毁了婚书,与他彻底决裂。
仿佛与他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
我拿起那卷代表着八年笑话的婚书,当着他的面,嘶啦一声,用力撕成了两半!
鲜红的碎片从我指尖落下,也彻底撕碎了他身为大将军的颜面。
箫斯沉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气到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苏晚卿……你将来,别后悔!
后悔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只是眼泪终究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
我终于还是走出了将军府,身后的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隔绝了恩怨,却隔不断翻涌的情绪。
我的胸口又闷又痛,泪水模糊了视线,让我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6
太子之情
我只想逃离,埋着头快步疾走,却在街角砰的一声,撞进一堵温热的墙。
我踉跄后退,一只手却及时、又有力地扶住了我的手臂,我下意识一抬头,撞进一双俊美无俦的桃花眼里。
这张脸我认得,是当朝太子,墨凌渊。
只是此刻,他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目光紧紧锁着我泛红的眼眶,声音低沉又霸道,在我耳边响起。
他不要你,我要。
我已经累到一个字都不想说。
眼前这个男人,是救命稻草还是另一个火坑,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了。
我麻木地跟着他穿过街巷,去哪都好,只要能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一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破天荒地盛满了担忧。
晚卿,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府。
墨凌渊的声音,像一块石头投进我死寂的心湖,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根快要绷断的弦,似乎松了那么一丁点。
但也仅此而已。
我可是太傅府的苏晚卿,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搀扶。
面对墨凌渊带着担忧的眼神,我沉默片刻,点头致谢。
深夜独自归家,确实不妥,我向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我终是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有劳。
一路上,我始终沉默,目光平视前方,将礼貌的距离感拉得满满当当。
墨凌渊也识趣地没有多言,只是默默跟在我身侧。
他的目光却悄然改变,从看一个受了情伤的可怜贵女,变成了审视一个沉稳冷静、值得深交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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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无论我与墨凌渊怎么走,总觉得回府的这段路都显得格外漫长。
其实我知道真正等待我的,是即将席卷整座京城的惊涛骇浪。
7
退婚风波
果不其然,退婚的消息如瘟疫般,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我,苏晚卿,从人人艳羡的准将军夫人,瞬间沦为贵女圈中或同情或窃笑的谈资。
太傅府门前,拜帖堆积如山,我一概称病,闭门谢客,流言蜚语伤不到我,真正剜心的,是那错付的八年!
我一头扎进药房,企图用满屋的清苦,去压下心头的苦涩。
8
真相初现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的气压,低得能滴出水来。
箫斯沉烦躁地在书房踱步,苏婉卿那平静到决绝的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以为苏婉卿会哭闹,会质问,可苏婉卿偏偏什么都没有!
这份平静,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口。
这时,清婉端着茶点,柔弱地走了进来。
斯沉哥哥,喝杯茶吧。
恰逢军医为箫斯沉处理旧伤,打开一包药粉,一股浓郁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清婉立刻蹙起秀眉,下意识地捏住鼻子,还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就是这一个嫌恶的动作,让箫斯沉的心猛地一沉!
他清楚地记得,八年前救他的少女,指尖满是令人安心的药香,可眼前的清婉,竟连药粉的气味都无法忍受
这巨大的割裂感,让他第一次对自己深信不疑的恩情,产生了针扎般的动摇。
9
药庐新生
而我的生活,却在墨凌渊的骚扰下,逐渐寻回了色彩。
在他的支持下,我决定将府邸后院改造成一个小小的药庐,专为城中贫民义诊。
我决心开办药庐,真正的动力是为行医救人。
医者仁心,我想用一身所学,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我看着墨凌渊,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当那些因病痛而愁苦的脸庞,在我的诊治下渐渐舒展,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瞬间填满了我心中的空缺。
这,才是我苏晚卿真正的价值。
我的脸上,也终于重现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无论我最初的动力是悬壶济世的仁心,还是深谋远虑的布局,还是不甘人后的骄傲,药庐终究是在我的全心投入下有声有色地开办起来,我终日忙碌,心却渐渐沉静下来。
这天,墨凌渊又一次溜了进来,像没骨头似的歪在我的药房里。
他长手长脚地占了一张躺椅,一边夸张地扇着鼻子,一边挑着眉,语气满是戏谑。
苏晚卿,你真打算当一辈子苦行僧,跟这些花花草草过了
面对他的调侃,我坦言说。
需要静心
我放下了手中的药杵,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轻叹一声。
我只是需要时间,用药香来静心罢了。
墨凌渊立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坐直了身子,语气竟变得格外柔和。
需要帮忙,随时开口,别一个人扛着。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日暮时分,墨凌渊终于离去,药庐重归宁静。
10
月光下的真相
而当夜幕彻底笼罩京城,有人在安宁的药香中沉静,有人却在将军府里辗转反侧。
箫斯沉因旧伤复发,彻夜难眠,清婉模仿苏婉卿熏制的香囊,气味浓烈刺鼻,非但没用,反而让他更加烦躁!
他脑中翻来覆去,全是八年前那股能让他瞬间安神的、清冽干净的药香……那才是他的解药!
他猛地起身,披衣策马,像一头失控的困兽冲出将军府!
他猛地勒住缰绳,循着香气来到一处宅院的后墙外。
墙内灯火通明,透过窗棂,他看到了一个令他呼吸骤停的画面————月光下,苏婉卿正跪坐在地,专注地为一个啼哭不止的小童包扎手臂,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股他寻觅了八年的药香,正是从苏婉卿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怔在原地,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就在他失魂落魄时,眼角的余光,却被苏婉卿身旁的药箱吸引。
药箱提手上,挂着一个半旧的香囊。
月光下,那独特的云纹绣样清晰可辨————与他当年从崖底醒来时,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轰————!一个他从未敢想的念头,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他一直坚信的真相,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11
夜探之谜
墙内我为小童包好伤口交其母,墙外忽传异响,我决定保持警惕,派人出去查看。
深夜寂静,任何异响都值得警惕,我朝着身边的侍女递了个眼色。
去后门看看。
侍女领命而去,片刻后回来禀报。
小姐,后巷没人,只隐约看到一匹快马跑远了,看不真切。
我心中升起一丝疑窦,但终究没有证据,只能暂且作罢。
而墙外的箫斯沉,在听到脚步声靠近时早已翻身上马,总算没让他提前暴露。
那枚该死的香囊,像一根毒刺,扎得箫斯沉坐立难安,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就派了快马,八百里加急。
直奔八年前的坠崖山谷————他要掘地三尺,挖出一个真相!
12
宫宴风波
很快,宫宴之上,好戏开锣,皇帝老儿想当和事佬,特意把我府和将军府的席位安排在了一起。
这下可好,方圆几米,简直是刀光剑影,火花四溅,这哪是吃饭,这分明是鸿门宴!
我一身月白素裙,安安静静地坐着,假装与世无争,可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斜对面瞟。
箫斯沉还是那身黑袍,帅得人神共愤,但眉宇间那股子憋屈和烦躁,藏都藏不住。
他身边的清婉正夹着嗓子发嗲,想给他布菜,却被他一个巧妙的侧身,躲得干干净净。
这毫不掩饰的冷落,让清婉的脸当场就挂不住了,她手里的丝帕都快被拧烂了,看向我的眼神好似淬满了毒!
她心一横,年度大戏开演了!
呀!
一声娇滴滴的尖叫,清婉端着滚烫的参汤,身子一歪,整盅热汤,一滴不漏,全泼在了我的手臂上!
灼人的剧痛瞬间炸开,我倒抽一口凉气,薄薄的衣袖下,皮肤迅速泛起一片骇人的红!
苏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清婉的眼泪说来就来,那张脸白得跟纸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泼的是她呢。
我强忍着手臂上火烧火燎的剧痛,甚至还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针一样扎进清婉的耳朵。
清婉姑娘,这滚汤足以造成二度烫伤,留疤是必然的。下次可得端稳了,免得一时‘无心之失’,毁了旁人一辈子。
漂亮!
一句话,直接把绿茶的脸皮当众撕了下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清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
不远处的墨凌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而箫斯沉则被苏婉卿的锋芒刺得心头一震。
我没再多言,平静地起身离席,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13
玉佩之谜
偏殿的清冷隔绝了宴席上的喧嚣,我刚走到殿内水井旁,准备处理手臂上的烫伤,身后的殿门便悄然合上。
一道身影跟了进来,是箫斯沉。
我没理他,仿佛他只是空气,此刻,手臂上的灼痛愈演愈烈。
我褪下湿透的外衫,露出整片通红的手臂,用刚打上来的冰凉井水反复冲洗。
刺骨的凉意,总算让我快要炸开的脑袋冷静了几分。
灼痛与心乱交织,我还选择了先处理伤口。
我专心致志地用冷水冲淋着烫伤处,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疼痛,就在我转身想找块干净布料包扎时,因为动作太大一个硬物从我贴身旧衣的夹层里叮的一声,滑了出来,清脆地砸在金砖地面上!
那清脆的一声,像是砸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箫斯沉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那枚掉落在地的玉佩上。
通体温润的墨玉,精雕细琢的龙纹,龙身之下,是一个他刻骨铭心的古篆————沉!
轰的一声!
箫斯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连呼吸都停了!
这是他的玉佩!
是他箫氏一族的信物!
八年前坠崖后就遗失的贴身之物,怎么会……怎么会从她的身上掉出来!
香囊的药香、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这枚绝不可能作伪的玉佩……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炸开,瞬间串联成一个让他悔断肝肠的真相!
是你……
他失声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与痛楚。
救我的人……是你!
他猛地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悔恨、痛苦、难以置信的风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面对他悔恨交加的神情,我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慢慢蹲下,将玉佩捡起。
甚至还用指尖弹了弹上面的灰尘,仿佛那只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自始至终,我都没看他一眼,我的冷漠,比一万句指责更让他心如刀绞。
就在这窒息的沉默中,殿门被人猛地推开,墨凌渊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墨凌渊的视线只在玉佩和箫斯沉惨白的脸上一扫,瞬间就明白了所有!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而后挺身挡在了我和箫斯沉之间。
现在才知道
墨凌渊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刃,狠狠扎进箫斯沉的心脏。
可惜,晚了。
他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宣判。
箫将军,她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我从墨凌渊身后走出,轻轻推开他挡在我身前的手臂,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男人。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这里是皇宫,还请二位自重。
帅!
这女王般的发言,让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我没有依靠任何人,而是宣告了自己的主权。
墨凌渊眼中的欣赏更浓,而箫斯沉则在我平静的目光中,感到了更深的绝望。
14
赎罪之路
这泼天的反转,简直比唱大戏还精彩,我在寿宴上绝地反杀,不仅把清婉那点小伎俩撕得粉碎,更把我那位前未婚夫————镇国大将军箫斯沉,锤得明明白白。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将军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哭得梨花带雨的清婉连人带包袱,直接扔出了府门。
然后,这位战神好似开启了他的赎罪副本——每天天不亮,他就跟个门神似的杵在我家府外,风雨无阻,一站就是一整天,活生生把自己站成了京城最新的笑柄。
送来的东西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夜明珠、血菩提、千年珊瑚……各种奇珍异宝堆满了我的库房。
可我,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赏给他。
我扫了一眼礼单,目光在几味珍稀药材上停顿了片刻,脑子一转,计上心来。
我随手从账房取出一沓银票,扔在那些珠宝之上。
告诉箫将军,咱们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这话传到箫斯沉耳朵里,他心里五味杂陈,觉得我肯收下东西,似乎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
可我这公事公办、划清界限的态度,又像一盆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15
太子之心
而我,则无心理会这些满城风雨,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正悄然改变着我的生活,那人正是当朝太子————墨凌渊
他不知从哪儿给我淘来了失传的医道圣典《青囊注》,还帮我把小药庐扩建成了京城独一无二的药阁。
我需要什么稀有药材,只要随口念叨一句,第二天清晨,他便会带着沾满露水的草药,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
更绝的是,每当箫斯沉那张悔不当初的脸出现在街角,墨凌渊总能像个雷达似的精准出现。
哟,镇国大将军,北境的军务都闲成这样了来太傅府门口兼职当门神呐
他怼得箫斯沉哑口无言,转头看我时,那双桃花眼里的宠溺,简直能拉出丝来。
看着为了一株草药连夜奔波,风尘仆仆的墨凌渊,我主动为他擦去脸上尘土。
看着他俊朗脸颊上的一抹尘土,心疼和感动瞬间涌上心头。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柔软的指尖,轻轻为他拂去了那点尘埃。
空气,瞬间凝固了。
墨凌渊当场石化,他愣愣地看着我,随即,眼里的笑意变得无比深邃和温柔。
这个亲密的举动胜过千言万语,他彻底认定了,苏婉卿就是他要用一生守护的人。
我们之间的氛围正好,无论是友人间的温情、高手过招的快意,还是心照不宣的亲密,都让周遭的空气变得不同。
墨凌渊却好似很享受——
16
深夜对峙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箫斯沉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院墙的阴影下。
他或许本想趁着夜色潜入与我恳谈,却恰好撞见了我和墨凌渊在月下练剑的一幕。
月光下,我的身姿轻盈,剑法凌厉,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而墨凌渊,招招相让,眼里的宠溺简直要溢出水来。
那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画,也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箫斯沉的心里。
他再也忍不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晚卿……
他的声音沙哑,打断了院中的一切。
我手中的剑垂了下去,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你深夜前来,究竟想说什么
就这一句话,仿佛给了他天大的希望。
他立刻上前一步,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的悔恨。
晚卿,我知道错了!我已将清婉逐出府门,我……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虽然我并未松口,但这短暂的交流,让现场的气氛充满了无奈与悲伤。
17
北境告急
院中的气氛凝重到极点,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翻墙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名亲卫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喊道。
将军!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蛮族三十万大军突袭,鬼愁关……鬼愁关已失守!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箫斯沉身上那股情场失意的颓废,瞬间被尸山血海的凛冽杀气所取代。
鬼愁关失守,国门大开!
他必须立刻出发!
他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那一双眼眸饱含了滔天悔恨。
他带着无尽绝望和无数未尽之言的眼睛,死死地,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
在他转身奔赴生死战场的最后一刻,我脱口而出。
保重。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箫斯沉死寂的心湖中炸开!
他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瞬间重新燃起强烈的求生欲。
为了这两个字,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然而,我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墨凌渊,在听到我这句话后,眼底的笑意悄然沉了下去。
18
京城风云
京城的天,炸了,镇国将军箫斯沉,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被一纸调令,直接踹去了九死一生的鬼愁关!
这消息像是长了脚,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
而我,太傅府的苏晚卿,表面上却稳如泰山,晨起调香,午后看诊,日子过得比谁都佛系。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份压在心底的担忧,正随着每一封语焉不详的战报,疯了一样地长。
19
医者仁心
门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太子墨凌渊。
太子殿下今日竟如此清闲
他没理会我的冷淡,径直走到我面前,啪地一声,将一张羊皮地图和一卷军情分析砸在桌上!
烛火猛地一跳,地图上鬼愁关那个刺眼的红圈,像一滴血,瞬间扎进我眼里。
他的死活,我不管。
墨凌渊的桃花眼难得没了笑意,锐利得像刀。
但北境几万将士的命,你不能不管!那里瘴气横行,箭毒无解,军医都快死绝了!苏晚卿,你的医术,能救很多人!
他三言两语,就给我搭了个家国大义的台阶,让我下不来,也……让我没法拒绝。
墨凌渊为我铺好了台阶,但我内心清楚,此行真正驱动我的是——为国为民,守护将士。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点不该有的私心,死死压了下去。
我告诉自己,我是医者苏婉卿,不是那个爱着箫斯沉的苏婉卿。
太子说的是,医者仁心,婉卿义不容辞。
20
生死之战
这一路上,我的脑子里全是瘴气、箭毒的各种解法,再没半分那个男人的影子。
这份极致的冷静和专业,让我抵达鬼愁关时,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鬼愁关的空气,像是用血腥、腐肉和浓重草药味搅拌过的泥沼,令人窒息。
我在堆满伤兵、呻吟声此起彼伏的营帐中穿行,目光越过一张张痛苦的脸,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镇国将军,此刻跟个破布娃娃似的,浑身浴血躺在草席上。
肩胛和胸口还插着几根淬了毒的狼牙箭,俊脸烧得通红,已经昏死过去。
一名老军医满脸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对旁边的人说。
老军医说:没救了,高烧不退,毒已攻心,准备后事吧。
军医的宣判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危急,脑子越要清醒。
别慌!
我一声断喝,瞬间镇住了全场。
取烈酒、干净的布条和火盆来!保持通风,闲杂人等,全部出去!
我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乱糟糟的营帐变成了一个高效的临时手术室。
这份临危不乱的强大气场,让周围的士兵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帐内的骚动在我掌控下迅速平息,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三日三夜,我几乎没合过眼,整个营帐里,只听得见银针刺入皮肉的微响,和我偶尔压抑的呼吸声。
我用毕生所学,与死神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我剪开他浸满血污的衣甲,用烈酒一遍遍清洗伤口,再用银针死死封住他心脉周边的穴位,护住他最后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致命的难题摆在了我面前。
一味关键的解毒草药,药性极其霸道,剂量稍有差池,救命药立时就变成穿肠毒药,无人敢试,无人敢用。
这是救活他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
时间不等人,这味药的风险无人能知,我知道不能冒险一试,决定凭借医理,精研药方。
以身试药那是莽夫所为,我是医者,不是赌徒。
我将自己关在角落,对着那味霸道草药,又分解又炮制,辅以多种温性药材进行。
仅仅用了半日,经过无数次紧张的调配,我终于研制出一个相对稳妥的药方。
我撬开他的嘴,小心翼翼地将药汁灌了下去,我凭的是医术,而不是运气。
随着药汁渡入,我紧绷到极致的身体与心神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瞬间,我恍惚间听见他滚烫的唇间,反复呢喃出两个字,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婉卿……婉卿……
他的声音破碎,却带着无尽的悔与痛。
终于在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营帐时,箫斯沉的烧,终于退了。
他缓缓睁开眼,当看清床边守着苏婉卿满脸疲惫的身影时,这个在刀山血海里眼都不眨的铁血战神,眼角竟滑下了两行滚烫的泪。
我的命……是你给的。从今往后,它只属于你。
21
传奇(终)
……战事平定,大军凯旋,庆功宴上,金銮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论功行赏,我身侧的墨凌渊忽然起身,手持一柄白玉如意,朗声开口。
父皇!儿臣有一请!太傅之女苏婉卿,才德兼备,与儿臣情谊深厚。恳请父皇赐婚,允儿臣迎娶婉卿为太子妃!
满朝文武,瞬间死寂,我的心猛地一跳,正要起身,一个踉跄的身影却挣扎着冲出队列,是箫斯沉!
他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却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走到我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这位权倾朝野的镇国大将军,扑通一声,朝着我,单膝跪地!
他高高捧起那枚曾被我退回的龙纹玉佩,仰头望着我,眼中褪尽所有锋芒,只剩卑微与祈求。
婉卿,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来赎罪。嫁给我。
我退后一步,向着御座、太子、将军,深深一福。
臣女苏婉卿,心有所属。
我顿了顿,声音清亮而坚定。
然此心不属情爱,属众生。
在满朝震惊中,我请求皇帝准我开办女子医馆,巡行天下,我将玉佩还给箫斯沉,也婉拒了墨凌渊的如意。
从此,我走出了京城,我的名字,成为了一个无需任何男人来定义的、独立的传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