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三个月时,我发现丈夫染色体是XYY超雄综合征。
他夜夜掐着我脖子警告：敢流产就弄死你全家。
婆婆笑着递来掺了汞的保胎药：我们家族必须留后。
十年家暴,我被折磨成器官衰竭的人彘,最后被推下悬崖诈领保险金。
再睁眼,我回到第一次带他见父母的那天。
他正故作绅士地递上果篮：叔叔阿姨,我会一辈子对你们女儿好。
我一把打翻果篮,水果刀哐当落地。
在全家震惊的目光中,我拾起刀抵住他喉咙：
装什么好人你基因检测报告上明明写着——杀人犯基因。
1
……棠棠发什么呆呢人小周跟你说话！
我妈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传过来,有点模糊,带着点嗔怪。
我猛地一颤,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
桌上我妈最舍不得铺的那块钩花桌布,还有眼前一盘切得歪歪扭扭,但我爸特意摆了个盘的水果。
周伟就坐在我对面,穿着那件人模狗样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微微倾身,把一个包装精致的果篮往我爸妈那边推。
脸上是练习过无数次、足以骗过任何人的温和诚恳。
叔叔,阿姨,他声音放得又缓又尊重,带着那么点恰到好处的紧张,第一次登门,也不知道二老喜欢什么。一点心意。请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棠棠好,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一模一样的话。
连嘴角上扬的弧度,眼里伪装的深情,都分毫不差！
我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刺痛的触感逼退了最后一丝恍惚。
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带这个人渣见我爸妈的这一天！
前世无数个血腥恐怖的画面瞬间冲垮堤坝,在我脑子里疯狂炸开。
查出怀孕三个月,我无意在他旧外套里翻出那份皱巴巴的基因检测报告。
【XYY超雄染色体】,高风险：攻击性、情绪极度不稳定、反社会人格障碍……
被他发现我知道后,他撕下了所有伪装。
夜夜用那双能勒断颈骨的手掐着我,腥臭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贱货！敢偷偷去打掉老子弄死你全家！一个都别想跑！
婆婆李金花,那个老妖婆,每次都掐准时间,在他施暴后笑吟吟地端来黑糊糊的保胎药,逼着我灌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里面掺了微量的汞,一点点侵蚀我的神经和脏器。
我们老周家必须留后,你好好养着,别的不用管。
十年。
整整十年地狱般的家暴、囚禁、毒药侵蚀。
我从一个健康明艳的女人,被一点点折磨成器官衰竭、无法自理、苟延残喘的人彘。
最后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旅游,周伟把我从百米悬崖推下去时,眼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贪婪的兴奋和彻底的解脱。
三百万保险金,够我和妈潇洒下半辈子了。你这废物总算有点用。
冷。
刺骨的寒冷从心脏最深处爆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我几乎牙齿打颤。
恨。
滔天的恨意碾碎每一根神经,烧得我双眼滚烫,几乎要滴出血来！
棠棠你这孩子,人家小周……我妈见我久久不说话,脸色还不对劲,有点着急地偷偷拽我袖子。
我爸也轻咳一声,打着圆场：小周啊,太客气了,这……
周伟笑得更加诚恳,甚至带了点羞涩,伸手又要把果篮往我爸妈面前推：叔叔阿姨,应该的,我……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挥！
哐当——！
精致的果篮被整个打翻在地,包装纸撕拉破开,里面颜色鲜艳的水果滚了一地。
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把塞在水果旁边,说是用来切水果分享的、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金属撞击瓷砖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切发生得太快,客厅里三个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气瞬间凝固。
我爸妈脸上的笑容僵住,错愕地看看地上的狼藉,又看看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周伟那副完美的面具第一次出现裂痕,惊讶、不解,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在他眼底飞快闪过。他下意识地张嘴：棠棠,你……
我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
下一秒,我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把冰冷的水果刀！
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狠决！
转身,跨步！
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弧,精准地、死死地抵住了周伟的喉咙！
刀尖压下去的瞬间,能清晰感觉到他喉结猛地一滚,皮肤往下凹陷。
再往前送一分,就能刺破血管！
啊！我妈短促地惊叫一声,吓得捂住了嘴。
我爸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噪音：林棠棠！你干什么！把刀放下！
周伟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瞳孔缩成针尖,脸上血色唰地褪得干干净净。
他举着双手,一动不敢动,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眼球惊骇地向下转动,死死盯着那截抵在他命门上的凶器。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透过刀尖传到我手上。
爽。
真他妈的爽！
前世十年,每一次被他掐着脖子、踩着脑袋、抓着头发往墙上撞的时候,我多么想能这样反击一次！
哪怕一次！
现在,终于实现了。
我盯着他惨白惊恐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至极的、扭曲的弧度。
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砸死寂的客厅里：
装你妈什么二十四孝好女婿呢周伟。
你基因检测报告上那明晃晃的‘XYY超雄体’,‘杀人犯基因’……
真当我没看见吗！
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积压了两辈子的恨意和暴怒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整个客厅的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我爸妈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从最初的震惊恼怒,转变为茫然和难以置信。
我妈捂着嘴的手抖得厉害,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我爸伸出来想拦我的手僵在半空,微微发着颤。
周伟的反应是最剧烈的。
听到XYY和杀人犯基因那几个字的瞬间,他像是被高压电流猛地劈中,整个人剧烈地一弹,要不是被刀抵着喉咙,恐怕能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那张精心伪装出的温和面皮,霎时间裂得干干净净,碎片底下露出的,是极致的惊恐,和被戳穿最致命秘密后的狰狞。
瞳孔缩得几乎看不见,眼眶周围肌肉疯狂抽搐,额角和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凸起来,像扭曲的青色蚯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尖利,走调,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音,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疯狂,什么报告！林棠棠！你疯了！快把刀放下！叔叔阿姨,她是不是病了！快叫她放下！
他不敢动弹,只能眼珠胡乱地转动,看向我爸妈,试图求救,眼神里充满了仓皇和一种野兽般的凶光。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扑。
我感受着刀尖下他脉搏疯狂又脆弱的跳动,心里那头被囚禁了十年的野兽终于出笼,咆哮着,渴望着鲜血。
我胡说我冷笑,手腕稳得像磐石,刀尖又往前压了一毫米,几乎能感觉到皮肤即将被刺破的那层临界点,需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市三院体检中心的张医生,当面对质吗周伟,你以为你偷偷销毁的那份复印报告,就没人知道了
你他妈放屁！周伟彻底慌了,情绪失控地嘶吼,身体猛地想要挣扎。
别动！我厉声喝道,刀锋紧贴,再动一下,我这‘疯了’的手可不一定稳得住！
他瞬间僵直,冷汗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地从他额头、鬓角涌出来,迅速浸湿了那件假模假式的白衬衫的领子。
呼吸又重又急,像破风箱。
棠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什么基因什么报告我妈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显然已经吓坏了,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爸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看状若疯魔的我,又看看脸色惨白、反应过激的周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混乱和一丝开始动摇的怀疑。他毕竟比我妈经事多,周伟这几乎等于不打自招的剧烈反应,太反常了！
爸,妈,我转过头,看着他们,眼睛通红,声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沙哑不堪,但每一个字都砸得实实在在,对不起,吓到你们了。但我现在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个人,周伟,他根本不是什么良配！他染色体异常,是所谓的‘超雄体’,医学上明确关联极度易怒、暴力倾向和反社会人格！他之前所有的温和体贴都是装出来骗你们的！骗我的！
他接近我,就是为了找个好控制的子宫给他们家传宗接代！一旦得手,或者一旦被戳穿,他就会露出真面目！他会家暴！会囚禁！甚至会杀人！
我把前世他最常对我做的几件事,用最直接、最血淋的方式,吼了出来。
你血口喷人！林棠棠！你他妈诬陷我！周伟目眦欲裂地狂吼,但因为被刀抵着,只能像困兽一样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叔叔阿姨！你们就看着她发疯吗！报警！快报警抓她！
报警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尖利又悲凉,好啊！报啊！正好让警察去看看你电脑里加密文件夹藏着什么！是你那份基因报告扫描件还是你上网搜索‘如何让孕妇意外流产’、‘怎样制造意外死亡’的记录嗯！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周伟。
他猛地瞪向我,那眼神里的惊恐瞬间变成了极致的、纯粹的恶毒。
我操你妈林棠棠！我杀了你！！！
他完全不顾还抵在喉咙上的刀,野兽般嘶吼一声,竟然猛地就要朝我扑过来！
那架势,就是要同归于尽！
啊！我妈发出凄厉的尖叫。
小心！我爸猛地冲过来想拦。
但我比他更快。
在他身体发力的前一瞬,我已经毫不犹豫地手腕一撤,刀尖离开他的皮肤,随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他胯下的椅子上！
哐当——噗通！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周伟整个人连同椅子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后仰、翻滚,重重摔倒在地,脑袋磕在旁边的茶几角上,发出一声闷响。
水果和果篮残骸被他压了一身,汁水淋漓,让他看起来更加肮脏不堪。
他捂着瞬间肿起包的额头,蜷缩在地上,痛得一时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那双眼睛却依旧死死地、怨毒地剐着我,恨不得用眼神从我身上撕下肉来。
我握着刀,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那种大仇得报的激荡情绪几乎要撑破我的胸膛。
爽！
却又空荡荡的。
这才只是开始。
我爸已经冲到了我身边,一把死死抓住我握刀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声音也在抖：林棠棠！把刀给我！放下！听见没有！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陌生的审视。
我妈则扑过来,抱着我的胳膊,眼泪唰地流下来,吓得浑身发抖：棠棠！我的女儿啊！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妈啊！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刀啊……
我看着他们,前世他们在我死后悲痛欲绝、一夜白头的画面狠狠撞进脑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拧得生疼。
我慢慢松开了手指。
当啷。
水果刀掉落在脚边的地砖上。
我反手紧紧握住我妈冰凉颤抖的手,看向我爸,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爸,妈,我没疯。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抬起眼,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刚刚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满脸污秽和怨毒的周伟身上。
这个人,是畜生。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我爸的手还死死箍着我的手腕,铁钳一样,抖得厉害。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妈的眼泪滚烫,砸在我手背上,她整个人几乎挂在我胳膊上,软得站不住。
地上,周伟捂着额头哼哼唧唧地试图爬起来,额角那块肿得老高,青紫一片,混着水果的黏腻汁水,看上去又狼狈又恶心。
他眼睛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报警……他嘶吸着冷气,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扭曲变形,林国栋！杨桂芬！你们女儿拿刀要杀我！你们都看见了！报警抓她！故意伤害！我要她坐牢！
他吼叫着,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挣扎着去摸掉在旁边的手机。
我爸身体一僵,抓我的手更紧了。
我妈吓得一哆嗦,哭声都噎住了。
对,报警。我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压过了周伟的嚎叫。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我。
我轻轻却坚定地把我妈的手从我胳膊上捋下去,又一根根掰开我爸紧攥着我手腕的手指。
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那是被吓坏了的父母本能的反抗,但我眼神里的东西让他们下意识地松了劲。
我弯腰,不是去捡刀,而是捡起了地上那个被摔得屏幕裂开蛛网纹的、周伟的手机。
他脸色骤变,也顾不上疼了,猛地就要扑过来抢：你干什么！还给我！
我侧身轻易躲开他虚软无力的扑抢,当着他的面,用指纹解锁前世替他处理过无数次手机麻烦,他的密码和指纹我熟得不能再熟。
屏幕亮起,直接就是他刚才慌乱间想要拨号的界面。
110三个数字赫然在目。
我拇指悬在绿色的拨打键上,抬眼,冷冷地看着他瞬间惨白如纸的脸。
打啊,周伟。我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正好让警察来看看,你手机里那个需要密码打开的私密相册,里面存着什么。
周伟的呼吸猛地窒住,眼球惊恐地凸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我继续往下说,每一个字都慢得像凌迟：是那份市三院出具的,编号尾数7743的基因检测报告完整扫描件还是你偷拍我的那些……只穿着内衣,或者根本没穿的照片
你胡说！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尖叫起来,声音劈叉,彻底慌了神,又想扑上来,却被我爸下意识伸出的胳膊拦了一下。
我爸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我妈捂着脸,指缝里露出惊骇茫然的眼睛。
没有我嗤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直接切到了文件管理页面,要不要我现在就找出来,投屏到我家电视上,让我爸妈也‘欣赏’一下
其实我根本打不开那个加密相册,但我太了解他了。
他心虚,他恐惧,他经不起任何诈唬！
果然,周伟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下去,要不是我爸还拦着,他恐怕能直接跪在地上。
冷汗像瀑布一样从他脸上淌下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里有鬼。
我爸拦着他的手,一点点垂了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震惊和混乱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的、几乎要压垮他的凝重。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滚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棠棠……那些……照片……是真的
我妈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几乎要晕过去。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缩紧。前世,这些照片成了他长期威胁我、让我不敢离开他的工具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父母：爸,妈,现在你们还觉得,我刚才是发疯吗
周伟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神疯狂地看向我爸妈：叔叔阿姨！别信她！她骗你们的！她就是想甩了我！故意陷害我！那些照片……那些照片是她自愿让我拍的！是情趣！对！是情趣！
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越描越黑。
情趣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淬毒的嘲讽,需要你每次拍的时候,都掐着我脖子,用我全家安危威胁我的情趣周伟,你脖子上顶的是肿瘤吗这种屁话也说得出口！
你他妈……周伟被激得彻底失去理智,血冲上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竟猛地挥拳朝我砸过来！
那动作,那狠厉的眼神,和他前世无数次殴打我时一模一样！
啊！我妈失声尖叫。
我爸反应极快,下意识就要挡在我前面。
但我比他更快。
我早就防着他狗急跳墙！
在他拳头挥过来的瞬间,我非但没退,反而迎前半步,手里一直握着的、刚才捡手机时顺势捞起的水果刀刀背（我调转了方向）,精准又狠厉地横拍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
刀背重重砸在他挥拳的手腕麻筋上！
呃啊！周伟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软软地垂了下去,捂着手腕踉跄后退,疼得龇牙咧嘴,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他根本没想到,我不仅敢还手,还能打得这么准,这么狠！
我握着刀,站在原地,胸口因为adrenaline而微微起伏,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怎么被说中了恼羞成怒又想动手
我转向已经完全呆滞的父母,声音嘶哑却清晰：爸,妈,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才只是开始！如果我今天没戳穿他,如果我以后真的嫁给他,怀了他的孩子……
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等着我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家暴、威胁、被逼着生下带有他变态基因的孩子、最后被榨干一切价值,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客厅里死寂一片。
只有周伟粗重痛苦的喘息声,还有我妈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我爸站在那里,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看看状若疯魔、狼狈不堪的周伟,又看看握着一把水果刀、眼神决绝冰冷却异常清醒的我。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和怀疑彻底散去,变成了沉沉的、后怕的怒火。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周伟,而是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家门。
外面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周伟。我爸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滚出去。
周伟捂着手腕,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叔叔你信她不信我！就因为她这几句疯话！
是不是疯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爸猛地打断他,手指着门外,因为极力压抑愤怒而颤抖,立刻！从我家里滚出去！别再靠近我女儿一步！否则……
我爸眼神一厉,扫了一眼地上的水果刀,没说完的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周伟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他看看我爸,又看看我,眼神在我们一家三口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我脸上。
他慢慢站直身体,捂着手腕,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到极点的笑容,牙齿上还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嘴唇的血丝。
行……林棠棠,你行……
他声音低哑,像毒蛇吐信。
咱们……没完。
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踉跄着,一步一步挪出了我家大门。
门砰地一声被我爸狠狠摔上,震得墙壁都在嗡响。
隔绝了外面那个恶魔,也仿佛隔绝了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妈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后怕和崩溃。
我爸背对着我们,站在门口,肩膀垮着,久久没有动弹。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冰冷的水果刀,刀柄已经被我的体温捂得温热。
指尖却依旧冰凉。
身体里那股沸腾的、支撑着我复仇的狠劲,随着周伟的离开,一点点褪去,留下的是巨大的空虚和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结束了。
这一回合,结束了。
但我知道,以周伟那种偏执狠毒、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只是开始。
我慢慢松开手。
当啷。
水果刀再次掉落在地。
这一次,声音轻了很多。
刀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没散干净,我妈的哭声就猛地拔高了,又尖又利。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滑到地上,瘫在那儿,肩膀一抽一抽,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造孽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好好的女儿……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啊……
我爸还僵在门口,背对着我们,那背影看着一下子佝偻了。
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肩膀耸动了一下,没回头。
空气里全是绝望和后怕的味道,粘稠得让人喘不上气。
我站着没动,手脚冰凉,胃里一阵阵翻搅。刚才那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泄了,剩下的是掏空了一样的虚脱,还有看着爸妈这样,刀割一样的心疼。
我走过去,膝盖一软,也跪倒在我妈旁边,伸手去抱她。
她身上抖得厉害,冰凉一片。
妈……我刚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妈,没事了,他走了……没事了……
我妈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棠棠！你告诉妈！他……他刚才说的那些照片……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欺负你了！啊
她眼睛通红,里面全是惊惧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盼着我能否认。
我爸也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我,嘴唇抿得发白。
我心里像被钝刀子割了一下,疼得发木。
瞒不住了,也不能瞒。
我垂下眼,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嗯。他拍的……用这个威胁我,怕我离开他。
我妈倒抽一口冷气,眼睛一翻,身体直接往后仰,差点晕死过去。
桂芬！我爸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使劲掐她的人中,声音都变了调,桂芬！你挺住！别吓我！
一阵兵荒马乱,把我妈扶到沙发上躺下,喂了点温水,她才缓过一口气,眼泪流得更凶,死死抓着我的手,呜呜地哭,说不出话。
我爸蹲在沙发边,握着我妈另一只手,头埋得很低,半晌,他抬起头,眼睛也是红的,里面全是血丝。
他看着我,声音哑得厉害：……什么时候的事那报告……还有这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吸了口气,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半真半假地掏出来：就前几天,无意在他一件旧外套里发现的折叠起来的报告单。我当时吓坏了,偷偷拍了照,想去查清楚……结果又发现他手机里……那些照片。
我顿了顿,声音带上哽咽,这不是装的,是想起前世的绝望：我不敢说……他威胁我,说要是敢告诉任何人,敢离开他,就……就弄死我们全家。他那种人,说得出的就做得到……我今天……今天是实在忍不下去了,看他还在你们面前装……我……
我说不下去,眼泪也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是恨,是后怕,是看到父母为我担惊受怕的痛苦。
我妈一听,哭得更凶,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摸着我的头发：我的傻闺女啊……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怎么自己扛着啊……要是今天你没戳穿他,以后……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我爸猛地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快步走了两圈,像一头被困住的暴怒的狮子,胸口剧烈起伏。
最后他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墙皮簌簌往下掉。
王八蛋！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人面兽心的东西！畜生！
他喘着粗气,猛地看向我,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报警！棠棠,我们现在就报警！告他性骚扰！告他威胁！告他私藏他人隐私！那把刀！还有他刚才想动手打你！都是证据！
我爸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
他正直了一辈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别说有人这样欺辱他的女儿。
但我摇了摇头。
爸,没用的。
我爸一愣,眉头死死拧紧：怎么没用难道就任由他……
报警,以他现在做的这些,最多拘留几天,批评教育,连案底可能都留不下。
我打断他,声音冷静下来,带着一种经历过绝望后的疲惫和清醒,他那份基因报告,在法律上,不能直接证明他有罪。那些偷拍照片,他完全可以狡辩是我自愿的,甚至反咬我一口。至于威胁……没有录音,空口无凭。
我看着我爸妈瞬间变得灰败的脸色,继续往下说,每一个字都残酷却现实：而且,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那种偏执的疯子,一旦报警又没能把他彻底按死,他出来以后,只会更加疯狂地报复。我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我爸低吼一声,不甘又愤怒。
算我抬起眼,眼底是一片冰冷的、不见底的恨意,怎么可能算。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也不能硬碰硬。
我拿过自己的手机,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屏幕的光映在我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刚才的一切,从他说‘一辈子对我好’开始,到最后他摔门出去说的‘没完’,我抬起眼,看向我爸妈,我全都录下来了。
我爸我妈同时愣住了,震惊地看着我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录像界面——虽然角度有点歪,但画面清晰,声音也录得清清楚楚。周伟那副伪善的嘴脸,被我戳穿后的狰狞,失控动手的凶悍,还有最后那句阴狠的没完,一字不落。
你……你什么时候……我妈忘了哭,结结巴巴地问。
果篮打翻,刀掉出来的时候,我就偷偷按了录音,后来找准机会切成了录像。我关掉屏幕,声音没什么起伏,我知道空口无凭,我知道他一定会否认,会反咬。我得留下证据。
这份录像,虽然不能直接把他送进监狱,但却是撕破他伪装的铁证！
足以让他在亲戚朋友、同事邻居面前身败名裂！
足以让我爸妈彻底认清他,站在我这边！
也足以……预防他以后某些更恶毒的污蔑！
比如,颠倒黑白,说是我先发疯动刀,他才是受害者。
现在,他有嘴也说不清。
我爸看着我的手机,眼神极其复杂,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
那里面有震惊,有心痛,有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肩膀又垮下去几分：你……你早就计划好了……
我只是不想再任人宰割。我轻声说,把手机收好,爸,妈,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你们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无论谁问起,无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都一口咬定,是周伟人品卑劣,意图不轨,被我们识破赶了出去。特别是那份基因报告和照片的事,暂时别提。
我必须掌握主动权。
周伟和他那个妈,绝不会善罢甘休。
舆论战,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妈看着我,眼神还是惶惶的,但她紧紧抓着我的手,用力点头：妈听你的……妈都听你的……
我爸沉默了很久,最终也缓缓点了点头,眼神疲惫却坚定：家里的大门,绝不会再让他踏进一步。棠棠,你……你要小心。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我点头。
我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我才会回来。
这一世,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该换一换了。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但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把我手机里那份录像备份了好几次,云端、硬盘、U盘,分别存放。
然后把周伟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我爸妈也强打着精神,照常生活,但家里的气氛始终绷着一根弦。
我妈时不时就看着我发呆,然后偷偷抹眼泪。
我爸抽烟抽得特别凶,阳台上都是烟味。
果然,第三天下午,我爸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手机递给我看——
屏幕上跳动着的,是【李金花】,周伟的母亲。
我对我爸使了个眼色,按下了录音键,然后示意他接听,打开免提。
我爸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声音尽量平稳：喂,亲家母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李金花拔高了嗓门、又尖又急的声音,带着兴师问罪的架势：林国栋！你们家怎么回事啊！啊我家小伟好心好意去你们家拜访,你们家林棠棠发什么疯拿刀要杀他啊！还把他打伤了！头都磕破了！手腕也肿了！现在医院躺着呢！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果然来了。
倒打一耙,卖惨讹诈。
还是前世那套熟悉的套路。
我爸气得脸色发青,刚要开口,我轻轻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凑近手机,声音不大,却清晰冰冷：
李阿姨,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
是要听听你儿子XYY超雄染色体,天生暴力倾向的报告怎么说
还是想看看你儿子手机里,偷拍我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怎么说法
电话那头像是被猛地掐住了脖子的母鸡,尖利的叫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又慌乱的喘息声,哧啦哧啦地刮着听筒。
好几秒,李金花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调门依旧高,却明显虚了,带着色厉内荏的颤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报告！什么照片！林棠棠！我告诉你,你别血口喷人！诬陷是要坐牢的！
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那张刻薄的脸一定涨成了猪肝色,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被戳穿最阴私秘密的惊恐。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李金花。我声音平直,没有一点起伏,像在念一段与我无关的判决书,你儿子是什么货色,你这个当妈的,最明白。那份报告,你当年偷偷藏起来,瞒着所有人,以为烧掉原件就万事大吉了可惜啊,他自己去做了复查,底档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至于那些照片……我顿了顿,声音淬上冰碴,需要我现在发几张到你手机上,让你这个当妈的,‘欣赏’一下自己儿子的变态嗜好吗
你……你敢！李金花尖叫起来,彻底慌了阵脚,声音劈叉得厉害,你……你这是犯法的！
犯法我嗤笑一声,跟你儿子偷拍、威胁、意图行凶相比,我给你们欣赏一下他的‘杰作’,算什么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天他从我家滚出去之前,所有对话,所有场面,包括他最后那句‘没完’,我全都录下来了。高清的,带音轨的。你说,要是把这视频,连同那份基因报告截图,还有几张打了码的照片,一起发到网上,发到你和你儿子的单位,发到你们家所有亲戚朋友的群里……会怎么样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连喘息声都听不见了。
只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的沉默。
我能想到李金花现在是什么表情,大概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块肥肉都在哆嗦。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那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杂音,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
我爸我妈一直屏息听着,此刻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妈瘫软在沙发上,捂着心口,脸色发白。我爸握着手机的手,关节还在发白,但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极了,有后怕,有解气,还有一丝陌生的审视。
棠棠……这样……会不会太……我妈声音发颤,终究是老实了一辈子的人,没见过这种阵仗。
妈,对付这种豺狼,讲道理是没用的。我收起手机,眼神冷硬,你退一步,他们能进十步,直到把你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只有比他们更狠,把他们打怕了,打疼了,他们才不敢再扑上来。
我爸沉默着,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棠棠说得对。这事不能软。以后他们家再来纠缠,就这么办！
断了李金花这边明面上的纠缠,我知道,周伟那条毒蛇,绝不会就这么缩回洞里。
他那种极端自负又自卑的超雄体,在我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丢了这么大的脸,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一定在暗处盯着,等着扑上来咬断我脖子的机会。
我故意没有换掉手机号。
鱼饵得放稳了,鱼才会上钩。
果然,消停了两天,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透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阴狠的臭味：
【臭婊子,你给老子等着。弄不死你,老子不姓周。】
我看了一眼,直接删除拉黑。
又过了一天,另一个号码发来一张图片。
是我家小区门口的照片,看角度是躲在对面街角偷拍的。
附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愤怒。他竟然敢盯上我家！
我依旧没回复,直接删除拉黑,但把号码记了下来。
第三天,夜里十一点多,我房间的窗户玻璃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啪一声脆响。
我猛地惊醒,心脏怦怦直跳。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楼下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昏黄的光晕照着地面上一摊碎裂的瓦砾,像是从房顶掰下来的。
恶心的骚扰。低级的恐吓。
他在试探我的底线,想看我惊慌失措,想看我崩溃求饶。
我放下窗帘,面无表情地回到床上。
周伟,你就这点能耐吗
第四天傍晚,我独自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我知道,他一定在附近盯着。
我故意挑了一条人相对较少的小路往回走。
果然,在一个拐角的监控盲区,黑影猛地从身后窜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带着恶风,直直抓向我的头发！
臭婊子！我弄死你！
是周伟的声音,嘶哑,疯狂,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暴戾。
我早就等着他！
在他手指即将碰到我头发的瞬间,我猛地蹲身侧闪,同时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想也不想,对准扑过来的黑影,狠狠按下开关！
滋滋滋滋——！！！
刺耳尖锐的爆鸣声猛地炸响！几乎是同时,强烈的、刺目的白光疯狂闪烁,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眼睛！
高压防狼报警器！最大功率！
啊——！！我的眼睛！操！
周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猛地捂住眼睛,踉跄着向后跌倒,痛苦地蜷缩起来。
那爆闪灯和噪音在极近的距离下,足以让他短暂失明和失聪！
我迅速后退两步,冷眼看着他在地上翻滚哀嚎,同时飞快地拿出手机,不是打电话,而是对准他,清晰地、平稳地开始录像。
从他扑出来,到被防狼器击中倒地,全部录下。
录了十几秒,确保他的脸和惨状清晰可见,我关掉录像,保存。然后才拿出另一个手机,直接拨通了110。
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在XX路拐角这里跟踪我,并实施暴力袭击！对,我现在暂时安全,用了防身器械……对方现在倒地……麻烦你们尽快出警！
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条理清晰,地址、情况说得明明白白。
挂掉电话,我看着地上还在捂着眼睛痛苦呻吟、嘴里不干不净咒骂的周伟,走了过去。
他听到脚步声,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还在骂：林棠棠……我操你……啊！
我没等他说完,抬起脚,用坚硬的鞋跟,对准他捂着眼睛的手背,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
伴随着他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我的手！！！
我碾了一下脚踝,才慢慢松开,声音像冰渣子一样落下去：
周伟,这才哪到哪
你加注在我身上十年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慢慢跟你算清楚。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光照亮了这条昏暗的小巷。
我收起脸上所有的冰冷,瞬间切换成一副受惊过度、泫然欲泣的模样,身体微微发抖,看着地上惨叫的周伟,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
警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现场：一个男人捂着手和眼睛在地上打滚哀嚎,一个瘦弱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发出刺耳噪音和强光的防狼器。
人证（我）,物证（防狼器,他试图袭击我的录像）,动机（之前的纠纷有报警记录和我的口供记录）,俱全。
周伟,这次不止是猥亵骚扰、威胁恐吓,再加上一个实打实的暴力袭击未遂。
足够他喝一壶了。
……
三个月后。
周伟因为跟踪、骚扰、发送威胁信息、暴力袭击未遂等多重罪名,数罪并罚,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判决那天,我去了法院。
我坐在旁听席最后排,看着他被法警押着,戴着手铐,穿着囚服,整个人憔悴不堪,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狠戾,只剩下麻木和一丝惶惑。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猛地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
我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恨,没有快意,平静得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然后,我极其缓慢地,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和胜利意味的微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涌上极致的愤怒和屈辱,挣扎着想朝我扑过来,却被身后的法警死死按住。
无声的咆哮在他喉咙里滚动。
我站起身,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法庭。
阳光有些刺眼。
我深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爱心科普志愿者协会’吗我用一种温和又带着点担忧的语气说道,我想向你们反映一个情况……关于一名叫李金花的女士,她儿子因为携带XYY超雄染色体,犯罪入狱了……对,我担心她本人可能也存在一些遗传或心理上的问题,情绪非常不稳定,具有攻击性……你们协会不是专门关注和帮助这类特殊群体家庭吗能不能请你们多去‘关心’一下她免得她一个人想不开,或者……对社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对,地址是……
挂了电话,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李金花不是最看重面子,最怕别人知道她儿子是个怪物吗
不是最喜欢用都是为了孩子好来道德绑架吗
那我就送她一份大礼。
让那些热心的志愿者,那些好奇的邻居,那些关怀的社区工作人员,天天上门去关心她,去帮助她,去科普她儿子的特殊情况。
把她最想掩盖的伤疤,一遍一遍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让她也尝尝,被当成怪物指指点点,被无休止的关注和议论逼到绝境,是什么滋味。
杀人诛心。
不过如此。
从法院回家的路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但我知道是谁的号码。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解决了。】
我看着那三个字,停下了脚步。
天空蔚蓝,阳光猛烈,万物显形。
心底那片盘踞了十年、冰封了十年的冻土,终于在这一刻,被炽热的阳光狠狠刺破,冰层咔嚓作响,彻底崩塌,融化,露出下面被鲜血浸透、却终于得以喘息的土地。
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抬起头,阳光有点刺眼,我微微眯起眼,抬手挡了一下。
光线从指缝间漏下来,温暖地落在脸上。
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温暖了。
我慢慢放下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脚步越来越轻快。
街边音像店隐隐传来一首老歌,嘶哑却带着勃勃生机。
……从头再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