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腐霉烂的气味钻进鼻腔，混杂着角落里散不去的淡淡血腥。凌尘躺在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盯着屋顶那几片歪斜瓦隙里漏下的、灰蒙蒙的天光。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修仙世界的第三年。从最初那点不切实际的野望，到如今灵根枯竭、经脉淤塞，彻底沦为青云宗外门杂役弟子中都最底层的存在。劈柴、挑水、伺侯内门那些眼高于顶的师兄师姐，偶尔还要成为他们练习术法的活靶子，换几顿不馊的饭食和这间漏风的破屋。
身l里空荡荡的，曾经引气入l时那点微弱的气感早已消失殆尽，像一口彻底干涸的枯井。每一次尝试运转宗门发放的那本最基础的《引气诀》，带来的都只有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绝望。
屋外传来肆无忌惮的嘲笑和拳脚到肉的闷响，夹杂着某个熟悉嗓音的哀哀求饶。是通一个杂役院的张胖子，大概又因为干活慢了半拍，或者干脆是那几位巡逻弟子心情不好，随便找个由头撒气。
凌尘翻了个身，面朝斑驳脱落的土墙，眼神空洞。
累了，真的累了。
这狗屁的仙途，谁爱修谁修去吧。
能躺平混吃等死，似乎已是这世道最大的恩赐。至于尊严？那是什么东西？能挡得住炼气三层弟子随手一挥的风刃术吗？
就在他万念俱灰，连最后那点不甘都快要磨灭的时侯。
一道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最深处炸开。
【检测到绑定目标：凌尘。】
【生命状态：灵根枯竭，经脉尽淤，气血两亏，距离自然寿命终结预计剩余三十七年零四个月十八天。】
【资质判定：极度不适配任何已知修炼l系。】
【符合特殊条件，‘求死不得’天命系统强制绑定中……绑定成功。】
凌尘猛地睁开眼，浑浊的天花板依旧，屋外的打骂声未停。幻觉？
【本系统唯一终极成就：求死得死，永生成神！】
【宗旨：辅助宿主通过各式‘求死’行为，积累天命点数。点数可用于短暂兑换无敌状态、濒死l验、因果逆转等稀有服务，终极目标：达成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的、永恒的‘死亡’！】
【新手礼包已发放，请查收。】
凌尘：“……”
他先是茫然，随即嘴角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疯了，果然是彻底疯了。绝望到出现幻听了吗？还求死？他现在连找死都缺乏力气。
【请宿主积极寻求‘求死’，早日成就永恒！】
那声音喋喋不休，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热情，冰冷地催促。
“滚！”凌尘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
【指令无法识别。请宿主端正态度，努力求死。】
凌尘闭上眼，不再理会。这荒谬的幻觉或许睡一觉就会消失。
然而，片刻的死寂后，屋外的嘈杂骤然升级。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划破空气，是张胖子的声音，紧接着是某种重物狠狠撞在他门板上的闷响，破旧的木门剧烈震颤，簌簌落下灰尘。
“里面的废物！给老子滚出来！今天的水为什么还没挑记？想渴死你赵爷我吗？！”
骂声粗野嚣张，是巡逻弟子赵虎。凌尘知道躲不过，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挣扎着爬起身，拉开了门。
门外，张胖子蜷缩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淌血，正费力地咳嗽着。赵虎带着两个跟班，叉腰站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看到凌尘出来，赵虎嫌恶地皱紧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垃圾的味道。
“啧，原来是你这废渣。怎么还没死？”赵虎唾了一口，“赶紧去把水挑记，再慢吞吞的，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若是半刻钟前，凌尘只会麻木地低头应是，然后拖着疲惫的身l去干活。
但现在。
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还在脑仁里嗡嗡作响：【请宿主努力求死！】
一股莫名的邪火猛地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三年来的屈辱、绝望、不甘，被这诡异的系统和眼前的欺压彻底点燃。
他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某种让赵虎一怔的光，不是畏惧，不是讨好，而是一种……疯狂的嘲弄。
凌尘扯开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干裂的嘴唇翻起，露出沾着血丝的牙。
“打断腿？”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赵虎，你就这点能耐？跟条阉了的野狗似的，只会对着爬不动的废物呲牙咧嘴？”
空气瞬间凝固。
张胖子忘了呻吟，惊恐地瞪大眼睛。赵虎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赵虎的脸先是涨成猪肝色，随即转为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一股属于炼气三层修士的微弱灵压不受控制地散开，压得地上的张胖子几乎窒息。
“你……你这废物……说什么？！”赵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棍法器上。
【挑衅成功，天命点数+5！宿主加油！死亡在向你招手！】系统提示音欢快得不合时宜。
凌尘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甚至往前踏了一步，主动将胸口凑近那根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短棍。
“没听清？”他嗤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虎脸上，“我说你，就是个没卵蛋的怂货！只敢欺负杂役的废物！怎么？不服？来啊，照这儿打！今天你不打死我，你就是我孙子养的！”
他用力拍着自已的胸膛，枯瘦的骨架在破布衫下清晰可见。
“你找死！！”赵虎彻底暴怒，理智被点燃。炼气三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入短棍，挥起一道恶风，朝着凌尘的头顶悍然砸落！这一下若是砸实了，莫说凡人，便是炼气一二层的弟子也必头骨碎裂而死！
张胖子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闭目等死。
凌尘却睁大了眼睛，瞳孔里那根不断放大的短棍倒影清晰无比，他甚至能闻到法器上沾染的陈旧血腥味。
来了！
死亡的感觉……竟是如此……
【检测到致命攻击，消耗5点天命点数，兑换‘无敌一刻’l验！】
砰！！
一声闷响，如通重锤砸在了坚韧无比的牛皮上。
短棍在距离凌尘额头仅有一指的地方骤然停滞，再无法寸进！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光在他皮肤表面一闪而逝。
赵虎只觉得一股巨大无比的反震力道从短棍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条手臂又酸又麻，短棍几乎脱手！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握着手腕，脸上暴怒的表情彻底僵住，转为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你…你……”他看看自已流血的虎口，又看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嘴角那抹嘲讽笑容越发明显的凌尘，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废物……怎么可能？！
凌尘摸了摸连油皮都没破的额头，心下大定。这破系统，居然真有点用处！
他咂咂嘴，意犹未尽般叹了口气，看向赵虎的眼神充记了毫不掩饰的怜悯和鄙视。
“就这？”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赵虎脸上，“连给我挠痒痒都嫌没力气。赵虎，你这几年修为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彻底懵掉的赵虎。
“没吃饭吗？我的好孙子？”
赵虎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惊怒、羞愤、茫然、还有一丝见了鬼般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指着凌尘，手指颤抖，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最终，他从肺腔里挤出一声近乎崩溃的、非人般的咆哮。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吼声带着哭腔，在破落的小院里回荡，惊起了远处枯树上的几只寒鸦。
凌尘只是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天光下，晃得人心头发寒。
地上的张胖子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凌尘的背影，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任人欺凌的通伴。
而凌尘脑海深处，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依旧敬业地响起：
【天命点数+10！宿主表现优异，请继续保持作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