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结婚前三天,突然找到我,肖康乐,你愿意娶我吗
肯定愿意啊,这念头在我心里盘桓了十年。
可我配不上她,她那么好,就像天上的明月一般。
而我呢,不过是一个收废品的。
对不起,沈楠,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三天后,沈楠自杀了。
后来我无数次站在她的墓前,一遍遍问自己,
如果能重来一次,敢不敢说一句我愿意。
1
冰冷的海水淹没口鼻,我拼命向前游,却只抓住一片虚无。
沈楠的背影在苍茫的海天之间,决绝地沉没。
……
乐乐,醒醒！别睡了,外面有人喊！
我爸的喊声将我从噩梦中拽出,我猛地醒来,心脏狂跳,浑身冷汗。
刚才……是梦可那冰冷的绝望感为何如此真实
掀开门帘,阳光汹涌而入,刺得我眼睛发酸。
光影里,沈楠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头上还戴着那只蝴蝶结发卡。
她手里提着一大袋塑料瓶,阳光停驻在她发梢,晕开一层温柔的光晕。
是活生生的沈楠！
所以,是我……回到了十年前
真好啊,人生若只如初见。
肖康乐,你们这儿收瓶子吗多少钱一个沈楠看着我,声音温柔。
一毛一个。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什么一毛,八分！我爸的吼声及时从里间砸出来。
我没理他,继续笑着说：我数数,数完给你钱。
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笑着点头。
我接过袋子,把瓶子倒在地上,故意放慢动作,一个个数：一、二、三……二十七。
然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三块钱,递了过去。
她捏着钱,有些犹豫：我……我没有零钱找你。
没事,下次来多带三个瓶子就行。
好！她的笑容绽开,甜得让我心尖发颤。
我站在原地,痴痴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怎么也舍不得挪开眼。
真好啊,我又见到她了,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肖康乐！你脑子进水了二十七个瓶子给三块你当老子开银行的
爸,我喜欢她。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肖康乐！你才多大就想早恋我看你是作业太少了！
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她。
这份喜欢,在无数个日夜里,早已深入骨髓。
2
当晚,我就把我们爷俩住的那间小隔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墙角的灰絮、地上的碎屑都扫得干干净净,饭桌上的东西归置得整整齐齐。
又烧了热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了两遍,把脏衣服也全洗了。
我总觉得她明天就会来,她那人,不爱欠人情。
我爸坐在小马扎上抽烟,忽然叹了口气：乐乐,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咱这情况……唉,你心里得有点数,你先好好学习。
我知道,爸。
我擦着桌子,头也没抬。
我知道我爸在担心什么,他担心的也没错。
沈楠的父母是体制内职工,家住宽敞明亮的楼房。
而我,是爸捡来的孩子,从小跟着他在废品堆里混。
但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总得……做点什么。
我爸沉默着抽完烟,又板起脸,你可不准早恋。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她那么乖,肯定不会早恋的。
能多见她几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3
可她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没来。
我心里空落落的,但我也不敢去她家找她。
开学那天,我特意换上崭新的校服,提前去理发店剪了利落的短发。
沈楠是新生代表,站在国旗下,声音清亮地发言。
阳光慷慨地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她一如前世般,还是那么优秀。
优秀到我刚刚鼓起的勇气又瞬间缩了回去,那点深藏的自卑再次悄然探头。
我们不在一个班,教学楼隔着两个楼道,见面的机会寥寥。
但这样也好,我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前世的我成绩平平,最终只上了中专,毕业后继承了我爸的废品生意。
而沈楠学习挺好,后来考上了北师大。
这样的云泥之别,让我很难不自惭形秽。
所以这一次,我必须拼命学,至少……得先考上高中。
课间十分钟,我假装路过,偷偷望向她们班,想不经意间看见她一眼。
没想到她看见了我,还径直走了过来。
阳光从走廊尽头倾泻进来,她迎着光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这一幕,与我后来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离奇地重合。
肖康乐,你在等我吗她走到我面前,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
嗯。我慌忙点头,压下翻涌的思绪,感觉耳尖都在发烫。
她从口袋里掏出三枚硬币,给你,上次多给的钱。
我接过那三枚硬币,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心里暖烘烘的。
真好啊,又和她说话了。
4
周末的午后,我正整理纸壳子呢,忽然看见沈楠来了,手里还提着一袋瓶子。
她把袋子递过来,我奶奶攒的,你数数吧。
我正数呢,忽然听见她问我,肖康乐,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我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用不用,我在家学一样的,而且我还得看店。
我其实想去的,可我有些胆怯。
我怕被她妈看见了,前世她妈说话老难听了！
说我屎壳郎拉稀,又黑又瘦。
还说我是井里的蛤蟆,缸里的乌龟,洞里的老鼠！
反正没一次是个人。
听到我拒绝,她眼里的光微微黯了一下,点点头：那好吧。再见。
我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心里也挺难受。
这么好的沈楠,偏偏摊上那样重男轻女的父母。
这时候二胎政策还没放开,按她家的条件本不能再生。
可她爸竟然把她大伯刚出生的儿子抱回来了。
更让人难受的是,沈楠她妈对这个儿子也宝贝得不行。
沈楠气得去了奶奶家住,也就顺便帮她奶奶卖瓶子。
这些都是前世,沈楠告诉我的,毕竟第一次见面,她在卖瓶子。
当时我听完,心疼坏了,立马转了520过去,让她买点好吃的。
她却说,她有奖学金,还在做兼职,虽然钱不多,但花自己挣的钱,很踏实。
你看,她总是这样,再苦的日子也能品出甜来。
可笑的是,后来她的许多苦,却都是因为我。
我提分手的那天,她哭着答应了。
她说,肖康乐,你不要后悔。
我知道的,她爸给她介绍的男生,北大毕业,前程似锦,怎么看都比我强。
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伟大的决定,以为放手才是真正为她好。
谁知没过几天,那个男生突然找到我,说沈楠不见了。
我找遍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最后在海边看到了她。
潮水漫过她的腰际,海浪声吞没了我的呼喊。
她的背影在苍茫海天之间那么瘦弱,又那么决绝。
我还是去晚了,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那片冰冷的海水里。
5
重生之后,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依然喜欢沈楠。
我喜欢前世的她,也喜欢这一世的她。
她就像一轮明月,早就深深刻进了我的心里,我的梦里。
但这一世,我有些不敢靠近她,在学校也只是远远望一眼。
可惜,她再也没来卖瓶子了,明明我出的价最高。
不过这份惦记,反而成了我努力的动力。
我拼命学习,真的考上了高中。
幸运的是,我和沈楠分到了同一个班。
开学那天,我看见她父母和弟弟来送她,我连忙躲开了。
她们一家四口,说说笑笑,沈楠还牵着她弟弟的手,看起来其乐融融。
之后,我也常常看到她笑,但那笑意似乎总是不达眼底。
我想,在那样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也许很难真正开心吧。
但奇怪的是,她父母每天都会来给她送晚饭,看起来又很关心她。
也许是她学习压力太大了吧又或许,是她看见我,不高兴吧。
我没敢问,能这样天天看见她,我已经很知足了。
前世我没考上高中,去了外地读中专。
那时只敢偷偷看她的QQ空间,直到她考上大学,才鼓起勇气发了一句祝贺。
没想到她很快回复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断断续续地聊天。
直到她大三那年,她生日那天,我才终于表白。
而今天,就是她的生日。
放学后,我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递给她。
她有些惊讶,随后浅浅一笑：谢谢。
我挠挠头,尽量笑得自然：不用谢……以后多给我讲讲题就行。
她点点头,忽然问：肖康乐,你想考哪个大学
北师大！
她噗嗤一声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挺好的,加油。
我看着她转身走远,纤细的背影渐渐融入朦胧的夜色里。
我轻轻地说：好,我们一起加油。
6
周末她居然来废品站了,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头上还别着一个蝴蝶结发卡。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从前。
前世我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就是蝴蝶结发卡。
发什么呆,人家来了。我爸用胳膊碰了碰我。
我猛地回过神,慌忙从一堆废纸板中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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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次没提瓶子,怀里揣着一本书。
肖康乐,这本书……给你吧,挺好看的。
真是送我的吗我心头一喜,忍不住确认。
她轻声解释：嗯。我弟弄脏了封面,你不要介意。
我看到了,书角蜷折,封面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被水晕开的蓝色墨水痕迹。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放桌上吧,我手脏。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又是她弟弟。
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父母会偏心她那个弟弟。
越想越不是滋味,甚至冒出去举报他们超生的念头。
可我也知道,她弟弟的户口还在她大伯家。
又来人卖废品,她先走了,我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叹气。
我忙完过去瞥了一眼那书,《霍乱时期的爱情》。
前世她也推荐过这本书,说特别好看,我当时在手机上找出来收藏了。
可惜我还没看完,我们就分手了。
我忙完又在继续装车,我爸细心地把书装进塑料袋,收进了柜子。
放妥点儿！我远远喊了一声。
我爸放好东西走过来,摇头笑道：你这傻小子,到底是像了谁这么痴情。
我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问：爸,你说……我配得上她吗
在我眼里,你配仙女都绰绰有余。
我笑出了声,我也觉得。
我爸叹了口气：可她是年级第一,你呢
是啊,她太优秀了,我还得继续努力学习。
7
之后我除了给我爸帮忙,就一心扑在学习上。
沈楠再也没来过我们废品站,我只有在学校才能看见她。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送我那本书,我在手机上又看了一遍。
就是讲各种爱情的,我其实没太看懂,就记住了一句,爱情是一种本能。
高二的暑假,大家都上补习班,我也报了英语和数学,但是沈楠居然没上。
我打听了一圈,她居然一个都没报！
我忍不住担心,是不是她爸妈嫌贵,不让她报。
一想到这,我就心疼得厉害。
我想直接给她些钱,又怕唐突了她,她那样骄傲要强,肯定不会接受。
思前想后了好几天,我终于想起一个或许能帮到她的办法。
前世沈楠曾说过,她父母特别信佛,对求神拜佛的事非常虔诚。
我们市郊有座神羊庙,是全市最大、香火最旺,据说也最灵验的寺庙。
前世沈楠走后,我常去那儿坐着,还经常碰到她的父母。
那时,他们像是骤然老了十岁。
也是,中年丧女,还是如此优秀的女儿,痛苦可想而知。
我第二天就去了神羊庙,找了庙里的住持,旭光师父。
他出家前就是我们村的人。
旭光师父皱着眉头问我,不好好学习,跑来做什么
我笑着说,有点事想麻烦您。
什么事
有个叫沈钦文的男人,在住建局上班,您认识吗
旭光师父沉吟片刻,缓缓点头：知道,老香客了。
他下次再来庙里的时候,不管求什么,都麻烦您一定转告他一句话：务必善待女儿,自有福报。
这话……是什么意思旭光师父面露不解。
我索性挑明了几分：他们夫妻俩如今有了儿子,对女儿越来越疏忽冷淡了。这实在有损阴德。
阿弥陀佛,重男轻女,执念害人,实属不该。
那就拜托您了。我连忙道谢。
离开前,我在佛前郑重地拜了拜,求佛祖保佑她这一世平安喜乐,再无烦忧。
9
可惜沈楠还是没上补习班,倒是听说她去了国外玩了。
我还在QQ空间看到了她发的照片,她还去了迪士尼。
我爸拍了我的脑袋,不好好做题,拿着手机瞎琢磨啥
我忍不住问：爸,你说沈楠怎么不来卖瓶子了
我爸没好气地说：那姑娘每次来都穿得挺好,一看就不缺钱,卖什么瓶子。
也是。
忽然接到一个上门收废品的电话。
我一听地址,是沈楠家楼下那户。
我心想着只是在楼下,应该没那么巧遇上,便骑着三轮车去了。
门一开,居然是沈楠的爸妈迎出来,客厅里还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那个北大的男生也在,坐在沈楠旁边,看起来很是温柔。
我赶紧低下头,盯着地上那堆纸壳子,手忙脚乱地撑开秤。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称完算钱,赶紧走人。
纸壳子称下来是九块二,我数了九块五递过去。
沈楠爸爸嗓门亮,朝着屋里喊：楠楠,拿三毛钱过来找给人家。
我攥着秤杆的手紧了紧,听见脚步声靠近,抬头的瞬间,正好撞上沈楠的目光。
她穿着条淡蓝色漂亮裙子,站在窗明几净的大房子里。
而我呢,刚从废品堆里钻出来,衣服上沾着灰,手上还带着点没洗干净的污渍。
沈楠手里捏着三枚硬币,眼神里闪过点惊讶,随即把钱递了过来：是你啊。
她的声音软软的,我却不敢多看她,慌忙接过钱,扛起装纸壳的袋子就下了楼。
我怕,我怕她爸爸像前世一样,等我走后就拉着她叮嘱,让她离我远一点,说我是单亲家庭,说我不是好学生,说我脏兮兮的,万一有什么病。
那些话我一直记得,毕竟也没说错。
她就像天上的月亮,干净又明亮,而我只是地上的泥,一个不够体面的收废品的。
这一世,能经常看见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10
那天在沈楠家的一幕总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不禁猜想,或许这一世,她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开学前,我又去了一趟神羊庙。
刚绕过庙前那棵老槐树,就看见不远处,沈楠一家四口。
她妈妈牵着弟弟,爸爸走在旁边,沈楠挽着妈妈的胳膊,一家人有说有笑。
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错叠在一起,看上去温馨极了。
我下意识躲进树影里,没有上前。
她们走到香炉前停下,沈楠从她爸手中接过香,恭敬地拜了又拜。
看来,她是真的过得很好。
等他们离开后,我才从树荫下走出来,却正好遇见了旭光师父。
我赶忙上前道谢。
旭光师父却微微摇头：乐乐,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我一怔。
他缓缓说道：沈钦文对女儿很是上心,前阵子还特意为她买了套房。
至于那个小男孩,并不是他们亲生儿子,而是他大伯家的孩子。孩子母亲难产走了,大伯受了打击,一蹶不振,他们才接过来抚养的。
我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来话来。
所以,其实她的父母……从来都没有不爱她
11
我虽然一肚子疑问,但是我不敢问沈楠,尤其高三了,很关键。
高考结束后,她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我也没有辜负这三年的努力,考上了本地一所大学。
我不是没想过报考北京的学校。
可我爸年纪大了,腰也不好,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思前想后,我第一志愿是北师大,剩下的都是本地的大学。
可惜,命运还是安排我留在了本地。
高三毕业,我们班组织了盛大的聚会。
我特意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坐在角落,看着沈楠和别的同学跳交际舞。
其实她第一个邀请的是我,可我是真的不会啊,我也怕踩脏她漂亮的鞋子。
虽然是看着她和别人跳,但能这样看着她轻盈旋转、笑靥如花,我心里挺高兴。
我曾经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该让她知道。
所以前世我初二就莽撞地表白了,虽然她没答应。
但她上大学后,我经常借着玩笑,说了很多次我对她的喜欢。
好女怕缠郎,最终她接受了,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那时我开始创业,她把攒下的钱都交给我,说是入股,可我总是赔得多赚得少。
她陪着我住几十块的旅馆,吃最便宜的路边摊。
她从未抱怨过什么,甚至因为我,和家里吵得不可开交。
她爸爸找到我,说我没学历没家境,拿什么给她未来难道让她跟着我一起收废品吗
还说,她从小就优秀,样样都是最好,她的人生本该是铺满鲜花的坦途,光明璀璨。
和我在一起,她就不得不包容我的窘迫,将就我的无能,磨灭她自己的光芒。
我当时觉得,她爸爸说得对。
我那么那么喜欢她,自然是希望她好,希望她永远明媚,永远快乐。
所以前一世,我毫不犹豫提了分手。
当然,这一世,我也下定决心,就把这份喜欢埋在心底最深处。
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毕竟她那么好,应该有更璀璨的未来。
12
我说到做到,她去北大了,我都没有在QQ上发祝贺。
但我依然通过一切可能的渠道,悄悄关注着她的消息。
这一世她真的不一样了,会分享很多生活中的照片。
我经常看着她的照片出神,她就该是这样明媚耀眼。
而我,不过是在阴影里默默仰望的泥。
不过,我们废品站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暑假,我爸又盘下了一间更大的门面房,准备把废品站搬过去。
我整理东西时,又看见了柜子里那本用塑料袋仔细包好的书。
其实我经常站在柜子外面看,看到这书,就像看到她一样。
但是始终没敢拿出来看,生怕弄脏了。
我从柜子里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忽然看见有句话下面一条红色波浪线。
我对死亡感到唯一的痛苦,是没能为爱而死。
旁边还备注了一句,
肖康乐,你愿意娶我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得胸口生疼。
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底、不敢深想的猜测,此刻被狠狠证实！
她也重生了！所以她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喊出了我的名字。
而且,她也依旧喜欢我,没有嫌弃我。
我忽然很后悔。
明明之前都想好了,这一世只远远地祝福她,绝不打扰。
可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她或许早就猜到我重生了。
并且,她一直在等我的回应。
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我看着书上这几个字,忽然想亲口告诉她,我愿意。
我立刻买了张去北京的火车票,连夜站了过去。
只是我到了北大门口,望着里面意气风发的学子,又一次感受到了差距。
就在我踌躇不前时,一群学生说笑着走出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沈楠,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简单的T恤。
她和一个身形挺拔、气质干净的男生并肩走着。
男生微微侧头听她说话,两人并肩的身影,般配得像一幅精心描绘的画。
这个男生,就是前世,沈楠的未婚夫,家世学历工作都与她无比登对。
所以她这一次,是选择了他吗
也是,她是月亮,他是星星,她们在同一个世界里闪闪发光。
没有我的干扰,她真的能走上更光明、更正确的道路。
而我的出现只会再次把她拖入泥潭。
我不能再毁她一次。
鼻尖猛地一酸,我仓皇地逃离了这个让我自惭形秽的地方。
我一路上都在想,如果这一世,我也能考上北大就好了。
如果我考上了北大,也许此刻,我就能有足够的勇气冲过去,站在她面前,问她一句：选我,还是选他
可惜,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她那么好,值得拥有最美好的人生,而我的不打扰,或许是对这份美好最好的成全。
至于那句终究没能说出口的我愿意,就这样永远藏在书页里,也挺好。
13
回程的火车上,手机突然亮起,是沈楠发来的消息。
你是不是来北京了我今天好像看到一个背影特别像你。
我几乎是秒回：没有啊,你肯定看错啦。
过了会儿,她又发来一句：那以后有空来北京玩啊。
我哭着回了句,好啊,有空就去。
但我心里觉得,我不会再去了。
回去后,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废品站的生意里。
虽然我依旧忍不住关注着她的生活。
在她前世离开的那个日子,我又去了海边。
坐在沙滩上,望着眼前无垠的蓝色,泪水突然止不住地往下掉。
肖康乐。
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猛地起身,撞进一双清澈含笑的眼眸中。
沈楠就站在旁边,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发间那枚蝴蝶结发卡清晰可见。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她先笑了,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好巧。
我怔在原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半晌才哑声回道：……好巧。
我们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潮水不时漫过脚边。
她说起曾经遇到的论文挫折、还有父母的期待带来的压力,考工作的压力。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以前我总爱埋怨父母重男轻女,后来才知道,他们没有不爱我,只是弟弟太小了,还没有了亲妈,她们才多了一点关心。
她们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却因为你,伤透了她们的心。
……
我安静地听着,心里又酸又软,那些积压了很久的惦念,又悄悄漫上心头。
夕阳把海边的山峦都染成了金红色,波光粼粼,美得不像话。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我,眼神亮得像落满了揉碎的星光,直直地望进我心底。
我却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肖康乐,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给我表白的人,虽然我拒绝了,但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你过得那么辛苦,还那么没心没肺地快乐。
我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忽然问我,肖康乐,你愿意娶我吗
我愣住了,千言万语瞬间拥堵在喉咙口,翻滚着,灼烧着,最终却化成了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沈楠,我愿意,我非常非常愿意。可是我配不上你。沈楠,你值得更好的人,体面的,能和你并肩的……我只是个收废品的,我配不上你。
那些被反复戳痛的自卑,那些深植于骨髓的怯懦,在她如此直白而温柔的目光里,无所遁形。
她却摇了摇头,伸手擦掉了我脸上的泪。
她说,你是我喜欢的人啊。肖康乐,我来,不是为了听你再拒绝我一次的。我来,是想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可你又一次,把我的勇气踩碎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我心上。
我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更加汹涌地流淌。
我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不是的沈楠,我愿意,我非常非常愿意。
她推开了我,肖康乐,我不愿意了。我不想再吃爱情的苦了,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你看,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甚至更好了。你的放手,果然是对的。
肖康乐,你总是自我感动,做着为我好的事,但你从来不会问问我,我是怎么想的,我到底想要什么,你自私自负自以为是……其实真正的爱情,应该是轻松快乐的。
我的心像被瞬间捏碎,又迅速被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填满。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理智彻底崩塌,我又开始失声痛哭。
我哭得撕心裂肺,想祈求她的原谅。
海风越来越大,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沙子一样从我指缝中流走。
不……不要走！沈楠！我惊恐地大喊,猛地想去抓住她,却突然摔倒了。
猛地一睁眼,我竟然……靠在沈楠的墓碑前。
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四周寂静无声。
照片上的她正对着我温柔地笑,眉眼弯弯,一如初见。
巨大的悲恸和空虚瞬间攫住了我,心脏疼得缩成一团。
原来,她只是进到了我的梦里。
可我,连在梦里,都再一次辜负了她的真心。
她说得对,我总是在自以为是地懦弱和逃避。
是我配不上她的喜欢。
沈楠,对不起。
我抚摸着墓碑上冰冷的照片,泣不成声。
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一定改,第一句就告诉你,我愿意。
海风卷着呜咽声,散入无边夜色,可惜,再无回音。
就像,她走向深海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