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让我选穿越任务:
>A:乱世称帝,B:宅斗升职,C:江湖称霸。
>我果断点了个没出现的D:混吃等死,顺便开个店。
>系统愤怒:警告!毫无志向!
>三年后,我的连锁便利店开遍大江南北。
>直到某天,店里来个重伤美男,我随手拿了片创可贴。
>他盯着透明防水的外观,目光骤深:此物…绝非此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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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没有屏幕,没有实体,只有一片纯粹的虚无,和一道冰冷得毫无波动的选项框悬在意识正中央。
【请选择您的穿越任务:】
【A:乱世称帝:终结烽烟,铸就九五至尊之路。】
【B:宅斗升职:侯门深海,步步惊心,终执掌中馈。】
【C:江湖称霸: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武林独尊。】
林薇打了个哈欠,灵魂状态打哈欠没什么实际效果,但表达了她此刻全部的心情。
卷上辈子从高考卷到996,从KPI卷到房贷利率,好不容易熬到项目上线奖金到手,一场加班直接给她干到了这个鬼地方。还称帝宅斗称霸是PPT不够多还是周报不够写是地铁不够挤还是外卖不够难吃
她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如果灵魂有眼皮的话——意念精准地掠过那三个光鲜亮丽、听着就让人筋疲力尽的选项,在虚无里逡巡。
找到了。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要散进背景虚无里的灰色小点。
意念触碰。
【D:______】(请自定义)
林薇毫不犹豫地填上:混吃等死,顺便开个小店度日。
【警告!】冰冷的系统音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刺耳的锐利,【检测到无效志向!缺乏挑战性!缺乏进取精神!无法激活世界核心冲突!请宿主重新选择A、B、C中任一任务!】
不开店我就现在立刻马上死给你看,让你业绩完不成。林薇的意念平平板板,甚至有点困,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不差再来一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系统:【……】
虚无之中,那片选项框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像是气到代码错乱。
【……绑定成功。任务载入:自定义模式——‘混吃等死,顺便开个小店度日’。即将投放世界:启朝,河湾镇。祝您……】系统的声音充满了某种咬牙切齿的机械感,【……旅途愉快。】
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艰难。
下一秒,天旋地转。
再睁眼,是呛人的灰尘,蛛网密布的木质房梁,以及一股陈年霉味混合着劣质酒水的气味。
林薇躺在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望着漏风的窗棂,眨了眨眼。
很好,开局一间破客栈。名副其实的小店。
河湾镇,名副其实,一条宽阔的河水绕镇而过,码头终日繁忙,南来北往的客商、脚夫、船工在此歇脚,带来了喧嚣,也带来了最基本的消费需求。
林薇接手的前身悦来客栈,破得快只剩个招牌。但她看中了这位置,闹中取静,离码头不远不近。
启动资金系统抠搜地给了几个铜板,外加这间破屋子。她翻遍了角角落落,找出半袋发了霉的陈米,几捆干瘪的野菜,还有床底下藏着的一小串锈迹斑斑的铜钱。
开局堪称地狱难度。
但林薇是谁前世卷王之王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当初能一边骂老板一边把方案做得漂漂亮亮,现在就能一边骂破系统一边把日子过起来。
不就是开店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便利店那一套,她门清。
她没急着卖酒卖饭,那竞争太激烈。她盯着码头那些一大早扛包,饿得前胸贴后背,又舍不得去馆子里正经吃一顿的苦力,还有那些行色匆匆、只想快点买点东西继续赶路的小商贩。
她把发霉的米扔了,野菜喂了路过野狗。用那串铜钱,去镇上买了最便宜的白面,又割了一小块猪油,一小包粗盐。
灶房是现成的,虽然破,但还能用。她起锅烧水,揉面,抻开,切成宽窄一致的面条。清水煮开,面条下锅,滚三滚捞出,过一遍凉井水,沥干。挖一小勺凝固的猪油,点几滴酱油——这东西费了她不少钱,但必须投资——撒上一点点盐末,最后烫两颗小青菜盖在上面。
一碗最简单的阳春面,或者说,猪油拌面。
香气出来了。
她没做多,就一小锅。门口支了个歪歪扭扭的木头桌子,摆上碗筷。招牌没有招牌。她就在门口立了个木牌,用烧火棍炭写了一行字:管饱,干净,三文钱。
第一个顾客是个犹豫了半天的年轻脚夫,汗流浃背,肚子咕噜叫得震天响。他掏出攥得发热的三文钱,换了一碗面,蹲在门口台阶上,几乎是狼吞虎咽,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老板娘,这面……实在!他抹着嘴,意犹未尽,明天还卖不
卖。林薇点头,收起铜钱,声音不大,却清晰。
第二天,她多准备了一些。除了面,还试着蒸了一笼屉杂粮馒头,同样便宜管饱。
第三天,她增加了品种,熬了一锅粗粮粥,准备了咸菜丝。
第四天,她开始接受预定,帮码头管事们预留份饭,稍微精致一点点,多收一文钱。
……
一个月后,破客栈的门面被她用石灰水简单刷了刷,看起来整齐了不少。门口挂了块像模像样的木匾——好方便杂货铺。
名字直白得令人发指。
店里卖的东西也简单:耐放的饼子、馒头、卤好的豆干、鸡蛋、咸菜、土酒、最便宜的茶叶末、针头线脑、草纸、火折子……都是码头和附近百姓日常急需,又不必去大铺子里费时讨价还价的东西。
林薇严格执行前世便利店的原则:货品精简,周转快,明码标价,谢绝还价,但态度还算客气——至少比镇上其他爱搭不理的伙计强。
她甚至搞起了会员制,一次性买满十文钱,盖个红戳,积满十个红戳,送一个茶叶蛋。
镇上的老店们起初嗤之以鼻,这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码头的苦力、船工、小商贩,甚至一些镇上的居民,都开始习惯性地往号方向跑。东西不贵,省时间,不用看脸色,老板娘虽然话不多,但手脚利落,算账极快,从不短斤缺两。
林薇的生意,以一种近乎野蛮又异常平稳的速度,扩张着。
一年后,她盘下了隔壁倒闭的杂货铺,打通了墙壁。店里增加了简单的桌椅,提供可以现场快速吃完的饭食。她推出了套餐,一碗面加一个蛋,或者两个馒头加一块豆干加咸菜,比单买便宜半文钱。
她找了镇上手巧的木匠,打了几个带格子的货架,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一目了然。甚至还订做了一种薄薄的竹片卡片,写上商品名称和价格,插在货架前——简易价签。
两年后,好方便在邻镇开了第一家分店。同样的模式,同样的装修风格,同样的货品配置。她提拔了最早那个蹲在门口吃面的年轻脚夫做了分店店长,他叫赵石头,人老实肯干,对林薇死心塌地。
三年后的今天,好方便的招牌已经插遍了附近七八个镇子,甚至开始往县城渗透。林薇盖起了青砖大瓦房,院子里打了深井,雇了伙计和帮厨。她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变成了核对各分店送来的账本——她用复式记账法,清晰明了——以及开发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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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尝试着用鱼糜和淀粉混合,做成类似鱼丸的口感,煮熟后串在竹签上,卖一文钱一串,意外地畅销。
她甚至搞出了简易版的暖手宝:小陶罐外面编上厚厚的草套,里面放上烧红的木炭,能暖和一个上午,专门租给码头等活的人,两个时辰一文钱。
系统早已沉寂多年,大概是被她这毫无波澜的宏图大业给气休眠了。
林薇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虽然离真正的混吃等死还有距离——毕竟管着好几家店几十号人——但比起前世,以及系统提供的那些打打杀杀的选项,已经是神仙日子。
这天夜里,秋雨来得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瓦片。镇上早就没了人声,只有更夫打梆子的声音隐约传来。
林薇算完最后一笔账,打了个哈欠,准备吹灯睡觉。
前店忽然传来几声沉重又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不是正常的顾客敲门。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慌乱的、支撑不住的虚弱。
值夜的伙计似乎嘟囔着去应门了。
林薇皱了皱眉,披上外衣,拿起油灯,往前店走去。
伙计刚拔开门闩,门板就被一股力量从外猛地推撞开,挟带着冰冷的雨气和浓郁的血腥味。
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跌撞进来,几乎栽倒在地,全靠手撑了一下柜台才勉强站稳。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头发、湿透的衣袍往下流淌,在地面上迅速汇集成一滩淡红色的水洼。他低垂着头,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得吓人。
伙计吓得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林薇举起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来人的侧影。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或许该称为青年,脸色在灯光下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很紧。即便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也掩不住那种过于出色的骨相和眉眼。他穿的是普通的青色布衣,但林薇眼光扫过他腰间隐约露出的一枚玉佩一角,和那即使染血破损也看得出料子极佳的衣领,心里微微一动。
这不是寻常百姓。
他肋下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将深色的衣料染得更深。
掌柜……叨扰,避雨片刻即走……他抬眼看林薇,声音因失血和疼痛而低哑,但依旧能听出原本的清润质地。那双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极深,像蕴着化不开的浓墨,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警惕和一种惯常发号施令留下的余威。
林薇没说话。麻烦。一看就是天大的麻烦。
但人倒在店门口,雨夜带着这么重的伤,总不能扔出去。
她看了一眼那伤口,不算特别深,但很长,一直在流血,需要尽快处理。请大夫这时辰,这天气,而且这人的来历……
青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喘息着低声道:不必请大夫……惊动旁人……有金疮药即可……他试图从怀里摸出银钱,手却抖得厉害。
店里没有金疮药。林薇开口,声音是平日里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那种东西不禁放,容易潮。
青年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和更为深重的晦暗。他大概以为林薇是不想惹事。
林薇却转身,对还在发愣的伙计道:去打盆干净的温水来。再去后面把我放针线的那个小藤筐拿来。
伙计如梦初醒,赶紧跑开。
青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解和审视。
林薇没理会,自顾自走到柜台后面,蹲下身,打开一个带锁的小抽屉——那是她放重要账本和零钱的地方。她从最底层摸出一个小巧的、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盒。
咔嚓一声轻响,盒子打开。
里面分着几个小格子,整齐地排列着一些青年从未见过的物事:白色的软布条,中间嵌着一小块纱布;各种尺寸的白色薄贴;还有几片独立包装的、闪着金属银光的小薄片……
林薇的手指在里面拨捡了一下,挑出一片长方形的、四角圆润的透明薄片。她撕开一面的保护膜,露出中间那小块白色的纱布和黏黏的内里。
伙计端来了温水,也拿来了针线筐。
按住他,伤口那里,擦一下,把旁边的水擦干。林薇指挥伙计,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吩咐给货架补货。
伙计战战兢兢地照做。
青年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并未反抗,只是那双墨色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林薇的手,以及她手里那片奇怪的东西。
林薇走上前,俯身,动作算不上多么轻柔,但足够利落。她用温水浸湿的布巾快速擦拭了一下伤口周围的血迹和雨水,然后,啪地一下,精准地将那片创可贴按在了伤口上,用手指沿着边缘仔细按压了几下,确保贴牢。
透明的材质完美地贴合了皮肤,甚至能隐约看到底下伤口的颜色。边缘服帖,防水隔菌。
血,几乎是立刻就止住了。
青年所有的动作和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肋下那片奇异的薄贴上,瞳孔难以抑制地急剧收缩。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滴落,砸在地板上的血水里,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嗒的一声。
店里一时间只剩下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伙计粗重紧张的呼吸。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林薇。那目光深处,翻涌着巨大的惊骇、审视,以及一种几乎要破眶而出的灼热探究。先前所有的虚弱、掩饰和刻意维持的平静,在这一刻碎裂殆尽。
他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带着无法掩饰的震动:
此物……
他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触碰到那透明薄膜,又隐忍地蜷缩起来。
绝非此世所有。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油灯的光晕在青年急剧收缩的瞳孔里跳跃,映出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与骇然。那目光如实质般钉在林薇脸上,锐利得几乎要剥开她平静的表象,窥探内里所有的秘密。
伙计大气不敢出,看看青年肋下那片诡异的透明膏药,又看看面不改色的老板娘,只觉得这雨夜更冷了几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失策。只想着止血方便,忘了这玩意儿的材质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冲击力不亚于看见外星飞船。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甚至带着点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烦,弯腰捡起地上被血水浸湿的布巾,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祖传的偏方膏贴,样子是怪了点,效果还行。血止住了就行,别乱动,不然裂开更麻烦。
她试图用祖传偏方四个字将一切合理化。民间偏方千奇百怪,总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技,这理由勉强能站住脚——如果忽略那完全超越时代的工业制品质感的话。
青年的目光并未有丝毫松动,那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里,惊疑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审视所取代。他缓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因重伤而涣散的气息却重新凝聚起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去看伤口,反而向前微微倾身,逼近林薇。
雨声被隔绝在门外,店内只剩下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寂静里:
偏方他极轻地重复了一遍,尾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嘲,何种偏方,能造就如此晶莹剔透、薄如蝉翼之物能如此完美贴合肌理,滴水不透这材质,这工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的视线落在林薇还捏着那片塑料包装纸的手指上,那上面印着模糊的英文和数字生产批号。还有这上面的……字符,又是什么
林薇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了缩,把包装纸攥进手心。失策,太失策了!光想着创可贴本身,忘了包装更离谱!
她强作镇定,把脏布巾扔给伙计:再去换盆水来。愣着干嘛
伙计如蒙大赦,赶紧端着盆跑了,恨不得离这个眼神吓人的客人越远越好。
林薇这才转向青年,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冒犯的不悦:这位客官,你是在审犯人吗我好心给你止血,你倒盘问起我家传秘方来了这膏贴就是长得怪,但它能止血!难不成我害你了你要觉得不妥,现在撕了走人,雨也没那么大了吧
她先发制人,试图用气势压过去。混迹市井三年,这点架势她还是有的。
青年沉默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锐利依旧,但其中的咄咄逼人稍稍收敛了一些,转化为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浓厚兴趣的探究。他确实没有从林薇身上感受到恶意,那膏贴也的确神奇地止住了血,甚至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他缓缓靠回柜台,似乎牵动了伤口,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但声音平稳了许多:是在下失礼了。多谢……老板娘援手。只是此物实在惊人,不免多问两句,望勿见怪。
他嘴上说着抱歉,但那眼神分明写着我暂且不问,但这事没完。
林薇心里暗骂一声难缠,面上却缓和了神色:客官伤势不轻,还是少说话,保存体力为好。我这后院还有间空着的柴房……呃,厢房,虽然简陋,但遮风避雨没问题。你若信得过,就在此将就一晚,明日雨停了再作打算
她本不想留这麻烦,但人伤成这样,又明显起了疑心,现在放出去万一死半路上,或者被仇家找到,后续更麻烦。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点。
青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似乎在权衡,片刻后,微微颔首:如此,便叨扰了。房资药费,明日一并奉上。
好说。林薇点头,冲后面喊了一声,石头赵石头!
已经升任总店伙计头目的赵石头很快跑来,看到店里的情形也是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老板娘,什么事
扶这位客官去后院东边那间空厢房休息。再找身干净旧衣服给客官换上。林薇吩咐道,又看向青年,我让伙计再给你送床薄被。夜里若有什么不适,叫他便是。
有劳。青年道谢,在赵石头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后院走去。他的脚步依旧虚浮,但背脊挺得笔直。
经过林薇身边时,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极低的声音飘入林薇耳中:那片‘膏贴’,还请老板娘妥善收好。如此奇物,莫要轻易示人了。
林薇后背一凉,看着他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她低头摊开手心,看着那片皱巴巴的塑料包装,上面Band-Aid的字母刺眼得很。
系统要是知道她这么早就差点暴露异世痕迹,会不会直接气到重启
她把包装纸扔进灶膛,看着它瞬间卷曲焦黑,化为一点灰烬,心里才稍稍安定些许。
那一夜,林薇睡得并不踏实。总是隐约听到后院有什么动静,又或者是雨声带来的错觉。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
雨已经停了,清晨的空气带着湿漉漉的草木清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和一碟咸菜,去了后院厢房。
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
推开一看,房间里空空如也。床铺整理得还算整齐,那身换下来的染血破衣不见了,她让赵石头找来的那套旧粗布衣服叠放在床头,上面压着一小块碎银子,远远超出了住宿和饭食的费用。
人走了。
像一滴水汇入河流,悄无声息。
林薇站在门口,心里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沉了几分。那个人,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还有他临走时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她走到床边,拿起那小块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
走了也好。萍水相逢,互不相欠。最好永不再见。
她摇摇头,把那点不安甩开,开始琢磨今天新到的这批货里,那种新口味的硬糖能不能卖得动。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好方便的生意依旧红火,分店计划稳步推进。那夜雨中的插曲,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荡开几圈涟漪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只是偶尔,在清点库房,看到那个上了锁的、放着来自另一个时代残余物的小抽屉时,林薇会有一瞬间的晃神。
那片创可贴,应该早就被他扔掉了吧他到底是什么人看那通身的气度,绝非普通百姓,甚至不像一般的富家子弟。是官是侠还是……更大的麻烦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又过了大半个月,秋意渐浓。
这日午后,林薇正在柜台后拨拉着算盘对账,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妇人在货架前低声挑选着针线。
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林薇头也没抬,习惯性地道:欢迎光临‘好方便’,需要点什么自己看,明码标价,柜台结账。
那人却没动,径直走到了柜台前。
林薇感觉到阴影笼罩下来,有些不耐地抬起头——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站在柜台前的,正是那个雨夜消失的青年。
他换了一身靛蓝色的细棉布长袍,料子普通,但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姿挺拔。脸色比那夜红润了许多,眉眼间的虚弱倦怠一扫而空,更显得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做随从打扮的精干汉子,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沉默地立在门口,像一尊门神。
老板娘,别来无恙。青年开口,声音清润温和,与那夜的沙哑虚弱判若两人。
林薇手指按在算盘上,定了定神,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是客官你啊,伤好了看来我那祖传膏贴效果确实不错。
她刻意重提祖传膏贴,提醒对方别再追问。
青年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那笑容冲淡了他眉眼间的疏离感,竟有几分温文尔雅:托老板娘的福,已无大碍。今日特来感谢那日援手之恩,并结清药资房费。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锦囊,放在柜台上。
用不了这么多。林薇没去碰那锦囊,只是看着对方,客官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应当的。青年语气不容推拒,目光却缓缓扫过店内的货架,带着明显的好奇与探究,那日匆匆,未曾细看。老板娘这店铺,倒是……别具一格。
他的目光在明码标价的竹签上停留片刻,又掠过那些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的货品,最后落在柜台旁一个小架子上——那里摆着几排用油纸包好的、林薇试验做的鱼丸串和一种新做的、可以冷吃的卤豆皮卷。
这些是他饶有兴致地问。
鱼丸,豆皮卷,都是方便即食的小食。林薇尽量让自己语气自然,客官要尝尝吗味道还成。
青年竟真的点了点头:那便每样来一份。
林薇让伙计去取,用油纸包了递给他。
青年接过,却并不急着吃,反而继续打量着店铺,状似无意地问道:老板娘这经营之道,颇为新颖。这些货架、价签,还有这……即食小食的想法,不知是源自何处可是老板娘独创
来了。
林薇心头一紧,面上却笑得无懈可击:穷则思变罢了。小本生意,想着怎么方便客人,怎么省事怎么来。都是自己瞎琢磨的,让客官见笑了。
瞎琢磨青年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他拿起那包鱼丸,油纸包裹的方式也和他惯常见的不同,能琢磨出如此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便利之物,老板娘实乃奇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薇脸上,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深沉的审视。
却不知老板娘除了这‘祖传膏贴’和经营妙法,还能琢磨出多少……令人惊喜的东西
店里的空气,仿佛再一次凝固了。
那两个挑选针线的妇人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对,匆匆结了账离开。
伙计也察觉到异常,紧张地看向林薇。
林薇放在柜台下的手微微攥紧,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个人,根本就没相信她的说辞。他去而复返,根本不是来道谢那么简单。
他是冲着她来的。
冲着她那些格格不入的、绝非此世所有的东西来的。
她迎上对方深不见底的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转动。
客官说笑了,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一个开杂货铺的妇人,能有什么惊喜。不过是些糊口的小玩意儿罢了。客官若是喜欢这些吃食,以后常来光顾便是。
青年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目光仿佛带着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晌,他才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好啊。他轻声道,像是承诺,又像是某种宣告。
以后,定然会……常来光顾。
他拿起柜台上的油纸包,对林薇微一颔首,转身带着那名随从,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店门。
阳光照在他靛蓝色的衣袍上,却仿佛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爬升。
麻烦,并没有消失。
它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