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时空的外卖
您好,您的外卖即将超时,请准备穿越。
耳机里这一嗓子,差点把我从电驴上吓得原地起飞。我猛捏刹车,轮胎在柏油上划出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前面依旧是凌晨三点的江城,高架桥下的路灯跟得了肺结核似的,一闪一闪。可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夜——这是我干时间外卖的第七个月,也是我离钻石骑手最近的一次。
钻石骑手啥概念底薪翻倍,全勤五千,派单优先,还能申请一个听起来像彩蛋、实则像阎王帖的特权:亲人重逢。说白了,就是让你骑回过去,看一眼再也见不到的人。至于看完能不能回来,公司不管,合同里写着呢:骑手自愿承担时间悖论及自我湮灭风险,平台免责。
我为啥拼了命想要这个特权简单,我想再见我妈一面。
我妈叫林秀兰,1997年6月30号晚上,看完《泰坦尼克号》出来,被一辆闯红灯的渣土车撞了。那年我八岁,怀里还抱着她给我买的生日蛋糕,奶油糊了我一脸,也糊了我后半辈子。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吃甜食,一见炸酱面就反胃——她出事前最后一通电话,说要去买炸酱面回家给我庆生。
扯远了。总之,当我看到今晚最后一单的地址时,手指头比脑子快,啪一下就点了确认取餐。订单上写着:1997-06-30,江城老电影院,3排15座,收件人林秀兰;备注只有一句——给未来的我。
我盯着那行字,后脑勺嗡的一声,像有人拿电钻在我记忆上开孔。备注是我小时候最爱写的游戏话,连标点都一模一样。更邪门的是,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此单为‘时间外卖’内测S级任务,完成即可晋升钻石骑手,并获得‘亲人重逢彩蛋’一次机会。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句话:送到,拿五千,顺便看一眼我妈。目标简单得像一根骨头,却勾得我像疯狗。
我深吸一口气,把外卖箱里那盒炸酱面+冰峰汽水摆正,拧动手表。小闪充发出蓝光,像给黑夜开了个USB口。倒计时30:00,秒针一跳,整个世界咔哒一声,像有人把地球拨到了另外一个频道。
再睁眼,我站在1997年的江城。空气里混着汽油、栀子花和VCD塑料壳的味道,霓虹灯光闪着《泰坦尼克号》杰克露丝亲嘴的海报。我低头,靠,我的电驴变二八大杠,制服变牛仔夹克,后脑勺还自动烫了当年最流行的中分。公司说穿越会有形象适配,没想到适配得这么耻。
我抬腿往老电影院冲,目标清晰得像导航语音:找到3排15座,把炸酱面交到林秀兰手里,看她一眼,说句话,然后赶在倒计时归零前滚回2023。全程三十分钟,拿五千块,还能攒够积分换亲人重逢——万一系统允许我再多留一分钟,说不定我能提醒她别走那条路,说不定她就不会被撞,说不定我就有个妈能陪我过十八岁生日、二十八岁生日,甚至送我出嫁。
2
重逢的瞬间
我知道这么想危险,合同里加粗标红:严禁改变历史,违者自我承担湮灭风险。可我还是忍不住。目标一旦扎进心里,就像钉子,拔出来也得带块肉。
我骑着二八大杠,把车轮蹬得跟风火轮似的,耳边全是心跳声。路边音像店飘来《My
Heart
Will
Go
On》,调子一起,我眼眶就热了——当年我妈哼这首歌哄我睡,走调走到外婆桥。我甩甩头,把眼泪憋回去,心里默念:周凯,稳住,先送单,再哭。
老远就看见老电影院门口排大队,全是小情侣。我把车往墙角一扔,提着外卖箱往里冲。检票员拦我:票呢我脱口而出:外卖!紧急!对方一脸懵:1997年哪有外卖我这才反应过来,公司只把我形象适配了,没给时代道具。我只好瞎编:我姐在里面,孕妇,饿晕了,让我送吃的!检票员半信半疑,我趁她愣神,嗖地钻进去。
影厅里漆黑,银幕上杰克正教露丝吐痰。我猫腰找座位,眼睛扫到第三排——15号座位上,年轻的老妈托着腮,笑得比女主角还好看。她旁边空着一个位,像专门留给谁。我心口一热,脚下一绊,差点跪了。
目标就在眼前。我深吸一口气,挤过人群,走到她身后,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妈——二十五年前的她——活生生在我眼前,发梢带着洗发水香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我喉咙像被塞进一整团棉花,憋得生疼。我知道我该说您好,您的外卖,可话到嘴边,变成了:妈……
声音不大,却像把全场音量键猛地拉到零。她回头,一脸疑惑:同学,你谁
我愣住,眼泪差点决堤。目标突然变得复杂——我不仅要送面,还要面对一个根本不认识我的妈。倒计时在手表上无情地走:25:17、25:16……我心一横,把外卖箱递过去:有人托我带给你,还说……你儿子让你趁热吃。
她皱眉,接过炸酱面,鼻子皱了皱:可我花生过敏啊。
我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雷劈。我妈确实花生过敏,一吃就吐,我怎么忘了小时候家里从不买炸酱面,我却偏偏在这单里备注多放花生碎。我张着嘴,半天憋出一句:那……你未来儿子不懂事,您将就一口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行,我尝尝。
我心跳如鼓,眼看她挑了一筷子,正要往嘴里送,银幕突然闪白,倒计时跳到20:00。系统冰冷提醒:历史偏差值+0.5%,请骑手谨慎操作。我慌了,一把按住她手腕:别吃!
她愣住,我也愣住。目标、五千、钻石、彩蛋,全在脑海里打结。我知道我再待下去,可能连自己都保不住,可我还是舍不得走。我盯着她,像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喉咙里滚出一句:妈,我能坐这儿吗就两分钟。
她看着我,眼神从疑惑变成柔软,像认出什么,又不敢确定。她往旁边挪了挪,空出那个位置。我坐下,银幕的光打在我们脸上,像给母子俩拍了一张跨越二十五年的合影。
倒计时17:43,我目标还没完成,却先把自己陷进情感的沼泽。我咬咬牙,告诉自己:稳住,先送完面,再谈其他。可我知道,我已经不只是想送面了——我想救她,我想让她活,哪怕代价是我自己。
我屁股刚沾到影院座椅,手表就像抽风一样嗡嗡乱震,蓝光闪得比银幕上的泰坦尼克号还亮。我低头一看,界面自动跳出一个弹窗——
【检测到骑手与目标人物血缘匹配度99.99%】
【触发隐藏任务:亲人重逢彩蛋】
【是否立即激活】
3
隐藏任务激活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原地蹦起来。机会!这就是传说中的机会!钻石骑手算什么,底薪翻倍算什么,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公司给我开绿灯,让我合法合理地留在1997年,多陪我老妈一会儿!
我手指哆嗦着悬在确认上方,却听见旁边我妈小声嘶了一口。我扭头,她正皱着眉,用指甲尖抠面碗边缘的花生碎,像抠什么定时炸弹。我心里咯噔一下——过敏这事儿可大可小,真要让老妈在医院里打吊瓶,历史还不得翻天
那什么……别吃了,我给您换份别的。我伸手去夺炸酱面,结果动作太大,面汤直接洒在我牛仔裤上,滚烫的酱汁顺着裤腿往下流,烫得我龇牙咧嘴。我妈哎呀一声,从包里掏出纸巾,想帮我擦,又不好意思下手,只能把纸递给我:快擦擦,别烫着。
我接过纸,心里热得比面汤还烫。二十二年来,第一次被老妈照顾——虽然是二十二年前的她。我咬咬牙,把弹窗先叉掉,机会再诱人,也得把眼前这关过了。
姐……姐姐,我故意把称呼往年轻叫,我真不是骗子,就是受人所托。那人吧,跟你挺像,眼角也有颗痣。
我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笑了:痣我这是美人痣。她歪头看我,眼神带着点调皮,你老实说,是不是我未来老公派来的他长得帅不帅有钱不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老爸那张麻将脸、水桶腰,跟帅字八竿子打不着,家里存款最多撑不过三个月。可我能说实话吗我只能打哈哈:帅,帅得跟周润发似的,钱包厚度跟城墙似的。
她噗嗤笑出声,眼睛亮得像两颗刚擦亮的黑纽扣。我心里却酸得冒泡——如果历史不变,她只剩不到六个小时可活。我偷偷瞄手表,倒计时15:30,机会还在,但我得先稳住她。
这样,我请你喝汽水。她忽然起身,把我按回座位,等着,别动。
我哪能让她一个人走电影里血淋淋的例子多了去,主角一转身,重要人物就领盒饭。我连忙跟上:一起一起,我肠胃不好,得喝常温的。
她白我一眼,嘴角却翘着:事儿真多。
我们挤过一排排观众,像两条逆流而上的鱼。过道窄,她走前面,我伸手虚虚护着她腰,生怕谁碰着她。那一刻,我真切体会到什么叫时间在手心里流动——每一秒都是偷来的,每一秒都烫得我发疼。
小卖部门口排着长队,她让我占位置,自己猫腰钻进柜台后面。我吓一跳,以为她要偷汽水,结果她跟售货员小姑娘耳语两句,竟从冰柜底下摸出两瓶玻璃瓶冰峰,还朝我晃了晃,像炫耀战利品。我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成渣——我妈年轻时居然这么皮。
汽水啵一声起开,白沫涌出来,她赶紧用嘴去堵,结果泡沫喷了她一脸。我下意识伸手去擦,指尖碰到她脸颊,软软的,带着热气。她愣住,我也愣住。银幕的光远远打过来,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银边,像加了一层旧时光的滤镜。我喉咙发紧,想说妈,却硬生生咽回去。
喂,小家伙,你发什么呆她用手背抹了把脸,把汽水递给我,尝一口,甜着呢。
我灌了一大口,碳酸冲鼻,眼泪差点被呛出来。甜,真甜,比我这辈子喝过的任何饮料都甜。我低头看手表,倒计时12:00,机会窗口还在闪,像诱惑人的蓝色糖果。
哎,你说……她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真的会嫁给一个长得像周润发的人
我哭笑不得,只能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
她咬了咬吸管,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那我就放心了。
我心口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我点下激活,系统就会给我额外三十分钟,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甚至可以带她离开电影院,去一个远离渣土车的地方。可我也清楚,一旦我改变她的路线,历史就会像脱轨的火车,轰隆隆冲进未知——我可能消失,也可能永远回不到2023。
姐……我嗓子发干,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告诉你,今晚别走解放路,你会听吗
她歪头看我,眼神亮得吓人: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解放路
我浑身一震,后脊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历史原文里,我妈就是在看完电影后,骑自行车经解放路回家,被渣土车撞倒。我这句话,等于直接踩雷。
我……我猜的,我干笑,那边最近在修路,挺危险。
她哦了一声,垂下眼皮,用吸管轻轻戳瓶口,像在思考什么。半晌,她抬头冲我笑:行啊,你陪我走另一条路,我就绕远。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机会来了,她主动给我理由!我深吸一口气,悄悄点开手表界面,拇指悬在激活按钮上。只要一秒,我就能合法留下,陪她走完最后这段路。
可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刹那,影院天花板突然砰一声巨响,灯光全灭,银幕画面瞬间卡住,杰克的脸被拉伸成诡异的长条。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红光从应急通道射进来,像一把刀,把黑暗劈成两半。
时间管理局!所有人原地抱头蹲下!
4
时间管理局的追捕
粗犷的男声在影厅回荡,伴随着整齐划一的皮靴踏地声。我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炸成浆糊——机会还没捂热,阻碍就先升级成地狱副本
黑暗中,我感觉到我妈的手一把抓住我手腕,掌心滚烫,微微发抖。她低声问:他们是冲你来的吗
我张了张嘴,没等回答,手表突然弹出一条血红提示:
【检测到非法时间滞留者,立即抹除】
【倒计时:00:10:00】
蓝光闪成一片,像催命的鬼火。我心脏瞬间沉到脚底——机会不,这分明是催命符!
黑暗里,那道红光像电锯一样来回扫,晃得我眼睛发疼。皮靴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跟踩我心脏上似的。我脑子飞快转:时间管理局公司培训时提过,说这是时间外卖的死对头,专门抓我们这些偷渡小老鼠的。被抓到会怎么样手册上写得文绉绉——即时抹除,因果重置,翻译成人话就是:把你像橡皮屑一样擦掉,连爸妈都记不住你曾来过。
我手腕上的蓝光倒计时跟抽风似的:09:48、09:47……十分钟后,我就得原地消失。我妈——二十五年前那个我妈——还死死攥着我手腕,掌心全是汗。她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抓你
我哪敢解释只能反手扣住她手指,嗓子发干:姐,信我一次,跟我跑!
话音没落,后排已经有人抱头蹲下,一个穿制服的壮汉举着手电往这边照,光束像刀子,把黑暗切成碎片。我猫腰往前一冲,我妈被我拽得一个趔趄,高跟鞋咔一声断成两截。她疼得抽气,却愣是没喊出声,干脆踢掉另一只鞋,光着脚跟我跑。
影厅侧门近在咫尺,我抬脚猛踹,咣一声门板撞墙,回声震得耳膜发麻。后面立刻炸锅:目标逃逸!封锁出口!脚步声哗啦一下散开,像一群猎犬闻到血腥味。
我冲出门,迎面是条狭长走廊,墙上贴着《侏罗纪公园》下个月档期海报,昏黄灯泡一晃一晃。我左右乱瞄,脑子飞快转:往左是正门,肯定被堵;往右是消防通道,但锁头锈得跟古董似的。正犹豫,我妈——林秀兰——突然反手拽我:这边!她光着脚,跑起来却像踩了风火轮,拉着我往右一拐,直奔墙角那扇小破铁门。
我愣住:锁着的!
她没理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断钢筋,对准锁头咣咣两下,火星四溅。我看得目瞪口呆——我从小印象里的老妈温柔得跟面团似的,原来年轻时这么野第三下,锁头咔啦崩开,她回头冲我挑眉:还愣着走!
我跟着她钻进铁门,里面是一条黑漆漆的楼梯,向下盘旋,像通往地心的蛇。我们刚踏进去,就听见走廊那头脚步雷动,管理员的吼声炸过来: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铁门在我们身后咣当关死,黑暗瞬间吞掉所有光线。我掏出手机照亮,光圈里,我妈喘得厉害,额头全是汗,碎发黏在脸颊上,却硬是没喊累。她抬手抹了把脸,压低声音: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们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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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咙发紧,脑子飞快权衡:说实话,怕吓着她;不说,她跟我绑一条船,死也得死个明白。我咬咬牙,掏出工作证——那张印着时间外卖LOGO的塑料牌,蓝光一闪,浮现出我的骑手编号和穿越倒计时。
我……我是从2023年来的。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职业是送外卖,专门跨时间送餐。今天的客户是你,所以……
她瞪大眼睛,低头看看我的工牌,又抬头看看我,眼神像在看外星人。我以为她会尖叫,会逃跑,甚至会给我一巴掌。结果,她只吐出一句话:那我未来……嫁的人帅不帅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八卦我哭笑不得,只能点头:帅,周润发分发。
她咧嘴一笑,露出颗小虎牙,转眼又严肃起来:行,我信了。那现在怎么办
我低头看手表,08:10,数字红得发紫。系统提示音冷冰冰:检测到时间管理局追捕,建议骑手立即返回原时空,否则启动自毁程序。我后背一层白毛汗:自毁公司可没告诉我还有这功能!
我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阻碍像山一样压下来:前面是时间管理局,后面是公司自毁倒计时,我手里没武器,身边还拖着一个历史关键人物——只要她少根头发,我都可能被抹除。更可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带她一起逃!
就在我抓耳挠腮时,楼梯下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金属碰撞。我手机光圈一扫,只见墙角赫然立着一道铁梯,直通天花板,顶端是一块锈迹斑斑的检修口。我妈眼睛一亮:上面是屋顶,我去年(哦不,明年)跟同学偷溜进来放过风筝,知道路!
我瞬间回血:走!
我们顺着铁梯往上爬,铁锈哗啦往下掉,蹭得我满手血刀子。刚爬到顶端,就听见下方楼梯口咣当一声巨响,管理员的吼声滚滚传来:楼梯有人!追!
我头皮发麻,用肩膀猛顶检修口,铁板吱呀一声掀开,夜风呼地灌进来,带着1997年夏天的青草味。我先把老妈托上去,自己跟着爬,刚露头,就听见砰一声枪响——不是真枪,是时间管理局的时凝弹,打在哪儿,哪儿就凝固成静止空间。子弹贴着我耳朵飞过,直接把检修口边缘一块铁板冻成银白色,像被冰箱急冻了十年。
我拽着老妈狂奔,屋顶是平的,铺着一层碎石子,踩上去嘎吱嘎吱。对面街灯遥遥在望,只要跳下去,钻进人群,管理员就不敢大动干戈——1997年的大众还不知道时间穿越这回事,闹大了容易引起历史蝴蝶效应。
可屋顶边缘围着一圈铁丝网,高两米,顶端带倒刺。我咬牙:翻!
我妈却一把拉住我:等等!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两块碎玻璃,用衣角包着,朝铁丝网一阵猛划,倒刺噼里啪啦掉一地。我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直呼:妈,你当年要是去参军,哪还有我啥事
我们踩着碎玻璃,手脚并用翻过去,掌心大腿被划出长长血口子,疼得钻心,却顾不上。刚落地,就听见屋顶那边管理员怒吼:目标跳下去了!封锁街道!
我拽着老妈冲进马路,1997年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边大排档烟雾缭绕,录像厅门口挂着今日放映《古惑仔》的牌子。我们混进人群,光着脚,满身血,像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我回头瞄一眼,屋顶上红灯乱晃,管理员被铁丝网挡住,暂时追不上。
我刚松半口气,手表却嘀——一声长鸣,蓝光瞬间变红:00:05:00。自毁程序进入最后五分钟。我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雷劈成两半:五分钟,我甩不掉管理员,也回不到穿越点,更没时间去提醒老妈避开解放路——所有计划被这串倒计时碾成渣。
我妈却忽然停住脚步,反手拽住我,声音低而稳:听着,我不知道你那个表是啥,但我知道——再跑下去,你命就没了。她抬头看看街对面,眼神定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邮电局上,去那儿,给我爸——也就是你外公——发个电报,他今晚值班。让他开车来接我,走东环路,绕开解放路。
我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利用时代工具,制造合法改道,既救她命,又不直接踩历史红线。可五分钟,发电报来得及吗
她像是看穿我的犹豫,推我一把:快去!我在这儿等你。
我咬牙冲进邮电局,柜台后是个打瞌睡的大姐。我拍桌子:加急电报!拿起电报纸,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写下两行字:
爸,散场后东环路接我,别问为什么。兰。
地址落款写江城老电影院门口。大姐懒洋洋戳了个邮戳,扔进发报机。机器滴滴答答响起那一刻,手表跳到00:00:30。我心脏提到嗓子眼,转身冲出门——
街对面,我妈站在路灯下,冲我笑得比星星还亮。她身后,管理员的红色手电已经照进人群,像死神举起镰刀。
我拔腿朝她狂奔,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阻碍再大,也得把她送出这条死路!
我冲过街面,鞋底踩在地上啪啪炸响,像两把小锤猛敲鼓面。我妈张开手臂,一把把我捞进怀里——确切说,是她整个人撞进我胸口。她个子小,头顶才到我下巴,可那股冲劲儿,却像一整座火山撞过来,烫得我胸口发疼。
走!她拉着我,光着脚就跑。地上碎石子、啤酒盖、烟头渣子,全往脚板上扎。我疼得直抽冷气,她却连眉头都没皱,像脚底板是铁皮做的。我心里骂自己废物,咬牙提速,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一条黑咕隆咚的胡同。
胡同窄得只能侧身,两边是1997年的砖墙,墙皮剥落,像老年人掉的皮屑。身后管理员的红光扫来扫去,口号喊得震天响:封锁东街口!封锁邮电局!我心一沉——电报才发出去三十秒,要是他们现在冲进去掐断线路,我外公收不到消息,一切白搭。
别怕。我妈像是背后长眼,压低声音,发报机是单线,一但滴滴响,值班室同步打印,掐不断。她语气笃定,我却更慌——她怎么连这都知道来不及问,她拽我七拐八绕,胡同尽头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灯泡,照着一扇锈铁门,门口挂着牌子:江城电影制片厂后门。
她伸手往门缝一掏,竟摸出一根铁丝,三捅两捅,咔哒一声锁开了。我目瞪口呆,她回头冲我挑眉:学生时代逃票练的,基操。我差点给她跪了——老妈年轻时候简直是神偷奶爸!
门后是片废弃片场,破摄影棚、烂布景、半截火车壳子横在野草丛里,像被时间啃剩的骨架。我们钻进去,铁门一关,外头的喧嚣瞬间被掐断。我腿一软,直接坐地上,大口喘得跟破风箱似的。我妈却闲不住,光着脚在片场转圈,最后停在一辆老式边三轮摩托前,伸手拍了拍坐垫:记得它吗去年剧组拍《铁道游击队》用的,还能打着火。
我抬头一看,摩托锈迹斑斑,车把缠满胶布,像刚从废品站拖出来。我心里直打鼓:姐,你会开
不会。她咧嘴,露出颗小虎牙,但我会蹬。她弯腰抓住启动杆,一脚踩下去,突突突一阵黑烟,摩托居然真活了!我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老妈,你藏得够深!
她冲我招手:上车!我带你绕去东环路,跟我爸汇合。我却犹豫——手表倒计时00:03:10,只剩三分钟,我回穿越点都来不及,更别说陪她绕远。可如果我现在甩了她,电报等于白发,她照样往解放路冲,历史一样翻车。
我咬牙,心里骂娘:拼了!先把她送到安全区,再考虑怎么活!
我跳上车,她一脚油门,边三轮轰地蹿出去,像被踹飞的铁皮蛤蟆。废片场没路灯,她硬是把油门拧到底,车头乱蹦,杂草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我死死抓住车斗,感觉五脏六腑被颠成豆浆。身后远处,管理员的红光再次亮起,像追魂探照灯,一路往制片厂这边扫。
坐稳!我妈大喊,猛地一打方向,摩托唰地冲出片场后门,直接蹦上一条坑洼土路。土路尽头是城区灯火,像一条金线划开黑夜。我低头看表,00:02:30,心跳得比车速还快。
土路尽头是个斜坡,坡下就是东环路。我妈却忽然减速,扭头冲我喊:你会开车吗我一愣:汽车只会电驴!她翻个白眼:笨!待会儿我爸来接,你假装我同学,别露馅!我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她还惦记人设
摩托刚冲到坡顶,身后砰一声闷响,我回头一看,制片厂后门被踹飞,几个穿黑色战术服的管理员鱼贯而出,手里端着时凝枪,枪口蓝光直闪。我头皮炸麻:他们追来了!
我妈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推下车:你先走!我引开他们!我踉跄几步,差点滚坡底,急得眼珠子通红:你疯了!她却冲我笑,笑得比头顶的月亮还亮:我闺女——哦不,我儿子还在未来等我,我不能拖你后腿。她一脚油门,边三轮轰地往坡下冲,车尾扬起一片尘土,像一条黄龙扑向黑夜。
我喉咙里妈字还没喊出口,就听见砰砰几声,时凝弹打在车斗上,铁皮瞬间冻成银白色,月光下闪着冷光。我妈却不管不顾,把油门拧到底,车头高高翘起,像要飞起来。她背影在月光里越来越小,最后哐一声冲进坡底草丛,没了踪影。
我眼睛瞬间模糊,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我抬手一摸,全是泪。身后管理员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咬牙,转身往坡下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白冒险,我得活下去,得去东环路,得确认我外公接到她!
我一路连滚带爬,鞋底磨破,脚掌被石子割得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疼。耳边全是风声,像无数嘲笑,又像无数鼓励。我低头看表,00:01:10,倒计时进入最后六十秒,我却连穿越点在哪儿都分不清。
就在我快要绝望时,坡底忽然亮起两道车灯,像两把利剑劈开黑夜。一辆老式吉普嘎吱一声刹在我面前,车窗探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国字脸,浓眉,眼角一颗熟悉的痣,和我妈一模一样。
我外公!
他冲我吼:兰兰呢!我喘得说不出话,只能回头指坡顶。外公脸色一变,推门下车,身后跟着两个穿工装的同事,手里拎着扳手、铁棍,像要去打仗。我扑过去,一把抓住外公手腕,声音嘶哑:快去救她!有人追她!走东环路,别走解放路!
外公盯着我,眼神像要把我看穿。我顾不上解释,只能重复:信我一次!她是你女儿!几秒后,他重重点头,冲同事挥手:上车!抄东环路!
我瘫坐在地,看着吉普呼啸而去,心里像被掏空。手表跳到00:00:30,蓝光开始闪烁,像催命的鬼火。我挣扎着爬起来,往吉普相反方向走——我得回穿越点,可我不能把管理员引到他们那边。
刚走两步,就听见砰一声巨响,坡顶炸起一团银白色光球,像月亮被撕碎。时凝弹覆盖了整个坡面,草丛、摩托、人影,全被冻成静止的银雕。我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妈——!
白光里,一个瘦小身影跌跌撞撞冲出来,像从冰层里破壳的鸟——是我妈!她居然跳车了!她浑身是血,却跑得比风还快,一边跑一边冲我挥手,嘴里大喊着什么。我听不见,只能看见她嘴唇在动,那口型分明是:
活——下——去——
手表最后三秒,00:00:03,蓝光猛地炸亮,像一张巨口把我吞进去。我眼前一黑,身体被无形力量拽起,像被抛出地球的陨石。最后一刻,我看见吉普车灯光冲破黑暗,朝她驶去——
5
灰潮的真相
然后,世界安静了。
我以为自己会被拉回2023,像前几次穿越那样——眼前一黑,再一亮,就回到熟悉的城中村巷子,电驴还靠在垃圾桶旁。可这次,黑暗像一潭粘稠的墨汁,把我死死裹住,连心跳都被压得发闷。
突然,一道冷光劈开黑幕,耳边响起机械女声:
时间锚点偏移,定位失败,启动紧急降落协议。
我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般坠落,砰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屁股差点裂成八瓣。我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却发现四周景象全变了——
没有霓虹,没有高楼,甚至没有1997年的老电影院。
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原,灰黑色的天幕低垂,像一口倒扣的锅。地面龟裂,裂缝里透出暗红色光芒,仿佛地下流淌着滚烫的岩浆。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我低头看手表,屏幕裂成蜘蛛网,倒计时停在00:00:01,再也不动了。
喂!系统客服有人吗我拍着手表,嗓子喊到嘶哑,回应我的只有风声。我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这是什么鬼地方穿越隧道还能出车祸
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剧烈震动,我差点摔倒。抬头望去,荒原尽头升起一团巨大的蘑菇云,灰黑色的云柱直冲天际,顶端闪烁着银白色电弧,像无数条雷蛇在跳舞。云柱下方,一座残破的城市剪影若隐若现——高楼折断,桥梁坍塌,火光冲天。
我眯起眼,心脏猛地收紧——那城市的轮廓,竟像极了江城。可江城在1997年没有核爆,也没有地震,更不会被灰云吞噬。我脚下一软,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我跳出了时间线,被扔进未来的某个废墟
周凯。
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像砂纸磨过玻璃。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只见十米开外站着一个人影——瘦高,穿破烂风衣,脸上戴着一张银白色金属面具,面具眼部嵌着两颗红色晶体,像滴血的红宝石。
你是谁我后退半步,脚底踩到碎石,咯咯作响。
面具人没有回答,抬手朝我一指,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扼住我的喉咙,把我整个人提离地面。我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却像被一只透明巨手攥住,肺里的空气迅速耗尽。
时间偷渡者,编号TF-47,你扰乱了历史节点,导致『灰潮』提前爆发,数百万生命因你而提前终结。面具人声音冰冷,像从金属缝里挤出来,你必须被清除。
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却死死抓住一个关键词——灰潮。那是什么鬼我不过是送了一份炸酱面,怎么就跟数百万生命扯上了关系
就在我意识开始模糊时,面具人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一颗银色子弹划破空气,击中面具人肩膀。火花四溅,他却连晃都没晃,只是微微侧头,红色晶体眼闪烁两下,像机器重启。
目标锁定,清除开始。他丢下我,转身朝枪声方向走去。我重重摔在地上,喉咙里灌进一口冷风,咳得撕心裂肺。抬头望去,只见荒原另一侧出现一支小队,全员穿黑色战术服,胸口绣着熟悉的LOGO——时间外卖。
我瞪大眼,难以置信——公司居然派人来救我可下一秒,我的心又沉入谷底:小队成员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的装备比管理员还先进,手里拿的武器闪着幽蓝光,像能把人灵魂都冻结。
周凯,趴下!
一个熟悉的女声穿透风声,钻进我耳朵。我浑身一震,猛地转头——只见小队最后方,一个瘦小身影正朝我狂奔,她穿着
oversized
的战术外套,裤脚卷到膝盖,光着脚,脚底全是血污。她一边跑,一边举枪朝面具人射击,枪口火光连闪。
我瞳孔瞬间放大,喉咙里挤出一个嘶哑的字:妈……
是林秀兰!她居然跟着我跳进了时间裂缝!可她不是被时凝弹冻在坡顶了吗她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面具人似乎也被惊动了,缓缓转身,红色晶体眼锁定她。我心脏几乎停跳,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朝她冲去:别过来!快跑!
已经晚了。面具人抬手,五指张开,空气中浮现出一张半透明光网,像巨型蜘蛛网朝她罩去。我眼睁睁看着她被光网缠住,整个人瞬间定格,像被琥珀封住的昆虫,还保持着奔跑姿势,脸上却带着笑,嘴唇微微张合,像在说:
活——下——去——
不——!我嘶吼,声音被风撕得粉碎。我扑过去,想扯开那光网,手指却直接穿透,像抓住一团空气。面具人缓缓转头,红色晶体眼对准我,声音机械而冰冷:
情感波动超标,启动深度清除程序。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旋转的黑色球体,像微型黑洞,边缘闪烁着银色电弧。我头皮发麻,直觉告诉我——那玩意儿一旦砸过来,我连灰都不会剩下。
千钧一发之际,我手腕上的破表突然嘀一声脆响,屏幕裂开的地方透出刺目蓝光,一行小字疯狂闪烁:
紧急协议启动,时间回溯权限开启,是否倒流三十秒
我愣住,下一秒,几乎吼破喉咙:是!
蓝光猛地炸开,像一轮小太阳在我手腕上爆炸。周围景象瞬间扭曲,风倒卷,云倒飞,面具人掌心的黑洞迅速缩小,光网从林秀兰身上倒流回去,她的身体倒退着跑回小队后方,子弹倒退回枪口,面具人肩膀上的弹孔愈合……
时间,倒流了。
我重重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冷汗湿透了后背。三十秒,我抢到了三十秒!可还没等我缓过劲,手表再次弹出提示:
回溯成功,剩余能量:1%。警告,无法再次使用。
我抬头,只见面具人再次抬手,黑洞重新凝聚。我心脏狂跳,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既然公司能派人救我,那我也能借他们的力量——反杀!
我猛地爬起,朝小队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吼:开枪!打他人中!打他人中!
小队成员似乎也被时间倒流震撼,愣了一秒,随即齐刷刷抬枪,幽蓝子弹如雨点般射向面具人。我扑到林秀兰身边,一把拽住她手腕,声音嘶哑:跟我走!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泪,却笑得比星星还亮:我就知道,你能行。
我鼻子一酸,来不及说话,拽着她冲进荒原深处的黑暗。身后,子弹与黑洞碰撞,爆出刺目白光,像太阳被撕成碎片。大地震颤,狂风怒号,管理员与小队混战成一团,而我和我妈——
像两只被命运放过的蚂蚁,拼命爬向未知。
三十秒,说长不长,说短——足够让命运反手给我一个大耳刮子。
我拖着林秀兰,脚底像踩着风火轮,一路冲进荒原尽头的黑暗。身后白光炸裂,面具人和公司小队打成一锅粥,爆炸声跟鼓点似的,催得我心脏狂跳。我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跑!跑到能量耗尽,跑到时间尽头,也别再被那只黑洞手抓住。
可刚冲出不到五百米,林秀兰突然脚下一软,扑通跪地。我回头,只见她脸色白得吓人,嘴唇直哆嗦:周凯……我、我喘不上气……
我这才注意到,她胸口竟插着一块细长的金属碎片——是刚才黑洞爆炸的飞溅物,两指宽,一指长,正好卡在肋骨下方,血顺着衣角往下滴,把荒原的灰土染成黑红色。我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雷劈成两半:三十秒回溯,竟然没把这块碎片带回去!
系统!系统!我疯狂拍手表,屏幕却闪了两下,直接黑屏——能量耗尽,连SOS都发不出。我眼前一阵发黑,差点跪了。林秀兰却一把抓住我手腕,声音弱得像风:别喊了……先听我说。
我跪在她面前,双手捂住伤口,血从指缝往外冒,烫得我直哆嗦。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吼: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
她笑了,眼角弯弯,像月牙:傻小子……人哪有不死的。她抬手,冰凉的手指摸过我眼角,我只是……提前一点。
我眼泪瞬间决堤,噼里啪啦砸在她手背上。她却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我身后——荒原深处,那团巨大的蘑菇云下方,灰黑色的雾气正疯狂翻涌,像无数条巨蟒纠缠在一起,朝我们这边蠕动。雾气所过之处,地面滋啦作响,裂缝里的红光瞬间熄灭,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
那……那不是雾……她声音发颤,却带着奇异的平静,那是『灰潮』真正的本体……时间消化液。它吃光一切……包括历史。
我脑子咔哒一声,像有根弦断了。灰潮消化液我猛地想起面具人的话——你扰乱了历史节点,导致灰潮提前爆发。原来,我不仅没能救她,还他妈成了末日导火索!
不……不可能!我摇头,想要把这个念头甩出去,我只是送了一份炸酱面!我什么都没干!
林秀兰却摇头,眼神温柔得让我心碎:你干了……你干得很好。她吃力地抬起手,指尖在我额头上轻轻一点,你让我的时间……有了味道。
我哭得像个孩子,嘴里语无伦次:味道什么味道炸酱面吗我以后再给你买十碗!一百碗!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医院!
她却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医院1997年……可没有治时间碎片的医院。她手指下滑,落在我胸口,轻轻一点,治这里……就行。
我愣住,下一秒,她竟一把抓住我衣领,猛地将我拉向自己。我猝不及防,额头撞在她肩头,听见她在我耳边低声说:
周凯,听好了——我不是林秀兰。
我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凝固。她却继续道,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
我是『灰潮』的意识样本,借用你母亲的形态,只为接近你。你才是真正的钥匙——你的基因,能打开『时间尽头』的门。炸酱面……只是激活码。
我脑袋轰的一声,像被原子弹炸成粉末。我机械地抬头,看见她胸口那块金属碎片竟在自动溶解,化作银白色液体,顺着她皮肤爬进血管,所过之处,皮肤变成半透明,底下流动的不是血,而是灰黑色的雾气,像无数细小的时间碎片在旋转。
她——它——冲我眨眨眼,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笑:谢谢你,让我尝到‘被爱’的味道。现在,轮到我报答你了。
话音落下,它猛地推我一把。我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下一秒,我看见林秀兰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像遇到高温,皮肤、骨骼、头发,一层层剥落,化作灰雾,升腾而起,朝我包围过来。
我拼命挣扎,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被银白色液体牢牢黏在地上,像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虫。灰雾涌到我面前,凝聚成一张模糊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开合间,发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别怕,我不会杀你。我会——成为你。
雾脸猛地俯冲,朝我口鼻钻来。我惊恐地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钻进来,像冰水灌进喉咙,一路冲进肺部、心脏、大脑……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手表突然嘀一声脆响,黑屏竟重新亮起,一行血色小字疯狂闪烁:
检测到灰潮意识入侵,启动终极协议——时间逆流·全身重置。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中。下一秒,灰雾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像被烫伤的蛇,猛地从我七窍退出,重新凝聚成林秀兰的形状,却比之前淡薄了许多,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恐的表情:
不可能!你怎么还有能量!
我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咳出的却是银灰色痰液。手表屏幕裂开,透出刺目红光,一行倒计时浮现:
00:00:05
00:00:04
00:00:03
我瞬间明白——手表不是重启,而是自爆!它要用最后一点能量,把我整个人重置成原始状态,像格式化硬盘,连灰雾一起抹掉!
我抬头,看向林秀兰,喉咙里挤出嘶哑的笑:你不是要成为我吗那就——一起归零吧。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想逃,却被手表释放出的红光牢牢锁住。倒计时最后一秒,我听见它用我妈的声音,绝望地喊:
周凯!活下去——
00:00:00
红光炸裂,像一轮太阳在我手腕上爆炸。灰雾、银液、废片场、荒原,所有景象瞬间扭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卷进漩涡。我最后的意识,是看见自己被光吞没——
像一粒尘埃,被时间轻轻吹散。
6
时间尽头的决战
轰——
我以为自爆是粉身碎骨,结果炸出来的不是血肉,是烟花。
红光炸成漫天流星雨,每颗流星都拖着长长的尾巴——那是时间残片,像被剪断的电影胶片,哗啦啦往我脑子里灌。灰雾发出一声尖叫,声音直接在我颅骨里开演唱会,震得我眼球差点掉出来。
下一秒,我看见了——
看见自己像被拆成帧的GIF:一帧婴儿,一帧小学,一帧送外卖,一帧抱着老妈的遗像哭……所有帧同时播放,360度环绕,弹幕还是七彩霓虹字体:
周凯,加载中…99%…加载失败,是否重新读档
我张嘴想骂街,结果吐出一口液态时钟——银白色的小表盘滴滴答答从我喉咙里往外爬,一落地就长脚,跑得比蟑螂还快。灰雾被表盘踩到,发出滋啦烤肉声,痛得它原地扭成一根麻花,顶端冒出一行字:
灰潮意识遭受未知病毒攻击,启动紧急副本。
副本我TM连本体都没搞明白!
忽然,地面裂开,一只巨型外卖箱破土而出,箱子比我高三层楼,盖子砰地弹开,里面堆满巨型炸酱面——每根面条像蟒蛇一样蠕动,酱是黑色漩涡,花生碎是微型星球,咕噜噜自转。箱壁上挂着一条横幅:
【欢迎进入时间外卖·骑手内测副本——〈面条地狱〉】
通关条件:喂灰潮吃光自己
失败惩罚:永世做炸酱
我:
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没等我吐槽完,灰雾嗖地化成一张巨嘴,獠牙是倒计时的数字,一口朝我咬来。我转身就跑,脚底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我自己:一个Q版手办大小的我,正抱着我脚踝大哭,眼泪是迷你表盘,哭得越快时间越快。
我脑子一抽,抓起小我就往巨嘴里扔,吼:吃!给你吃!小我在空中发出喵一声猫叫(对,就是猫叫),啪砸在獠牙上,碎成一地像素。巨嘴嚼了两下,突然打出一个饱嗝,嗝里是震耳欲聋的婴儿啼哭,哭腔正是我出生时的第一声。
我当场头皮炸裂——系统这是拿我当食材
巨嘴吃完还不满足,獠牙重新长出来,颜色更黑,上面刻着两行发光小字:
咸淡刚好,再来一份。
我日!你还真吃上瘾了
我低头狂扒外卖箱,疯狂找自己:一摸一个,手办我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表情各有特色——哭的、笑的、社恐的、中二的……我抓起一把就往嘴里扔,嚼得嘎嘣脆,味道居然是话梅味。我边哭边吃,边骂边塞,像在吞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
吃到第七个,我喉咙一紧,一股铁锈味涌上来。我哇地吐出一口血色磁带,磁带哗啦落地,自动卷开,里面传出一段熟悉的声音——
等风变干净,妈妈就回来。
是林秀兰!我脑袋嗡地炸了,下一秒,磁带化作无数红色光点,飞到我面前,凝聚成一把话梅味吉他(对,就是吉他,还自带果香)。吉他柄上刻着一行小字:
骑手专属武器——母嗓
技能:用摇篮曲让灰潮自爆
副作用:使用者可能永远失去关于母亲的记忆
我握着吉他,手抖成筛子。失去记忆那我还是我吗
巨嘴又一次扑来,这次獠牙直接变成高速公路那么大的倒计时:00:00:10。我咬牙——去TM的副作用,先活下来再说!
我抬手就拨弦,吉他居然自带BGM,前奏一响,是我妈走调版《My
Heart
Will
Go
On》。我眼泪瞬间决堤,一边哭一边嚎: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歌声一出,空气直接开花,炸出一朵朵话梅味的音符,像小精灵往巨嘴里钻。巨嘴开始打颤,獠牙上的倒计时疯狂乱跳:10、9、8……到5的时候,嘴皮子开始掉渣,渣子落地长成迷你我,排队跳回我身体里——敢情刚才吃的全吐出来,还附赠利息!
倒计时跳到1,巨嘴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轰然炸裂,灰雾被炸成漫天灰色流星雨,雨点落地,长出成片黑色炸酱面森林,每根面条顶端都顶着一张人脸——全是我的表情,冲我齐声喊:
谢谢光临——记得五星好评!
我跪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狂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吉他咔嚓一声碎成红烟,钻回我胸口。我低头一看,心口多了颗话梅形疤痕,一碰就隐隐作痛——副作用到账了我拼命回想林秀兰的脸,却只剩一个模糊轮廓,像被水泡过的旧照片。
系统音终于响起,却带着诡异的欢快:
副本通关!灰潮意识已净化,时间线重启中……
提示:你已获得『无限自吃』技能,可消耗自身记忆换取任意时间操作。
温馨提示:记忆吃完,你就不是你了哦~
我抬头,天空裂开一道巨缝,缝里伸出一只银色外卖骑手头盔,像月球那么大,对我比了个中指,然后——
一口把我吞了。
头盔吞我的瞬间,我没有害怕,反而在笑。
笑它蠢——把我吃进肚子,等于把病毒喂进自己血管。
我以为地狱是火海,结果是——
巨型外卖盒组成的宇宙坟场。
无边无际的荒野,堆满锈迹斑斑的时间外卖箱,每只箱子都在蠕动,像吃饱的胃。天空是裂开的表盘,指针倒着走,每跳一格,就有一道灰色瀑布从天而降——那是被灰潮删掉的人类记忆,像泔水一样倒进这里。
我落地,啪一声砸在一只软绵绵的箱盖上,低头一看——箱子里全是炸酱面蟒蛇,正昂起面条脑袋对我吐信子:嘶——话梅味。
远处,一座由金属面具堆成的高山在呼吸,每个面具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欢迎回家,TF-47。
回家我他妈连家都忘了!
我抬手想揉脸,却发现——我没有手。
低头,我没有身体。
我只是一团蓝色倒计时,飘在半空,数字不断减少:
00:10:00
00:09:59
系统音在我脑壳里回荡,声音居然是我自己的:
骑手已压缩成‘时间胶囊’,即将被灰潮主核消化。
倒计时结束,你将变成‘无记忆空白体’,永久为灰潮打工——
职位:炸酱面搬运工。
我冷笑,笑到整个倒计时都在震:
打工可以!但我要当董事长!
倒计时00:08:00,面具高山突然裂开,一条由话梅干铺成的天梯伸到我脚下。天梯尽头,飘着一个巨型拼图,每块碎片都是一段影像——
林秀兰在电影院偷吃话梅;
林秀兰一脚踹开铁门;
林秀兰把冰峰汽水递给我;
林秀兰被光网冻成银雕,对我喊活下去……
拼图缺口处,闪着同一行字:
缺一个核心片:骑手心脏。
我低头,看自己胸口——那颗话梅形疤痕正在发光,像LED灯。我秒懂:灰潮以为吃掉我心脏里的摇篮曲病毒,就能彻底消化我;却没想到——病毒早把心脏改造成炸弹。
我狂笑,飘向拼图,用倒计时边缘割开胸口疤痕,掏出一颗发光的话梅——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段记忆,也是灰潮唯一无法复制的情感源代码。
我把话梅按进拼图中心。
00:05:00
拼图瞬间完整,化作巨型林秀兰,顶天立地,手里拎着一把吉他形状的话梅火箭筒,对我挑眉:
儿子,一起疯
我吼:点火!
00:03:00
巨型林秀兰扛起火箭筒,对准面具高山——轰!
炮弹不是火药,是无限复读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每唱一句,面具就碎一片,碎渣落地长成迷你周凯,排队跳回我身体——灰潮把我吃下去的自己,全被母亲炸出来,反向填充。
我身体迅速重组:脚、腿、手、胸……最后一颗脑袋飞回来,我听见咔哒一声,倒计时重新长在我脖子上,数字却开始倒着走:
00:02:59
00:03:00
00:03:01
系统音尖叫:
警告!病毒变异,灰潮主核正在被‘母爱’吞噬!
我抬头,只见面具高山融化成灰色瀑布,被巨型林秀兰张嘴全吸进去。她肚子越鼓越大,最后砰一声炸成——
一场话梅味的流星雨。
每颗流星落地,都变成会唱歌的炸酱面,齐声高唱:
妈妈爱你,你要乖……
灰潮被自己的食物反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吼,身体从内部裂开,喷出银色外卖箱,箱子自动打开,弹出一只巨型头盔——正是吞我的那只。
头盔这次不竖中指,跪了。
它声音发抖:
董事长,欢迎回家。
00:00:00
倒计时归零,我却没消失,反而长高了——
一米、十米、百米,直到头顶裂开的表盘。
我抬手,荒原所有外卖箱同时掀开,里面爬出无数灰色周凯,全是被灰潮吃掉的其他时间线版本的我。他们排队走到我面前,齐刷刷单膝跪地,声音震天:
CEO好!
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话梅疤痕变成金属工牌,职位一栏闪着霓虹:
时间外卖·灰潮分部
董事长:周凯(无限自吃版)
我咧嘴,笑得整个坟场都在抖:
兄弟们,上线!目标——把灰潮吃成白潮!
无数灰色周凯同时起身,像蝗虫扑向面具残骸,啃得咔咔响。每咬一口,灰潮就白一分,像被漂白剂浇过。最后,整个时间尽头变成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白色世界中央,孤伶伶飘着一颗话梅干。
我走过去,捡起来,耳边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等风变干净,妈妈就回来。
我抬头,白色天空裂开一道缝,1997年的夜风灌进来,带着汽油味、栀子花香、冰峰汽水的凉。
风里,有人对我挥手——
是林秀兰,她站在老电影院门口,身边没有渣土车,没有灰潮,只有一盏正常的路灯,灯泡暖黄。
她冲我笑,眼角那颗痣鲜活鲜活:
儿子,风干净了,我回家吃面。
我张嘴,想喊妈,却发不出声音——因为我没有嘴了。我已经不是人,是整个时间尽头本身。
我只能用风回答:
好,我给你加双倍花生碎。
她转身,走进电影院,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
白色世界慢慢合拢,最后一只灰色周凯啃完最后一块面具,抬头看我,咧嘴一笑,化成我自己的脸。
我——无边无际的白色周凯,轻轻打了个嗝。
嗝里飘出一句话,像给全宇宙的外卖小票:
已送达,五星好评,记得话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