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浮世黄火 > 第一章

林微第一次见到陈屿时,苏州的梅雨季刚过,空气里还浸着湿漉漉的水汽。她抱着一摞刚修复好的古籍从古籍馆后门出来,转角就撞上了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怀里的《宋刻本论语集注》险些脱手。
抱歉,抱歉。男人伸手稳稳托住书脊,指节分明的手背上沾着一点墨渍,像是刚从宣纸上抬起来。林微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歉意,像揉碎了的星光落进深潭,我帮你送进去吧。
后来林微才知道,陈屿是古籍馆新聘的摄影师,专门负责给馆藏珍本拍摄高清影像。他总背着一个磨得发亮的相机包,在馆里轻手轻脚地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书架上沉睡的千年时光。
两人熟络起来是在一个午后。林微在修复室处理一张明代的残卷,陈屿恰好来拍摄同一批文物。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案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举着相机调整角度,镜头却不经意间对准了林微垂眸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扫出一小片阴影,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竹镊子,正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拼回原位。
抱歉。陈屿立刻收回镜头,耳尖微微泛红,你专注的时候……很好看。
林微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手里的镊子差点打滑。她低头盯着残卷,声音细若蚊蚋:你拍文物就好,不用管我。
那天之后,陈屿总会在拍摄间隙来修复室待一会儿。有时是递一杯温热的桂花乌龙,有时是分享一块刚买的袜底酥,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看林微和古籍打交道。他话不多,却总能在林微遇到难题时,递上最需要的工具——比如她找不到的细砂纸,或是早就裁好尺寸的桑皮纸。
林微渐渐发现,陈屿不仅会摄影,还懂古籍。有一次她对着一张模糊的题跋发愁,他竟能准确说出那是清代藏书家黄丕烈的笔迹,还指出了题跋里隐藏的藏印位置。我爷爷以前是古籍修复师。他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小时候总在他的工作室里玩,耳濡目染就懂了些。
秋末的时候,古籍馆要办一场千年典籍特展,林微负责展品陈列,陈屿则承担所有拍摄工作。两人经常一起加班到深夜,馆里的长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有一次加班到凌晨,林微趴在案台上打盹,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淡淡松木香气的风衣,案台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汤里卧着一个完整的荷包蛋。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林微捧着面碗,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底。
陈屿坐在对面,正擦拭着相机镜头,闻言抬头笑了笑:看你下午只吃了半个面包。
特展开展那天,来了很多专家学者。林微站在展台前,向观众介绍她修复的《宋刻本论语集注》,陈屿则举着相机,镜头始终追随着她。当她讲到修复过程中遇到的难题时,他突然走上前,拿起话筒补充道:林老师为了补全这处缺字,查了二十多本参考资料,还专门去南京图书馆比对了同版本的善本。
林微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眼里的骄傲,像星光落满了眼眸。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情愫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悄生根发芽。
特展结束后,陈屿约林微去平江路散步。夜晚的平江路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青石板路上映着灯笼的暖光,河水缓缓流淌,载着满河的星光。走到一座石桥上时,陈屿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我不是个擅长说情话的人。他的声音有些紧张,指尖微微颤抖,但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清晨,都能和你一起看古籍馆的朝阳;每一个深夜,都能为你留一碗热汤。林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林微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又想起那些加班的深夜、温热的茶水、安静的陪伴,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愿意。
陈屿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风衣上的松木香气将她包裹。远处的灯笼在河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像极了他们心中,那团刚刚燃起的、温暖的火焰。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依旧在古籍馆里忙碌。林微修复古籍时,陈屿会在一旁安静拍摄;陈屿整理照片时,林微会为他泡一杯桂花乌龙。偶尔闲暇时,他们会一起去平江路散步,去山塘街吃小吃,去太湖边看日落。
有人问他们,每天面对这些古老的文物,会不会觉得枯燥。林微总会笑着回答:因为身边有对的人,所以连时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是啊,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就像古籍馆里的那些典籍,历经千年风雨,依旧能在时光中绽放光彩;他们的爱情,也会在岁月的打磨中,愈发醇厚,愈发珍贵。
那个梅雨季相遇的转角,那个阳光斑驳的修复室,那个飘着桂花香的深夜,还有那个石桥上的告白……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成了他们爱情里,最温暖的注脚。
就像暗夜里的萤火,虽然微弱,却能在浮世中,照亮彼此的路,温暖彼此的一生。
第二年开春,古籍馆接到一桩特殊委托——为一位老收藏家修复一批民国时期的书信。这批书信用的是极薄的连史纸,大多边角霉变,有的甚至粘成了纸团,林微对着木箱里泛黄的信笺,皱了好几天眉。
陈屿看出她的为难,那天晚上特意翻出爷爷留下的旧笔记,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在湿揭法那一页折了角。爷爷以前修复过类似的信札,他把笔记推到林微面前,台灯的暖光映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你看这里,用温水调稀米汤,轻轻浸润粘连处,或许能分开。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人几乎泡在修复室。陈屿每天提前到馆,把温水晾到适宜的温度;林微则戴着放大镜,用竹刀一点点剥离信纸。有天傍晚,林微终于揭开最后一张粘连的信笺,上面娟秀的字迹清晰浮现——君至北平,勿念寒暖,吾已备好冬衣,待君归。她忽然红了眼眶,转头看向陈屿,发现他也正望着信笺,眼底满是柔软。
原来以前的人,连思念都写得这么克制。林微轻声说。
陈屿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我们不用克制,想你的时候,我会立刻告诉你。
那批书信修复完成后,老收藏家特意来馆里致谢,还带来了一罐自家酿的杨梅酒。当晚,两人在陈屿的小阳台上,就着一盘盐水花生喝杨梅酒。夜风带着江南的潮气,吹得灯笼轻轻摇晃,陈屿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戒,戒面是用细银丝弯成的书页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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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正式求一次婚,他单膝跪地,指尖有些发烫,林微,你愿意让我做你一辈子的‘工具书’吗不管是修复古籍的难题,还是生活里的麻烦,我都帮你一起解。
林微笑着点头,眼泪却落进酒杯里,漾开一圈细碎的光。
婚礼定在重阳节,那天苏州下着小雨,林微穿着秀禾服,手里捧着一束晒干的桂花——那是去年秋天,两人在西山岛摘的,陈屿特意找花店做成了干花,说要让秋天的香气,陪她走进新的日子。
婚后的生活,依旧绕着古籍馆打转。只是修复室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保温箱,里面总装着陈屿早上煮的银耳羹;陈屿的相机包里,也多了一张林微写的便签,上面记着他容易忘记的拍摄参数。
有一年冬天,古籍馆接收了一批从海外回流的敦煌残卷。残卷上的颜料已经氧化,需要在恒温恒湿的环境下修复。林微连着半个月在修复室加班,陈屿就每天晚上带着热饭来陪她。有天深夜,林微趴在案台上休息,陈屿悄悄用相机拍下她的睡颜,照片的背景里,是摊开的残卷和亮着的台灯,他在照片背面写:我的妻子,和她守护的千年时光。
后来,这张照片被收录在古籍馆的纪念册里。有人问起背后的故事,林微总会笑着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两个喜欢旧时光的人,一起把日子过成了想要的样子。
今年梅雨季,林微又在古籍馆的转角遇到了一个抱着书的小姑娘,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小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书散了一地,林微伸手扶她时,陈屿正好从旁边走来,熟练地帮小姑娘捡起书,指尖还沾着一点墨渍,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看着小姑娘道谢离开的背影,林微挽住陈屿的胳膊,轻声说:你看,时光好像在绕圈。
陈屿低头看她,眼底的星光依旧明亮:不是绕圈,是我们一起,把每一段时光都走成了往后的回忆。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两人并肩走在古籍馆的长廊上,脚步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那些修复好的古籍,在书架上静静躺着,记录着千年的故事;而他们的故事,也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慢慢变成了时光里最珍贵的典籍,被岁月妥善收藏,永远不会褪色。
就像暗夜里的萤火,不仅照亮了彼此的路,还把温暖的光,留在了每一段走过的时光里,岁岁年年,永不熄灭。
老收藏家再来古籍馆时,是次年春分。他提着一个藤编食盒,推开修复室的门时,林微正对着一张宋代的绢本扇面皱眉——扇面上的仕女衣带处有一道细长的裂痕,丝线老化得厉害,稍不留意就会扯断。
小林老师,还在跟这‘美人’较劲呢老收藏家的声音带着笑意,将食盒放在案台上,掀开盖子,里面是码得整齐的青团,家里老婆子做的,豆沙馅的,你们尝尝。
陈屿正好拿着相机进来,见状连忙接过食盒,熟稔地找了两个瓷盘分装:张老,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上次那批书信,我儿子在国外看到影印本,说比他收藏的那些现代画册还好看。老收藏家坐在角落的藤椅上,看着林微手里的扇面,眼神里满是感慨,我年轻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老物件,只是那时候不懂珍惜,好多都弄丢了。现在看到你们这么用心,我这心里啊,踏实。
林微停下手里的活,拿起一个青团咬了一口,清甜的豆沙馅在嘴里化开:您能喜欢就好。其实这些老物件,就像有生命的,我们不过是帮它们多活几年。
说得好!老收藏家拍了拍手,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相册,今天来,还有个事想麻烦你们。这里面是我和我老婆子年轻时的照片,有些都模糊了,我想请小陈老师帮忙修修,以后留给孩子们看。
陈屿接过相册,指尖拂过封面的磨损处,里面的照片大多是黑白的,有些边角已经卷曲,还有几张因为受潮,影像变得模糊。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修。他翻开一页,照片上的年轻男女站在苏州园林的石桥上,笑容明亮,这是您和阿姨年轻时的样子真好看。
老收藏家看着照片,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是我们结婚那年拍的,就在拙政园。那时候穷,就拍了这么一卷胶卷,还是攒了好几个月的钱。
那天下午,修复室里格外热闹。老收藏家絮絮叨叨地讲着照片背后的故事,林微偶尔搭话,陈屿则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需要修复的细节。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相册上,也落在三人身上,暖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一周后,陈屿把修复好的照片和相册送了过去。老收藏家的妻子正坐在院子里择菜,看到照片时,手里的菜篮子都掉在了地上。这……这不是我们年轻时的样子吗怎么这么清楚她捧着照片,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老头子,你看,你那时候还留着大背头呢!
老收藏家也红了眼眶,拉着陈屿的手不停道谢:小陈老师,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们又看到了年轻时的样子。
陈屿笑着摇头:您不用谢我,该谢这些照片,它们替你们记下了最好的时光。
从老收藏家家里出来时,夕阳正斜挂在天边,把云彩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林微挽着陈屿的胳膊,轻声说:你看,我们不仅修复古籍,还修复了别人的回忆。
陈屿低头看她,眼底映着漫天霞光:因为我们修的,从来都不只是纸页和照片,是藏在里面的爱和时光啊。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到了秋天,古籍馆要举办一场时光回响特展,不仅展出修复好的古籍,还特意开辟了一个展区,展出老收藏家那批修复后的书信和照片,以及其他几位市民捐赠的老物件。
开展那天,老收藏家带着妻子来了。两人手牵着手,站在自己的照片前,像当年在拙政园石桥上那样,笑得格外灿烂。林微和陈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
有个小姑娘拉着妈妈的手,指着展柜里的书信问:妈妈,这些字为什么这么好看呀
妈妈蹲下身,温柔地说:因为里面写满了想念呀。就像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会一直留在心里,不会消失。
林微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暖暖的。她转头看向陈屿,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温柔。是啊,不管是古籍里的文字,还是照片里的笑容,或是身边人的陪伴,都是时光留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特展结束后,林微在整理展品时,发现老收藏家悄悄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们,让旧时光里的爱,重新发了光。
林微把纸条递给陈屿,两人一起看着上面的字迹,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他们在古籍馆里,守着千年的时光,也守着彼此的爱,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就像暗夜里的萤火,虽然微弱,却能在时光的长河里,一直亮着,温暖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也温暖着彼此的一生·
特展闭幕后的第三个月,古籍馆来了两个年轻的实习生。女孩叫苏晓棠,背着半旧的帆布包,手里攥着一本笔记,一见到林微就红了脸:林老师,我是来学古籍修复的,您修复的《宋刻本论语集注》,我在特展上看了三遍。男孩叫周屿,抱着一台相机,眼神里满是期待:陈老师,我想跟着您学文物摄影,您拍的敦煌残卷照片,我打印出来贴在宿舍墙上。
林微看着苏晓棠紧张又认真的模样,想起了第一次进修复室时的自己。她把一沓裁好的桑皮纸放在案台上,拿起竹镊子:学修复要耐得住性子,先从练‘稳’开始,今天我们先练夹纸,不能让纸有一点褶皱。
陈屿则带着周屿熟悉馆内的藏品,从宋代的刻本到民国的信札,他一边走一边讲解:拍文物和拍风景不一样,要突出细节,还要还原它本来的颜色,就像给这些老物件‘画像’,不能失真。
往后的日子里,修复室和摄影区都多了热闹的身影。苏晓棠总在晨光熹微时就到馆里,对着一张废纸上百次地练习夹纸;周屿则背着相机,跟着陈屿在各个展厅里转,笔记本上记满了拍摄参数和注意事项。
有一次,苏晓棠在修复一张清代的字帖时,不小心用多了浆糊,导致字帖边缘起了皱。她看着自己的作品,眼圈瞬间红了,蹲在地上小声啜泣。林微没有责备她,只是蹲下身,拿起那张字帖:我第一次修复古籍时,把一张明代的残卷弄破了,躲在修复室里哭了一下午。
她把竹镊子递给苏晓棠,耐心地教她如何用温水轻轻抚平褶皱:修复古籍就像走人生路,总会犯错,但重要的是学会弥补,把错误变成经验。苏晓棠抬起头,看着林微温柔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竹镊子。
周屿也遇到过难题。有一次拍摄一批唐代的陶俑,陶俑表面的釉色在灯光下总显得暗沉,他拍了几十张都不满意,急得抓耳挠腮。陈屿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让他换了几个角度,又调整了灯光的亮度:你要试着和文物‘对话’,了解它的特点,才能拍出它的美。
在周屿的坚持下,他终于拍出了满意的照片。当他把照片拿给陈屿看时,陈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只要肯用心,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转眼到了年底,古籍馆要举办一场薪火相传师徒作品展。林微和苏晓棠一起修复了一张民国时期的家书,陈屿则和周屿合作拍摄了一组馆藏玉器的照片。开展那天,苏晓棠站在自己修复的家书前,向观众介绍修复过程,眼神里满是自信;周屿则在摄影展区,认真地回答着观众的提问,像极了当年的陈屿。
老收藏家也来了,他看着展柜里的展品,又看了看林微和陈屿,笑着说:真好啊,你们把手里的技艺传下去了,这些老物件也能一直‘活’下去了。
展览结束后,苏晓棠和周屿捧着各自的展品,向林微和陈屿道谢。苏晓棠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贴满了她练习夹纸的废纸条:林老师,谢谢您教会我耐心和坚持。周屿则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陈屿在指导他拍摄时的背影:陈老师,谢谢您教会我如何和文物‘对话’。
林微和陈屿看着两个年轻的身影,相视一笑。他们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传递了下去。
第二年春天,林微发现自己怀孕了。陈屿比她还紧张,每天早上都要提前半小时起床,给她煮孕妇能喝的杂粮粥;晚上则陪着她在古籍馆的长廊上散步,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小声说着话:宝宝,爸爸明天带你看妈妈修复古籍,妈妈可厉害了。
十月怀胎,林微生下了一个女儿。他们给女儿取名叫陈念微,念是思念,也是传承,微则是林微的名字。出院那天,老收藏家特意来了,给孩子带来了一个长命锁,上面刻着薪火两个字:希望孩子能像你们一样,守住这些老时光。
时光荏苒,转眼陈念微就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每天放学,她都会跑到古籍馆,坐在修复室的角落里,拿着小本子临摹古籍上的字;或者跟在陈屿身边,看着他拍摄文物,偶尔还会拿起玩具相机,学着爸爸的样子拍照。
有一次,陈念微看到苏晓棠在修复一张残卷,好奇地问:苏老师,你在给纸‘治病’吗
苏晓棠笑着点头:对呀,这些纸生病了,我们要把它们治好,让它们能一直陪着我们。
陈念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到林微身边,拉着她的手:妈妈,等我长大了,也要给纸‘治病’,还要跟爸爸一起给它们‘画像’。
林微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啊,妈妈和爸爸等着那一天。
又是一个梅雨季,苏州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林微坐在修复室里,手里拿着一张刚修复好的清代信笺,信笺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陈屿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相机,正对着信笺调整角度。陈念微则坐在角落的小椅子上,拿着彩笔,在纸上画着一家人的模样,画里的天空飘着萤火虫,亮闪闪的。
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修复室里,落在三人身上,也落在那些修复好的古籍上。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温暖而美好。
林微抬头看向陈屿,眼底满是温柔。从初见时的那个转角,到如今的一家三口,他们在古籍馆里,守着千年的时光,也守着彼此的爱。那些修复过的古籍,记录着古人的故事;而他们的故事,也在时光的长河里,慢慢变成了新的典籍,被岁月妥善收藏,代代相传。
就像暗夜里的萤火,不仅照亮了彼此的路,还把温暖的光,传递给了下一代,照亮了更多人的路。岁岁年年,永不熄灭。
特展后三月,古籍馆迎来俩实习生。苏晓棠揣着笔记追林微,说看《宋刻本论语集注》入了迷,要学修复;周屿抱相机缠陈屿,称其敦煌残卷照片贴满宿舍墙,想学制文物摄影。
林微从夹桑皮纸教起,让苏晓棠练稳,不许纸起皱;陈屿带周屿摸遍馆藏,强调拍文物要画像,还原本真。苏晓棠曾因浆糊用多弄皱清代字帖,蹲地啜泣,林微拿自己当年弄破明卷的旧事安慰,教她温水抚平褶皱:修复如人生,错了补,便是经验。周屿拍唐俑总显釉色暗沉,陈屿让他换角度调灯光:得和文物对话,才懂它的美。
年底薪火相传师徒展,林微与苏晓棠合修民国家书,陈屿同周屿共拍馆藏玉器。展会上,苏晓棠自信讲修复,周屿从容答观众问,老收藏家见状叹:技艺传下去,老物件就能一直‘活’。展后,苏晓棠递上贴满练习废纸条的本子,周屿拿出陈屿指导时的背影照,双双致谢。
次年春,林微怀孕。陈屿晨起煮杂粮粥,夜陪散步抚肚轻语:宝宝,看妈妈修古籍,她超厉害。十月后,女儿降生,取名陈念微,念是传承,微承母名。老收藏家送长命锁,刻薪火二字:盼孩子守好老时光。
念微上幼儿园后,每日放学扎进古籍馆。要么蹲修复室临摹古字,要么跟陈屿学拍照。一次见苏晓棠修残卷,她歪头问:苏老师,你在给纸‘治病’吗得到肯定后,便拉林微的手:我长大也要‘治病’、‘画像’。
又逢梅雨季,雨歇时阳光入修复室。林微持刚修好的清代信笺,上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字迹分明;陈屿举相机调角度;念微在角落画全家福,画里漫天萤火。
林微抬眸望陈屿,眼底漾着温柔。从初遇到三口之家,他们守着古籍与时光,也守着爱。那些修复的典籍藏着古人故事,而他们的故事,正成为岁月里新的典籍,随萤火之光,代代相传,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