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我?”
钱天抬手,用两根手指推开眼前的手铐。
“曹刚,你新来的吧?”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做事要带脑子。”
他一边解锁手机屏幕,一边轻声说着。
钱东来见父亲如此镇定,原本慌乱的心也安定下来,他挺起胸膛,学着父亲的样子,对面前的警察怒目而视,色厉内荏地吼道:“滚开!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敢动我一下试试!”
曹刚面无表情,只是对下属递了个眼色。
两名警察不再犹豫,猛地向前一步,反剪钱东来的胳膊,只听“咔哒”一声脆响,手铐直接拷上。
“啊!爸!救我!”
钱东来瞬间破防。
钱天依旧在打电话。
“陈市,是我,钱天啊。”
“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对,在我的公司……分局的曹局长,不知道为什么,非说我拖欠什么军属工程款,还要打人,现在要抓我……”
“是是是,我知道要配合工作,可他这……这是要把我跟那些地痞流氓一起铐走啊!我钱天在帝都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帝都的营商环境……”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钱天连连点头。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对着曹刚扬了扬下巴。
“曹局,陈副市长的电话,马上就到。”
他笃定,曹刚会怕。
果然,不到三十秒,曹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曹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按下了免提。
“你是城南分局的曹刚?”
“我是。”
曹刚回答得不卑不亢。
“钱天的事我听说了,立刻放人!”
对方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强硬无比,“一个商业纠纷,你们警方这么大动干戈,想干什么?影响有多坏,你想过没有?”
曹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报告陈市,这不是商业纠纷,是聚众斗殴,蓄意伤人。嫌疑人钱天,指使手下打断了功勋家属王富的腿,人证物证俱在。”
“功勋家属?”
电话那头的陈副市长发出一声嗤笑,“曹刚,别拿这些名头来压我。什么功勋家属,能比我帝都的杰出企业家还重要?钱天为帝都纳了多少税,提供了多少就业岗位,你算过吗?”
“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人给我放了!”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谁给你的胆子铐他?你想破坏帝都的营行环境吗?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曹刚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一字一句地对着电话说道:“报告陈市,我拒绝。”
“够了!”
陈副市长粗暴地打断他,“曹刚,你记住,你手上的权力是谁给你的,我可以给你权力,也可以收回来!”
“如果我不放呢?”曹刚反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更暴怒的咆哮:“好!好得很!你等着!”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钱天脸上的笑容已经毫不掩饰,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的西装领口。
“曹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给我把手铐解开,然后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公司。”
“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他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曹刚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果然,不到三分钟,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来电显示是“局长”。
帝都公安一把手。
他真正的顶头上司。
曹刚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这一次,他没有开免提。
“曹刚,我是周卫国。”
“局长好。”
“钱家的案子,你不用管了。”
“从现在开始,你停职反省,等待后续通知。”
“这个案子,市局会成立专案组,我亲自跟进。”
曹刚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局长。”
钱天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到他接完电话后那张脸,心中的大石彻底落地。
他赢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不长眼的下场!”
“一个小小的分局局长,也敢跟我斗?”
“我告诉你,在帝都,我钱天想让你滚蛋,你就必须滚蛋!”
“现在,可以让你的人,把我儿子的手铐解开了吗?曹……哦不,前曹局长?”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特别重,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然而,曹刚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
“钱天,你以为你赢了?”
曹刚缓缓摇头,他拿出自己的配枪,退出弹匣,然后将枪和弹匣一同放在了旁边一辆警车的引擎盖上,接着,他开始解自己警服的扣子,一颗,一颗,动作沉稳而有力。
“虽然你能够让局长临时撤了我,可是老子今天火气很大啊,就算是拼着这身警服不穿了,老子也要揍你一顿!”
钱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不对劲。
这家伙不是在演戏?
他真敢脱?
疯子!
曹刚没理会他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将脱下的警服工工整整叠好,每一个折痕都一丝不苟。
然后,他将叠好的警服与那把退出了弹匣的配枪,并排放在警车的引擎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勾勒出结实的肌肉轮廓。
他,不再是曹局长。
他现在,只是曹刚。
钱天心底涌起一股寒意,下意识后退半步,对着身后那群保镖厉声尖叫:“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他给我废了!出了事我担着!”
他钱天,帝都的纳税大户,上流社会的体面人,怎么能被一个没了身份的疯狗当众挑衅?
几名保镖对视一眼,立刻猛虎般扑向曹刚。
然而,他们没能前进一步。
“砰。”
“砰。”
“砰。”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之前一直站在曹刚身后的那些警察,那些钱天眼中的小角色,此刻,动了。
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拔枪,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一个,两个,十几个……他们组成了一道沉默而坚固的人墙,严严实实挡在了保镖们面前。
整个场面,寂静无声。
钱天的保镖们,都是见过血的狠角色,可此时此刻,面对这群警察,他们那是一动都不敢动啊。
钱天的脸色彻底白了。
“你……你们要造反吗?”
“他已经被停职了!他不再是你们的局长!”
没人理他。
人墙之后,曹刚迈开大步,径直朝他走来。
一步,两步。
“别过来!”钱天彻底慌了,“我警告你,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过!我最好的律师团队会让你……”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已经揪住了他的衣领。
“律师?”
曹刚笑了,笑容里满是轻蔑。
“等你从医院里出来,有力气说话了,再去请吧。”
下一秒,一只硕大的拳头在他眼前急剧放大。
“砰!”
一声闷响。
钱天只觉得自己的鼻梁仿佛被一柄铁锤正面击中,酸、麻、剧痛瞬间炸开,眼泪和鼻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世界在旋转,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
他引以为傲的意大利手工西装,此刻沾满了灰尘。
“啊……”
曹刚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又一拳。
“这一拳,是替王富的腿打的。”
“这一拳,是你这种杂碎不该活在世上的道理!”
钱天彻底懵了。
他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习惯了用钱和权势解决一切,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可现在,他被一个他刚刚还羞辱过的警察,像打一条死狗一样按在地上暴揍。
公司的员工,他手下的马仔,那群精锐的保镖,全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
不是他们不想上。
是他们不敢。
警察可还拿枪指着他们呢!
这哪里是打架?
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处刑!
钱天从最开始的咒骂,到中断的求饶,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意识开始模糊,视线里只剩下那只拳头。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曹刚再次举起拳头时,一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够了,曹刚!”
是卫忠。
他一直站在人墙的最前面,此刻终于忍不住出手。
“再打下去,真会出人命!”
卫忠死死攥着曹刚的手臂,压低声音吼道,“你想为这种人渣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曹刚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死死盯着脚下已经不成人形的钱天,手臂上的肌肉还在贲张。
“放开!”
“我不放!”
卫忠寸步不让,“你看看他!已经够了!你心里的那口气,出了就行了!”
“老首长,你懂个屁!”
曹刚的声音沙哑,“这种人,打断他一条腿,他明天就能坐着轮椅出来,继续害人!只有把他打怕了,打到骨子里,让他一辈子都记住今天的疼,他才可能学乖一点!”
“那你的前途呢?”卫忠急了,几乎是在咆哮,“你还想不想干了?哪个领导会要一个一言不合就把人往死里打的局长?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卫忠说的是实话。
体制内,最看重的就是稳定和服从。
像曹刚这样暴烈的性格,就算能力再强,功劳再大,也会被视为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