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我提前回家想给裴雪惊喜。
却在玄关闻到了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推开卧室门时,她正踮脚吻着一个陌生男人,唇瓣分离时还带着水光。
我默默关上门,开始策划一场完美的报复。
先让那个叫陈砚州的男人身败名裂——
我匿名把他公司偷税的证据群发给所有客户。
再让他倾家荡产——
精准狙击他重仓的股票,让他一夜爆仓。
最后,我在裴雪的首饰盒里放了份礼物。
她打开时尖叫着跌坐在地——
那是陈砚州被催债公司打断三根肋骨的诊断书。
监控里,我看着她的崩溃,无声地笑了。
第一章
邝彻把车停进自家车库时,引擎的余温还没散尽。下午四点刚过,阳光斜斜地打在车玻璃上,晃得他微微眯了下眼。他抬手松了松领带结,那玩意儿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就像这七年婚姻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瞬间。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七周年。铁婚他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铁,够硬,也够冷。
副驾驶座上,一个扎着精致丝带的深蓝色绒面盒子安静地躺着。里面是他跑了大半个城才找到的限量款项链,裴雪念叨了小半年。他想象着她打开盒子时惊喜的样子,或许会像刚结婚那会儿,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这念头让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稍微压下去一些。他拿起盒子,推开车门。
指纹锁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淡淡花香和……某种陌生的、带着点侵略性的木质调香水味,毫无预兆地钻进邝彻的鼻腔。他脚步顿在玄关,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家里很安静。保姆张姐今天下午请假回了乡下。裴雪呢她昨天电话里说今天下午约了闺蜜做SPA,要晚点回来。这念头刚闪过,就被那股突兀的香水味搅得粉碎。那味道,绝不是他用的,也绝不是张姐的。它突兀地、霸道地悬浮在熟悉的家的空气里,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纪念日刻意营造的温情泡沫。
心脏毫无预兆地往下沉,沉得发慌。邝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动作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脱下皮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那股香水味,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越来越浓烈,源头直指走廊尽头的主卧。
卧室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里面传出极其细微的声响,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又像是……压抑的、急促的呼吸。
邝彻站在门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他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推在那扇沉重的实木门上。
门无声地滑开。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房间,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暖金色。就在那片刺目的光晕里,他看到了他的妻子,裴雪。
她背对着门,穿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她正微微踮着脚尖,仰着头。她的双臂,正亲密地环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脖颈上。
那个男人很高,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背影挺拔。他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揽在裴雪的腰后,另一只手似乎捧着她的脸颊。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邝彻清晰地看到裴雪小巧的下巴扬起的弧度,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扇形的阴影,看到她嫣红的唇瓣,正紧紧地、忘情地贴合在另一个男人的嘴唇上。
他甚至能看到,当他们的唇瓣在光影里极其缓慢地、恋恋不舍地分离时,那上面残留的、一点湿润的水光。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轰鸣,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冲上喉咙。
他没有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双眼睛,死死地钉在那对拥吻的身影上,像要把这一幕刻进灵魂深处,烧成灰烬。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将门重新拉回原位。那道窄窄的缝隙消失了,隔绝了卧室里那幅刺目的画面,也隔绝了他过去七年构筑的整个世界。
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板上。手里那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瓷砖上,滚了两圈,停在墙角。丝带散开了,露出里面天鹅绒衬垫上闪烁的钻石光芒,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他抬起手,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脏污。直到嘴唇被擦得火辣辣地疼,那股恶心感依旧盘踞在胸口,翻江倒海。
纪念日的惊喜呵。
邝彻坐在玄关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偏移,室内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他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苍白。最初的剧痛和眩晕过去后,一种更深的、更沉的东西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翻涌上来,冰冷刺骨,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需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每一个细节。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他走向书房,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调出了家门口和地下车库入口的监控录像。
时间轴被精准地拖回到下午两点半。画面里,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缓缓驶入车库。车牌号清晰可见。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身形挺拔,侧脸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成功人士特有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他整理了一下袖口,熟门熟路地走向电梯间。
邝彻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敲击起来。输入车牌号,关联信息……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滚动。很快,一个名字跳了出来:陈砚州。后面跟着一连串的信息:年龄、职业(某中型贸易公司合伙人)、名下公司、关联企业……
陈砚州。
邝彻盯着屏幕上那张在工商注册信息里找到的、带着公式化微笑的证件照,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拿起手机,对着屏幕拍了一张照。照片里,陈砚州的笑容在邝彻眼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虚伪和挑衅。
他关掉电脑,书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照亮他紧抿的唇角和眼底翻涌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报复。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他每一根神经。不是冲动的嘶吼,不是暴力的宣泄。他要的,是精准的、彻底的、让他们刻骨铭心的毁灭。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生不如死。
他要看着他们,一步步,坠入他亲手挖好的深渊。
第一步,就从让这位衣冠楚楚的陈砚州先生,彻底出名开始。
第二章
裴雪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邝彻坐在沙发深处,身影几乎融进阴影里。
老公裴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比平时急促了些。她放下包,换了拖鞋,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沙发上的邝彻身上。你怎么不开大灯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她走近几步,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邝彻缓缓抬起头。客厅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脸上的棱角,也掩盖了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疲惫、甚至带着点歉意的笑容。
嗯,提前结束了。客户那边临时有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浓浓的倦怠感,听起来合情合理。有点累,就早点回来了。他揉了揉眉心,动作自然。
裴雪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似乎松了一点点。她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属于高级SPA馆的精油香气混合着她自己常用的香水味飘了过来。邝彻的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那里面,没有下午那股陌生的木质调香水味了。她洗过澡了。
累坏了吧裴雪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关切,伸手想替他按按太阳穴,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邝彻轻轻挡开她的手,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你下午……SPA做得怎么样放松点没他看着她,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温和的询问。
裴雪的心猛地一跳,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直视。还……还行吧,就那样,老地方。她语速有点快,随即又补充道,跟王薇一起,聊了会儿天,做了个全身护理,时间过得挺快。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
王薇邝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平淡无波,她最近怎么样
啊哦,她……她挺好的,还是老样子。裴雪显然没料到他会追问这个细节,回答得有些仓促,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邝彻清晰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和回避。他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裴雪微微一颤。那就好。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他松开手,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一副累极不想再说话的模样。
裴雪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他看起来真的很累,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她暗自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那握手的力道和指尖的冰冷……她甩甩头,把这归结为他工作太累。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她试探着问。
嗯。邝彻闭着眼,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听着裴雪走向浴室的脚步声,邝彻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的疲惫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和锐利。猎物已经放松了警惕,很好。
接下来的几天,邝彻表现得堪称完美。他依旧是那个体贴的丈夫,按时回家,偶尔带裴雪出去吃她喜欢的餐厅,甚至在周末陪她去逛了街。只是,他变得异常沉默,眼神深处总像隔着一层看不透的雾。裴雪起初的忐忑在丈夫看似正常的举动下渐渐平复,只是偶尔对上他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时,心头会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快得抓不住。
而邝彻,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化身成最耐心的猎手,在网络的阴影里无声地潜行。他的书房成了作战室,厚重的窗帘常年紧闭,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蓝的光。
陈砚州的公司——启晟贸易,成了他第一个解剖的目标。作为一家业内颇有名气的中型贸易公司,表面光鲜亮丽,但邝彻深知,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哪家公司的账目是真正经得起用放大镜看的,尤其是这种利润空间大、操作环节多的贸易公司。
他利用自己多年审计工作积累的经验和人脉(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信息渠道),像最精密的仪器,开始拆解启晟贸易的财务数据。公开的年报、税务报表只是开胃菜。他潜入一些行业内部论坛,用匿名身份高价购买信息,通过复杂的代理服务器跳转,小心翼翼地接触那些可能了解内幕的边缘人物。
屏幕上的数字和报表飞速滚动。邝彻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虚增的成本发票,关联交易的利润转移,利用离岸公司进行的隐秘资金操作……一条条违规甚至违法的线索,如同隐藏在华丽袍子下的虱子,被他精准地挑了出来。
最关键的证据,是一份被刻意隐藏的、与海外某空壳公司签订的虚假采购合同扫描件。这份文件被加密后存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云盘角落,却被邝彻用特殊手段挖了出来。合同金额巨大,对应的增值税发票赫然在列,而那个所谓的海外供应商,经查证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是赤裸裸的偷税漏税,数额足以让陈砚州和他的合伙人吃不了兜着走。
邝彻将所有这些证据——清晰的财务报表对比分析、指向明确的银行流水截图、那份致命的虚假合同扫描件、以及相关的税务申报异常记录——分门别类,整理成一个压缩包。他给这个压缩包起了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名字:启晟之光。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像一个老练的棋手,开始布局第二步——陈砚州的个人财务。
陈砚州的朋友圈和几个半公开的社交平台(如雪球、一些财经论坛的发言记录),暴露了他的投资偏好。他是个激进的股票投资者,尤其偏爱加杠杆操作,经常在论坛上高谈阔论,炫耀自己精准的抄底和逃顶,言语间充满了对高风险高收益的迷恋。他最近重仓押注的,是一家名为星海科技的创业板公司。他多次在发言中信心满满地宣称,这家公司手握颠覆性技术,即将迎来爆发式增长,股价翻倍只是起点。
邝彻盯着屏幕上陈砚州那些意气风发的发言截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星海科技他太熟悉了。他所在的审计事务所去年曾接触过这家公司的业务,虽然最终没谈成,但他对这家公司的底细有所耳闻。所谓的颠覆性技术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商业化遥遥无期,而且公司内部管理混乱,现金流紧张,全靠画大饼融资续命。近期,他更是从特殊渠道得知,星海科技最大的一个合作项目即将黄掉,消息一旦公布,股价必然雪崩。
时机,快到了。
邝彻靠在椅背上,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像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蜘蛛,已经织好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只等着猎物自己撞上来,或者,由他轻轻推一把。
他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加密通讯软件,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星海’的风,什么时候刮起来
几秒钟后,回复跳出:下周初,台风级。
邝彻放下手机,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上陈砚州那张自信满满的脸。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
很好。
第三章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滑过。裴雪渐渐习惯了邝彻的沉默,甚至开始觉得,也许婚姻到了七年,本就该是这样平淡如水。他依旧温和,只是那温和像一层薄冰,底下是深不可测的寒流。她偶尔会想起那个炽热的下午,陈砚州身上好闻的木质香和他有力的拥抱,心头会掠过一丝隐秘的悸动和不安,但很快又被邝彻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或者一句早点睡的平淡关怀冲淡。她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岁月静好。
而邝彻,则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他的计划。白天,他是那个专业、冷静的审计经理,处理着枯燥的报表和数字。夜晚,他回到书房,化身成冷酷的复仇者,反复推敲着每一个细节。
启晟之光的压缩包静静地躺在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海外服务器里。他编写了一个简单的定时发送程序,将邮件接收人设定为启晟贸易所有公开的、以及他通过各种渠道挖出来的重要客户、合作伙伴邮箱地址,甚至包括几个行业监管部门的非公开举报邮箱。邮件主题只有一个冰冷的词:启晟贸易涉税风险警示。内容更是简洁到极致:附件内为启晟贸易涉嫌重大偷逃税款证据,请贵方审慎评估合作风险。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发送时间,设定在三天后的上午九点整——那是大多数公司刚开完晨会,开始处理邮件的时候。
做完这一切,他切换了界面,打开了证券交易软件。他名下的资金早已悄然调动到位。他盯着星海科技那如同垂死病人心电图般微弱波动的K线图,眼神专注而冰冷。陈砚州重仓押注,甚至加了高倍杠杆的消息,像诱人的毒饵。邝彻知道,当星海的利空消息像炸弹一样爆开时,踩踏式的暴跌将不可避免。陈砚州要么爆仓出局,血本无归;要么被强平,同样一无所有,甚至背上巨额债务。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把落下的铡刀上,再添一把力,确保它又快又狠。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老吴,帮我个忙。对,还是‘星海’。明天开盘,帮我挂一笔单,价格压到跌停板附近,数量……先挂五千手。不,不用真成交,挂在那里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找几个活跃的‘大V’,把之前准备好的关于星海技术瓶颈和那个项目黄掉的分析‘小道消息’,用不同的马甲账号,在几个主要的财经论坛和股吧里,慢慢放出去。记住,要像真的‘内幕泄露’,别太集中。
电话那头的老吴是他多年的朋友,也是金融圈的老手,深知规矩,不问缘由,只办事。明白,邝哥。放心,痕迹会处理干净。营造恐慌气氛嘛,这个我在行。
挂断电话,邝彻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他看着屏幕上星海科技的代码,仿佛看到了陈砚州那张即将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掠过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老公裴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没睡吗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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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彻迅速掐灭了烟,关掉了交易软件和加密文件夹的界面,屏幕上只剩下一个普通的文档。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带着淡淡疲惫的平静。
进来吧。
裴雪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她穿着丝质的睡裙,灯光下显得温婉动人。她走到书桌前,把牛奶放下,目光扫过邝彻面前空白的文档屏幕。
还在忙工作别太累了。她的语气带着关切,目光却有些飘忽,不敢长时间与他对视。
嗯,一点收尾。邝彻端起牛奶,温度透过杯壁传来,暖得有些烫手。他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在口腔里弥漫开,却丝毫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内心。他看着裴雪,她的脖颈白皙修长,上面空空如也。他送的那条昂贵的周年纪念项链,似乎从未被她戴出来过。
牛奶很好。他放下杯子,声音平淡无波,谢谢。
裴雪似乎松了口气,笑了笑:你喜欢就好。那……早点休息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好,你先睡,我马上就好。邝彻点点头。
裴雪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书房里再次只剩下邝彻一人,空气中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和牛奶混合的气息。他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他重新打开那些隐藏的界面,看着设定好的邮件发送倒计时,看着星海科技的盘口,看着论坛里开始零星出现的、质疑星海的帖子……
风暴,已经在他的指尖酝酿成型。而风暴中心的两个人,一个在自欺欺人的平静中安睡,另一个,或许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财富暴涨而兴奋难眠。
邝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第四章
周一,清晨。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邝彻的办公桌上投下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电脑屏幕上开着几份无关紧要的报表,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时钟小插件上。
数字无声地跳动着:08:59:30…
08:59:45…
08:59:55…
九点整。
几乎在秒针归零的瞬间,邝彻放在桌面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预设的提示信息弹出:指令已执行。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远程监控程序。屏幕上分割出几个小窗口,显示着他家中几个关键位置的实时画面——客厅、玄关、书房门口。其中一个窗口,正对着主卧的梳妆台。裴雪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她刚起床,穿着睡袍,睡眼惺忪地坐在梳妆镜前,正拿起手机随意地划拉着。
邝彻的目光没有在裴雪身上停留,他切回电脑,熟练地打开一个经过伪装的网页,登录了一个临时注册的、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邮箱。收件箱里空空如也。他并不着急,像一尊冰冷的石像,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外是同事们忙碌的脚步声和电话铃声,构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邝彻的世界却异常安静,只有他自己平稳得近乎冷酷的心跳声。
九点十五分。
他刷新了一下邮箱页面。依旧空空如也。
九点二十分。
他再次刷新。屏幕闪烁了一下,收件箱的图标上,突兀地跳出一个红色的数字1。
来了。
邝彻点开那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乱码地址。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像冰冷的判决书:
种子已播下,风暴将临。‘启晟’邮箱服务器流量激增300%,内部通讯频道已瘫痪。‘星海’开盘跌停,封单逾二十万手。
一股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过邝彻的脊椎,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高潮般的、毁灭性的快感!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想要狂啸的冲动。还不够,这只是开始!他要亲眼看着他们崩塌!
他迅速关掉邮箱和监控页面,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内线电话,声音是刻意伪装出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小刘,帮我查一下‘启晟贸易’这家公司,对,就是那个做进出口的启晟。我这边有个客户提到他们,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帮我看看公开渠道有没有什么异常消息或者公告。
几分钟后,内线电话响了。助理小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和八卦的兴奋:邝经理!您神了!我刚想查呢,结果发现好几个财经群里都炸锅了!有人匿名给启晟的所有客户和合作伙伴发了邮件,里面全是他们偷税漏税的铁证!现在网上都传疯了!听说他们公司电话都被打爆了,税务局和工商的人估计已经在路上了!这……这简直是核弹啊!
哦这么严重邝彻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职业性的凝重,知道了,你把相关链接整理一下发我邮箱。看来这个客户的消息还挺灵通。他平静地挂断电话,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行业新闻。
他重新打开电脑,点开几个主流的财经新闻网站和行业论坛。果然,启晟贸易偷税门已经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占据了头条和热门板块。匿名邮件的截图、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图片被疯狂转发、评论。论坛里更是炸开了锅:
卧槽!实锤啊!这金额,够陈砚州他们把牢底坐穿了吧
我说启晟这两年怎么扩张这么快,原来钱是这么‘省’出来的!
刚接到通知,公司紧急叫停了所有和启晟的合作!妈的,差点被坑死!
最新消息!税务局的车已经到启晟楼下了!有图有真相![图片]
陈砚州这次算是彻底凉透了!身败名裂啊!
邝彻一条条地看着,冰冷的快意如同毒液,在他四肢百骸流淌。他仿佛能看到启晟贸易那栋光鲜的写字楼里,此刻是怎样的兵荒马乱,人仰马翻。陈砚州那张总是带着从容自信的脸,此刻想必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切换了页面,打开股票行情软件。输入星海科技的代码。
一片刺眼的绿色!
开盘即跌停!巨大的卖单如同泰山压顶,死死地封在跌停板上,成交量为零。股吧里哀鸿遍野,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之前零星出现的质疑帖子,此刻被无数惊恐的散户顶成了热帖:
完了完了!开盘就一字断魂刀!跑都跑不掉!
哪个天杀的放利空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内部人士爆料:星海那个吹上天的项目黄了!技术根本不行!公司要完!
重仓融资的兄弟们,准备好天台排队了吗
陈砚州呢他不是一直吹星海要上天吗出来走两步啊!
邝彻看着那死死封住的跌停板和满屏的绝望哀嚎,想象着陈砚州此刻盯着盘面,看着自己加了高倍杠杆的账户里,资产以每秒数百万的速度疯狂蒸发,被强制平仓的警报如同丧钟般响起……那种从云端瞬间跌入地狱的绝望感,一定美妙极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监控裴雪梳妆台的窗口。
画面里,裴雪已经换好了衣服,似乎准备出门。她的手机放在梳妆台上,屏幕突然疯狂地亮了起来,来电提示一个接一个,伴随着急促的震动声。裴雪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邝彻知道,那很可能是陈砚州,或者是他们共同的朋友),脸上先是疑惑,随即接通了电话。
监控画面没有声音,但邝彻清晰地看到,裴雪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她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身体晃了一下,另一只手赶紧扶住了梳妆台的边缘才勉强站稳。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在急促地说着什么,裴雪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涣散,最后只剩下一种天塌地陷般的茫然和绝望。
她失魂落魄地挂断了电话,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梳妆凳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
她在哭。无声地、绝望地恸哭。
邝彻静静地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崩溃的身影,那是他同床共枕七年的妻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深处的寒冰。胸腔里那股毁灭性的快感,此刻如同汹涌的岩浆,奔腾咆哮,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扭曲的畅快!
他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冰凉的咖啡,凑到嘴边,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啜饮着。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甘甜。
这只是序曲。陈砚州的炼狱,才刚刚开始。而裴雪的痛苦,也远未到头。
他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如同在弹奏一曲为毁灭而谱写的乐章。下一步,该收网了。
第五章
启晟贸易的办公室,此刻已沦为风暴的中心。
往日里井然有序的格子间一片狼藉。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尖锐得如同催命符,却无人敢接听。电脑屏幕上,各种质问、解约通知、律师函的邮件像雪片一样疯狂涌入,邮箱系统早已不堪重负,彻底崩溃。员工们脸色惨白,或呆若木鸡,或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和末日来临的气息。
陈砚州的独立办公室大门紧闭。厚重的实木门也隔绝不了外面隐约传来的骚动。他像一头困兽,在铺着昂贵地毯的空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昂贵的意大利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头发被抓得凌乱不堪,昂贵的西装外套被胡乱扔在真皮沙发上。
几个小时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陈总。现在,他成了整个行业的笑柄,一桩惊天丑闻的男主角!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向墙壁!砰的一声巨响,水晶碎片四溅,在墙面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凹痕。查!给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要他死!他对着垂手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助理和法务总监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陈总……对方用的是海外加密服务器,跳转了无数次,痕迹……痕迹几乎被抹干净了,技术部说……说短时间内根本……助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短时间老子没有时间了!陈砚州目眦欲裂,一把揪住助理的衣领,税务局的人就在楼下!工商的也来了!客户全他妈要解约!银行催贷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你告诉我没时间!他猛地将助理推开,后者踉跄着撞在书架上。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他的股票经纪人。陈砚州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更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刚接通,经纪人那带着哭腔、近乎崩溃的嘶吼就炸响在他耳边:
陈总!完了!全完了!星海!星海科技开盘就一字跌停!封得死死的!我们……我们所有的融资盘……全……全爆仓了!强平都平不掉!系统……系统在自动强平其他持仓补保证金窟窿……您的账户……您的账户……清零了!还……还倒欠券商一千多万啊陈总!
什……什么!陈砚州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经纪人绝望的嘶吼还在从听筒里隐约传出,像来自地狱的回音。
星海科技……跌停……爆仓……清零……倒欠一千多万……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他为了重仓星海,不仅押上了几乎所有的流动资金,还动用了极高的杠杆!他赌的是星海一飞冲天,财富自由!他昨天还在酒桌上跟人吹嘘自己的眼光!
现在,全没了。不仅没了,他还背上了天文数字的债务!
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陈砚州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人事不省。
陈总!陈总!助理和法务总监惊恐地扑上去。
办公室外,隐约传来税务和工商执法人员严肃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启晟贸易的天,彻底塌了。而陈砚州个人的地狱,才刚刚拉开帷幕。
几天后,一个普通的傍晚。
裴雪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帘紧闭,房间里一片昏暗。自从那天接到那个告知启晟爆炸性丑闻和陈砚州出事的电话后,她就一直处于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邝彻的平静和正常此刻在她眼里变得无比诡异和可怕,她总觉得他那双眼睛能看透她的一切,这让她如坐针毡,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不敢联系陈砚州,那个号码再也没打通过,各种关于他公司破产、个人欠下巨债、甚至可能面临刑责的可怕传闻却不断钻进她的耳朵。
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冰窖里,寒冷和恐惧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中亮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裴雪的手指颤抖着,点开了图片。
放大。
那是一张医院诊断证明书的照片。患者姓名:陈砚州。诊断结果栏,冰冷的打印体文字清晰地写着:
1.
左侧第4、5、6肋骨骨折。
2.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3.
轻度脑震荡。
在诊断书的下方空白处,有人用猩红色的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充满戾气的小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只是利息!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房间里的死寂!裴雪像是被那张图片烫到,又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手机脱手飞出,啪地砸在地板上。她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又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腿软,重重地跌坐回地毯上!她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里充满了血丝和无法言喻的惊恐,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肋骨断了三根……全身是伤……脑震荡……催债公司……猩红的字迹像血……
陈砚州……他……他被人打了!打得很惨!因为那些还不上的巨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仿佛看到了陈砚州浑身是血、痛苦呻吟的样子,更仿佛看到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催债人,他们猩红的眼睛,下一个会不会就盯上她邝彻……是不是邝彻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脏!是他!一定是他!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这是在报复!用最冷酷、最残忍的方式!
她瘫软在地毯上,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压抑而绝望,充满了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完了,陈砚州也完了,他们都完了!
书房里。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亮着,在邝彻身前投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晕。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几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最大的窗口,正实时显示着客厅里的景象:裴雪蜷缩在地毯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压抑绝望的哭声,即使隔着屏幕和房门,仿佛也能隐隐传来。
邝彻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地陷入阴影里。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壁上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屏幕上那崩溃痛哭的身影,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他缓缓地、缓缓地举起酒杯,对着屏幕上那个身影,做了一个无声的致意动作。
然后,他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带着灼烧感一路滑入胃中,却点燃了他胸腔里压抑已久的、狂暴的火焰!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炸裂的、扭曲的、淋漓尽致的快感,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冲上头顶!那是一种掌控他人生死、亲手将仇敌碾入泥泞、看着他们痛苦绝望却无能为力的极致畅快!
他赢了。赢得冷酷,赢得彻底。
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越扬越高,最终形成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致、也畅快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毁灭后的荒芜和复仇成功的、病态的餍足。
他无声地笑着,看着屏幕里那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在绝望中崩溃。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无声的笑容而凝固、冻结。
爽。真他妈的爽。
第六章
裴雪在地毯上瘫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哭到眼泪干涸,只剩下身体间歇性的抽搐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那张猩红字迹的诊断书照片,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陈砚州断了三根肋骨的惨状,催债人凶戾的威胁,还有……邝彻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这个曾经温暖的家,此刻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无形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邝彻平静表象下的冰冷,比任何暴怒都更让她胆寒。她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那张诊断书,是警告,是宣判,更可能是……他亲手递过来的死亡通知书!
她挣扎着爬起来,手脚冰凉发软。踉跄着冲进卧室,拉开衣柜,胡乱地扯出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她不敢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动作仓皇得像被鬼追。首饰盒被她碰掉在地上,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她看也没看,只想快点逃离。
就在她弯腰去捡散落的几件小首饰时,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那条邝彻在七周年纪念日送她的钻石项链。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缩。她下意识地拿起它,沉甸甸的,切割完美的钻石在昏暗中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她想起那天他递过盒子时,脸上那丝她当时以为是疲惫,如今想来却深不可测的神情。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恐惧催生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许是某种绝望下的直觉,她捏住了项链的搭扣。那是一个设计精巧的蝴蝶扣。她用指甲用力抠了一下,没开。她又用力一掰——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脆响。搭扣弹开了,但里面……似乎还有东西
裴雪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颤抖着手指,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凑近了仔细看。在蝴蝶扣的金属夹层里,一个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东西,正静静地嵌在那里!
那是什么!
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她疯了一样用指甲去抠那个小东西。指甲劈了,钻心地疼,她也顾不上。终于,那个小东西被她抠了出来,掉落在她掌心。
米粒大小,黑色,带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金属触点。
窃听器!
嗡——!
裴雪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米粒大小的东西,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羞辱、恐惧和被彻底扒光的绝望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早就知道了!在她还沉浸在偷情的隐秘快感中时,在她对着陈砚州巧笑倩兮时,在她编织着那些拙劣的谎言时……邝彻,她的丈夫,就通过这个她从未戴过的、却被他精心改造过的项链,像看一场滑稽戏一样,听着她所有的背叛和不堪!
他看着她演戏!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眼皮底下蹦跶!然后,他像最冷酷的猎人,不慌不忙地布下天罗地网,看着她和他一步步走进他预设好的绝境!
啊——!!!
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她像疯了一样,狠狠地将那个窃听器砸在地上,用脚疯狂地踩踏!仿佛要碾碎这让她无地自容的证据!
邝彻!邝彻!你出来!你出来啊!
她歇斯底里地冲着紧闭的卧室门哭喊,声音嘶哑破裂,你混蛋!你卑鄙!你不得好死!你听见了吗!你出来!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这死寂比任何辱骂都更让她恐惧。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听着,看着。像欣赏笼中困兽最后的挣扎。
巨大的崩溃和绝望之后,一种冰冷的、破罐子破摔的麻木感攫住了她。哭喊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散落一地的衣物和那个被踩扁的窃听器残骸。
逃还能逃到哪里去他什么都知道。他掌控着一切。她就像他掌心里的蚂蚁。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邝彻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走廊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长长的阴影。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裴雪。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胆俱裂。
裴雪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冰冷,漠然。她所有的愤怒、质问,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瞬间冻结,化为更深的恐惧和绝望。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邝彻的目光扫过地上散乱的行李,扫过那个被踩扁的窃听器,最后,落在裴雪苍白如纸、布满泪痕的脸上。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闹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却像冰锥一样刺进裴雪的耳膜和心脏。
裴雪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邝彻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裴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想走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的残忍,可以。
裴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签了它。
邝彻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像丢垃圾一样,丢在裴雪面前的地毯上。
纸张散开。最上面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裴雪的眼睛里:
离婚协议书。
裴雪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个字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邝彻的声音继续响起,冰冷,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这套房子,归我。你名下的那辆车,归你。你银行卡里那点钱,留给你当生活费。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至于你父母那边……他们一直以为你嫁得很好。我想,你也不希望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为了偷情,把丈夫送的项链都改装成窃听工具的……贱货吧
贱货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裴雪脸上!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签了字,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出去。
邝彻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平淡,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也别再出现在我父母面前。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眼神在说: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和你那个断了肋骨的姘头,比现在更惨一万倍。
裴雪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她看着眼前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看着邝彻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被彻底抽空了。她知道,她没有选择。任何反抗,都只会招致他更冷酷的打击。他捏着她的七寸,捏着她父母的脸面,捏着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摸索着地毯上散落的笔。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协议的具体条款——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她抓起笔,笔尖抖得厉害,在签名栏那里,歪歪扭扭地、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裴雪。
写完最后一笔,她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瘫软下去,手中的笔滚落在地。
邝彻弯腰,捡起那份签好字的协议。他看也没看裴雪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他仔细地将协议折好,重新放回西装内袋。动作从容,一丝不苟。
给你一个小时。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沉重的闸门,彻底斩断了裴雪过去七年的所有生活。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门外邝彻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向书房的方向。巨大的、冰冷的、被彻底抛弃的绝望感,终于将她彻底吞噬。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而那个她背叛的男人,用最冷酷、最精准的方式,完成了对她的终极审判。
第七章
书房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也隔绝了那个女人的崩溃。邝彻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在光里,一半沉在浓重的阴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屏幕上,是客厅的监控画面。裴雪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动作僵硬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衣物,塞进行李箱。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迟缓,偶尔停下来,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啜泣。但邝彻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老吴。
邝彻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是我。帮我处理点东西。
邝哥你说。
电话那头的老吴声音依旧干脆。
我家里,主卧梳妆台抽屉最里面,有个深蓝色绒面首饰盒,里面有条钻石项链。
邝彻的目光扫过监控画面里裴雪空洞的脸,项链的搭扣里,有个小玩意儿,帮我处理掉。痕迹弄干净点。
老吴沉默了一秒,显然明白了那小玩意儿是什么。明白。什么时候要
现在。
邝彻吐出两个字,她一个小时内会离开。你等她走了,直接过来拿钥匙。东西在盒子里,连盒子一起处理掉,烧了或者沉了,别留渣。
行,交给我。
老吴没有多问一句。
还有,
邝彻顿了顿,眼神更冷了几分,陈砚州那边,催债公司‘关照’得怎么样了
嘿,
老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小子惨着呢!断了三根肋骨,轻微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哼哼呢。催债的那帮人可没闲着,一天三趟‘问候’,电话轰炸,病房门口‘站岗’,就差没把催债单贴他脑门上了。听说他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他老婆带着孩子躲回娘家了,跟他闹离婚呢!他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医药费都快付不起了,真他妈是条丧家之犬!
嗯。
邝彻淡淡地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盯着点,别让他死了。死了,债就没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他要陈砚州活着,活着感受这份生不如死的绝望,活着偿还他欠下的每一分债。
放心,邝哥,那帮人有分寸,知道怎么让人‘活受罪’。
老吴心领神会。
好。
邝彻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重新落回监控屏幕。裴雪已经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小小的一个箱子,装着她在这栋房子里七年的痕迹,显得那么单薄可笑。她拖着箱子,像个游魂一样,慢慢地穿过客厅,走向玄关。在玄关处,她停顿了很久,似乎在看着什么,也许是鞋柜上他们曾经的合影她的背影微微颤抖着。
最终,她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她没有回头。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光线里。
门,缓缓地自动合拢,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
隔绝了内外。
书房里,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脑主机风扇发出的微弱嗡鸣。
邝彻依旧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屏幕上,玄关的监控画面空空如也,只有那扇紧闭的门。
结束了。
他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口气,仿佛积压在胸腔里七年,不,也许更久。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空茫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没有预想中复仇成功后极致的狂喜,也没有看到裴雪彻底崩溃离去的快意恩仇。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疲惫,和一种仿佛站在废墟之上的荒芜感。
他赢了。赢得彻彻底底。陈砚州身败名裂,倾家荡产,躺在医院里生不如死。裴雪净身出户,带着满身的耻辱和恐惧,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扫地出门。他用最精准、最冷酷的方式,将他们两人彻底踩进了泥泞里,碾碎了他们所有的骄傲和未来。
这感觉……真他妈痛快吗
邝彻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厉害。他抬起手,用力地搓了搓脸。指尖触碰到皮肤,一片冰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车流如织,勾勒出繁华的轮廓。这万家灯火里,曾经也有一盏是属于他的。现在,那盏灯,被他亲手掐灭了。
他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性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
复仇的火焰燃尽,留下的,只有一地冰冷的余烬。
第八章
日子像被抽掉了筋骨,过得缓慢而粘稠。裴雪离开后,偌大的房子彻底空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邝彻辞退了保姆张姐,他不需要任何人打扰这份死寂。他依旧按时上下班,处理工作,甚至比以往更加高效、冷静。只是回到这个空荡荡的家,他常常会坐在黑暗里,一坐就是很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他委托律师迅速走完了所有法律程序。当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拿到手时,他翻开来看了看,照片上他和裴雪的名字并排着,却隔着一条冰冷的横线。他合上本子,随手扔进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深处,像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陈砚州的消息,偶尔会通过老吴的渠道传过来,像隔夜的馊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他卖掉了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包括那辆曾经载着他来这里的保时捷卡宴,依旧填不上催债公司的无底洞。他老婆最终还是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医院里苟延残喘,连护工都请不起,全靠同病房的人偶尔的怜悯。催债公司的人依旧恪尽职守,让他连片刻的安宁都得不到。他彻底废了,从肉体到精神,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
邝彻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陈砚州的惨状,已经无法再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那个名字,连同那个下午刺目的画面,似乎都随着裴雪的离开,被一起封存进了记忆的坟墓里,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直到一个周六的下午。
门铃响了。
邝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份行业报告,闻声皱了皱眉。很少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更少有人会不请自来。他放下报告,走到门禁可视对讲前。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苍老而憔悴的脸。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愁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是裴雪的父亲,裴建国。
邝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他沉默地看着屏幕,没有动。
门铃又固执地响了几声。
邝彻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声音透过冰冷的金属传出去,没有任何温度:有事
小……小邝
裴建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小心翼翼,透过话筒传来,显得格外苍老无力,是……是我,裴叔叔。我……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吗就几句!
邝彻沉默着。他看着屏幕上那张写满恳求的老脸,曾经在裴雪家,这张脸对他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如今,那笑意被愁苦和绝望取代。他知道裴建国为什么来。裴雪离开后,大概无处可去,只能回了娘家。她不可能瞒得住,她那副失魂落魄、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还有那份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足以说明一切。裴建国是来求情的还是来质问的
小邝,求你了……叔叔知道,小雪她……她对不起你!她糊涂!她该死!
裴建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老泪纵横,可……可她毕竟……毕竟跟了你七年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现在……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天躲在家里哭,连门都不敢出……叔叔求你了,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你……你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吧!那房子……那钱……我们不要了,都不要了!只求你……求你别再……别再逼她了……
他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邝彻静静地听着。裴建国卑微的哭求,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进他的耳朵里,却无法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涟漪。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他逼她
呵。
他想起那个下午,她踮着脚尖,忘情地吻着另一个男人的样子;想起她对着电话编织谎言时那故作轻松的语气;想起她发现窃听器时那崩溃的尖叫和恶毒的咒骂……
他逼她是她自己,亲手把路走绝了。
邝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他没有开门,只是对着话筒,声音清晰、平静,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门外那个绝望的老人:
裴叔叔。
你女儿跟了我七年,是没错。
但这七年,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比不上她跟那个姓陈的,在我的床上,那七分钟。
门外,裴建国所有的哭求声,瞬间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屏幕里,那张苍老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羞耻和难以置信的绝望!他像是被这句话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佝偻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邝彻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用那种毫无起伏的冰冷语调说道:
她净身出户,是法院判的,白纸黑字,她签的名。
我逼她是她自己选的路。
至于生路
邝彻冷笑一声,那笑声透过话筒,冰冷刺骨,路,从来都是自己走的。走绝了,怨不得别人。
您请回吧。
以后,别来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将门外那张绝望到极致的脸彻底隔绝。
邝彻转过身,背对着冰冷的门禁屏幕。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映出他孤绝的身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荒芜。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他仰头,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却依旧暖不了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门外,隐约传来压抑的、苍老的呜咽声,像受伤野兽的悲鸣,断断续续,最终消失在电梯下行的声音里。
邝彻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地投射在光洁冰冷的地板上。
第九章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打破了死寂。邝彻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字样。他盯着那个字,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拇指悬在接听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知道母亲要说什么。离婚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裴雪的父母找上门来哭诉过还是母亲从别的渠道听到了风声电话执着地震动着,像一种无声的催促和拷问。
最终,他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妈。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小彻!
母亲焦急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一丝哽咽,你……你跟小雪……到底怎么回事啊她爸妈今天下午……下午跑到家里来了!哭得……哭得那个惨啊!说你……说你逼小雪签了离婚协议,把她赶出家门,还……还……
母亲的声音哽住了,似乎难以启齿,还说你在外面……有……有人了是不是真的小彻,你跟妈说实话!
邝彻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裴雪的父母果然去了。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把脏水全泼到他身上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他甚至可以想象裴雪是如何在她父母面前哭诉,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无情丈夫抛弃、被小三逼走的可怜虫。
妈,
邝彻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我跟裴雪,离婚了。是真的。
他顿了顿,没有理会母亲那边倒吸冷气的声音,继续用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说道:
但不是我逼她,是她自己犯了错,不可原谅的错。
我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
是她,在我们结婚七周年的那天下午,把别的男人带回了我们的家,在我们的床上,被我亲眼撞见。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邝彻甚至可以想象母亲此刻震惊到失语、难以置信的表情。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母亲颤抖的、带着巨大痛心和难以置信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哭腔:什……什么小彻……你……你说的是真的小雪她……她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她……她……
母亲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剩下痛心的啜泣。
妈,
邝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却异常清晰,事情就是这样。我亲眼所见。离婚协议是她自己签的字。我给她留了车,留了钱,没亏待她。至于她父母怎么说,随他们。您和我爸,不用理会,也不用难过。为这种人不值得。
可是……可是……
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心疼和混乱,那你……你怎么办啊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啊!你心里得多苦啊……
我没事,妈。
邝彻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了些,真的。都过去了。您和我爸保重身体,别操心我。过段时间,我回去看你们。
他不想再听那些无用的安慰和心疼。
又安抚了母亲几句,邝彻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他走到餐厅,巨大的餐桌上空无一物。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速食食品。他拿出一包泡面,烧了壶开水。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坐到了空荡荡的餐桌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慢慢地送进嘴里。
面条很烫,带着浓重的、工业化的调料味。他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一个人吃面的声音,单调地回响着。
他吃得很慢,很专注。仿佛这碗廉价的泡面,是世间唯一值得投入精力的事情。
吃完最后一口面,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他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然后,他抬起头。
目光穿过空旷的客厅,落在了玄关墙壁上那个不起眼的、伪装成装饰画的监控显示屏上。屏幕是黑的,但他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调出过去某个时间点的录像——比如,裴雪拖着行李箱,失魂落魄地离开的那个瞬间。
他看了那漆黑的屏幕几秒钟。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咧开了嘴。
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却又带着一种彻底释放后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在他脸上无声地绽放开来。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大仇得报、亲手将仇敌碾入尘埃的、病态的、淋漓尽致的——
爽快!
他无声地笑着,肩膀微微耸动。空旷冰冷的豪宅里,只有他一个人,对着那面映不出人影的冰冷墙壁,无声地、疯狂地笑着。笑声被巨大的寂静吞噬,没有一丝回音。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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