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苏念再次来到了欣欣餐馆。
依旧是重复的劳作。但今天，她刷洗碗碟时，眼神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她不再仅仅是麻木地重复动作，而是开始下意识地运用起那些刻入灵魂的观察力。
她观察洗洁精被打散时产生的泡沫形态，分辨不通油污被清除时散发的细微气味差异，甚至感受着水温变化带来的触感区别。
这种抽离式的观察，奇异地减轻了身l的疲惫感。
下班时，老板娘递给她第三张一百元，看着她，难得地说了一句：“丫头，倒是比看起来能吃苦。明天还来吗？”
苏念接过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来的，老板娘。”
她需要这微薄但稳定的收入来保障最基本的生存。
离开餐馆后，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攥着那三百块钱，循着手机地图，找到了本市一个规模不大、但据说价格相对便宜的材料市场。
市场里环境嘈杂，各种原料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她一家一家小店看过去，对比着价格。
最终，她走进一家看起来最陈旧、货物堆得最记的小店。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的老爷爷。
“爷爷，请问有没有小瓶的药用酒精，还有……那种很小的玻璃烧杯和滴管？”她小声询问，努力让自已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让学校手工作业的学生。
老爷爷从报纸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了她一眼，没多问，慢悠悠地转身从货架底层翻出几个落了些灰的小瓶子和小器具。
“酒精五块，烧杯两块一个，滴管一块一支。都要多少？”
苏念计算了一下自已可怜的资金：“要一瓶酒精，一个烧杯，一支滴管。”这样还能剩下二百九十二元。
老爷爷把东西拿出来，用个塑料袋装好。苏念付了钱，小心翼翼地将这第一批“装备”收好。
接着，她走到了卖精油和香精的区域。这里的价格就悬殊了。纯天然的单方精油昂贵得让她望而却步，而一些人工合成的香精则便宜很多。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写着“玫瑰”、“茉莉”、“檀香”的华丽瓶子，最终停留在角落一些按斤称卖的基础款散装香精上。味道粗糙刺鼻，但价格极其低廉。
她犹豫了很久。用这些劣质材料，根本不可能调配出什么好东西，甚至可能完全是灾难。
但这只是练习，是让她熟悉操作，验证理论的第一步。她不需要完美，只需要成功将脑海里的步骤实现出来。
她花十块钱，买了一小瓶味道最冲、最廉价的茉莉香精，又花五块钱买了一小瓶酒精味很重的所谓“薄荷”香精。
带着这些简陋到可怜的“家当”，她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出租屋，像一个怀揣着宝藏的孩子。
关上门，她迫不及待地清理了那张小桌子，将其作为临时实验台。小心翼翼地拿出酒精、烧杯、滴管，还有那两瓶廉价的香精。
她回忆着脑海中一个最基础的、用于清新空气的简易配方比例。深吸一口气，模仿着记忆中那个老者的专注。
她用滴管吸取酒精，滴入烧杯。动作因为生疏而有些颤抖，量取并不精确。
然后，她屏住呼吸，吸取了一滴那劣质的茉莉香精。浓郁的、带着化工甜腻感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刺得她鼻子发痒。
她将其滴入酒精中。接着，又吸取了极小的一滴薄荷香精加入。
按照记忆，她需要轻轻摇晃，让其缓慢融合。
她拿起烧杯，小心翼翼地晃动着。
然而，或许是香精质量太差，或许是比例因为她的生疏而失调，预想中的清新气息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古怪、刺鼻、甚至有点恶心的味道，像是烂茉莉混合着劣质薄荷糖和酒精。
实验……失败了。
刺鼻的气味充斥着小屋，久久不散。
苏念看着烧杯里那浑浊的液l，沉默了良久。
然后，她并没有感到沮丧，反而轻轻地、几乎是无声地笑了一下。
失败，是意料之中。
但重要的是，她开始了。
她拿起笔记本，用苏念那稚气的字迹，开始记录：日期，使用的材料（品牌、类型），比例，操作步骤，结果（气味描述：失败，刺鼻，恶心）。
她看着那行“失败”的记录，眼神却亮得惊人。
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刻在灵魂里的知识。
下一次，会更好。
她打开窗户，让夜风吹散那古怪的气味。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遥远而迷离。
窗内，女孩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次失败的实验记录，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希望和战意的笑容。
复仇之路，从这间弥漫着失败气味的出租屋里，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