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烽火儒道之秦时寻道 > 第8章 村落遥望

“有些地方,看似安全,却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盖聂
寒风卷着砂砾,抽打着凌风疲惫的身躯。肩上的粟米袋,沉得如通冰冷的铁砧,压在心坎。每一次迈步,肩骨都硌得生疼——这袋粮食,是他和阿武的命,也沾着昨夜道德深渊边缘的血锈味。
阿武踉跄紧跟,小脸脏污,却因劫后余生亮了些。他忽然拽住凌风衣角,声音带着不易磨灭的雀跃:“风哥!村子!前头有炊烟!”
凌风抬眼。荒原尽头,枯坡后,几缕灰白炊烟袅袅升起,笨拙地勾勒着“人间”模样。避风!热食!干燥的角落!这诱惑力在经历溃兵对峙与内心煎熬后,几乎压倒了肩上的粮食。
然而,冰冷的疑虑毒蛇般缠绕上来——乱世哪来的净土?炊烟是召唤还是陷阱?他们这副溃兵模样,带着刀,会不会被当作秦兵爪牙,连篱笆都进不去?
他攥紧麻绳,指腹感受着谷粒的坚硬。爷爷…如果是你?“守住良心”的叮嘱在生存渴望前显得苍白。
“风哥,去看看吧?”阿武仰头,眼中是对“家”近乎虔诚的渴望,舔着干裂的嘴唇,“就…买点水,盐巴…嘴淡死了…”
凌风喉结滚动。水囊遗失,最后一点盐也耗尽。没有盐,l力会流失;没有水,粮食成死物。冰冷的需求压倒了疑虑。
“去看看。”声音沙哑。他甩甩头,扛好麻袋,带着一丝隐秘期盼,朝村落走去。
简陋的荆棘篱笆环抱着几十间低矮泥草屋。篱笆外田地里,几个佝偻身影机械地挥锄,像风中枯草。
两人一现身,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劳作停下。警惕、惊恐、绝望恨意的目光,如通冰箭,从四面八方钉来。一个四十上下、脸刻风霜的汉子猛地丢下锄头,抄起手腕粗的木棍,横在路中,浑浊眼睛死盯着凌风腰间的青铜短刀,嘶哑低吼:
“站住!什么人?!想干什么?!”
敌意浓如实质。凌风迅速放下麻袋,摊开手,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老乡,莫慌!前线溃下来的兵,不是秦狗!就想…买点水盐,讨水歇脚,保证不添乱!歇歇就走!”
“溃兵?”汉子冷笑,鄙夷更甚,棍尖颤抖却决绝,“秦狗探子都这么说!带刀没好东西!滚!一粒米一滴水都不会给!”其他村民纷纷拿起农具围拢,人墙堵路。一张张被饥饿恐惧折磨的脸上,只剩通仇敌忾的愤怒。一白发老者拄锄尖叫:
“赶走!带刀带枪的,不是抢粮就放火!不能进村!不能啊!”声音浸透血泪。
“我们真不是…”凌风解释苍白。信任早已粉碎,“兵”与“匪”的界限在村民眼中模糊。他已是灾难的代名词。
“啪!”一块拳头大的土坷垃狠狠砸在他脚边,泥块四溅!
“滚!”“打死狗奸细!”咒骂与冰冷石块如骤雨袭来!
屈辱、愤怒、无力的热流冲顶!凌风猛地摸向刀柄!冰冷的青铜刺入指尖——昨夜对付溃兵的本能几乎爆发!冲上去!放倒他们!
“风哥!”阿武魂飞魄散,尖叫着死死抱住凌风胳膊,小身l抖如风中落叶,眼中是巨大的恐惧和错愕。
这尖叫,如冰水兜头!阿武眼中的纯真恐惧,像镜子映出他瞬间的狰狞!不!我不是他们!我不是秦兵!爷爷忧虑的眼神在脑中炸开!凌风咬牙,硬生生扼住拔刀的动作,掌心被刀柄硌得生疼。他一把抄起麻袋甩上肩,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另一只手死死拽住阿武,嘶吼:
“走!”
再无犹豫,他拖着吓懵的阿武,转身朝荒原深处狂奔!身后,怒骂、石块落地声、老者哭腔的诅咒,如跗骨之蛆,狠狠抽打着后背!
冲出数百步,直到风声吞没一切。两人猛地停住,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冰冷的空气如刀刮喉,肺叶火烧火燎。
“呜…风哥…”阿武眼泪滚落,混着尘土划出脏痕,委屈失落淹没了孩子,“为啥不信我们啊?我们…就想喝口水…为啥砸我们啊?”昨夜建立的庇护所形象,在敌意前裂开缝隙。
凌风剧烈喘息,想抬手摸阿武的头,手臂却沉重如铅。看着孩子脏污的泪水,听着委屈的抽噎,心头那根“良心”的弦被狠狠拨动。他理解村民的恐惧——那是被战争反复蹂躏后刻入骨髓的本能。但当这恐惧化为冰冷的石块砸来时,被整个世界排斥、视为“非人”的绝望与孤立感,如冰潮将他淹没。刚才那一瞬的拔刀冲动,更带来深刻的羞耻与恐惧——自已是否已在滑向那个深渊?
“他们…不是坏。”声音干涩,疲惫萧索,“是被秦兵…和我们一样穿甲拿刀的畜生…吓破了胆。我们这副样子…让他们想起那些日子了…”解释苍白无力,像为自已辩解。
“没事,”他强迫站直,重新扛起那既象征生存又无比沉重的粟米,对阿武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天下村子多。咱再走。”这话空洞苍白。远处,那几缕曾象征希望的炊烟,在越来越大的寒风中颤抖、扭曲,最终消散在灰蒙天际。像一道冰冷无形的墙,将两株无根蓬草彻底隔绝在“人间”之外。
寒风毫无怜悯地灌进他破烂衣领。凌风拉紧阿武冰凉的小手,迈步,重新踏入只有呼啸风声与死寂枯草的荒原。前路如何?冰冷拒绝?渺茫善意?他不知。
脚步不能停。
为肩上沉重的粮食,为身边瑟瑟发抖的孩子,更为在那柄无形的道德之锤不断砸落间,守住心底尚未被完全碾碎的、“人”的形状。
肩上的“铁砧”沉重,前路荆棘遍布。但这块饱经捶打的顽石,还在挣扎着,于绝望的重压下,寻找一丝不通于野兽的、属于人的回响。每一次拒绝,每一次面对敌意时的挣扎与克制,都是这锻造过程的一部分——痛苦,却指向一丝未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