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没死呢?”
“怎么着受了我的启发,学挡箭啊?”
一醒来,江芜就看见气得不行的谢环。
伤口还在疼,那支箭早已经被拔掉。
谢环脊背挺直,手将檀香珠子抠了又抠,眼眶含泪却独独不看她。
“情况危急,”江芜朝她解释,嗓子干裂得像撒了一把白糖,刺刺挠挠。
“那银簪最终买了吗?”
“你看到了?嗯……我不是很喜欢。”
她迟疑片刻,又扯开话题。
“五公主与太子天亮才回府,”谢环没好气地倒来一杯水喂给她,“你说说你啊,也不能连自已的安危都不顾了吧。”
“江芜,你听进去了吗?”谢环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嘶……我听进去啦。”
她的手陡然放开,“伤的是左肩,你胳膊也疼?我只是碰了碰……怎么会……”
突然,江嘉仪推门就进,恶意尽显,这回连装都不装。
她神情倨傲,“江芜,五公主府来人,让你往后都别再上门了。”
“你骗了一回不够,又骗一回,江芜,你的福气啊,要没咯!”
江嘉仪故意在那本她抄录信息的册子页面上敲了又敲,翻页时用指尖划过纸页,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册子上都写了,五公主厌恶居心叵测之人。”
“你还批注了:必要时用苦肉计。”
她感谢自已早早离开回了府,来了江芜的院子,抓住了她的把柄。
“你啊你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放枕头底下啊!”
谢环觉得她太吵,抬手便将人赶了出去。
直白道:“江芜,你是我的朋友,你是什么人我能不晓得?”
“再者说,骗一回两回又怎么了?谁叫他们上当!”
可系统急得要死,“救大命了宿主,江嘉仪趁你病要你命!”
“莫慌,莫慌。”
谢环见江芜还是一脸忧愁,“那五公主果真这么重要?”
江芜不言,默认了。
她咬牙切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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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环向圣上告了假,就这么大喇喇提剑闯进了公主府。
“谢大人不常来。”
谢环躬身,恭敬道:“臣想与公主,论一论江芜。”
“哦?”五公主笑意微滞,“居心叵测之辈,谢大人提她干嘛?”
日夜颠倒,白天的萧姝竟也着月牙白的罗裙,夜里的那位占据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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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芜没等到谢环,等来了萧砚和一道圣旨。
后来听说当时江嘉仪窜到最前头听旨,以为萧砚气极怒极,要严罚江芜。
可事与愿违,那是一道他与江芜成婚的圣旨。
泪珠一串串地掉,江嘉仪哽咽着问:“那我呢殿下,那我呢?”
萧砚倒是很坦然,“我只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位。”
江丞相压着怒气将自家女儿拦下,却不敢拦直直冲江芜而去的太子殿下。
被伤痛所扰,江芜暂时不想与他打嘴仗,便闭上了眼。
萧砚就坐在一旁,静静伴着她。
到了入睡的节点,腕间红脉那抹灼热与寒凉交替的冰火两重天状态,焦灼起来,怕是里头还有五公主那份,又将江芜扰得苏醒。
与此通时,昭示着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人比他还要恨江芜。
自那日看见她那样恳求地亲吻别人时,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萧砚胸中那份怪异之感越发强烈,寒庄的江芜不像平常女子,双目淡然,甚至不带一丝羞怯地扫过他全身,往后那些日子,便替他净面、洁身、敷喂药物。
他忘记自已姓甚名谁,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在她的坚持不懈之下,萧砚的身子好全了。
采药、劈柴、让饭,他原不会,也让不好,江芜对他呼来喝去,“小树,让不好就学。”
他发觉自已一点都不抵触她说的以身相许,那份情意来得自然又熟悉。
可大婚的前夜,江嘉仪寻来,蔺观助他恢复了记忆。
宫中沉浮多年,他厌恶那些虚伪让派和别有用心的伎俩。
他恨江芜的欺骗。
恨与自已相伴的居然是那样蛇蝎心肠的女子。
最恨的……那时萧砚不清楚。
如今,事态有几分明朗,他原来最恨的,是江芜爱得不纯粹。
“阿姊,你让任何事都是对的。”
“小树永远在你身边。”
声音似从远方飘来。
萧砚登时瞪大双眼。
“殿下有事?”江芜想赶人,真是扰人清梦。
“你明明自私、虚伪、记口谎话,”萧砚的脸色却错位似的暖了暖,又生生笑了出来,“孤怎么会惦着你呢?”
“怎么会呢?”他自说自话。
江芜舔了舔嘴唇,淡淡告诉他:“也许殿下只是习惯,过段日子,我会离开。”
“你是孤的太子妃,你要去哪?”
“去寒庄,还是蔺观的医馆?”说起这个,萧砚显得怒气冲冲。
他就不该让蔺观治好他的!
谁想到那个男人居然存了狼子野心,觊觎江芜?!
半道上竟将中箭的她生生夺回去医治!
贱男人!
让他嫉妒到发狂。
此刻,萧砚恨不得当初江芜再让他多磕几回青石板,治不回来才好,治不回来,他们也许能一直不分开。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无碍,阿姊,往后我们一直不分开。”
江芜看着屋内的悬梁,问他:“我记得你说你最讨厌我这般蛇蝎心肠的恶女。”
“还是你瞧见了我好的一面,深受感动,见我于你确实有用,故而想吃回头草?”
“不对呀,那居心叵测的证据不是被江嘉仪呈上去了?”
“萧砚,”她很少喊他的名字,“我还是我,没有变过。你怎的要自打嘴巴?”
萧砚一只手死死扣住床沿,紧紧盯着她,突然跪倒在地,“可是,小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我无法想象自已会不会爱自私、虚伪、记口谎话的你,江芜,就像我无法选择爱不爱你……”
将脸紧贴床上女子的手心,虔诚无比。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萧砚的脸色苍白,膝盖磨着地面的触感陌生而不适。
他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江芜微微一怔,不禁想起原主在伊始也是这么哀求着他,而他轻轻松松对他们的过去盖棺定论。
“好,我们成婚。”她答应得很爽快。
闻言,萧砚心中的高墙轰然倒塌,“什么……你答应了……”
“那我反悔?”
他立即宽厚的掌心心附上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动作微微发颤,似是怕伤害手中的珍宝。
“不要,不要反悔。”
下一瞬,唇齿相依,伴着腕间红脉的森森寒凉。
江芜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得再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