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子在魔都购置了一套房产。
这事刚定下来,公公婆婆就直接给我和老公来了个
通知——
说以后每个月,得让我们小两口帮着大姑子分担一万块钱的房贷。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种没道理的要求,根本没必要妥协。
被拒后,大姑子直接炸了。
打电话过来张口就飙脏话：wcnmb！
我没惯着她的臭脾气,当即回怼回去：nmsl！
1
婚后首次随姜超回他的老家。
我宛如一只严阵以待的母老虎,时刻准备迎接可能出现的战斗。
与姜超交往时,听了太多关于他原生家庭的不幸过往。
他的父母偏爱活泼机灵的姐姐,对木讷寡言的他鲜有关注。
在那个家里,他仿佛是个边缘人,父亲漠视他,母亲打压他,姐姐也时常欺负他。
这种偏心在姐弟俩成年后愈发严重,尤其是姐姐嫁给魔都本地人之后。
姜超在外地上大学,连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了。
每逢过年过节回家,即便姐姐没回来.
他也不被允许睡姐姐的床铺,只能在客厅打地铺将就。
平日里那些琐碎小事,他也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这样的成长环境,极大地激发了我的母爱和保护欲,我对他既心疼又深爱。
正所谓厌屋及乌,他的父母和姐姐不喜欢我,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婚宴上,这种态度就已初见端倪。
他姐姐高高昂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我一下；
公公说话带着领导的派头,颐指气使,高高在上；
婆婆更是离谱,放着安排好的位置不坐。
非要佝偻在三岁外孙的宝宝椅旁,忙前忙后地伺候。
当时我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但考虑到婚礼场合,大家都要面子,表面上还算过得去。
只是这种所谓的过得去,其实也没维持多久。
因为夫妻一体,公婆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和姜超一样,从此就是家里最底层的成员。
这次回老家,路途虽只有一个半小时,可进了家门,连口水都没人给倒。
公公更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你姐姐在你姐夫家旁边买了套房子,月供两万。
以后每个月,我和你妈出一万,你们小两口出一万。
没有任何铺垫,也不打亲情牌,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通知我们。
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姜超的姐姐也回来了,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转着手里的钥匙圈,眼睛还是习惯性地往上看,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
我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红色小汽车,按照姜家的说法,这是给我的彩礼。
可到现在,我连车钥匙都没碰过,一直都是姜超的姐姐在开。
我爸妈虽然对此有点意见,但了解姜超家里的情况后,也只能和稀泥。
咱家也不缺车,反正你们不跟他们住一起,你和姜超好好过日子就行。
我们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可没想到他们偏要来招惹。
我也不啰嗦,直接干脆利落地说：不出。
姜超本想说些什么,可被我这两个字堵了回去。
我知道他要说的无非是我们刚买了房子,也有贷款要还,他目前在基层工作,工资有限之类的话。
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没明白,他的难处,根本没人在乎。
公公向来发号施令惯了,没想到我会这么果断地拒绝,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
从墙上张贴的奖状,我知道了姜超姐姐叫杨念。
她随父姓,姜超随母姓,因为姜超的爸爸是入赘的。
入赘的男人站稳脚跟后,掌握了家里的经济大权。
便开始独断专行,通过区别对待家人,来找回自己曾经失去的尊严。
杨念把手里的车钥匙一摔,指责姜超：你不出谁出爸妈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忍心让他们一个月背两万的贷款
她不屑与我对话,只知道拿捏姜超。
姜超向来不懂反抗,唯唯诺诺的,差点就应下了。
我赶忙拉住他,看向杨念说：大姐,别搞笑了。是你消费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让父母背上债务,你哪来的脸指责别人
杨念向来对姜超予取予求,我这么一阻拦,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动摇,嚯地一下站起来说。
你家里没人教你,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吗
我也不甘示弱,回怼道：你家里没人教你,不要觊觎别人的夫妻共同财产吗
什么夫妻共同财产杨念尖声叫道,那是我弟弟的钱。
我冷静地说：那是我老公的钱。你要是敢从我老公口袋里掏钱,我就去找你老公要,这很公平。
杨念一听,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她向来以嫁到魔都为荣,对婆家百般讨好,怎么会让娘家的这些琐事搅了她在婆家的清净呢
见女儿落了下风,公公这时慢悠悠地开口了：你跟她吵什么,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做主。
他根本不相信,仅仅结个婚,姜超就能摆脱他的掌控。
他招呼杨念上街,一副大局已定的样子。
杨念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待会多挑几盆绿萝,放在新房里吸甲醛。
2
婆婆对着姜超破口大骂：你姐夫家本来就瞧不上你姐,现在你姐争了口气,没花他们家一分钱就买了房,你要是不搭把手,还算个人吗
先前公公和杨念在家时,婆婆全程低眉顺眼,又是给父女俩端茶倒水,连坐下歇会儿都不敢,活像家里的佣人。
可等公公和杨念一走,她立马换了副模样,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摆足了架子,活脱脱一副主人姿态。
骂完姜超,她又把矛头对准我：结了婚就得有做媳妇的样子,跟公公、大姑子顶嘴,像话吗
在这个家里,公公和杨念把她和姜超当佣人使唤,她就转头去奴役姜超。
如今姜超成了家,她能使唤的人又多了一个。
看她那得意的模样,显然对自己势力壮大这事很是满意。
我站起身,故意说：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干脆去村里问问,别家是不是也逼着弟弟给姐姐还房贷
哎哎……可别去！她慌忙伸手拉我。
见我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她又把枪口转回到姜超身上：你果然是生来克我的！看看你娶的好媳妇,才进门几天,就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你和你姐血脉相连,她有难处你坐视不管,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姜超走过来拉着我,带着哀求的语气说：年溪,别闹了,我们先走吧。
我知道他在家人面前向来性子软弱,也早做好了替他出头的准备,可真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失望。
我们要走时,婆婆扒着车门不撒手,还在不停吩咐：记得每个月把钱转给你姐！
姜超竟然应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我当场被气笑了。
但我没跟姜超吵架。
从和他交往开始,我就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他敏感的自尊和脆弱的内心,想给他温暖、给她希望,不想让他在我这里再尝到熟悉的指责和谩骂。
而且我始终相信,再难的问题,好好沟通总能解决。
于是我耐着性子,把道理一点点掰开揉碎了讲给他听：我们根本没有义务帮你姐还房贷,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买不起就别硬买。
可姜超却反驳：那套房子首付要两百多万,我姐已经把所有积蓄都掏空了,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是一家人啊。
这哪里是‘帮一把’的事我反问他,她贷了三十年的款,难道你要帮她还三十年吗
姜超支支吾吾,语气不确定：说不定……说不定后面就不用我帮了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毫不退让,你爸妈愿意帮她是他们的事,反正我绝对不允许你搅进去。
没想到姜超还在坚持：哎,我不动你的工资,我自己这边省一省,总能挤出来的。
我强压着怒火提醒他：姜超,我们是合法夫妻,按照婚姻法,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有我的一半。
这时,姜超看我的眼神里竟带了点埋怨,觉得我不近人情：我姐一直想在魔都有套自己的房子,她在姐夫家受了不少气。现在爸妈都开口吩咐了,要是不帮忙……爸妈会不高兴,我姐也得继续看人脸色。
听到这话,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爆发：姜超,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爸妈高不高兴,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你姐又不是寡妇,她有老公！她婚后买的房子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还不起贷款,找她爹、找她妈、找她老公都行,轮得到你凑什么热闹
你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你心里没数吗明明知道,还上赶着去讨好,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自己买的房子不还贷款,找弟弟背锅,这种好事我做梦都不敢想,你爸妈和你姐倒好意思开口,你居然还真敢答应！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奇葩的人！
他们不把你当人看,你能不能自己把自己当个人从今天起,你的工资卡给我,以后要用钱,跟我申请！
姜超被我骂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其实骂完我就有点后悔了。
姜超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性格早就养成了,我本该对他多些耐心才是。
他心里缺爱,比别人更渴望亲情,更想得到家人的认可,所以才会一次次妥协。
我这边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冲动,那边姜超已经默默掏出了工资卡,递到我手里。
年溪,你别不高兴了,他语气带着讨好,我都听你的。
那模样,倒像是我刚才的骂,反倒让他松了口气似的。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3
姜超的工资卡一直由我保管,后来他爸妈几次打电话来,就算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他手里没余钱。
也只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没法应下帮还贷款的事。
在公公眼里,总觉得姜超在婚姻里该和他当年一样有绝对话语权。
他大概没想过,自己儿子在他们面前连家庭边缘人都算不上,却指望在我这儿能当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
这种想法,实在荒唐又可笑。
公公本身是包工头,手里并不缺钱,就算他女儿那笔房贷,他也总有办法周转。
想来杨念敢这么大手大脚买房,也是笃定了有父亲这个后路可依；也正因为知道有退路,被拒绝后她才没继续死缠烂打。
不过杨念还是没咽下这口气,特意打了通电话来骂我,一开口就是脏话：wcnmb……
我没惯着她,直接回怼：nmsl。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紧接着,她就猛地挂断了通话。
4
平静日子过了一阵,直到姜超的堂兄要办婚礼。
公公向来好面子,直接勒令我们俩必须到场。
那天正好是周末,姜超带着恳求的语气劝我,我本就懒得在家做饭,便答应一起去了。
可刚到地方,婆婆就盯着我的鞋挑刺：大喜的日子穿白鞋,你是故意给人家添堵吗赶紧换了！
我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白色板鞋,淡淡回了句：没事,新娘子还穿白色婚纱呢。
你又不是新娘！我们这儿的规矩,喝喜酒不能穿白！
她说着就从屋里拿出一双起了毛边的蓝色运动鞋,别让外人说我们家没规矩。这是你姐的旧鞋,当初买的时候五百多,还新得很,算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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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没动。
姜超见状有些尴尬,赶紧跟他妈妈解释：妈,年溪不穿别人的旧鞋。
真是矫情！婆婆翻了个白眼,不穿就去镇上重新买一双！
我听完转身就走。
姜超急忙追上来：哎,年溪,别气走啊！要是不去喝喜酒,我爸妈肯定要发火……到时候亲戚们问起来,我都没法解释。
我没把气撒在姜超身上——他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本就够可怜了,没必要再让他受夹板气。
她是你妈,她欺负你、委屈你,你愿意忍是你的事。我耐着性子跟他说,但我不一样,她没生我也没养我,没必要看她脸色忍气吞声。
姜超还想劝我：说不定真有这规矩呢我们年轻,没听过也正常。我带你去买鞋,镇上也有几家品牌店,咱们挑双你喜欢的。
我们结婚那天,你姐穿的是白色羊羔毛外套,怎么没见你妈说不合规矩我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我摊了摊手：所以你看,根本没有什么规矩,就是你妈故意刁难我。说完我就上了车,冲他喊：走不走你要是留在这儿喝喜酒,等会儿可没人送你回去。
不远处的婆婆双手抱胸,正冷冷地盯着我们。姜超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妈,一脸左右为难的样子。
你他娘的赶紧上来！我实在没忍住催了句——有时候不骂他两句,他好像总拎不清。
姜超不敢再犹豫,连忙上了车。我一脚油门,车子呼啸着离开了。
没走多远,公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里直接骂姜超：小畜生,赶紧给我回来！背景里还能听到婆婆絮絮叨叨告状的声音。
我一把拿过姜超的手机,对着话筒回了句：他是你生的,他是小畜生,那你就是老畜生
姜超吓得赶紧把电话挂了,还带着点责怪的语气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爸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爸啊。
你给我闭嘴！我没好气地说,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从小被这么打压,工作后有了独立能力,早就该硬气起来了。就算不跟家里断绝关系,至少也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呢他们一个电话,你就跟哈巴狗似的往上凑,你不觉得自己贱吗
最气人的不是他父母偏心,而是他什么都知道——知道父母不爱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家还不如一条宠物狗,却偏偏还抱着幻想,想唤起父母的一点心疼。要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可他已经是个接受过完整教育的成年人,能体面处理工作和生活里的人际关系,一碰到原生家庭的事,就立刻变成了只会讨好的舔狗。
我越说越气,话也重了些。但姜超没生气,反而乖乖拧开保温杯,递到我手里让我喝水。
行吧,看来对付他这软性子,有时候还真得硬一点——我好像有点摸透方法了。
5
既然彼此看不顺眼,最省心的办法就是从此互不打扰、老死不相往来。可没想到,我怀孕之后,那家人又开始不安分,想兴风作浪。
我一直很喜欢孩子,从结婚起就开始积极备孕。
确定怀孕的消息后,姜超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父母。
或许他是想跟父母分享这份喜悦,或许是希望他们知道即将要当爷爷奶奶,又或许,他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有了第三代,能改善他和父母之间一直紧绷的关系。
可他怎么就不想想,连亲儿子都不爱的父母,又怎么会真心疼爱孙辈呢
之后,公公婆婆确实隔三岔五让老家的人捎东西过来。每次都是用严实的大纸箱装着,在旁人的夸赞声中搬回家,可拆开一看,里面往往只有一罐快要过期的核桃仁；有时候是几件发黄起球的婴儿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杨念儿子小时候穿过的旧物。这些东西,我全都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到了周末,公公婆婆又托老家的张阿姨捎了东西过来。这一回,我和姜超一起下楼去接。
张阿姨一见到我,就笑眯眯地夸：你可真是好福气,摊上这么贴心的婆家,简直是掉进福窝里了！我闺女怀孕那阵,我给她寄东西都没这么勤快呢。
说着,她指了指后备箱里的大纸箱,这里面有你婆婆特意给孩子买的纱布浴巾,天热的时候还能当小被子用,想得可真周到。她说已经洗过晒过三四回了,孩子用着也放心。
我故作惊讶地啊呀一声,笑着说：真是太巧了！我刚从网上买了五六条纱布浴巾,现在家里都快堆不下了。姨,我记得你儿媳妇也快生了吧不如你拿两条回去用,我这儿多了也是浪费。
说完,我拿钥匙划开了纸箱的封胶带。
可箱子一打开,里面哪里是什么纱布浴巾分明是一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捡来的破布,尺寸倒挺大,看着像用旧了换掉的窗帘布,上面的帘眼还清晰可见。
张阿姨当场就傻眼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我趁机抹起了眼泪,轻轻捶打着姜超的胳膊,带着委屈的哭腔说：姜超,你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上回捎来的是没洗干净尿渍的尿布,再之前是快过期的核桃红枣……这回又是块破布,她是真的想给孩子东西,还是故意膈应人啊
姜超站在旁边,脸涨得通红,尴尬得手足无措。
张阿姨也同样尴尬,手里抱着那个纸箱,扔也不是,再塞给我们又不好意思,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我摸着肚子,继续抽抽噎噎地对张阿姨说：姨,实在麻烦你,等你方便的时候,把这箱东西再帮我带回去吧。虽说这是我婆婆的‘一片心意’,可这些东西我是真不敢给孩子用,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你回去的时候,也帮我谢谢我婆婆,有心了。
6
回到家,姜超反倒先怪起我来,说我不该把家里的事拿到外人面前说,让家里丢了脸面。
你明明知道箱子里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还非要当着张姨的面拆开,这让我妈以后在老家怎么做人啊
你看,真不是我故意要骂他,是他自己凑上来找骂。我连跟他掰扯道理的心思都没有了。
给还没出生的孙辈送这种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长辈,也没把我们的孩子放在眼里！姜超,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愿意忍他们的委屈是你的事,我不会,我的孩子更不会！你要是说不出人话,就把嘴闭上,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他见我动了真怒,赶紧软下来哄我：哎哎哎,你别气别气,小心动了胎气,对孩子不好。
看来,有时候跟他好好讲道理根本没用,直接骂醒他,反倒又解气又见效快——这法子确实好用。
7
公婆本来就偏心大姑子,又怕外人说闲话,所以才想靠寄东西给自己立个好公婆的人设,没成想最后弄巧成拙翻了车。
听说张阿姨把那箱破布送回去的时候,婆婆的脸臊得跟猴屁股似的,之后好一阵子都没好意思出门。
等我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婆婆竟然不请自来了。一进门她就说：你姐当初怀孕我还照顾了几天,你这儿我也得来看看,省得你们小两口到处说我偏心。
其实我孕期反应一直很轻,能吃能睡还能正常上班,家里的家务活全由姜超包了,我爸妈也时常做好鸡鸭鱼肉送过来,压根一点儿都不需要她来照顾。更何况,她连行李都没带,怎么看都不像是打算长住的样子。
我看了她一眼,故意说：卫生间里还有姜超的几件羊绒衫,不能用洗衣机洗,你要是有空就帮忙手洗了吧。
她倒是没推辞,撸起袖子就进了卫生间。我下午还要去上班,也没打算跟她多耗,转身进了卧室补午觉。
可等我睡醒出来,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愣了——阳台上密密麻麻晒满了衣服和鞋子。
婆婆竟然把我衣柜里所有衣服都洗了,大衣、羊毛衫、裤子,不管是当季穿的还是压箱底的,一件没落下；就连鞋柜里的鞋子,不管脏不脏,也全给刷了。
甚至我早上脱在沙发上、下午还要穿去上班的冲锋衣和卫裤,也被她拿去洗了。
婆婆站在一旁,眼神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还在偷偷观察我的反应。我压着脾气问她：你怎么把我家里所有衣服都洗了
她反倒一脸理所当然：不是你让我洗衣服的吗
我让你洗的是卫生间里的脏衣服,可你把我衣橱里干干净净的衣服,不管当季不当季全洗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待会儿要上班,穿什么去我强忍着没发火。
你这孩子不懂,衣服放久了会有味道,就得经常拿出来洗洗。她还在辩解,我们老年人做事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盯着她,再次追问：我就问你,我待会儿上班穿什么
你这口气怎么这么冲洗几件衣服就生气,你这是嫌弃我了是吧她说着就往门口走,行,我走！我还不受这个气呢！
她走得干脆又利落,我一看这架势,就大概摸清了她的心思——她既想在村里人面前挽回好婆婆的形象,又打心底里不甘心留在这儿照顾我。
所以故意找碴,这样等她回了村,就能添油加醋地宣扬：不是我不照顾儿媳妇,是她嫌弃我,把我赶回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脑子里迅速盘算起来。
婆婆现在回老家用,为了显得自己是被我赶回去的可怜样,肯定不会让姜超送她。她得先转两班公交车到汽车站,买了票坐到老家的镇上,再从镇上坐一路公交,最后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
前前后后算下来,大概要三个半小时,时间足够了。
8
我当机立断给公司打了电话请假,接着换上家居服,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赶到公婆家。
这个点公公通常在工地忙活,家里大概率没人。我虽然没有正门钥匙,但早就知道他们家的备用钥匙藏在小厨房的碗橱里,而且小厨房的门向来不锁。
推开门进去后,我直接把主卧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件往洗衣机里搬。他们家有两台洗衣机：一台老式波轮的,平时用来洗公婆的衣服；另一台滚筒的,是杨念和她儿子的专属。
看到这两台洗衣机,我心里反倒觉得踏实——正好派上用场。
洗衣机快洗模式一桶要十五分钟,我连洗了四桶,还特意贴心地把他们床上的床单、被套全拆下来洗了。
等我在院子里晾衣服时,隔壁大婶在田埂上看见我,笑着打招呼：小溪今天怎么回来了怎么洗了这么多衣服啊
我故意提高声音回答：我婆婆今天去我那儿了,还帮我把衣橱里所有衣服都洗了呢！我想着过意不去,就赶紧回来,也帮她把家里的衣服全洗了,算是还个情。
大婶听完,诡异地沉默了半分钟,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打哈哈：啊哈哈,小溪可真勤快啊……
哪儿呀,还是比我婆婆差远了。我接着说。
大婶顿时没了话,只能尴尬地笑着。
这场突袭前后总共花了三个小时。我离开的时候,婆婆还没到家,但连续忙活这么久,我也着实累坏了,便找了家按摩店坐下,舒舒服服地拨通了婆婆的电话,汇报我这喜人的劳动成果。
电话一接通,婆婆就气急败坏地骂：年溪,这么缺德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啊原来这是缺德事啊我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语气,我还一直以为,你那天在我家帮我洗所有衣服,是真心为我好呢。
她被我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在电话里骂骂咧咧,最后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9
不出所料,婆婆的怒火最后又全撒在了姜超身上。哪怕她自己没理,可骂起儿子来,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那天姜超一边把刚洗好的衣服放进烘干机,一边忍不住数落我：这几天天气本来就不好,爸妈家又没有烘干机,你把他们衣服全洗了,他们穿什么晚上睡觉都只能盖空棉芯子。我爸从工地回来,洗完澡连件换的衣服都没有……
真是应了那句话,爹妈虐他千百遍,他待爹妈如初恋。
我那会儿心里正舒坦,没跟他计较,只是笑着说：这不是礼尚往来嘛。
他却还在替他爸妈辩解：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没必要算这么清楚。平时又不住在一起,老人家偶尔有点越界,你让着点就过去了。总共也没几次,没必要把关系闹这么僵。
我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在他脑门上：拉倒吧你！是她自己屁颠屁颠跑来找事,我还得供着她不成‘稍微有点越界’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要是真的小事,她至于在家里跳脚至于打电话骂你合着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就是小事,落到她头上就成大事了什么双标狗！
他从小就被一家人这套说辞洗了脑,从来没睁眼看看,在这个所谓的一家人里,妥协、退让、牺牲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姜超,我警告你,我加重了语气,你以后再敢拿什么狗屁‘一家人’在我面前说,我大耳刮子扇不死你！
他见我真动了气,立刻换了副语气,连忙转移话题：哎哎哎,你今天开了那么久的车,累不累啊我给你煲了你最喜欢的鸡汤,还加了菌子,闻着可香了,我去给你盛一碗
其实说真的,我本来是主张以理服人的淑女,可架不住有的人,就是欠收拾才肯听话。
10
大概是受原生家庭影响太深,姜超这人有个怪脾气——你越对他温和包容,他越容易蹬鼻子上脸；可要是不给他好脸色,他反倒变得服服帖帖。
我羊水早破住院待产时,只有我妈和姜超在身边陪护。我妈心疼姜超白天要上班,特意把病房里唯一的陪护床让给他睡,自己则只能坐在椅子上凑合一晚。
姜超倒好,一点没推辞,躺下后还理所当然地吩咐我妈：您多盯着点心电监测仪,要是响了就赶紧喊护士。年溪身下的产褥垫记得两小时换一次。护士夜里会来查房,留盏小灯就行……
我在医院折腾了一整天,宫缩却迟迟没来,本就一肚子火气,听他这么说当场就炸了,劈头盖脸骂道：你他妈给我起来！你倒好意思指使我妈也不看看我妈多大年纪了！什么东西,床给我妈睡,你在这儿坐着,该干嘛干嘛去！
姜超被我一骂,立马麻溜地爬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妈连忙劝道,我反正也睡不着,姜超累了一天了,好好睡一觉才有精神。超,你快睡吧。
老婆生孩子,他还想好好休息哪来的道理我没松口,再苦再累,能有我遭的罪多左右也就这三五天,睡不好就睡不好,他又不是来度假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姜超连声应和,转头对我妈说,妈,您快睡,别担心,夜里有事我盯着。
第二天,我还是没有宫缩的迹象,医生说不能再等,只能安排剖腹产。术前谈话时,医生提到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姜超听着听着居然抹起了眼泪。
我妈见了特别感动,悄悄跟我说：姜超这孩子,是个好男人。
嗯,我点点头,多骂骂,他还能再好点。
这么一个时不时需要骂两句才能拎清的男人,也算是用一种迂回的方式,给我提供了情绪价值吧。
我顺利生下一个女儿,姜超高兴得立刻发了朋友圈。公婆后来也来了,就拎着一袋苹果,全程皮笑肉不笑,坐了没几分钟就走了。
我妈私下跟我爸嘀咕：他们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儿啊这是重男轻女吧
其实她想多了——公婆不是重男轻女,他们是单纯不喜欢姜超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一样。
偏偏姜超还自作多情。大概是那袋八个苹果卖相不错,没坏没烂,他竟宝贝得不行。先是削了两个给我爸妈吃,接着又凑到我床边,喜滋滋地说：你看这苹果,又大又香,我给你蒸着吃,医生说产后排便吃蒸苹果最管用。咱们一天蒸一个,这一袋够吃好几天呢！
11
我刚做完手术,浑身没力气,刀口还阵阵发疼,实在提不起精神骂他。
看着他把女儿抱在怀里,小心翼翼跟宝贝似的,又笨手笨脚学着换尿不湿,那笨拙又认真的样子,让我骂他的心思淡了些——反倒有点可怜他。
从小到大没从家里得到过多少温暖,不过几个普通苹果,就被他当成了宝贝。
可等他第无数次提起这袋苹果时,我实在忍不住了,嘴巴根本不允许我再忍下去。
那会儿姜超正对着刚睁眼的女儿絮絮叨叨：小宝妞快看,这是爷爷奶奶给你买的苹果,红彤彤的,跟咱们小宝妞一样漂亮……爷爷奶奶对小宝妞真好,特意精挑细选的大苹果,甜到小宝妞心里去哦。
他转头朝我喊：年溪,闺女笑了！她肯定喜欢苹果,要不她的小名就叫‘苹果’吧！
咋的我被气笑了,这几个苹果他已经夸了三天,快把普通苹果夸成仙果了,我妈送的金手镯、金锁她不喜欢我爸包的两万八千八红包她不喜欢非得喜欢你爸妈拎来的这几个破苹果
你去满大街打听打听,谁家刚出生的孙辈,爷爷奶奶给的见面礼就只有几个苹果！要是不算见面礼,你再问问,谁家会拎着苹果来看刚生完孩子的产妇我没直接把这袋苹果丢垃圾桶,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你倒好,蹬鼻子上脸把破烂当宝贝,还对着闺女说这些,不嫌丢人现眼吗！
你清醒点吧！你爸妈本来就不爱你,更不会真心疼你的孩子！他们拿几个苹果来医院走一趟,回村里就能把这几个普通苹果吹成金苹果,还得说这是连你姐孩子都没有的待遇！便宜全让他们占了,回头说不定还要在外面说我们不孝！
你记好了,他们不会改的——不会因为你的退让改,不会因为你的付出改,更不会因为有了孩子改！这次我生孩子,他们拎几个苹果来；下次他们有事,我也只会拎几个苹果去。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谁也别想拿道德绑架我！
姜超被我说得慌了神,竟往远了想,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爸妈将来要是动不了了,难道我们真不管吗
我淡淡一笑：别用‘我们’,跟我没关系。你想管可以,自己回老家用管,端茶递水、伺候屎尿都随你,但别把人带到我跟前碍眼。
我把话说得这么绝,真到了那一天,姜超自然不敢让他爸妈住进我们小家。况且,他也没那个意愿回老家去伺候老人。
他只能叹口气,自我安慰道：将来的事,还是将来再说吧。
呵,他倒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眼睛一瞪：老娘刚平平安安生了孩子,这大喜的日子你叹什么气多晦气！
12
托姜超的福,闺女五个月大时,婆婆骑电瓶车在刚下雪的路上摔了一跤,伤了腰椎,得卧床休养两个月。
我拎着一袋苹果,和姜超一起去医院探望。路上,姜超盯着那袋苹果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好歹买十个吧,就八个是不是太少了
不。我咧嘴一笑,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就八个。
病房里人不少,姜超的姐姐、姑妈、舅舅舅妈都在,墙边堆着不少礼品盒,牛奶、水果、阿胶糕、坚果样样都有,相较之下,我手里这袋苹果显得格外寒碜。杨念看我的眼神满是不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姜超的舅妈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指责：年溪,你这就太不懂事了！你闺女出生的时候,你公公婆婆花好几万打了个五十克的纯金苹果当见面礼。现在你婆婆住院,你身为儿媳妇,一天都没来照顾就算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拎几个破苹果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顺便来探望对门邻居呢！
姜超尴尬地低下头。
可事实是,我虽没去,他却天天往医院跑,受的委屈也不少。
之前他还想跟我倾诉,我直接制止了——上赶着吃的苦,自己咽下去就好。
我如今有了孩子,再多的心思都放在闺女身上,没多余的精力再去顾及他的情绪。
我对着舅妈似笑非笑地开口：五十克舅妈您是不是说错了一个苹果差不多二百五十克,八个苹果就是一千克呢。妈,您说我算得对不对我想着我生孩子那会儿,您特意拎了八个苹果来,肯定是特别爱吃苹果。这不,您住院了,我也给您拎来八个,个个都比您当初那几个大呢。
舅妈本想帮婆婆出头,这话一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怨怼地看了婆婆一眼。
婆婆心虚地移开目光,含糊嘟囔：什么七个八个的……我记不清了。
这时舅舅站出来主持大局：年溪,你婆婆马上要出院了,情况你也清楚。我们商量了一下,让她住到你家,你辛苦点,请两个月假,正好也能多陪陪孩子。
行啊。我一口答应,话锋却突然一转,姐姐新买的房子,爸妈出了一半首付,还每个月帮着还两万房贷。舅舅这么会安排,不如先说说,这笔钱该分多少给我们
杨念冷笑一声：我说你今儿怎么突然好心来医院,原来是来要钱的,真够不要脸的。
哪有你不要脸我毫不示弱地回怼,平日里爸妈对你又出钱又出力,现在妈要找人照顾了,你倒做起缩头乌龟了。怎么好处全让你一个人占,麻烦就推给别人你做梦呢
婆婆急忙帮着杨念辩解：不是你姐不肯照顾,是我自己想住到你那边去——
她的理由还没说完,我就嗤笑一声打断：您也别做梦了。结婚时连改口费都没给过,现在还想让我照顾您想屁吃呢！你们家关起门来怎么偏心,我管不着也不在乎。但要是想凑到我跟前找事,对不起,别怪我不给面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正巧公公交完费用回来,在门口就把账单往地上一摔,火气冲冲地说：我就不信了！今天把人抬到你家门口,你还敢把动弹不了的婆婆关在门外！
我直接把手里的苹果往地上一摔,声音也冷了下来：呵呵,你看我敢不敢你要是真把妈抬到我家门口,我就敢找人,哪怕连夜,也把妈抬到姐夫家门口去！
公公气得扬起手就要打我,姜超猛地挡在我身前,结结实实地挨了公公一巴掌。
爸——他捂着脸,又转向我,年溪……
哦,我这既软弱无能,又总爱凑上去受气的老公啊。
我拿出手机,看着他问：要不要报警
公公嗤笑一声：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警察来了也管不着！
我也笑了：谁要让警察抓你了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知道,谁好人家会让警察上门啊不过是丢丢你的脸罢了。
公公最是好面子,见我真的要按110,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13
姜超的姑妈赶紧走过来,把我手里的手机塞回口袋,语气温和地劝道：好孩子,别跟他们置气,不值得。
姑妈是退休的老教师,在兄弟姐妹里向来有威严,说话也有分量。她看向众人,直接定了主意：阿美（婆婆）就留在老家住,杨念和姜超一起出钱请个保姆,多大点事,这样不就都妥当了
婆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可看公公和杨念都没吭声,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毕竟请了保姆,公公的衣食起居有人照料,杨念也不用再装孝女,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至于请保姆的钱,到底是不是姜超和杨念平摊,谁也说不清。
但不管他们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早就打定主意——只给姜超承担一半的钱,多一分都没有。
即便事情这么安排好了,姜超还是隔三岔五被老家的电话叫回去。
有天晚上,他支支吾吾地跟我说：妈说……姐刚买了房子手头紧,保姆的工资,想让我们全权负责。
你同意了我抬眼问他。
姜超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说我没钱,得回来跟你商量。
看来是婆婆在老家日子过得舒坦了,又开始惦记着找事了。于是我特意挑了个阳光好的日子,拎着东西去了老家。
到的时候,婆婆正半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村里三五个大妈围着她,一边晒太阳一边唠家常。
我从后备箱搬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纸箱,放在院子里。
小年这是带啥好东西来了这么大箱子！有大妈笑着问。
你这儿媳妇可真孝顺,还特意跑回来送东西。另一个大妈附和道。
我笑着打开纸箱,大妈们都伸长脖子往里看,结果看清里面只有一袋红枣,顿时议论起来：
呀,就一袋红枣啊
现在年轻人,倒挺会做表面功夫。
我没在意她们的议论,反而笑着解释：各位大妈不知道,我当初怀孕的时候,我这婆婆特意给我捎过一小罐快过期的核桃,那时候用的纸箱子,比我这个还大呢。我想着婆婆大概就喜欢这排场,这不就投其所好,也用大箱子装东西来嘛。
这话一出,大妈们神色瞬间变得微妙,纷纷转头看向婆婆。婆婆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含糊地辩解：那……那时候是拿错了……
可村里谁不知道她的为人大妈们互相递着眼色,笑得心照不宣。我凑到婆婆耳边,轻声说：下回我再来,说不定就带块窗帘来了。
14
从那之后,公公婆婆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再找过麻烦。
这种互不打扰、近乎老死不相往来的亲戚关系,正是我一直想要的。
当然,姜超还是没完全从原生家庭的泥潭里走出来,偶尔还是会被家里的事牵绊。
不过没关系,这是他自己放不下的孝心。
只要不触及我和孩子的利益,不影响我们的小日子,我愿意给他点精神上的支持。
毕竟,他是个工资全交、被我骂也不生气,还会主动包揽家务、疼女儿的老公。
人无完人,他这点拎不清的小缺点,我还是能包容的。
只要我自己足够强大,那自负的公公、爱作妖的婆婆、傲慢的小姑子,不过是我生活里无关紧要的调剂品,根本影响不了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