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满室猩红,甜香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杨婉坐在铺着龙凤喜被的床沿,嫁衣沉重,金线刺绣的凤凰羽翅硌得肌肤生疼。
两段记忆在她脑中疯狂撕扯、融合——
一段属于现代社畜杨婉,另一段属于这个古代世界中做了三年替身王妃的杨晚。
最终,她冰冷地意识到:
自己穿进了昨晚熬夜看完的那本架空虐恋小说,成了那个与自己同名、结局凄惨的替身女配。
而今夜,正是原剧情中王爷慕容澈那位名动京城、早已逝去的白月光……突然活着回来的时刻。
门被猛地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打断了她的恍惚。
夜风裹着寒气与一道身影卷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慕容澈站在门前,一身玄色暗纹蟒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近乎凌厉。
可那双凤眸却淬着冰,毫无暖意,更无新婚该有的温度。
他一步步走近,靴声沉闷,压迫感如影随形。
阴影笼罩下来,冷香混着酒气逼近。
杨婉抬起头,静静看他。
记忆融合带来的钝痛与原主残留的悲愤在她胸腔冲撞,却被她强行压下。
她不是那个爱他至死的杨晚——她只想活下去。
慕容似乎对她的平静有些意外,冷冽的眼中掠过一丝讥诮。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毫不留情甩在她膝上。
单薄纸张,却重如千钧。
签了它。
声音比眼神更冷,不容反驳。
杨婉垂眸,看向展开的信笺顶端——
和离书。
果然。
甚至比原著中更早、更急不可耐。
她极轻地扯了下嘴角。
也好,省得虚与委蛇。
她起身,无视他审视的目光,径直走向妆台,蘸了殷红口脂。
回到床边,看也不看那写满刻薄条款的和离书,直接按下指印。
鲜红指痕落在雪白纸笺上,触目惊心。
她吹了吹未干的口脂,将和离书递回去,语气轻松得像丢掉垃圾:
如此,王爷可放心了。
祝王爷与……妹妹,早日重逢,百年好合。
慕容澈盯着那红印,瞳孔骤然一缩。
他缓缓抬手接过,指节绷得发白。
室内死寂,只剩烛火噼啪。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箭射向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惊涛骇浪:
你怎知她叫‘妹妹’
杨婉一怔。
记忆碎片闪过——原著里,慕容澈从未在人前称呼沈清漪的小名。
唯有情浓时,或许……而杨晚,更不可能知晓。
失言了。
但她还来不及搪塞,就撞上他的眼睛。
那里不再是冰冷的厌恶,而是震惊、探究,甚至有一丝疯狂滋长的、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那情绪太汹涌,几乎冲垮他惯常的冷漠。
杨婉心头一紧,直觉想逃。
可她还没动,手腕骤然传来剧痛——几乎被他捏碎骨头!
慕容澈狠狠将她拽回,身体逼近,将她困在床柱与他之间。
灼热呼吸混着酒气喷在她脸上,声音嘶哑可怕,偏执得近乎疯狂:
说!你怎知她叫‘妹妹’!谁告诉你的!你到底……
他死死锁住她的眼睛,像要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杨婉吃痛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半分。
他眼底的陌生疯狂让她心惊,也彻底耗尽了她的耐心。
因为——
她忽然笑了,笑意讥诮、释然,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即将解脱的轻松。
她的目光掠过他紧握她的手腕,上移,定在他束发的玉簪上。
那是沈清漪的旧物,他视若性命。
就是它了。
电光石火间,她用尽力气抽出另一只手,迅疾如电,一把拔下那根玉簪!
青丝散落,拂过他惊愕的脸。
他下意识要夺回——
可杨婉更快。
她没有丝毫犹豫,握住簪子,锋利的簪尖对准自己心口,狠狠刺下!
噗嗤——!
利器没入皮肉的闷响,在死寂的新房里格外清晰。
剧痛瞬间席卷,温热的血涌出,染红嫁衣前襟,那红比嫁衣更深、更刺目。
慕容澈整个人僵住。
脸上的疯狂质问瞬间碎裂,被一种极致、无法置信的恐慌取代。
他看着她心口洇开的血色,看着那支他视若珍宝、此刻却成了凶器的玉簪,瞳孔紧缩,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杨婉却感觉不到疼似的,看着他,唇边甚至带着那抹奇异的、解脱的笑。
她用一种清晰而平静的、仿佛确认指令的语调,轻轻道:
系统,确认脱离世界。
不——!!!
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慕容澈喉咙里爆发。
那绝望与恐惧,足以令闻者心胆俱裂。
他猛地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想抱住她软倒的身体,想捂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
婉婉——!杨婉!不要!不要走!!
他嘶吼着,语无伦次,眼泪汹涌而出,砸在她逐渐冰凉的脸颊上。
我错了!我认错你了!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婉婉!求你……别离开我……
again……
他喊的是杨婉。
不是这个身体的名字杨晚。
是她在第一个世界、属于她自己的本名。
杨婉涣散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他彻底疯癫崩溃的面容。
原来……是这样……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恍惚地想。
【警告!检测到强烈外部灵魂能量干扰!脱离程序发生未知错误!】
【协议冲突!重新判定……判定失败!生命维持系统强制启动!】
【能量灌注……10%……50%……】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电子音在绝对的虚无中响起,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最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
痛。
心口处一点尖锐的刺痛猛地炸开,排山倒海般席卷。
喉咙涌上腥甜,呛得她剧烈咳嗽,每一声都震得心口撕裂般疼,眼前阵阵发黑。
没死
脱离失败了!
剧烈的恐慌瞬间攫住她,甚至压过身体的剧痛。
她奋力想睁眼,睫毛却沉重无比。
感官在恢复。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冷冽苦涩的沉香。
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边。
强健、急促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麻,那节奏竟隐隐与她自己的微弱心跳重合。
她感觉自己被紧紧禁锢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力道大得惊人,勒得骨头都在呻吟。
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在她的额头、脸颊、颈窝……
她艰难地、一点点掀开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澈那张无比熟悉、却彻底扭曲了的俊脸。
他死死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整个人如同石雕般僵硬,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
眼睛睁得极大,赤红一片,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绝望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
眼泪不断滚落。
他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裡,对外界毫无反应,只是凭借本能,死死抱着怀裡这具在他看来已经冰冷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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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婉的心猛地一沉。
真的失败了
系统出了致命故障
她试图动一下,哪怕只是手指,但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的细微动作和那一声因疼痛而不自觉溢出的、极其微弱的吸气声,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入慕容澈完全封闭的感知世界!
他巨大的、石雕般的身躯剧烈一震!
那双空洞赤红的眸子猛地聚焦,倏地低下头,对上了她刚刚睁开的、还带着茫然和痛苦的双眼。
四目相对。
时间凝固。
慕容澈脸上的绝望疯狂瞬间冻结,然后如同冰面被重锤击中,哗啦碎裂,露出底下一种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小心翼翼到近乎卑微的狂喜!
婉……婉……
他的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带着剧烈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希冀。
你……你没……
他不敢说那个死字。
杨婉看着他这般模样,心头巨震,无数疑问混乱交织,但更多的是深切的无力感和恐慌。
她想问他发什么疯,想推开他,想离开。
可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微弱气音。
她的再次
alive的表现,彻底点燃了慕容澈眼中那簇微弱的火苗,瞬间燎原成汹涌狂潮!
府医!!传府医!!快!!!
他猛地抬头,朝着门外发出嘶哑至极的咆哮,声音因极致情绪冲击而完全变调,充满了癫狂的急切!
吼完,他立刻低下头,手臂依旧紧紧环着她,却下意识放松一点力道。
他想碰触她心口那支簪子,手指伸到一半却又如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抖得更加厉害。
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他语无伦次,眼神里的疯狂被巨大的、手足无措的慌乱取代。
别怕,婉婉,别怕,府医马上就来了……坚持住……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他像是保证给她听,又更像是发誓给自己听。
杨婉看着他,听着他口口声声唤着婉婉,那个只属于她第一个世界的本名,再结合他之前崩溃的嘶吼。
一个荒谬却唯一能解释一切的念头,清晰浮现。
他也带着记忆。
不止一世。
他一直在找她。
而这一世,他以为她是替身,用尽方法试探羞辱,却在她决绝自戕、脱口而出系统时,终于认出了她。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席卷了她。
门外传来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慕容澈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冲进来的府医和侍从,那目光如同噬人野兽:
救她!!救不活她,我让你们全部陪葬!
浓烈的杀意和疯狂毫不掩饰,骇得府医和所有下人噗通跪了一地,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是!是!小人必定竭尽全力!
府医连滚带爬地起身,哆哆嗦嗦上前:
请、请王爷先将王妃平放,容小人查看伤势……
慕容澈身体一僵,抱着杨婉的手臂又收紧些。
杨婉感受到他的恐惧偏执,心口的疼痛和诡异处境让她心烦意乱。
她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用尽力气吐出两个字:
……放开。
她的声音微弱如蚊蚋,却像有魔力般,让慕容澈骤然松了力道。
他看着她蹙紧的眉头和苍白的脸,眼底涌起巨大痛苦和妥协。
终于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她平放在柔软床铺上,但一只手却依旧死死握着她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府医屏住呼吸,上前小心处理。
脸色越来越白,冷汗涔涔。
那玉簪刺得极深,位置凶险,按理绝无生还可能。
可诡异的是,王妃虽然气息微弱,但确实活着,出血速度也在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减缓。
这简直是奇迹!
府医不敢多言,抖着手:
王爷,万幸,簪子并未正中心窍,偏了毫厘……但拔出时仍极其危险,请王爷按住王妃……
慕容澈闻言,整个人像被抽了一鞭子,脸色煞白。
他俯身,双臂轻柔却坚定地环住杨婉肩头,脸颊贴着她鬓角,声音嘶哑:
婉婉,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他的气息拂过她耳廓,带着未干泪痕的湿意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杨婉闭上眼,懒得再看,再听。
心累胜过身痛。
府医一咬牙,稳准快地猛地拔出玉簪!
预想中的鲜血喷涌并未出现,只有一股较多的血流涌出,随即变缓。
杨婉身体剧烈抽搐一下,一声压抑的痛哼溢出唇瓣,脸色白得透明。
慕容澈的心像是被那只簪子再次狠狠刺穿,痛得无法呼吸,只能更紧地抱住她,一遍遍重复:
好了好了……拔出来了……婉婉,没事了……
府医迅速止血上药包扎,整个过程手都没有停止过颤抖。
待处理完毕,府医战战兢兢回话:
王爷,王妃性命应是无碍了,但失血过多,伤势极重,需极度静养,万不能再移动或受刺激,否则……
滚出去。
慕容澈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吓人。
府医如蒙大赦,连忙带着下人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红烛燃过半,流下斑驳烛泪。
新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慕容澈依旧半抱着杨婉,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手指颤抖地、一遍遍抚摸她冰凉的脸颊,试图煨热她。
杨婉疲惫地闭着眼,不想理会,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的灼热,那里面蕴含的情感太过汹涌复杂,让她本能感到危险和窒息。
她不明白,既然带着记忆寻找,为何这一世相见,会是那般羞辱冷酷
认出之后,又是这般疯癫偏执
这纠缠,让她厌倦。
……为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微弱,带着深深疲惫不解:
那样……逼我
慕容澈的身体猛地一僵。
抚摸她脸颊的手指顿住,巨大痛苦和悔恨再次淹没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半晌,才发出破碎不堪的声音:
我……我怕……怕又找错人……
三世了……婉婉……我找了你了三世……
他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无尽苦涩迷茫。
第一世,你是冲喜新娘,病弱早逝……第二世,你是沈家庶女,与我青梅竹马,却在大火里为了推开我……这一世,我得到线索,会在这个时间,这个身份遇到你……可我回来时,府里已经有了一个‘王妃’……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冰冷自嘲和绝望:
我以为是剧情强制修正,又把别人送到了这个位置……我以为你还没来……或者又换了身份……我看到她(杨晚)那副唯唯诺诺、模仿清漪的样子就厌恶至极……我以为那是世界安排的另一个替身……我想尽快扫清障碍,等你来时,一切都是干净的……
所以……你羞辱她,迫不及待要和离……
杨婉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了然,一丝讽刺。
为那个原本的杨晚,也为自己这阴差阳错的遭遇。
我不知道是你……
慕容澈情绪骤然激动,手臂收紧,又惊觉弄疼她,立刻放松,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只是想逼走她!我没想到是你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露出破绽婉婉……你宁愿死……宁愿再次离开我……都不愿……与我相认吗
最后一句,他问得绝望卑微。
杨婉沉默了。
为什么
因为穿越之初,系统就警告过,禁止向小世界原住民透露任何关于系统、任务、穿越的信息。
因为她只是来做任务攒积分的。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原住民。
更因为,他那冰冷厌恶的眼神,那迫不及待甩来的和离书。
这些,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慕容澈的心脏。
他忽然想起她决绝刺下簪子时,那平静得令人心寒的眼神,和那句系统,确认脱离世界。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让他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婉婉……你……你通过系统……离开我……不是死亡……不是意外……是你……自己选择的……
杨婉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答。
这沉默,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残忍。
不是意外。
不是命运捉弄。
是她主动的,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离开他。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慕容澈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捏碎。
他支撑不住,额头抵在她未受伤的、冰凉的肩颈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为什么……
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第一世……你病得那么重……我寻遍天下名医……你说你会等我……第二世……那场火……你说你去去就回……都是骗我的都是……你安排好的……解脱
那些他铭记了生生世世、每一次回忆都痛彻心扉的别离,原来在她那里,只是冷冰冰的任务结束、确认脱离
那他这三世的寻找,这三世的痛苦,这三世近乎疯魔的执念,算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杨婉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神依旧疲惫,却带着一种慕容澈无法理解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慕容澈,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是滔天的痛苦和愤怒,像一头被困在绝境里的受伤野兽:
在我这里永远都过不去!每一次!每一次我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看着你咽气!看着你变成冰冷的尸体!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我靠着那点可怜的回忆!靠着找到你下一世的渺茫希望活下来的!
他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将她的手死死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你感觉不到吗!婉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杨婉蹙紧了眉,手腕被攥得生疼,心口的伤也被牵扯到,额角渗出冷汗。
她试图抽回手,却徒劳无功。
狠心
她重复着这个词,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苍白的弧度:
慕容澈,那你告诉我,这一世,你认出我了吗
慕容澈所有的激动和质问,瞬间被这句话钉在原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带着前三世的记忆,费尽心力找到这一世,然后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自以为是的深情和痛苦。
你给了我什么一封和离书无尽的羞辱还是心口这一簪
我……我不知道是你……
他徒劳地辩解,声音虚弱下去,眼底漫上巨大恐慌。
是啊,你不知道。
杨婉轻轻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所以你那些所谓刻骨铭心的爱和记忆,并没有让你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我。
它们只让你变得偏执、多疑、冷酷。
你用最坏的方式对待这个身份,只因为‘怕找错人’。
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剧痛,继续道:
如果我没有那一下,如果我就那样拿着和离书走了,你会如何你会继续你的计划,迎接你真正的‘白月光’,然后某一天,或许会得到系统提示,任务失败,或者……听到某个角落,‘杨晚’病逝的消息。你会难过吗也许会吧,毕竟是一个像过她(沈清漪)的替身。然后,继续你的第四世寻找
慕容澈被她的话语刺得遍体鳞伤,浑身冰冷。
他想反驳,却发现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所有的痛苦和寻找,在这样冰冷的逻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丑陋。
不是的……婉婉……不是这样的……
他摇着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这一次……好不好
他的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杨婉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慕容澈。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彻底的疏离和倦怠。
我累了。
每一次……都很累。
她闭上眼,仿佛连看他一眼都耗费了太多力气。
扮演别人,完成剧情,然后离开。这就是我的……工作。而你,似乎总是出现在我的任务世界里,成了最大的……变数和麻烦。
慕容澈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她。
工作任务世界变数和麻烦
原来他视若生命、跨越轮回也要追寻的东西,于她而言,只是需要尽快结束的麻烦
所以……
他声音嘶哑,几乎听不见:
你对我……从来没有……
第一世,我是你的冲喜新娘,尽职尽责,直到病逝。第二世,我是沈家庶女,与你青梅竹马,剧情要求我为救你而死。
她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残忍。
这一世,我是替身王妃杨晚,你的任务目标是你的白月光沈清漪。我的任务,是扮演好替身,推动你们相遇,然后功成身退。
她顿了顿,终于看向他惨无人色的脸,给出了最后一句:
慕容澈,我的任务列表里,从来没有……爱你这一项。
从来没有……爱你这一项。
这句话,像最终判决,彻底将慕容澈打入了无间地狱。
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痛苦和追寻,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
他缓缓松开了攥着她的手,身体僵硬地向后跌坐下去,坐在冰冷的脚踏上,仰头看着她,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红烛燃尽,熄灭。
晨光熹微。
慕容澈一动不动地坐着,化成了一座没有生气的石雕。
杨婉重新闭上了眼睛,剧烈的疼痛和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寂静中,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极轻的、小心翼翼的叩门声,以及老管家忧心忡忡的声音:
王爷……天亮了……您……您和王妃是否需要用些清淡的早膳府医也在外候着,请示下是否方便为王妃请脉
慕容澈空洞的眼珠缓缓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气重新注入那副冰冷的躯壳。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脚踏上站起身。
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挺拔的背影显得佝偻而脆弱。
他走到门口,没有开门,只对着门缝,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低低吩咐:
送些温水和小米粥来。让府医稍候。
是,王爷。
脚步声远去。
慕容澈转身,去拧了干净的温湿帕子,走回床边。
他动作僵硬却极其轻柔地,替杨婉擦拭额角的冷汗和嘴角干涸的血迹。
杨婉没有睁眼,也没有抗拒。
他的指尖在她脸颊旁停留,颤抖着,最终却不敢落下。
婉婉……
他低声唤她,声音里是万念俱灰后的死寂。
就算……是任务……就算你从未……也请你……留下来。
这一次,换我來扮演你需要的任何角色。
他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无力的哀求:
丈夫,陌生人,甚至……你需要推动剧情利用的棋子……都可以。只要你别再……选择离开。
别再……在我面前消失。
求你。
杨婉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微微颤动。
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系统依旧毫无反应。
她被困在这里了。
困在这个一团乱麻的局面里。
杨婉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看来,想要弄清楚现状,找到可能脱离的方法,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养伤下去了。
有些事情,她需要亲自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