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圆寂后的第七天,九华山下起了暴雨。狂风卷着雨丝,砸在破庙的窗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挠门。
钟旭瑞坐在铜钟旁,手里摩挲着那对合在一起的玉佩——苏清瑶已经下山找兄长了,临走时说“找到兄长就回来接你”,还留下了不少银两。他把银两分给戒妄和戒嗔,自已只留下玉佩,每天依旧撞钟,只是眼神不再涣散,偶尔会对着铜钟发呆,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戒痴,喝碗姜汤吧,别着凉了。”戒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过来,里面飘着几片姜叶。这几天钟旭瑞话很少,却不再蹲在地上看蚂蚁,也不再傻呵呵地笑,戒妄心里既踏实又不安——踏实的是他终于“醒”了,不安的是,他好像离自已越来越远了。
钟旭瑞接过姜汤,小口喝着。雨越下越大,庙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大殿里的佛像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森。突然,庙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野兽在嚎叫。
“什么声音?”戒妄皱起眉头。
戒嗔从禅房走出来,脸色凝重:“是山魅。”他常年打坐,能感知到山里的妖气,“这雨下得邪乎,把山底的老魅引出来了。”
话音刚落,庙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一股寒气裹着雨丝灌了进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黑影,身形佝偻,浑身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脸上,露出的一只眼睛是青黑色的,嘴角咧到耳根,挂着涎水。
“山魅!”戒妄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姜汤洒了一地。
山魅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猛地扑向熟睡的戒妄——刚才戒妄守着老方丈的灵位,熬到后半夜才睡着,此刻还没醒。钟旭瑞眼疾手快,一把将戒妄推开,手里的木杵朝着山魅砸去。
“咚!”木杵砸中山魅的肩膀,山魅却像没感觉一样,反手抓向钟旭瑞的喉咙。它的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青黑色的毒光,眼看就要碰到钟旭瑞的皮肤。
“快撞钟!”戒嗔突然大喊——老方丈说过,镇魂钟能驱邪,现在只有钟声能对付山魅。
钟旭瑞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木杵,转身冲向铜钟。山魅紧随其后,爪子几乎要抓到他的后背。就在这时,钟旭瑞猛地将木杵撞向钟身。
“咚——”
钟声炸开的瞬间,一道金光从钟身涌出,像一张网一样罩住整个破庙。山魅惨叫一声,身l开始冒烟,青黑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它想要逃跑,可金光像有吸力一样,把它牢牢困住。
“咚——咚——咚——”钟旭瑞没有停,一下接一下地撞着钟。每一次钟声响起,金光就强一分,山魅的惨叫就弱一分。最后,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雨幕里。
钟声停了,钟旭瑞喘着气,握着木杵的手在发抖。戒妄和戒嗔走过来,看着他,眼神里记是震惊——刚才的钟旭瑞,像变了一个人,冷静、果断,一点也不像那个痴傻的戒痴。
“你……”戒妄刚要说话,就听见庙门外传来脚步声。林阿翠披着蓑衣,提着个竹篮跑了进来,浑身都湿透了。
“傻和尚,你没事吧?”林阿翠看见地上的姜汤和凌乱的痕迹,着急地问,“我刚才在山下听见钟声不对劲,就赶紧上来了。”
钟旭瑞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是老方丈圆寂后,他第一次笑。“我没事,阿翠。”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暖意。
林阿翠愣住了,随即眼泪掉了下来:“你……你终于好了?”
钟旭瑞点了点头,把木杵上的玉佩摘下来,递给她看:“我叫钟旭瑞,不叫戒痴。”
那天的暴雨下了一夜,四人围坐在大殿的烛火旁,钟旭瑞第一次说起自已的记忆碎片——京城的钟家、燃烧的宅院、兄长的背影、乱葬岗的寒冷。戒妄和戒嗔静静地听着,林阿翠时不时递给他一块饼,眼里记是心疼。
他们都不知道,此刻的山脚下,肖聪正躲在一棵大树下,看着破庙的方向,眼神阴狠。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脸上戴着银色面具,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一朵枯萎的海棠。
“堂主,这钟果然有问题。”肖聪谄媚地说,“刚才那金光,肯定是镇魂钟的力量。”
面具男没说话,只是盯着破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钟家遗孤,镇魂钟……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