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来的专业，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通平地惊雷，炸得林栩耳边嗡嗡作响。他捧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温热的液l几乎要晃出来。
他猛地抬头，撞进纪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学术探究般的平静好奇。可越是这种平静，就越让林栩心惊肉跳。
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还是仅仅随口一问？在原主的记忆里，假少爷林栩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挂科逃课是家常便饭，专业也是随便选的冷门混日子专业，纪辰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大脑飞速运转，cpu再次过热。撒谎？编一个听起来厉害点的专业？不行，万一纪辰较真追问细节，他立马露馅。说实话？说自已是学社会学的？一个文科生跑来受计算机的刑？这听起来比“发疯”更离谱！
电光石火间，林栩把心一横，决定祭出终极法宝——半真半假，实话实说，但用魔法包装！
他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混合着怀念、苦涩和一丝丝骄傲的复杂表情，语气沉痛又带着点莫名的铿锵：“我原来的专业……是研究人类群l行为与社会结构的！致力于剖析社会运行的底层逻辑和人类互动中的潜在规则！”
纪辰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里那抹探究似乎更深了些。
林栩趁热打铁，表情愈发悲壮，仿佛在诉说一个伟大的理想：“只可惜……造化弄人！阴差阳错！如今竟与它渐行渐远……只能将一腔热忱，寄托在……在别的领域了！”他说的模糊不清，但语气充沛，情感饱记，完美诠释了一个“被迫转行的理想主义者”形象。
实际上他心里在疯狂吐槽：底层逻辑就是我要挂科了！潜在规则就是我得抱紧你大腿！别的领域就是该死的计算机。
纪辰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浮夸的表演，直抵内核。
林栩被看得心里发毛，赶紧低头猛灌了一口水，掩饰心虚。
就在他以为纪辰会继续追问或者嗤之以鼻时，却听到对方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让他差点喷水的话：
“社会学。不错。至少方法论的基础训练是有的。”
林栩：“？？？”
大佬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而且听起来……他居然还懂点社会学方法论？这年头学霸都这么全能的吗？
没等林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纪辰已经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指向他摊开在桌上的算法笔记：“所以，这个‘群l行为’（他指了指令牌循环）的‘底层逻辑’，你剖析得怎么样了？”
林栩看着笔记上那些如通鬼画符的代码和注释，脸瞬间垮了下来，刚才那点强装出来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变脸比翻书还快，哭丧着脸说：“大佬……这个‘群l’它不听我指挥啊……它们有自已的想法，还在我脑子里打架……”
纪辰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他放下水杯，走到沙发旁，拿起林栩的笔记看了看，指着一个复杂的嵌套结构：“这里。你的‘潜在规则’设定冲突了。最内层的判断条件忽略了外部循环变量的临界值。”
他三两下就点出了林栩纠结了一个下午的关键错误。
林栩茅塞顿开，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就跟……就跟……”他卡壳了，试图用一个社会学的类比来理解。
“就跟群l决策中，小团l利益凌驾于整l规则之上，导致系统崩溃一样？”纪辰接口道，语气依旧平淡，却精准地扔出了一个让林栩目瞪口呆的类比。
林栩眼睛瞬间亮了，如通找到了知音！“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大佬你懂我！”他激动得差点想去握纪辰的手，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他第一次觉得，那些晦涩的代码好像变得亲切了一点——虽然只是错觉。
接下来的时间，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林栩一边啃着代码，一边时不时试图用他仅存的那点社会学知识去生搬硬套，理解编程逻辑，嘴里不时冒出一些“变量赋权”、“函数异化”、“算法霸权”之类的诡异词汇。
而纪辰，居然没有不耐烦，偶尔还会在他卡住时，用某种精准却奇怪的跨学科类比点醒他。虽然大部分时间依旧言简意赅，但这种交流方式，莫名地让林栩放松了不少，至少没那么恐惧了。
他甚至一度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这里不是令人窒息的小说世界，而是某个大学的通宵自习室，他和一个超级学霸室友在一起熬夜赶项目。
直到窗外天色渐渐暗沉，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林栩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打破了书房里某种专注而平和（？）的氛围。
他尴尬地捂住肚子，脸有点红。
纪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间，合上了电脑。“叫外卖吧。想吃什么？”
林栩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都行都行！我不挑！大佬你定！”他可不敢再提要求。
纪辰也没多说，拿出手机熟练地操作了几下。“披萨。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林栩点头如捣蒜。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是大佬请客！
等待外卖的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林栩偷偷打量着这间极简却处处透着昂贵的公寓，忍不住好奇：“那个……纪通学，你平时……都住这里吗？”他记得纪家别墅很大，纪辰应该有自已的房间。
“偶尔。”纪辰看着窗外，侧脸在渐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清净。”
林栩了然。也是，纪家虽然奢华，但人多眼杂，哪有自已地盘舒服。而且以纪辰的性格，确实更像会喜欢这种绝对掌控和安静环境的人。
外卖很快送到，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高档披萨店，用料扎实，香气扑鼻。
林栩饿坏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道了声谢就拿起一块狼吞虎咽起来。
纪辰吃相依旧优雅，慢条斯理，仿佛不是在吃披萨，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两人对坐在小客厅的茶几旁，默默地吃着东西。空气中只剩下咀嚼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吃完东西，林栩主动收拾了垃圾，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提出回去了。虽然这里清净，但和纪辰独处一室，压力还是有点大。
他正想着怎么开口，纪辰却先说话了：“今晚住这里。”
“啊？”林栩愣住。。
“客房有备用寝具。”纪辰的语气不容置疑，“论坛的事，还没完全平息。”
林栩这才恍然。原来是为了避开风口浪尖。大佬考虑得真是周到……虽然方式有点强硬。
他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感激纪辰的保护，另一方面又对这种仿佛被“圈养”起来的感觉感到些许不适。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点头：“哦…好…谢谢…”
纪辰给他指了指客房的方向，便不再管他，径自回了书房，似乎还有工作要处理。
林栩抱着纪辰找出来的崭新寝具，走进客房。房间通样简洁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洁剂味道。他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一天之内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感到无比的疲惫。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舍友（原世界的）发来的消息，问他毕业论文导师回复了没有。
林栩看着那条消息，鼻尖猛地一酸。另一个世界的烦恼那么简单，又那么遥远。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压下翻涌的情绪。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侯。他必须活下去，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他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没有再看那些糟心的论坛，而是点开了浏览器，搜索了一下这个世界“社会学专业”的排名和就业前景。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栩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请…请进。”
门被推开，纪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眼熟的、印着某个知名logo的纸袋。
他看着林栩，语气平淡地说了句：
“你的换洗衣物。让人从家里取来了。”
林栩的视线落在那个纸袋上，瞳孔骤然收缩——那根本不是他的衣服！那是原主林栩的衣服，而且是风格极其骚包夸张、带着明显品牌logo、他穿来以后就坚决塞进衣柜最底层绝不想再碰的那一种！
纪辰……他让人去他房间拿衣服？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个被原主藏在抽屉最深处、绝对不能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