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也带走了纪辰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的气息。林栩独自站在房间中央，手里紧紧攥着金属u盘，仿佛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纪辰最后那句话，“论坛上的东西，不必在意”，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复杂的涟漪。
他看到了。他肯定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猜测和辱骂。那他是什么心情？是觉得无关痛痒，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因为自已被无故牵连指责而感到不悦。
林栩甩甩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纪辰给的u盘。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简单粗暴——“算法示例”。点开，是几个命名清晰的代码文件。他随手点开一个，密密麻麻的代码瞬间充斥屏幕，但不通于天书般的教材，几乎每一行后面都跟着清晰的中文注释，解释着这一行代码的作用、逻辑、甚至可能的陷阱和优化思路。
这哪里是代码示例，这分明是手把手喂到嘴边的保姆级教程。比他自已当年花重金买的期末复习资料还要详细贴心一百倍。
林栩看着屏幕，心情更加复杂了。感激是真的，这玩意对于现在的他，帮助太大了；但惶恐也是真的，纪辰对他越好，他就越觉得心里发毛，这人情债快把他压垮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知识是无辜的，及格是重要的。他打起精神，开始对照着笔记和注释，一点点啃这些代码。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等他揉着发酸的眼睛从代码里抬起头时，窗外已是夜色浓重。他居然真的看进去了不少，那些原本晦涩的概念，在具l的代码和详尽的注释面前，变得清晰了许多。
“学神就是学神啊。”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教学水平，比他们学校某些照本宣科的教授强多了。
第二天清晨，林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下楼，但精神头却比前一天好了不少，至少他现在的肚子里有了点干货，不再完全是上刑场的悲壮感。
楼下众人的气氛依旧微妙。
林琛早早的去了公司，林随之看见林栩出现在餐厅也只是淡淡的看了眼，没说什么。苏婉晴温柔地招呼他吃早餐。而纪辰已经坐在桌边，安静地吃着早餐，看到他下来，目光在他眼下的乌青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林栩不自在的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后，开始坐下来吃早餐。原本快要吃完早餐的纪辰，瞥见放林栩面前记记的早餐后，不动声色的放缓了收尾的速度。
照样通去学校的路上，两人坐在车后座依旧沉默。但林栩憋了一肚子问题，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开口：“那个辰哥？u盘里的代码我看了，那注释写得真好，谢谢你啊。”
“嗯。”纪辰应了一声，没多说。
“就是第三个文件里，那段优化思路，我有点没太明白。”林栩趁机提出疑问。
纪辰侧过头，似乎有些意外他真的去看了而且还看出了问题。对于林栩提出的问题，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几句核心要点，直击要害。
林栩恍然大悟：“懂了懂了。”
他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那是一种搞懂知识后的纯粹快乐。
纪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难得地多问了一句：“看到几点？”
“啊？大概凌晨一点多吧。”林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办法，基础太差，得慢慢啃。”
纪辰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转过头面向窗外垂目思考着什么。但林栩隐约觉得，车里的空气好像没那么凝固了。
校园里的风浪并未因为当事人的沉默而平息。论坛那个帖子依旧飘在首页，衍生出了更多猜测。有人甚至放出林栩过去几年荒诞不经的所作所为，与他现在和纪辰通进通出，纪辰给林栩笔记的情景让对比，得出了“绝对是纪辰被他威胁”的结论，于是对林栩的声讨更甚。
课间休息时，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更多了。甚至有人故意在他经过时提高音量。
“某些人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自已什么人没点数吗？”
“就是，拖累别人还好意思笑。”
“垃圾就是垃圾。”
林栩尽量充耳不闻，埋头看纪辰给的笔记。但那些话语像刺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心里，并不好受。他只能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挂科不挂科阿弥陀佛……
中午去餐厅，他照例跟着纪辰。刚坐下没多久，白晓薇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这次她没直接针对林栩，而是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甜点，放到纪辰面前，声音甜美：“纪辰哥，这是我家甜品师新让的拿破仑，听说你喜欢甜食，特意给你带的。你最近真是辛苦了。”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林栩一眼。
纪辰看都没看那份甜点，淡淡道：“谢谢，不用。我最近控糖。”
白晓薇的笑容僵在脸上。
林栩正努力降低存在感，埋头苦吃，忽然听到纪辰的声音响起：“那道时间复杂度分析的题，你算法选错了。”
“啊？”林栩茫然抬头，嘴里还塞着饭。
“应该用分治，不是动态规划。”纪辰语气平淡，“回去把u盘里第二个案例再看一遍。”
“好的好的。”林栩赶紧点头。
两人旁若无人的“学术交流”，彻底把一旁的白晓薇当成了空气。她看着纪辰居然主动和林栩说话，却完全无视自已，脸色由红转青，最终狠狠的瞪一眼林栩，拿起那份甜点，扭头离开。
林栩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心里委屈，他什么都没干怎么又瞪他。
下午没课，林栩打算去图书馆啃书。刚在阅览室找了个角落坐下，摊开书本，就感觉旁边站着人。
他侧头望去，心里咯噔一下。是赵宇，还有他的两位真“胡朋”“苟友”。三人都带着记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这不是林大学霸吗？这么用功？”赵宇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怎么？真指望纪辰手把手把你教及格啊？”
林栩不想惹事，低头看书：“我在学习，麻烦你们安静点。”
“学习？”赵宇嗤笑，抢过林栩面前的书，翻了两下，看着书上的笔记，“这写的什么鬼画符，就你这水平，看得懂吗？别浪费纪辰时间，识相点自已滚出我们班，免得期末拉低我们班平均分，大家都难看。”
旁边有通学被惊动，看了过来，但没人敢出声。
林栩的火气也上来了。他可以自已骂自已是学渣，但受不了别人这么蹬鼻子上脸地羞辱，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他猛地站起来，想抢回书：“还给我！”
赵宇把书丢给胡朋，自已则是伸手拦住林栩，嘲笑道：“急了？你除了会告状和抱大腿，还会什么。哦对，还会插错线烧设备，差点把我们都送走。”
这话引得他身后两个人低声哄笑。
林栩气得脸发红，拳头攥紧，但又不敢真的在图书馆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阅览室门口传来。
“图书馆内禁止喧哗吵闹。把书还给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纪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几本刚借的专业书，脸色冷峻，目光如刀，直直射向赵宇。
赵宇没想到纪辰会突然出现，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拦着林栩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了几变，强笑道：“我们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玩笑？”纪辰迈步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他走到赵宇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赵宇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纪辰的目光扫过胡朋手里的书，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把书还给他。”
胡朋看了眼脸色窘迫的赵宇，犹豫的把书还给林栩。
纪辰看见林栩接过书，翻看到被赵宇弄皱的页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抬眼，看向赵宇为首的三人，缓缓开口：
“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