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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的监狱里,一道肥硕的身影焦灼踱步,阳光穿过铁窗投射照在他沟壑不平的脸上,半个身子藏于阴影里,气场格外骇人。
他陆文雄在港城说一不二,旗下公司有着无数分支,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女法官关在了这里。
她算个什么东西?
他心头涌起股薄怒,一脚踹翻矮桌上的茶水,抬眸掠过走廊,警惕性的眯起眼睛。
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陆闻时?
“你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做让我丢人的事情。”
陆闻时薄唇微弯,嘲讽的嗤笑道。
成年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名义上的父亲。
那张记忆里的脸已经饱经风霜,可身形依旧伟岸。
要不是自己已经得了癌,才不会来见他。
时间有限,他只是瞟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监狱。
陆文雄说,只要他能说动新来的女法官,再去打点一番。就能把他保出来。
他步伐匆匆,撞到了手捧玫瑰的傅恒。
金丝眼镜下的视线一寒,他莫名觉得发颤。
好强大,骇人的气场。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让许淮瑾忍不住有些恍惚。
何曾几时,他也这样在门口等待过宋时宜。
陆闻时仿佛是在看一场慢镜倒带,视线不由得顺着那束玫瑰望去,男人高大的身形缓缓移动,动作一帧帧,慢的要命。
露出了女人的脸。
他睁大了眼睛,仿佛忘记了呼吸,指尖变得发麻,喉咙里像是被塞满棉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时宜!分明就是宋时宜的脸!
他脑海里破碎的词语串联成句,耳旁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新来的女法官,普通话极好,刚正不阿,似乎还姓宋
他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没想到,真的是他的时宜。
她,还活着!
陆闻时心脏砰砰狂跳的厉害,压下喉咙要溢出的鲜血,疾步走了上去。
声音激动的发颤:“时宜,你还活着。”
他清晰的捕捉到她眼底的惊讶,情难自控的攥紧了宋时宜的胳膊,
“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真的坠崖了!时宜,我好想你,你没有死可太好了!”
他用力想要把她圈入怀中,却被狠狠踩了一脚。
“陆闻时!你疯了吧?之前不是还装假人吗?怎么,我自杀后你也跟着复活了?”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遍一遍诚恳的道着歉。
就算是宋时宜不需要,他也要说。
“宁汐一直在骗我们,我们知道后,就把她关起来了,我也和她办理了离婚手续,其实我已经得了”
“够了!”
宋时宜后退,眼里唯独只剩冷漠。
“从你假死离开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最后像是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从监狱的方向走出来?”
“陆文雄是你的父亲?!”
陆闻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不想在宋时宜面前承认这件事。
可她毕竟是法官,想要调查人际关系,轻而易举。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呵,难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不必再来,更不用为他求情。”
宋时宜手里捧着鲜花,清冷倨傲,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陆闻时,在为他求情之前,你想想那些受害的人。”
他身子一抖,默默垂头。
喉咙干哑,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快,陆文雄的案子二审开庭,他找来了港城最权威的辩护律师,力争诉讼辩护成功。
陆闻时安静的坐在台下,一言不发的盯着宋时宜,她齐腰的长发利落挽起,深棕色长袍庄严肃穆,敲锤开庭。
其专业性和权威感,远非寻常人能比拟。
这是他第一次看宋时宜开庭审案。
那个青涩的女法官,早就成长为参天大树,林荫庇护着那些孤苦无依靠的受害者们。
“被告人陆文雄,人证物证俱在,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即刻执行。”
她神情严肃的整理文件,有条不紊阔步离开法庭。
陆文雄没想到自己真的败诉,气急败坏的对着宋时宜的方向大吼。
“你一个小小的新人竟敢对我出手!等我出去了,必定要让你身败名裂,全家永远不得超生!”
宋时宜整理文件的动作一顿,眼眶瞬间红了。
陆闻时猛的站了起来,想要去解释。
她深深望了一眼,绝望的眼神里夹杂着恨意,推门离开。
陆闻时蹭得起身跟了上去。
拦在宋时宜面前。
他焦灼的喘着粗气,胃里像是有异物在翻滚,疼得蹙眉不展。
“时宜,其实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他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苍白,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仿佛每挪动一次都是巨大的折磨。
“怎么,之前你骗我假死,现在真的要死了?”
宋时宜眼底讥讽之色戳得他心脏生疼,“陆闻时,这种装病博得同情的戏码已经过时了。”
他不可察觉的愣了一瞬,强压住眼底翻滚的痛意,自嘲的弯起嘴角,
“你说的对,已经过时了。”
她的身影逐渐走远,没有半分留恋。
陆闻时再也没有忍住口腔里的腥甜感,血迹染红了衬衫,狼狈的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膝盖。
原来,被人误会的感觉这么难受啊。
他的时宜,该有多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