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大秦无我,必有来者 > 第3章赵常侍

一场意外的救人事件,把关运狠狠拽进了时空的裂隙。
沉入水中的那一刻,意识像被浓雾裹住,耳边却清晰得很——是妹妹关彤哭碎了嗓子的呼喊:
“哥哥!哥哥你回来!”
他知道自已正跟着那个落水的女孩往下坠,冰凉的水往口鼻里钻,可四肢沉得像灌了铅,连抬一下手回应妹妹都让不到。
等混沌彻底漫过头顶,再睁眼时,周遭的一切都拧成了陌生的模样,他成了这陌生时空里的异乡人,所有过往都成了泡影,只能攥着拳头,从“活下来”这三个字重新学起。
被他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孩总算没大碍。后来才知道,她叫赵昭,是大秦朝宦官赵常侍的外甥女。
赵常侍因身子残缺,终生没能婚配,赵氏一族的血脉传到这一代,只剩赵昭这根独苗,便成了家族明面上的继承人。她随了舅舅的姓,打小就住在常侍府里,被护得周全,哪里受过落水的惊吓。
先前抱着赵昭的那个老者,是常侍府的管家王源。他是渭河边上长大的,早年家乡遭了灾,一路颠沛才进了常侍府当差,一干就是二十多年。赵府里的事,小到柴米油盐,大到人情往来,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赵昭更是疼惜得像亲孙女——方才见赵昭呛水咳嗽,他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看向关运的眼神里,既有感激,又藏着几分打量。
从赵常侍府出来时,王伯执意送了老远,走几步就回头叮嘱几句。
“壮士,”他捋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声音压得温和,“你救了我们家小姐,是府里的恩人。我看你身板结实,是个能扛事的。不如往频阳去看看?那儿是秦庄襄王设的招兵处,正收有气力的汉子。要是能在军中谋个差事,凭你的本事,往后未必不能闯出条路来。”
关运心里一动。他穿来这乱世,兜里空空,身上除了件粗布衣没别的,想站稳脚跟,总得有个去处。王伯这话算是点醒了他——从军,或许真能用上他前世练过的那点拳脚功夫,至少能换口饭吃。
走出常侍府的朱漆院门,关运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门内影影绰绰,他竟莫名盼着赵昭能再探出头,像方才在院里那样,红着眼圈喊他一声“关大哥”。
可那扇门静静闭着,只有门环上的铜兽在风里晃了晃。
王伯见他回头,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沉了沉:
“年轻人,天不亏苦心人。你肯下力气,往后该有的都会有。盼着哪天还能再见到你,那时你定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谢王伯指点。”
关运拱手,脸上挤出点笑,“那我这就往频阳去了。”
与王伯作别后,他转身往城外走。没走几步,风突然刮得急了些,吹得他一个趔趄。再抬眼时,周遭的景致竟像被揉过的画,恍惚间变了模样——先前隐约能望见的城郭轮廓淡了,脚下的路也从青石板变成了黄土路,坑坑洼洼的,踩上去直往下陷。
他低头看自已,更是愣了愣。身上哪还有半分现代衣物的影子?就是件灰扑扑的粗布麻衣,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脚还沾着泥。脚上的鞋更惨,前头破了个洞,脚趾头都快露出来了,走起路来“噗嗤噗嗤”响。
“这叫什么事……”
关运低声骂了句。穿越就穿越,还得遭这份罪?难道是老天嫌他前世活得太顺,特意来磨磨他?他站在原地犯了会儿愁,可愁也没用——去往频阳的路还长着呢,他得先把力气攒着,一步一步挪,急不得。
离开常侍府后,他心里头总打转转。那赵常侍,瞧着面白无须,说话声音尖细,想来就是史书里说的“宦官”,也就是太监。
可王伯不一样,那老者眼里有暖意,说话实在,倒让他在这陌生地界里,尝着了点人情味儿。他忍不住想,若不是救了赵昭,他此刻怕是还在水里扑腾,或是躺在哪个街角,连下一顿饭在哪儿都不知道。命运这东西,真是说不准。
他还记得初见赵常侍时的情景。
当时他刚把赵昭救上岸,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院里,赵常侍从屋里出来,穿着件暗紫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瞅着排场不小。可那双眼睛扫过来时,凉飕飕的,像冰锥子似的扎在他身上,没半分温度。关运那会儿心里发怵,总觉得那眼神里藏着掂量,是在算他这“救命恩人”值多少,又或是在防他什么。
倒是赵昭,小姑娘心善。缓过来后,拉着他的袖子谢了好几遍,一口一个“关大哥”,喊得他心里软乎乎的。
只是他后来琢磨,这“关大哥”,在大秦会不会是别人的名字?万一撞上通名的,会不会惹麻烦?但转念又笑了——他现在连下顿饭都没着落,哪还有心思想这些虚头巴脑的。
当务之急,是活命。
关运定了定神,顺着那条人烟稀少的山道往前走。他想先找个村庄落脚,哪怕讨口饭吃,借个地方歇一夜也好。
可越往前走,心里越凉。这地方荒凉得厉害,眼瞅着都是黄土塬,坡上稀稀拉拉长着几丛枯草,风一吹,呜呜地响,像哭似的。路边不时能看见倒塌的土屋,墙皮剥得只剩断垣残壁,房梁歪歪扭扭地架着,上头还挂着些烧黑的茅草——瞧着像是遭过兵灾或是火灾,早没人住了。
“他娘的,怎么穿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关运啐了口唾沫,心里头直冒悔意。
早知道这样,前世听妹妹的话多好。关彤总念叨他,让他别总想着“闯”,安安稳稳找个工作,攒点钱,娶个媳妇生娃,日子也能过。
他偏不听,总觉得年轻就得搏,结果呢?搏到水里去了,穿到这乱世来受穷。
可再悔也没用。
他又想起前世的日子,嘴上骂着,心里却有点发酸。现代哪好娶媳妇?没车没房没存款,姑娘家谁乐意跟着遭罪?他那会儿在工地搬砖,一天累得像条狗,挣的钱刚够糊口,哪敢想结婚的事。
倒是这古代,看着简单——只要能活下去,或许真能找个老实本分的姑娘,种几亩地,过几天安生日子?
“先吃饱肚皮再说吧。”关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苦笑了一声。肚子饿起来,什么理想什么愁绪都没了,就剩一个念头:找吃的。
他沿着山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太阳慢慢往西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腿肚子都转筋了,还是没见着人烟。风更冷了,吹得他瑟瑟发抖,肚子叫得更欢了,连带着头都有点晕。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侯,前头忽然闪过一点昏黄的光。
关运精神一振,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是在山坳里,像是有户人家,窗户里透着灯影。他咬了咬牙,加快脚步往那边挪。
走近了才看清,是间孤零零的土屋,比路上见的那些废墟强点,但也破旧得很。墙是黄土夯的,屋顶盖着茅草,门口堆着些干柴,篱笆墙歪歪扭扭地圈了个小院子。
那点光,就是从土屋的小窗里透出来的。
关运站在篱笆墙外,犹豫了一下。
他这模样,蓬头垢面,衣服破烂,贸然敲门,会不会被当成乞丐赶出来?可他实在撑不住了,哪怕讨碗水喝也好。
他轻轻推了推篱笆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柴草被风吹得沙沙响。
“有人吗?”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屋里没动静。
他又喊了一声:
“老乡,能开下门吗?我是过路的,想讨点水喝。”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带着点警惕:
“谁?”
“我是赶路去频阳的,迷路了,走了一天没吃东西,想讨点水,要是方便,给口饭吃也行,我……”
关运赶紧解释,怕人家误会。
屋里的灯影晃了晃,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她头发花白,用根木簪挽着,脸上记是皱纹,穿着件打了补丁的粗布袄子,眼神浑浊,上下打量着关运。
“你是外地来的?”
老妇人问,声音颤巍巍的。
“是,从咸阳那边过来,想去频阳投军。”
关运老实回答,尽量让自已看起来和善点。
老妇人盯着他看了半天,像是确认他没恶意,才把门拉开些,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吧,外头风大。”
关运心里一暖,连忙道谢:
“多谢老丈。”
进了屋,才发现屋里更小。就一间房,地上铺着干草,墙角堆着些杂物,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摆着个陶碗,旁边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忽明忽暗。
屋里还有个汉子,靠墙坐着,背对着门,听见动静,慢慢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关运吓了一跳。
那汉子脸上一道疤,从额头一直划到下巴,看着挺狰狞。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神也没什么神采,像是病了很久。
见关运进来,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是我儿子,叫石头。”
老妇人叹了口气,给关运倒了碗水,递过来,“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你先喝点水。”
关运接过碗,碗沿都豁口了,可他顾不上这些,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凉水滑过喉咙,他才觉得缓过点劲来,连忙道谢:“谢谢您,老丈。您这儿……就你们娘俩?”
老妇人抹了把眼角,没说话,倒是那叫石头的汉子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还有媳妇和娃,没了。”
关运一愣,没敢接话。
老妇人这才哽咽着说:“前阵子兵过,抢东西,烧房子……我家老头子,还有儿媳妇和小孙子,都没了……就剩我和石头。石头为了护我,被砍了一刀,伤着了肺,一直好不了……”
关运心里沉了沉。他在路上见那些废墟,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看着母子俩憔悴的模样,想起自已刚才还抱怨处境,突然觉得有点羞愧。
“对不住,提起你们的伤心事了。”
“不怪你。”
老妇人摇了摇头,往灶房走去,“锅里还有点稀粥,你要是不嫌弃,就喝点吧。”
关运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喝口水就行,不能再占你们的粮食。”
他看这屋里的光景,就知道母子俩日子过得难,哪好意思再要吃的。
可老妇人执意把粥端了出来,就一小陶碗,稀得能照见人影,里头飘着几粒米。“吃吧,出门在外不容易。”
她把碗塞到关运手里,“我们娘俩今天吃过了。”
关运看着那碗粥,鼻子有点酸。他知道老妇人是骗他的——就这么点粥,哪够两个人吃。他端起碗,慢慢喝着,粥是温的,米香混着草木的气息,竟是他穿来这世上,尝到的第一口热乎东西。
吃完粥,他把碗还给老妇人,心里过意不去,琢磨着能不能帮点什么。他看见墙角堆着些没劈的柴,便说:“老丈,我帮你们劈点柴吧,也算换这碗粥。”
石头想拦,却被老妇人按住了。
“让他去吧,年轻人有力气。”
关运拿起斧头,抡起来劈柴。他前世在工地干惯了力气活,劈柴不算难。没多久,就把那堆柴劈得整整齐齐,码在了墙角。
老妇人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要去频阳?那路不好走啊。”
“嗯,听人说那儿招兵,想去试试。”关运擦了擦汗。
“兵荒马乱的,从军哪是容易事。”
老妇人摇头,“前些日子过的兵,凶得很,抢东西杀人,跟豺狼似的。你去从军,万一……”
关运知道老妇人是好意,笑了笑:“没办法,总得找条活路。

石头突然开口:“往平阳去,不能走大路。”
关运看向他:“为啥?”
“大路有兵卡,要盘查,还抢东西。”石头咳了两声,“你得走山后的小道,绕过去。
就是路险点,得翻两座山。”
关运眼睛一亮:“真的?那小道好走吗?”
“不好走,有野兽,还有瘴气。”
石头顿了顿,“但比大路安全。我前两年去过频阳,走的就是那条道。”
“那您能跟我说说怎么走吗?”关运连忙问。
石头点点头,凭着记忆,跟关运说了小道的方向,哪里有岔路,哪里要小心陡坡,哪里有水泉能补水。关运听得仔细,都记在心里。
天黑透了,老妇人让关运在屋里歇着,铺了些干草在地上,又拿了件破棉袄给他盖。
关运累了一天,倒在干草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夜里他让了个梦,梦见妹妹关彤还在哭,喊他哥哥,让他回家。他想应,却发不出声音,一急,醒了。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油灯还剩点火星。
石头和老妇人靠在墙角,呼吸都很轻。关运翻了个身,心里头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已能不能走到平阳,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怎样,但他知道,得接着走。
天蒙蒙亮的时侯,关运起来了。他给老妇人母子磕了个头,谢了他们收留。老妇人塞给他两个硬邦邦的窝头,让他路上吃。
“小心点。”老妇人送他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过了山,就快到频阳地界了。”
“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关运把窝头揣进怀里,朝着石头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