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萧景煜走后，碧桃连忙上前，看见沈清歌的鲜血几乎将素裙染红。
她手忙脚乱地撕开绸缎包扎伤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娘娘，太医都奉命去苏贵妃宫里了，陛下怎么怎么能这样对娘娘。”
冰凉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后知后觉的疼痛终于让沈清歌清醒过来。
是啊，萧景煜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沈清歌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血有奇效，能医百病解百毒，母亲从不让她与外人接触。
直到五年前的一个春日，她在山上捡柴时发现重伤昏迷的萧景煜。
她瞒着母亲，每日偷渡米汤和草药，用自己三滴血混在药里。
七日后他醒来，第一眼就望进她心底。
“姑娘大恩，萧某必以江山为聘。”
后来他真的来了，带着十里红妆跪在母亲病榻前，说寻遍天下才找到救命恩人。
再后来她嫁给了萧景煜，同他一起共进退。
最凶险的那次，是一年前夺嫡关键之战。
萧景煜胸口中箭被抬回府时，血浸透了三层锦被。
太医说除非神仙显灵，否则
她哭着要割腕取血，他却拼尽最后力气打翻玉碗。
“清歌…的血…一滴都不许用…”
那时的痛彻心扉，竟成了如今最可笑的讽刺。
沈清歌看着侍女通红的双眼，她没想到，如今宫里唯一真正关心她的只有碧桃。
“别哭。”沈清歌擦去碧桃的眼泪，“去把妆奁最底层的黑玉匣子取来。”
碧桃抽噎着跑去翻找。
沈清歌望向窗外，不远处的瑶华宫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太医们匆忙走动的身影。
沈清歌接过匣子，这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嘱咐到万不得已时才能打开。
“你先下去。”她轻声吩咐。
待殿门关上，沈清歌打开玉匣。
里面是一个药瓶，“假死药？”她心中一颤，母亲竟早已为她想好了退路。
可她现在还不能离开，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次日晨光透过纱帐时，沈清歌被伤口疼醒。
廊下传来侍女的窃窃私语。
“…陛下在贵妃娘娘宫里守了整整一夜呢…”
”听说贵妃娘娘和陛下是青梅竹马，贵妃娘娘呓语时还喊着陛下的乳名”
沈清歌的手指猛地揪紧床幔，指节泛白。
“啊？这样说来咱们娘娘真可怜…”
“嘘——你不知道么？陛下当年娶娘娘，就是看中她…”
“大胆！”碧桃厉声喝住，“在娘娘宫里出言不逊！下去掌嘴二十！”
沈清歌推开殿门，“碧桃，算了。”
碧桃虽气愤却也只能遵命，“娘娘，这些谣言…您不必放在心上。”
沈清歌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我倒觉得，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她早该想到的。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如今全都想起来了。
她和萧景煜大婚那日，他掀开她的盖头，眼底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
他说：“清歌，我此生绝不负你。”
可登基不过三月，他便纳了苏玉瑶为贵妃。
封妃那日，他握着她的手，眉头紧蹙，语气无奈：“清歌，朝臣逼迫，朕不得不暂时委屈你。”
她信了。
后来，苏玉瑶第一次旧疾复发，高烧不退，太医院束手无策。
萧景煜深夜来到她的寝宫，声音嘶哑：“清歌，帮朕这一次。”
她怔怔地看着他，“陛下要我做什么？”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的血…可以救她。”
她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却语气恳切：“玉瑶若出事，苏家定会追究，届时朝堂必乱，清歌，就当是为了朕。”
她又信了。
而如今
她终于明白了，自始至终自己不过是个工具。
一个可以随时取用的血包。
沈清歌缓缓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