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峥终于转过身，他看着柳如依。
“借？”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谁肯借钱给一个空虚的国库？用什么来还？”
“我来借。”柳如依说得平静，“以摄政王府和朝廷国库的名义，向天下所有商贾富户发行一种文书，名为‘战争债券’。”
“战争债券？”这是一个全新的词汇，谢云峥从未听过。
“对。”柳如依解释道，“我们承诺，凡购买债券者，待战事平息，不仅归还本金，还将支付高额利息。将散落在民间的财富，汇聚成我们战胜北戎的力量。”
谢云峥沉默了。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也太过离奇。商人的信誉，建立在实打实的货物与银钱上。朝廷的信誉，早已被先帝挥霍得所剩无几。
“他们不会信的。”他说。
柳如依抬起头，直面他的疑虑。
“他们会信的。”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用整个江南商盟的信誉，为这次的‘战争债券’做担保。”
谢云峥的身体震了一下。
江南商盟，这四个字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
“不仅如此。”柳如依继续说道，“为了表示诚意，我，江南忆的主人，将率先认购第一批债券。”
“五十万两。”
这四个字，轻飘飘地从她口中说出，却在书房内掀起了无形的巨浪。
户部哭着说凑不齐的三十万两，在她这里，只是一个开始。
谢云峥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站在烛火下，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成分。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他突然觉得，今日朝堂之上那些言官的弹劾，是何等可笑。
他们以为她只是一个依附于他的王妃，一个会做生意的商女。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好。”
谢云峥只说了一个字。
他伸出手，覆盖在柳如依画下那个朱红圆圈的手上。
“就依你。”
书房内的烛火安静地燃烧，谢云峥的手还覆在柳如依的手背上，那个朱红的圆圈在舆图上显得格外醒目。
柳如依抽回手，没有去看谢云峥，而是走到了书房另一侧的小案前。她从一个上锁的紫檀木盒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一方莲花形状的私印，以及一盒色泽暗红的印泥。
她执笔，蘸墨，笔尖在纸上迅速划过，留下八个字。
“北戎异动，彻查内鬼。”
写完，她拿起那方莲花印，沾了印泥，重重地盖在字迹下方。一个莲花图案的印记，便清晰地烙印在纸上。
她将纸卷成一个细小的卷轴，递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阴影里的苏长运。
“让‘莲阁’动起来，我要在七日之内，看到结果。”
“是，主子。”苏长运接过卷轴，躬身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谢云峥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方被她收起的莲花印。
“莲阁？”
“我外祖家传下来的一点小玩意儿，用来打听些生意上的消息。”柳如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商用情报站。
谢云峥没有追问。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书房深处。
“你过来。”
柳如依跟着他，穿过一道暗门，进入了一间更为宽敞的密室。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座巨大的沙盘，上面精细地还原了整个大周北境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