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笑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笑声中充满了绝望。
一夜之间,她的天,塌了。
隔壁的牢房里,谢钧倾听着楚银环疯了一样的哭嚎。
“摄政王”“妖派”“一锅端了”
这些词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那被断臂的痛苦和仇恨占据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瞬。
他腐烂的右臂传来阵阵剧痛,但他感觉不到了。
他所倚仗的天山圣女,疯了。
他引以为傲的靠山天山派,倒了。
而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骂作废物的谢云峥,成了摄政王。
成了这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人。
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所有的谋划和期待,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股迟来的,却又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的悔恨,将他彻底淹没。
他错了,错得离谱。
午时,原闵远侯府,现已更名为摄政王府的门前,贴出了第二道安民告示。
告示内容清晰直白:其一,清查京城内外所有官商旧账,彻查贪腐;其二,免除京城三年赋税。
消息一出,原本因全城戒严而惶恐不安的底层民众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新王登基的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得人心振奋。朝局动荡带来的恐慌,在这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被初步稳定下来。
天山别院的查抄行动,在北营兵马的雷霆手段下迅速收尾。搜出的金银财宝堆满了数个箱子,但真正要命的,是藏在暗格中的一沓书信。信件往来之间,将天山派与数位朝中大臣如何勾结、干预朝政的罪名,钉得结结实实。
未时,宫中。
谢云峥依旧坐在殿前,新帝年幼,垂手侍立一旁。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将一封封密信摔在殿中。
“宣,吏部主事,王阁老外甥,李崇文。”
“宣,户部郎中,赵思源。”
“宣”
一连七个名字被念出,个个都是朝中有些分量的官员。被点到名的人面如死灰,跪在地上抖作一团。
“以上七人,勾结妖派,意图动摇国本,即刻罢官免职,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谢云峥的指令没有半分迟滞。
殿外甲士应声而入,将瘫软如泥的七人拖了出去。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朝堂之上最后一批与天山派有染的势力,就此被连根拔起。
整个朝野,为之震慑。
入夜,浅溪轩。
处理完一日纷乱的谢云峥没有去前厅,他身上那件玄色暗金纹披风还未脱下,便径直走向书房深处,推开了通往密室的门。
密室内灯火通明。
柳如依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京城地图前。地图上,用朱砂笔圈出了十几处商铺和宅院,位置遍布京城最繁华的几条街。这些,全是今日刚被查抄的天山派产业。
巧织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本册子,正低声汇报。
“城东的‘仙客来’酒楼,上下三层,是天山派最大的销金窟。城南的‘百草堂’,明面是药铺,实则是他们敛财的据点”
谢云峥走近,脚步声让巧织停下了话语。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盟友,而是一个已经开始规划崭新商业版图的伙伴。
“你先下去吧。”他对巧织说。
“是。”巧织行了一礼,悄然退下,带上了密室的门。
谢云峥的视线落在柳如依身上,她太过专注,以至于他走近了才发觉。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处理整日庶务后留下的疲惫。
“我已命人备下宵夜,”谢云峥开口,声线比在朝堂上时温和许多,“就在这里吃吧。”
他用最寻常的方式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因权力剧变而可能产生的距离。
柳如依并未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