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太大了,许多地方有当地土名,不为外人所知。
她还欲再问更多细节,驿站外忽然传来巡夜人粗鲁的呼喝声和脚步声,似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珠珠脸色骤变,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眼神惊恐:“我不能被抓住!会死的!”
她说完,不等苏筱反应,飞快地钻出帐篷,瘦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帐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油灯噼啪的爆燃声和苏筱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消息得到了证实,薛定尘真的还活着!但他身陷大麻烦,行踪成谜。
那个“回雁坡”
又究竟在何方?是地名?还是某种暗号?
希望重新燃起,却伴随着更深的迷茫、担忧和急切。
第二日一早,苏筱一行便早早离开喀木驿。
她没有确切目的地,只能依据那个模糊的“回雁坡”
方向和薛定尘可能逃离的东南方向,漫无目的地在广袤无垠的塞外寻找。
时间一晃便是半年。
这半年,天下局势愈发糜烂。
大燕朝堂腐败到了极点,天灾人祸不断,各地豪强并起,叛军蜂拥,战火连绵不绝,边境之地更是混乱不堪。
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苏筱的队伍,在这乱世洪流中如同雪球般不由自主地不断扩大。
他们一路行来,遇见的流民、溃兵、逃荒的百姓越来越多。
面黄肌瘦的孩子,失去依怙的老人,被乱兵毁了家园的妇人
苏筱看着这一切,无法硬起心肠。
她拿出经商多年积攒的财货,购置粮食、药材,组织青壮加入护卫队伍,老弱妇孺则跟随队伍,得到些许庇护。
张大魁等薛家军旧部虽觉负担沉重,却无人反对。
他们追随的夫人,从来都是这般心系他人。
不知不觉间,这支最初仅有数十人的精干商队,已扩张至上百人,车马辎重增多,行进速度减慢,形成了一股小小的、奇特的流民武装。
他们依旧打着商队的旗号,实则是为了在这吃人的乱世中艰难求存,以及寻找那个越来越渺茫的希望。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大燕西北边境一座半废弃的城池——黑石城。
因其附近山石黢黑而得名。
城墙多处坍塌,城内十室九空,断壁残垣间,只有少数故土难离、无力远行的老人和一些无处可去、如同幽灵般的流浪者徘徊。
寒风穿过空荡的街道,发出呜呜的悲鸣。
望着满目疮痍和身后疲惫不堪、面带菜色的众人,张大魁叹了口气,走到苏筱身边,低声道:“夫人,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天下太大了,薛将军踪迹全无,如同大海捞针。
兄弟们和这些跟着的百姓都快到极限了。
不如我们先在此地修整些时日?这城虽然破败,但城墙主体尚在,稍加修缮,也能暂避风雨。
让大家喘口气,也好慢慢打听消息?”
苏筱勒住马,看着眼前荒凉的城池,又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些依赖、信任地望着她的目光。
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怀里,老人拄着木棍喘息。
她心中了然,泛起酸楚。
寻找薛定尘非一日之功,而她需对眼前这些将性命交付于她的人负责。
沉默片刻,她终于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好,我们就在此暂驻。大魁,带人清理出可住的房屋,派人警戒,组织青壮修缮城墙,妇孺帮忙烧水做饭。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是!夫人!”
张大魁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队伍中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麻木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