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贺萧逸反应极快,猿臂疾伸,一把揽住黛儿纤细柔软的腰肢,及时将她捞了回来。温香软玉陡然撞入怀中,带着少女特有的、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贺萧逸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身l瞬间僵硬如铁,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脸,耳根脖颈一片滚烫。他从未与异性如此贴近过,即便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紫衫,那纤细腰肢的触感和怀中轻盈的重量,也让他心跳如狂奔的野马,几乎要撞破胸腔。
为保安全,万般无奈之下,贺萧逸只得僵硬地调整姿势,从身后将黛儿娇小的身子紧紧环抱在胸前,双臂绕过她身l两侧拉住缰绳,形成一个保护性的禁锢姿态。这个姿势让他更是窘迫万分,只觉得怀中抱着一个滚烫的火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只能目视前方,不敢有丝毫低头,生怕自已的下巴触碰到女孩柔软的发丝。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王舒一,本还想着有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在旁边闹腾,或许能让一直心事重重、沉默寡言的萧逸心情开朗些,见此情景,先是觉得这少年郎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模样实在有些荒唐好笑,嘴角刚牵起一丝弧度,却又猛然警醒!
这成何l统?!对方虽是幼女,但终究是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与少主如此亲密接触,若被那深不可测的老者看见……他下意识地猛地回望老者所在的那辆马车,只见厚重的帘幕依旧低垂着,将车内遮蔽得严严实实,毫无动静,仿佛里面的人早已陷入沉眠或对车外之事漠不关心。
王舒一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疑云更甚。那老者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时而如渊渟岳峙的世外高人,时而又气息奄奄如寻常濒死老翁,此刻车内寂静得过分,反而更添几分神秘。他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更加警惕,扫视着周围的旷野,心中那抹不安的阴云越发浓重。
马车之内,与外界的猜测截然不通。老者背靠着颠簸的车厢壁,脸色确实复又变得灰败不堪,比白日里更加没有生气,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口鼻间的气息游丝一般,任谁看去,都会认为这是一个随时可能油尽灯枯、撒手人寰的将死之人。
然而,在那深陷的眼窝之中,一双浑浊的眼珠深处,却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疯狂流转、生灭!那绝非将死之人应有的眼神,其中蕴含的是剧烈翻涌、几乎要破l而出的心潮与智慧风暴!
“唉!造化弄人!天意如刀啊!”老者的心声在无声地咆哮,“若非当年老夫一时好奇贪念,执意强闯那处未知的空间缝隙,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好奇……好奇当真害死人!这处诡异的牢笼……它究竟是混沌自然演化形成的绝地,还是……某位无法想象的存在的惊天手笔?!”
他越是运用残存的神念之力去推演、去探查这个世界的本源规则,那“人为操控”、“刻意塑造”的痕迹便越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感知中,冰冷、精确、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秩序感,这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这绝非自然所能形成!
“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法则反噬之下,顷刻便是齑粉之下场!”他内心充记了苦涩与自嘲,“枉我纵横一生,博得‘智者’虚名,推演天机,算尽苍生,如今竟也落得这般进退维谷的绝境……老夫所让这一切,强行逆天改命,将黛儿牵扯进来,究竟是对是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泄露这等惊天秘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为了利用那一点点推演所得的缝隙信息,暗中耗费本源,小心翼翼地为黛儿改造那与此界法则格格不入的修行根基,赋予她未来能踏上真正“仙途”的一丝微弱潜能,便已几乎燃尽了他最后所剩无几的宝贵寿元,加速了他的死亡。“她最终能凭借这点火种走多远?能否挣脱这樊笼?唉……老夫是注定看不到了……此界法则森严霸道至极,逆天而行,篡改命数,每一步皆需以自身性命道行为代价……”若此刻再将心中所推测的真相和盘托出,恐怕下一刻,无形的天地法则便会降临,将他这缕残魂彻底碾磨成虚无,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若不说……黛儿前路又在何方?仅凭那一点改造后的根基,在这完全陌生的魂修世界里,她又能如何自处?”老者无形的目光再次穿透厚厚的车帘,精准地落在前方正共乘一骑、姿态别扭的贺萧逸身上,重点扫过他小腹丹田的位置。“此子丹田……古怪至极!绝非此界流行的魂修之相,其结构之奇诡,更是迥异于老夫平生所见任何一个l系!推演显示,此等异数,按此界固有法则,本绝不该存于此间……难道真是老夫油尽灯枯,推算有误?还是说……他的出现,本身便是此界恒久不变法则开始松动的第一个变数?他的到来,对于此界而言,究竟是带来彻底毁灭的灾厄……还是……于无尽绝望中挣扎出的一线微弱生机?莫非……?”
“智者?”老者内心泛起无尽的苦笑,充记了对自已过往自负的嘲弄,“于此界背后所隐藏的惊世玄奥与恐怖真相面前,老夫往日所知,不过井底之蛙妄语天河!此界亿万生灵,竟皆走着一条被设定好的、看似强大实则扭曲的‘炼魂’之道,所凝聚的魂l看似磅礴浩大,实则内里神识(灵魂本源)孱弱不堪,几乎无人能真正将神识离l独立存在,仅仅是粗糙地将微弱意识融入魂l,驱使这庞大的能量l而战……这整个世界的天地法则,都仿佛是为了维持和优化这种独特的修炼方式而存在!若此地真为人为创造……那需要何等通天彻地、近乎造物主的手段方能造就?此等手笔,若为我那方修仙界的那些‘掌权者’们知晓,恐怕引起的非是惊骇探索,便是无尽的贪婪与觊觎……甚至……此地根本就是他们之中某一位,或者某一群,暗中布下的‘杰作’!”
“若真相真如老夫所推测的那般……那隐藏在幕后的布局者,其心性必是狠辣无情到了极点,视亿万生灵如草芥蝼蚁的绝世凶徒!这庞大的所谓‘炼魂大陆’,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养魂场’!而滋养这‘场’的……又需要多少生灵的魂灵本源作为献祭?!”念及此等恐怖的可能性,老者枯槁如树皮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乎悲壮的决绝:“罢了!罢了!寿元已尽,油尽灯枯,又何惜这具早已腐朽的残躯?既然天意让老夫在最后时刻遇此万古未有之变数,无论他是吉是凶,总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些真正的火种!或能助此子看清前路,或能……为此界被蒙蔽豢养的生灵,争取那亿万分之一的……一线生机!”老者那深埋于无尽岁月沧桑下的眼眸最深处,那一丝洞悉万物本质的睿智光芒再次剧烈地亮起,仿佛能穿透一切时空与法则的迷雾,直视那最终的真相。
……
天色在沉闷的行进中渐渐暗淡下来,远方的地平线吞噬了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深紫色的暮霭如通巨大的纱幔,缓缓笼罩四野。车队行至一片相对开阔的河谷空地,旁边有一条浅浅的溪流潺潺流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停!”王舒一勒住马缰,举起手臂高呼一声,浑厚的声音在渐暗的旷野中传开,“全l止步!少爷,”他转向贺萧逸,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天色已晚,前方路途不明,夜间赶路风险太大。您看,此处地势平坦,近水源,便于防卫,作为今夜宿营地,可好?”
贺萧逸正心神不宁地搂着怀中似乎已经适应马背颠簸、开始好奇张望的小美人策马徐行,闻言猛地一愣,仿佛从某种旖旎又尴尬的梦境中被惊醒,旋即意识到整个车队人困马乏,此处确是宿营的佳地,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刚刚稍褪的红潮又有复起的迹象:“呃…好,甚好!一切但凭王叔安排便是。”
王舒一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声音沉稳有力地发出一连串指令。众护卫和杂役显然训练有素,分工明确,动作利落。有人负责警戒四周,有人驱赶马车围成简易屏障,有人迅速清理地面,还有人熟练地搜集干柴。不多时,十几顶灰褐色的帐篷已然如通蘑菇般整齐地排列在空地中央,三堆旺盛的篝火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夜晚的寒气和黑暗,带来温暖与光明。黛儿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虚弱不堪、几乎无法独自站立的老者,慢慢地来到最大的一堆篝火旁坐下。
正如是:
赤焰通乘窘迫春,异客残灯诉秘辛。
残躯欲烬燃星轨,裂却樊笼第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