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那声音沉得像块墓碑。
我叫江辞,今天,刑满释放。
三年的牢狱生活,像砂纸一样,磨掉了我身上所有的天真。皮肤粗了,眼神冷了,心里那团火,却被压成了黑炭,稍微给点氧气,就能重新烧起来。
我站在监狱门口,眯着眼看外面刺眼的太阳。
没人来接我。
也好。
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许承安三年前写给我的银行卡号和密码。他说:阿辞,兄弟,帮我顶三年。就三年!出来后,这张卡里的一千万就是你的。拿着钱,带苏绮远走高飞,过好日子去!
许承安,我的老板,我最好的兄弟。为了他这句话,我把所有的罪都扛了。经济犯罪,三年,不亏。
我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里最大的银行。
柜员是个小姑娘,接过纸条,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先生,这个账户……不存在啊。
我脑子嗡的一声。
不可能,你再查查。我的声音有点干。
小姑娘又查了一遍,摇摇头:真的没有。您是不是记错了
我没说话,拿回纸条,转身就走。心里那块黑炭,开始冒烟了。
一千万,没了。
许承安,你他妈的在耍我
我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那个我刻在骨子里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我捏着话筒,指节发白。一种比背叛更深、更冷的东西,从脚底板蹿了上来。
行,许承安,你够狠。
我走出电话亭,茫然地站在街上。三年的变化真大,到处都是我没见过的高楼,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播着财经新闻。
……江氏集团前任董事长江海意外离世后,其独子江辞也于三月前因车祸不幸身亡,江氏百亿资产,已由其生前挚友,现任总裁许承安先生依法继承……
屏幕上,许承安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站在一群记者面前。他的身后,是一张巨大的黑白遗照。
遗照上的人,是我。
不对……不是我。
那张脸,五官轮廓和我一模一样,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我没有的阴鸷和贪婪。
是他!许承安!他整容成了我的样子!
我死了
车祸
百亿家产
一个个词像炸弹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江氏集团是我爸留给我的,我爸死了我也死了许承安,这个我当成亲兄弟的男人,不但耍了我,还他妈的把我的一切都偷了!
这时,镜头一转,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挽着许承安的手臂,走到了台前。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美得让人心碎。
是苏绮。
我的未婚妻。
她靠在那个假江辞的怀里,那个男人,正低头温柔地安慰她,手还抚摸着她的后背。
我的血,一瞬间就凉了。
然后,又一瞬间,烧到了沸点。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那个顶着我的脸,继承我的家产,抱着我的女人的男人。
我笑了。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像是要炸开。
许承安,你以为我死了,是吗
你以为你赢了,是吗
你错了。
真正的魔鬼,刚从地狱回来。
2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盖住了整座城市。
我站在曾经的家门口,一栋可以俯瞰整个江景的顶层复式公寓。这里,曾经是我和苏绮的爱巢。
指纹锁。
我的指纹早就被注销了吧。
我退后几步,看着公寓侧面那条不起眼的燃气管道。以前和苏绮开玩笑,说万一忘了带钥匙,我就从这儿爬上去。她当时还骂我神经病,说二十八楼,摔下去就成肉饼了。
在监狱里,攀爬是基本功。
我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是万家灯火。我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二十八楼的阳台,我记得苏绮在上面种满了她喜欢的栀子花。
我翻身跃上阳台,果然,那股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花,养得很好。
落地窗没有锁。这是我们的习惯,为了方便彼此随时能看到江景。
我推开窗,闪身进去。
屋子里很暗,只有卧室的方向,透出一点昏黄的床头灯光。
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一步,朝着卧室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卧室的门虚掩着。
我停在门口,从门缝里,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那张我和苏绮一起挑选的KING
SIZE大床上,两个人影交织在一起。
是苏绮,和那个顶着我脸的畜生。
阿辞……别……苏绮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抗拒,但身体却被男人死死地压着。
宝贝,别什么许承安的声音,刻意模仿着我的声线,却带着一股藏不住的油腻和急切,你老公死了三个月,你就不需要男人了嗯
他的手,粗暴地撕开了苏绮的睡裙。
你不是他!你不是阿辞!苏绮挣扎着,声音绝望,阿辞不会这样对我的!
我不是他是谁许承安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脸,看清楚,我就是江辞!那个爱了你八年的江辞!只不过,现在的我,不喜欢玩温柔的游戏了!
说完,他狠狠地吻了下去。
苏绮的哭声,被堵在了喉咙里。
我站在门口,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血流出来都感觉不到疼。
滔天的恨意,像岩浆一样在我胸口翻滚。我想冲进去,把那个畜生撕成碎片。
但我不能。
我赤手空拳,而他,是身价百亿的江辞。我一旦暴露,就是自寻死路。
我死死地咬着牙,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辞报仇,从早到晚。但不是现在。
我听着里面传来的,苏绮压抑的哭泣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一点一点地,把这笔账,刻在了心上。
许承安,你欠我的,不止是一千万,不止是百亿家产。
你欠我的,是一条命。
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公寓。
在楼下,我找了一个黑暗的角落,点燃了一根烟。这是我出狱后的第一根烟,烟雾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拿出一部刚买的老人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蝎子,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蝎子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抖。
……辞哥
嗯。
操!你不是……蝎子没把那个死字说出来。
我没死。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回来了。
3
蝎子,是我在监狱里的朋友。
他是个天才黑客,因为黑了某个国家银行的系统,被判了十年。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是牢里的老油条了。我看他脑子活,就护着他,没人敢动他。
出来前,我们约好了。他帮我做事,我保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没想到,这个约定,会以这种方式兑现。
辞哥,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蝎子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和急切。
不用,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我报了个地址,是个废弃的仓库,我早就踩好点了。
半小时后,我见到了蝎子。
他瘦了,也黑了,但那双眼睛,还是像老鼠一样,滴溜溜地转,闪着精光。
他看到我,上来就给了我一拳,打在我胸口。
操!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呢!新闻上都播了!他眼圈有点红。
我也回了他一拳。没那么容易死。
我们俩对视一眼,都笑了。
仓库里很破,到处都是灰。我们就着一盏破灯,席地而坐。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蝎子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递给我一根。
妈的,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这姓许的,心也太黑了。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我看着他。
辞哥,你说话。蝎子把烟头摁在地上,上刀山,下火海,我蝎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的!
没那么严重。我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我需要钱,还有,一个全新的身份。
蝎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这个简单。钱嘛,姓许的现在是江氏集团总裁,公司的账户,对我来说,就跟公共厕所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身份也简单,我给你弄个天衣无缝的。
别动公司的钱。我摇摇头,动了,就会被发现。许承安能干出这种事,脑子不笨,肯定会防着这一手。
那怎么办蝎子皱起了眉。
我看着他,缓缓地说:我要你,帮我从海外的黑市,洗一笔钱回来。
蝎子愣住了。辞哥,你……
我爸留给我的,不止是江氏集团。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还在瑞士银行,给我留了一笔备用金。密码,只有我知道。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我爸是个谨慎的人,他总说,永远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蝎子听完,眼睛都亮了。
我操!辞哥,你这才是真大佬啊!他兴奋地搓着手,没问题!这事交给我了!保证给你办得利利索索,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我看着他,眼神变得深邃,帮我查一个人。秦伯。他是我家的老管家,在我爸身边待了三十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一眼认出许承安是假的,那一定是他。
好嘞!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一直待在仓库里。
蝎子不愧是天才,只用了三天,就把那笔巨款,化整为零,通过几十个国家的上百个账户,转回了国内。
他还给我弄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张晨,男,二十八岁,退伍特种兵,孤儿,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我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张陌生的脸。蝎子给我搞了点小玩意儿,人皮面具,薄如蝉翼,足以以假乱真。
辞哥,你现在这张脸,加上你这身手,去当个保镖,绝对没人怀疑。蝎子得意地说。
保镖
我笑了。
许承安,你不是最喜欢掌控一切吗
那我就变成你的影子,站在你身后,看看你这张假脸下面,到底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
**4</strong>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东风,就是秦伯。
我约他在一个老茶馆见面。这个茶馆,是我爸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我提前到了,选了个靠窗的角落。
没多久,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但腰板挺得笔直的老人,走了进来。
是秦伯。
他瘦了,也老了,但那双眼睛,还是像鹰一样锐利。他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对他微微点头。
他走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我。
我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秦伯,好久不见。我用的是张晨的沙哑声音。
秦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依旧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不起眼的围棋子,黑色的,上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我把棋子,放在了桌上。
秦伯看到棋子的瞬间,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洒了出来,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毫无察觉。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棋子,浑浊的眼眶里,迅速泛起了红。
这枚棋子,是我爸的遗物。那道裂痕,是我小时候淘气,不小心摔的。我爸当时气得要打我,是秦伯把我护在身后,替我挨了三下藤条。
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少爷……秦伯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他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情绪。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少爷,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秦伯,我爸他……是怎么回事我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提到我爸,秦伯的脸上,露出了悲痛和愤怒的神色。
是意外,也是……人祸。他咬着牙说,老爷出事那天,本来是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董事会。但是,许承安,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临时给老爷换了司机。后来,车子就在盘山路上,刹车失灵,冲下了悬崖……
我的心,像被刀狠狠地捅了一下。
警察没查出来吗
查了。最后的结果是,意外。秦伯的拳头,在桌子下紧紧攥着,那个司机,当场就死了。死无对证。许承安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破绽。
我闭上眼睛。
果然,不是意外。
许承安,为了得到江家的一切,先是害死了我爸,再把我送进监狱,最后,再上演一出鸠占鹊巢的戏码。
好一招釜底抽薪,一箭三雕。
那个畜生,秦伯的声音里带着恨意,他整容成你的样子回来,我们一开始也都没怀疑。他有你的所有记忆,知道你的所有习惯。但是,时间长了,狐狸尾巴,总是会露出来的。
哦我来了兴趣,怎么说
你从来不吃海鲜,因为你严重过敏。但他,上个星期在公司的庆功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了一整只龙虾。秦伯冷笑一声,还有,你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小时候留下的伤疤。但他没有。他总是戴着手表,刻意遮掩。
我点点头。这些细节,确实是许承安无法模仿的。
秦伯,我需要你的帮助。
少爷,你尽管吩咐。这条老命,就是你的。
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接近他的身份。
秦伯沉吟了片刻。正好,他最近在招贴身保镖,要求很高,要退伍的特种兵。因为他上次在宴会上吃了海鲜,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一直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他。
真是天助我也。
这件事,你帮我安排。
没问题。秦伯点头,还有,少爷,这是老爷生前给你留下的。他早就料到,许承安狼子野心,迟早会反。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一个U盘,递给我。
这是您在城郊别墅的钥匙,里面,有您需要的一切。U盘里,是许承安这些年,背着老爷,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或许,能用得上。
我接过东西,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爸,谢谢你。
也请你放心。
你的仇,儿会报。江家的一切,我也会亲手,拿回来!
5
三天后,我以张晨的身份,站在了许承安的面前。
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落地窗前那盆我最喜欢的君子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俗气的发财树。
许承安坐在那张属于我的办公桌后,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手指间夹着一根古巴雪茄。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看着我。
你就是张晨他开口,声音刻意压低,模仿着我的声线。
是。我微微低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履历不错,特种兵出身,还得过格斗冠军。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
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为什么来当保镖
为了钱。我的回答,简单直接。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了笑。很好,我喜欢直接的人。跟着我,钱,不是问题。但是,我的要求也很高。第一,绝对的忠诚。第二,闭上你的嘴,管好你的眼睛。
明白。
秦伯说你身手很好,让我试试。他忽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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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征兆地,他一拳朝我面门打了过来。
这一拳,又快又狠,带着风声。
我没有躲,只是微微侧头。他的拳头,擦着我的耳朵过去,打在了空处。
他似乎有些意外,紧接着又是一记扫堂腿。
我轻轻一跃,躲了过去。
光会躲可不行。他冷笑一声,攻势变得更加猛烈。
我一边闪躲,一边观察着他。他的招式,都是我以前教他的。那时候,我们一起在拳馆里练拳,我总笑他,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现在看来,这几年,他倒是没落下。
但我,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我了。
在监狱里,每天都在上演弱肉强食。能活下来的,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就在他一记鞭腿朝我踢来时,我不再闪躲。
我抓住他踢来的脚踝,手腕猛地一用力。
啊!
许承安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地上摔去。
就在他即将摔倒的瞬间,我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背,将他稳稳地扶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许承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恼怒,还有一丝……忌惮。
你……
许总,承让了。我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站好,面无表情。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突然笑了。
好!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保镖。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
是。
就这样,我成了我自己的影子。
我开着我的车,住进我的家,每天看着这个小偷,用我的身份,享受着我的人生。
而他,对我没有丝毫怀疑。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江-辞,已经死了。
他甚至,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我的遗照,自言自语。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拿起桌上,那张我和苏绮的合影。
那是我下葬后,他特意摆在那里的。
他抚摸着照片上,苏绮的脸,眼神迷离。
苏绮……你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他喃喃自语,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我现在拥有了他的一切,我比他更有钱,更有权!为什么,你的心,还是不在我这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不过没关系……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一样。
他转过头,看着墙上,我那张巨大的黑白遗照。
江辞,我的好兄弟,他举起酒杯,对着遗照,笑得猖狂,你看到了吗你的钱,是我的了。你的公司,是我的了。就连你最爱的女人,现在,也在我的床上。你斗不过我的,永远都斗不过!
你知道吗,你爸那辆车的刹车,是我亲手做的手脚。你在监狱里那场‘意外’,也是我花钱买通的人干的。
你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静静地听着。
血液,一寸一寸地变冷。
原来,我爸真的是他害死的。
我在监狱里,也差点真的意外身亡。
许承安……
我看着他那张狂笑的脸,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
魔鬼,是不需要愤怒的。
魔鬼,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狩猎的时刻。
6
我以保镖的身份,在许承安身边待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我摸清了他所有的生活习惯。
他很努力地在模仿我。用我惯用的香水,喝我常喝的咖啡,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在刻意模仿。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模仿得了我的形,却模仿不了我的神。
尤其,是在苏绮面前。
苏绮对我,也就是现在的许承安,很冷淡。
他们虽然同床共枕,却是分被而眠。大部分时间,苏绮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许承安对她,没有丝毫耐心。他所谓的爱,更多的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他会因为苏绮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而大发雷霆。他会砸掉她的画,撕掉她的设计稿。
每次争吵过后,他都会用最粗暴的方式,去占有她。
而苏绮,从不反抗,只是默默地流泪。她的眼睛里,那片曾经属于我的星空,已经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看着她这样,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晚上,是苏家的家宴,庆祝苏绮的设计,拿了国际大奖。
许承安自然也要出席。
餐桌上,苏绮的父亲,也就是我未来的岳父,对许承安很热情。
阿辞啊,你和小绮结婚都快半年了,什么时候,也该要个孩子了
许承安笑着说:爸,这事,我们顺其自然。
苏绮的母亲,给苏绮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清蒸石斑鱼。
苏绮只是默默地吃着,没有说话。
这时,佣人端上了一盘清蒸大闸蟹。
许承安很自然地,拿起一只,开始剥。
他的动作很熟练,很快就剥出了一个完整的蟹黄,放到了苏绮的碗里。
老婆,吃这个。他笑得一脸宠溺。
在座的苏家长辈,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有苏绮,看着碗里的蟹黄,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因为,江辞,是不吃螃蟹的。
不仅不吃,他还对剥螃蟹,有种近乎洁癖的厌恶。
以前,苏绮撒娇,让他帮忙剥。他宁愿花一个小时,给她剥一盘虾,也不愿意碰一下螃-蟹。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才知道的小秘密。
苏绮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她熟悉的笑容。
但她的眼神,却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陌生和……怀疑。
她没有动那个蟹黄,只是低下头,轻声说:我不想吃。
许承安的脸色,僵了一下。
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很爱吃吗
就是不想吃了。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苏母连忙打圆场:小绮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胃口不好。来,喝点汤。
家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
许承安几次想开口,都被苏绮冷漠的侧脸,给堵了回去。
我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接下来,我只需要,让它慢慢地,生根,发芽。
回到家,许承安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苏绮!你什么意思当着你家那么多人的面,给我甩脸子他一把将苏绮推到墙上,面目狰狞。
我没有。苏绮的声音,很平静。
你没有许承安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想着那个死人,是不是!
苏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不再是过去的恐惧和认命。而是一种……审视。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种眼神,让许承安更加暴躁。
他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我告诉你,苏绮!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就算你心里想着那个死鬼,你的身体,也必须是我的!
说着,他就要吻下去。
就在这时,我推门进来了。
许总。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打断他。
许承安猛地回头,看到我,眼神里的欲望和愤怒,瞬间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松开苏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恢复了那副总裁的派头。
什么事
秦伯打电话来,说公司有急事,需要您马上回去一趟。我面无表情地撒着谎。
许承安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瞪了苏绮一眼,转身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苏绮。
苏绮靠着墙,大口地喘着气,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我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药膏,递给她。
这个,活血化瘀,效果很好。
苏绮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美,像一汪秋水。只是现在,这汪水,浑浊了。
她看着我手里的药膏,又看了看我。
你……她声音沙哑,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
许总让我二十四小时保护您。这是我的职责。
说完,我把药膏放在她手心,转身离开。
就在我即将走出客厅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她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你……很喜欢剥虾,对吗
我的脚步,顿住了。
7.
你模仿我的脸,模仿不了我的脑子!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回答。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那天之后,苏绮对许承安的态度,变得更加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远。而她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复杂。
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依赖。
她会找各种借口,和我说话。
张晨,我画室的灯泡坏了,你能不能帮我换一下
张晨,我今天要去见个客户,你开车送我。
张晨,这幅画,你觉得怎么样
我始终保持着一个保镖该有的距离,言语不多,态度恭敬。
但我知道,她在试探我。
而许承安,对此毫无察觉。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公司上。
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因为,我给他挖的第一个天坑,已经准备好了。
江氏集团最近在竞标一个城西的地产项目。这个项目,是我爸生前最看好的,也是我亲自带队,做了半年的前期调研。所有的报告和数据,都证明,这块地,潜力无限。
许承安对此,也是志在必得。
但是,他不知道。
就在我入狱前一个月,我通过一个秘密渠道,得知了一个消息。
城西那块地的地下,埋着一条废弃的军事光缆。这条光缆,牵涉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根本无法移除。而它的存在,将直接导致那块地的商业开发价值,大打折扣。
这个消息,当时只有我和我爸知道。我们正准备放弃这个项目,许承安的意外就发生了。
现在,他拿着我留下的那些光鲜亮丽的数据报告,像一头看见了肥肉的饿狼,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我通过秦伯,将这个机会,透露给了江氏集团的死对头——宏远集团。
董事会上。
许承安意气风发地公布了他的计划。
城西项目,我们必须拿下!我准备,以五十亿的资金,全力竞标!
公司的几个元老,有些犹豫。
许总,五十亿,是不是太冒险了这几乎是我们公司一半的流动资金了。
是啊,而且,宏远集团那边,听说也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
许承安冷笑一声,将一份文件,甩在桌上。
怕什么这是江辞……呃,是我以前做的调研报告。所有的风险评估,我都了然于胸。宏远他们拿什么跟我们争
他太自信了。
自信到,已经忘了,自己只是个小偷。
他以为,他偷了我的脸,偷了我的身份,就能偷走我的大脑。
他错了。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商业嗅觉,比如,对风险的预判。
这些,他永远也学不会。
竞标会那天,我作为保镖,跟在他身边。
会场里,坐满了地产界的大佬。
许承安和宏远集团的董事长,坐在第一排,针锋相对。
竞标开始。
起拍价,三十亿。
宏远的董事长,举起了牌子。三十五亿。
许承安不屑地笑了笑,举牌。四十亿。
四十一亿。
四十五亿。
价格,一路飙升。
当价格喊到四十九亿的时候,宏远的董事长,犹豫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我。
我对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立刻放下了牌子,笑着对许承安说:许总,真是财大气粗。这个项目,我们宏远,不争了。
许承安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五十亿。
他举起牌子,一锤定音。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站起身,享受着所有人的祝贺和吹捧。他走到宏远董事长面前,伸出手。
承让了。
宏远董事长也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恭喜许总。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我站在许承安身后,看着他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心里,一片冰冷。
五十亿。
买了一块废地。
许承安,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我给你准备的大礼,还在后面呢。
8
五十亿拿下城西项目的消息,第二天就成了各大财经新闻的头条。
江氏集团新任总裁江辞,魄力非凡,一举拿下年度地王!
百亿继承人的商业首秀,眼光毒辣,未来可期!
许承安的名字,不,是江辞的名字,一时间风光无两。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开始频繁地接受采访,出席各种商业活动。对着镜头,他侃侃而谈,将我以前的那些商业理念,当成自己的,说得头头是道。
公司里,那些原本对他还有些疑虑的元老,也都纷纷闭上了嘴。
毕竟,能用五十亿砸下一个项目,这种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而我,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那颗定时炸弹,引爆。
这个引爆器,就是蝎子。
辞哥,都准备好了。蝎子在电话那头,声音里透着兴奋,我黑进了市政规划局的内部系统,把那份关于地下光缆的绝密文件,复制了出来。你说,什么时候,给它放出去
不急。我说,再等等。等他的庆功宴。
许承安为了庆祝这次伟大的胜利,决定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酒会。
地点,就定在江家的半山别墅。
那是我的家。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酒会那天,名流云集,商贾毕至。
许承安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顶着我的脸,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意气风发。
苏绮作为女主人,也盛装出席。但她脸上的笑容,很淡,很勉强。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保镖制服,站在角落里,像一个幽灵,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晚上八点整。
酒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许承安走上台,拿起话筒,准备发表他那激情澎湃的演讲。
就在这时,我对耳麦里的蝎子,下达了指令。
动手。
好嘞!
下一秒。
酒会现场,那块用来播放公司宣传片的巨大LED屏幕,突然一黑。
所有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屏幕再次亮起。
上面出现的,不是公司宣传片。
而是一份,盖着鲜红绝密印章的,市政规划文件。
文件的标题,触目惊心。
《关于城西A-03地块地下军事通信光缆历史遗留问题处理方案》
文件内容,清晰地说明了,那条光缆,无法移除,并且,任何商业开发,都必须退让三百米。
三百米!
那块地的核心价值,荡然无存!
整个酒会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屏幕,转向了台上那个,脸色煞白的男人。
许承安握着话筒,手在抖。
这……这是假的!是伪造的!是商业诽谤!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但是,没有人相信他。
那份文件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五十亿……买了一块废地
天哪!江氏集团的流动资金,不是全砸进去了吗
这下……完了……
人群中,开始传来窃窃私语。那些刚才还对他阿谀奉承的商界大佬,此刻,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文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公司的董事会。
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是公司的元老,李董。
许总,对于城西项目,我们董事会一致认为,风险太高,建议放弃。
然后,是许承安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和傲慢。
风险我江辞做事,什么时候怕过风险这个项目,我说了算!
视频结束。
现场,一片哗然。
独断专行,刚愎自用,拿公司的前途当儿戏!
许承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他猛地回头,目光像毒蛇一样,在人群中搜索。
他在找我。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我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低头,做出一副忠心护主的姿态。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杀机,一闪而过。
保安!保安!他对着话筒,疯狂地嘶吼,把屏幕关掉!把造谣的人,给我抓起来!
但是,已经晚了。
这场网络风暴,才刚刚开始。
蝎子,已经把这份文件和视频,发给了全网所有的财经媒体。
今夜,注定无眠。
许承安,我送你的第一份大礼,还喜欢吗
9
那场不欢而散的酒会,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氏集团总裁决策失误,五十亿投资打水漂!
继承人江辞,究竟是商业奇才还是败家之子
负面新闻,铺天盖地。江氏集团的股价,一夜之间,蒸发了近三十个百分点。
公司的董事会,炸了锅。
那些元老们,纷纷要求许承安给出一个解释。
许承安焦头烂额。他一边要应付董事会的问责,一边要处理银行的催贷,一边还要疯狂地派人,去查那个幕后黑手。
他怀疑过宏远集团,但宏远那边,做得滴水不漏。
他甚至,开始怀疑身边所有的人。
他变得多疑,暴躁,喜怒无常。
他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公司的下属,大发雷霆。
回到家,他更是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苏绮身上。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外人联合起来,搞我!他掐着苏绮的脖子,双目赤红。
苏绮被他掐得几乎窒息,却倔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他。
他把她甩在地上,开始砸东西。
名贵的古董花瓶,限量的水晶摆件,苏绮最喜欢的黑胶唱片……
整个客厅,一片狼藉。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直到他拿起苏绮的画架,要往地上砸的时候,我出手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
许总,您冷静点。
我的力气,很大。
他挣脱不开,恼羞成怒地对我吼道:滚开!你一个保镖,也敢管我的事
我没有松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苏小姐,是我的保护对象。
他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笑得无比阴冷。
好,好一个忠心的保镖。他松开画架,甩开我的手,张晨,是吧我记住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苏...
苏绮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拾着那些破碎的唱片。
那些唱片,都是我以前送给她的。每一张,都有一个我们的故事。
我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捡。
别捡了。她声音沙哑,都碎了。
粘一粘,或许还能听。我说。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你……到底是谁她问。
我没有回答。
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将我的袖子,猛地向上撸去。
我的左手手腕上,那道浅浅的,月牙形的伤疤,暴露在了空气中。
那是我们十五岁那年,一起去爬山。她不小心滑倒,我为了拉住她,被一块锋利的石头,划伤的。
不大,但很深。
是独一无二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印记。
苏绮看着那道伤疤,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嘴唇,在抖。
她的身体,也在抖。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这张陌生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阿……辞
她试探着,叫出了那个,她以为已经死去了的名字。
10
我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我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真的是你……苏绮捂住嘴,眼泪决堤而出。她像是要确认什么,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
我现在的脸,是假的。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后,无力地垂下。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哭着问,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那份绝望和痛苦,已经写在了脸上。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声音,依旧沙哑,苏绮,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绮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她怕的,不是我。
是那个,睡在她枕边,顶着我脸的魔鬼。
他……他会杀了我的。她声音颤抖。
有我在,他动不了你。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是,如果你不帮我,我们两个,都会死。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好。她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
有了苏绮这个内应,我的计划,进行得更加顺利了。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许承安的证据。
他的私人电脑密码,他保险柜的钥匙,他和其他公司签的那些阴阳合同……
而我,则开始给他,挖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天坑。
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天坑。
我让秦伯,以一个海外投资公司的名义,联系了许承安。
声称,有一笔三百亿的巨额资金,想要注入江氏集团,进行一个新能源项目的开发。
三百亿!
对于现在资金链即将断裂的江氏集团来说,这无异于一剂救命的强心针。
许承安,立刻就上钩了。
他变得无比亢奋。他觉得,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里。
他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个所谓的海外投资公司,根本就是一个空壳。
而那三百亿,也只不过是,我左手倒右手的数字游戏。
我要做的,就是在和他签订正式合同的那一天,釜底抽薪。
不仅让他拿不到一分钱,还要让他,因为欺诈和违约,背上三百亿的巨额债务。
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他。
为了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
我安排了一场鸿门宴。
地点,定在了一艘公海的游轮上。
许总,我用张晨的身份,对他汇报道,对方的负责人,想在公海的游轮上,和您进行最后的签约仪式。
许承安没有任何怀疑。
好!安排下去!他兴奋地搓着手,告诉所有人,我们江氏集团,要起死回生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赞许。
张晨,这件事,你办得不错。等项目成功了,我给你升职加薪。
我微微低头。
谢谢许总。
许承安,你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那艘游轮,不是你的名利场。
是为你准备的,审判台。
11
游轮在夜色中的大海上,像一座移动的城堡,灯火辉煌。
我和苏绮,陪着许承安,走上了这艘名为审判号的游轮。
他心情很好,甚至主动和苏绮开起了玩笑。
苏绮只是敷衍地笑着,手心,却紧张得全是汗。
我走在她身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签约仪式,在游轮顶层的宴会厅举行。
所谓的海外投资公司负责人,是一个我花钱请来的,演技精湛的白人演员。
双方在一片虚假的和谐气氛中,举杯,微笑,落笔。
当许承安在那份三百亿的合同上,签下江辞两个字的时候。
我对他身后的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保镖,是我的人。
他们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许承安。
你们干什么!许承安脸色大变。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笑了。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抬起手,慢慢地,撕下了脸上那张人皮面具。
当他看到我真正的脸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他的脸上,露出了活见鬼一样的表情。
江……江辞他声音颤抖,充满了不敢置信,你……你没死
托你的福,命硬,没死成。我看着他,眼神里,是彻骨的冰冷,许承安,好久不见。我的脸,你用着,还习惯吗
不……不可能……他疯狂地摇着头,你明明已经……
我已经死了,是吗我打断他,就像我爸一样,死在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里
许承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都知道了
我不但知道,我还要让你,把我爸,把我,还有苏绮,这三年所受的所有痛苦,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我话音刚落。
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了。
秦伯,带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市局的张队长。
许承安,张队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涉嫌商业诈骗,故意杀人,多项罪名。现在,你被逮捕了。
许承安看着眼前的阵仗,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他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江辞,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怨恨。
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说着,他猛地挣脱开保镖的束缚,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了离他最近的苏绮!
都别过来!他用匕首,抵着苏绮的脖子,面目狰狞地嘶吼道,不然,我跟她同归于尽!
苏绮的脖子上,立刻渗出了一道血痕。
所有人都惊呆了。
警察们纷纷掏出枪,对准了他。
放开人质!
别冲动!
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
许承安,我平静地说,你觉得,你今天,走得掉吗
我走不掉,你也别想好过!他拖着苏绮,一步一步地,向宴会厅的阳台退去。
阳台外面,是波涛汹涌的,漆黑的大海。
江辞!你不是爱她吗你跪下来,求我!不然,我就带着她,一起跳下去!他疯狂地叫嚣着。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许承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
我动了。
我的速度,快如闪电。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手起,手落。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他握着匕首的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
匕首,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我又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我救下苏绮,将她护在身后。
然后,我捡起地上的匕首,蹲下身,用刀尖,拍了拍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说过,魔鬼,回来了。
12
许承安被警察带走了。
那张三百亿的假合同,和他亲口承认的罪行,足以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游轮,缓缓靠岸。
一场惊心动魄的复仇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
苏绮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都结束了。
她看着我,眼泪,无声地滑落。
阿辞……对不起……我……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打断她,你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这三年,她过得,比我,只怕是更苦。
身体上的折磨,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煎熬。
回到家。
还是那个熟悉的,充满了我们回忆的家。
只是,物是人非。
我们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隔着三年的时光,和一场巨大的背叛,我们之间,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最后,还是我先笑了。
你先说。
苏绮看着我,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问:这三年,你在里面……过得好吗
不好。我回答得很干脆。
监狱里,怎么可能好。
每天,都是煎熬。
但我不想说那些。
但是,都过去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愧疚。
如果……如果我早点发现他是假的……是不是……
没有如果。我摇摇头,许承安的心机,太深了。你发现不了,很正常。
我顿了顿,看着她,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你……恨我吗
她愣住了。
恨我,当初那么傻,为了一个所谓的‘兄弟义气’,抛下你,一个人去顶罪。
苏绮摇着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太没用。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忽然,扑进了我怀里,抱得紧紧的。
阿辞,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她哭着问。
我抱着她,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栀子花香。
我的心,很乱。
回到过去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镜子碎了,就算粘起来,也会有裂痕。
……
第二天。
我回到了江氏集团。
秦伯,和公司的所有元老,都在门口迎接我。
欢迎江总,回家!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
走进那间,我阔别了三年的办公室。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是,那盆发财树,已经被秦伯,换回了我最喜欢的君子兰。
我坐回到那张,属于我的椅子上。
恍如隔世。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在处理公司的烂摊子。
城西那个项目,因为涉及军事机密,政府已经介入,最终,以一个象征性的价格,回购了那块地。
江氏集团,虽然损失惨重,但总算是,保住了根基。
而我,也通过秦伯给我的那个U盘,掌握了许承安,以及他背后那些,和他同流合污的人的全部罪证。
一场商业圈的大地震,在所难免。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我和苏绮的关系,依旧停滞不前。
我们住在一起,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知道,我们之间,需要一个答案。
13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回了三年前。
还是那个法庭,法官宣判我有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我穿着囚服,被法警带走。
我回头,在旁听席上,寻找着苏绮的身影。
我看到了她。
她哭得撕心裂肺。
而在她身边,许承安,正搂着她的肩膀,看似在安慰她,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得意的微笑。
我从梦中,惊醒了。
一身冷汗。
我转过头,看到苏绮,正睡在我身边。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眼角,还挂着泪痕。
我知道,她也一定,被噩梦纠缠着。
我轻轻地,下床,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
夜色,很深。
我忽然觉得,或许,分开,对我们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第二天,我约了苏绮,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把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推到了她面前。
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没说离婚,因为,法律上,和她结婚的,是许承安。那份婚姻,本就是无效的。
苏绮看着那份协议,愣住了。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阿辞,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我摇摇头,苏绮,我们都回不去了。这三年,在我身上,在你身上,都留下了太多的伤疤。我们在一起,只会不断地,提醒彼此那些痛苦的回忆。
我不怕!她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我什么都不怕!我只要你!
可是我怕。我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我怕,我看到你,就会想起,那个畜生,曾经怎样对你。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伤害你,也伤害我自己的事。
苏绮,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的话,很残忍。
但却是,最真实的想法。
苏绮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她拿起笔,在那份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辞,我答应你。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忘了这一切,好好生活。她看着我,眼里的泪,在打转,找一个,能让你真正开心的女孩,结婚,生子。把我,当成一个……老朋友,好吗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
好。
14
和苏绮分开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江氏集团,在我雷厉风行的手段下,很快就走出了阴影,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大。
我用许承安留下的那些罪证,将商业圈里,那些曾经和他同流合污的蛀虫,一个个,全都送了进去。
整个商界,都对我,闻风丧胆。
他们都说,江氏集团的新总裁,江辞,是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魔鬼。
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我不在乎这些。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一年后。
我接到了秦伯的电话。
他说,许承安,在监狱里,自杀了。
他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是写给我的。
我去了监狱,拿到了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江辞,我错了。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认识你。
我看着那句话,没什么感觉。
只是,把信,烧了。
尘归尘,土归土。
所有的恩怨,到此,一笔勾销。
又过了一年。
我开始,慢慢地,放下了工作。
我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
我开始,去旅行。
一个人,一个背包,走遍了世界的很多角落。
我去了西藏,看了布达拉宫。
我去了巴黎,喂了塞纳河的鸽子。
我去了冰岛,追逐了绚烂的极光。
我看过很多人,很多事。
我的心,也渐渐地,变得平静。
这天,我来到了一个南法的小镇。
镇子很美,到处都开满了薰衣草。
我在一个露天画廊,停下了脚步。
画廊里,展出着一个年轻女画家的作品。
画风,很温暖,很治愈。
我看着其中一幅画,愣住了。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海边的日出。
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那场景,和我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过的,和苏绮的未来,一模一样。
先生,您喜欢这幅画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转过头。
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戴着草帽的女孩。
她不是苏绮。
但她的眼睛,和苏绮一样,像一汪清澈的秋水。
她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像阳光一样,瞬间,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阴霾。
15
我叫林薇。女孩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我握住了她的手。
江辞。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她是个画家,来这里采风。
而我,是个迷路的旅人。
我们很聊得来。
她给我讲她的画,讲她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和事。
我给她讲我的旅行,讲我看到的那些壮丽的风景。
我们谁也没有,提起过去。
我们只是,享受着当下。
我们在小镇上,一起待了一个月。
我们一起,在薰衣草花田里,看日落。
我们一起,在星空下,喝着红酒,聊着天。
我发现,和她在一起,我前所未有的,放松。
那些曾经的仇恨,痛苦,挣扎,好像,都离我,很远,很远了。
一个月后,她要回国了。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在机场,她问我。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睛。
我笑了。
好。
……
回国后,我没有再回那个,充满了我和苏绮回忆的城市。
我们选择了一个,我们谁都陌生的,海滨小城,定居了下来。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她开了一家小小的画廊。
我们的店,就开在隔壁。
日子,过得平淡,而又温暖。
有时候,我会看着她画画的侧脸,看得出神。
她会抬起头,笑着问我:看什么呢
我会说:看我老婆,真好看。
她会脸红,然后,拿起画笔,在我脸上,画一个小乌龟。
我们,也会吵架。
会因为,晚饭吃什么,而争论不休。
但我们,从不会,冷战超过十分钟。
因为,我会先低头。
我会抱着她,说:老婆,我错了。今晚,我洗碗。
她就会,破涕为笑。
我一直以为,我会这样,和她,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直到那天。
我的书店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苏绮。
她比以前,瘦了,也憔悴了。但眼神,却变得,很平静。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了,从隔壁画廊,走过来,亲密地挽着我手臂的林薇。
她看着林薇,又看了看我。
最后,她对我,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江辞,恭喜你。她说。
我也笑了。
你也是。
我看到,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很漂亮的钻戒。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从我的书店里,买了一本书,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没有波澜。
只有,祝福。
林薇在我身边,轻声问:她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老朋友吗
我点了点头。
嗯。
她握紧了我的手。
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林薇,看着她眼里的,那片,属于我的,灿烂星空。
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
我们的未来,也会很好。